彼得潘病毒[犯罪]——海李
时间:2018-06-17 09:01:29

  看着他手上不算小的一道伤口,边缘还沾着细碎的木屑,沈亭暄心疼得不得了,连忙叫赵湘进屋去拿医药箱出来。自己捧着肃海的手,鼓着腮帮子轻轻地吹气。
  “没事儿。”肃海抿了抿嘴,想把手收回来,却被按住了。
  沈亭暄少见地严肃起来,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下去,“别动,我给你处理一下。”
  一边的顾少茴强忍着笑意,觉得自己真是碍眼极了,开口道,“唉,看这情况真想不到肃海同志当年还上前线打过黑呢,那会儿就算子弹从肩膀穿过去了,都没这阵仗啊,还有漂亮姑娘给呼呼呢。”
  沈亭暄听了更紧张了,伸出一只手就要拉下他的衣服,看看肩膀上到底有没有疤,被肃海连忙按住了。
  “别听他瞎说。”肃海不悦地看了顾少茴一眼,后者识趣地拉上了嘴巴上的拉链。
  沈亭暄可怜巴巴的,“是真的吗?”
  “……嗯。”过了几秒钟,肃海才点了点头,“但早就养好了。”
  赵湘把随身携带着的小医药箱拿了出来,沈亭暄刚打开盖子,顾少茴又忍不住道,“要不让我来吧?你忘了我是专业的啦?”
  赵湘都看不下去了,推着顾少茴往门口走,“来,顾医生,咱们别待在这儿了,一起去人民群众中间了解一下情况吧。”
  ***
  大概是由于连续的阴雨,导致土质疏松,因此引发了山体滑坡。桃源村前面的一座小山包整个侧面仿佛被谁生生削去了一半,原本平缓温柔的弧线忽然从中间断掉了,露出丑陋的切口来。
  滑坡的部分山体如有万钧之势,疾疾坠下,最后落入公路一侧的山崖下面,摔成无数大小不一的土块。公路上还残存着不少的泥土石块,考虑到这雨说下便下,韩耀宁和几个村民商量了一下,不得不立马组织人手进行清理,不然真等雨落下来了,这一片必然泥泞不堪,阻碍往来的车辆。
  被指派去清理路面的几个剧组工作人员都有气无力的,十分萎靡,手里的工具也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这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剧组接连发生命案,导演又病倒了,偏偏投资方不准剧组解散,为此不惜提高了他们的薪酬,其实就算不提高薪酬他们也没办法说走就走,进来的时候大家都是签了合同的,这一走,要赔偿的违约金可不是小数目。
  “操,”钱伟文骂了一句,把手上的扫把扔到一边,换来旁边村民的一个白眼,他理也不理,心里想着说不定杀人凶手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这些土鳖,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去后面方便一下。”钱伟文指了指山包的另一侧,跟一块儿过来清扫路面的同伴说。
  “哎,”同伴应了一声,劝道,“要不你还是回去上厕所吧?这儿刚滑坡,万一再来一下呢?你小心点儿啊。”
  钱伟文心烦意乱,摆了摆手,径直过去了。
  靠在树上抽了根烟,烦躁的心情稍微随着吐出的烟圈一并消散了,钱伟文把烟头扔在地上,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折了回来。
  虽说这鬼地方总是下雨,草木都被湿气染透了,可要是万一引燃了呢?他边这么想着,边用脚去把烟头碾灭,刚踩了两下,就觉得自己踢到了一个什么东西,他不在意地一扫,那竟然是一只人手。
  韩耀宁刚安排了任务下去,这边还没坐稳喝口水,一听又发现了死人,简直头大如斗,二话不说掉头就往肃海住的房子里走。
  顾少茴带着他的工具箱跟在后面,连连摇头,“这工作量也太大了,顶得上我平时三天了啊。”
  肃海已经戴好了手套,跟几个工作人员一起拿铁锨挖土,小心地避开了那只偶然露出来的手,在它的周围下了铲子。
  韩耀宁一脸的生无可恋,“不是答应我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吗?现在呢,现在是什么,我的幻觉?”
  顾少茴看了一眼,被他的表情取悦了,“这我可替肃海同志不服了啊,他当时说的是‘回去休息吧’,这五个字哪个字让你觉得他答应你不会再有事情发生了?”
  “……你们警察都这么伶牙俐齿吗?”
  “我算其中嘴笨的。”顾少茴笑了笑,又抬抬下巴,朝那只手指了指,“而且你看,那只手不管是从皮肤颜色还是状态上来说,尸体的主人肯定死了好几天了,说不准比金鹏的死亡时间还要往前,不可能是才发生的事情。”
  韩耀宁仔细看了看那只手,除了黑乎乎的沾满泥土,指间还夹着一两根草茎,实在是看不出别的什么来了。
  “你们看,”肃海忽然弯下腰从尸体身上捡起了一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这是什么?”
  那是一张被雨水浸透的纸,16K大小,正面用圆珠笔画着一幅简单的素描。画里的人大约二十岁左右,头发略长,戴眼镜,一侧的鼻翼上有一颗小小的痣,看上去颇有一股书卷气,是个相当好看的男孩子。
  一步以外的沈亭暄突然被某种巨大的声音笼罩了,铺天盖地的金钵声压了过来,让她跟外界短暂地隔离了几秒,眼前耳边包括脑子里,都是嗡嗡的回响。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把这种感觉压下去,声音微小到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真正把话说出口。
  “……我知道他,”她的目光不敢在那幅画上多做停留,明明那里湿润到只要捏着它的手稍稍用力,纸张就会破掉,但在她看来,却仿佛有一团火,凶狠咆哮着,随时准备去灼伤人的双眼。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刚来的时候有个学生找我要签名吗,”她说得十分艰难,“就是他。”
  “……”
  肃海没说话,只是小心地把手里的纸翻了过去,让他们都能看到背面。
  几道黑色的线条纵横交错着,在纸上形成了细密的格子,最上面的地方是稍微大一号的字体,那里工工整整,印着:住宿登记簿。
  ***
  进山采风的学生名叫樊子安,顾少茴验尸的时候,在他的上衣内侧口袋里发现了学生证。另外,根据尸体所表现出的种种迹象,死者的死亡时间超过一周,再结合沈亭暄之前的说法,不难推测出,樊子安应该是在和她见面之后的第二天就遇害了,就是那天,她一直等着这个男孩子来找自己签名,却久久没有等到。
  肃海在陈落英家招待所的某个被用作储藏室的房间里找到了樊子安的背包,里面身份证、手机、换洗衣物一应俱全,把这些都拿到陈落英面前的时候,她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突然轻轻叹了口气,像诗人感慨春天桃粉色的风和夏天不灭的夜晚,几分惆怅,却跟所有沉重的情绪没有丝毫关系。
  “是我杀了他。”
  肃海微微抿起了唇,嘴角便划出一道略显冷硬的弧线。
  “为什么?”
  “为什么?”陈落英喃喃地重复着,目光飘落到了窗外,细密的雨在不知不觉中又落了下来,没完没了,像戏文里多情命苦的姑娘,痴痴缠缠,不眠不休。
  “都怨他太好心了,这世上,好人哪里有活得长久的。”她淡淡地说了一句。
  “那刘云昌和吴逍遥也是你杀的?”肃海接着问道,“他们和樊子安一样,都是后脑遭到了猛烈重击致死,你怎么解释?”
  “我还用解释什么吗?”陈落英露出了一个嘲讽般的笑容。
  “当然,”肃海点头,一本正经,“说吧。”
  “那好,你听清楚了,你们说的这个大学生和刘云昌,他们都是我杀的,但是我为什么要杀吴逍遥?他又没有对我做什么,我有什么要杀了他的理由?就因为他叫我去帮他卸货,我就要杀了他吗?你们这个说法根本靠不住。”
  “那你有什么必须要杀了樊子安的理由?”肃海从记笔记的间隙里皱着眉,抬眼看她,“他也对你做什么了?”
  久久的一片寂静,只听得窗外沙沙的雨声,像筛子细密的孔眼中,抖落出来的沙粒,一层层地铺满了大地。
  “我累了,你出去吧。”
 
 
第48章 致命电影 23
  “那她的意思是吴逍遥不是她杀的了?”韩耀宁转着茶杯,看上去颇有几分有气无力。
  “不可能, ”顾少茴十分笃定, “尸体是不会说谎的,刘云昌、吴逍遥和樊子安的伤口我都有仔细检查过,虽然因为凶器形状不同, 导致创面略有差异, 但绝对是一个人下的手, 这种太明显了。”
  “你又知道?就不能是巧合吗?”
  顾少茴斜着眼睛看他, “你这是第几次怀疑我的专业素养了?”他的语气凉凉的,“请问我怀疑过您的专业素养吗, 韩导?”
  韩耀宁“哈哈”地干笑了两声, “我这不是在合理地提出疑问吗……冒犯您了, 见谅见谅。”
  “哈, 合理。”
  韩耀宁假装没听见,又重起了一个话头, “不过陈落英说得也有道理, 她没理由杀吴逍遥啊,总不至于真的因为被叫去卸货, 所以心生怨恨, 就杀人吧?”
  “那她杀死樊子安的动机呢?”
  “啊?”韩耀宁愣了一下,“她自己承认杀了樊子安和刘云昌, 我们知道刘云昌对她动手动脚是肯定的, 那樊子安不是也差不多?而且他还住在招待所里,这招待所呢, 平常就黄婶和陈落英两个人,一入夜,黄婶回家了,剩陈落英一个,这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
  “不可能。”
  肃海和沈亭暄异口同声。
  “嗯?”韩耀宁看了他们一眼,先点了沈亭暄,“你先说。”
  “你没见过樊子安,但是我跟他接触过,可以看出来他非常喜欢他的女朋友,所以他是不会做那种事的。”
  “……暄啊,这理由太主观了,我就不跟你站一起了。”韩耀宁又朝肃海示意了一下,“你呢?”
  肃海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你会在杀死对自己图谋不轨的人之后还耐心地给他画像吗?而且这三个死者当中,只有樊子安是被妥善地埋了起来,刘云昌和吴逍遥都曝尸荒野,凶手根本没想着处理他们,这怎么解释?总不能是凶手一回生二回熟,后面作案的时候胆子就大起来了吧?”
  韩耀宁沉默了一会儿,为了证明自己的智商没什么大问题,脑海里飞快翻滚着这种可能性,随着无声的倒数,最后定格在了其中一格上,“说回吴逍遥的话,有没有可能是李牧指使陈落英杀了吴逍遥?”
  “嗯?”顾少茴觉得他这个说法很新鲜,露出些感兴趣的模样来,“说来听听。”
  韩耀宁咳了两声,还在拼命地组织着凌乱的思绪,从一堆乱糟糟的线团里找出最初的那根线头,“李牧具备杀死吴逍遥的动机,但是根据我们之前的推测,他没有作案时间。而陈落英正好跟他相反,她完全可以在吴逍遥叫她去卸货的时候趁机将其杀死,这也解释了她为什么会在吴逍遥死亡时间前后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以及吴逍遥为什么会和刘云昌、樊子安死状相同。因为下手的确实是陈落英,但想要他命的却是李牧。”
  “那李牧和陈落英之间就应该存在着某种联系了?”顾少茴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说道,“并且这种联系还必须足以指使陈落英去杀人。”
  “会不会是陈落英在之前作案的时候,被李牧看到了,李牧以此来威胁她?”沈亭暄说。
  “啪!”
  韩耀宁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冲沈亭暄点点头,“暄啊,这次你懂我。”他接着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李牧目击了陈落英杀死樊子安或者刘云昌的现场,他一开始出于某种顾虑,并没有说出来,——更有可能的是他那时已经对郭雄川等人动了杀心,不当时戳穿她就是为了后面给自己留一个替罪羔羊。后来他做完自己的事情以后,记起了吴逍遥的存在,发现这个人不得不除,于是有了他和吴逍遥深夜谈话的那一幕。但吴逍遥并不傻,对他早有防范,不愿意跟他去别的地方,两个人只能在院子门口进行谈话,这样随时可以惊动屋里的人。李牧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然后,他就想到了陈落英。”
  韩耀宁说完,抬着头去看肃海,从眼尾处泄露了一丝自信的光芒,一闪而过地藏进了深邃的瞳孔里。
  “嗯,”肃海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又提出了新的问题,“那李牧跑什么?他完全可以把替罪羊推出来,自己置身事外。”
  “他怕陈落英把他说出来呀。”
  肃海罕见地在分析案情的时候露出些笑意来,平时他都是一脸冰冷严肃的模样,额头上都仿佛写着“沉重”两个字,这时却有些融化了,从硬邦邦的冰雪塌成碗里绒绒的冰沙,一点草莓酱的点缀,顿时可爱了不少。
  他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打趣,“你是不是忘了,之前你分析到这里的时候,关于李牧为什么逃跑,说法是陈落英撞破了他的杀人现场,两个人距离相对较远,他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陈落英离开。他知道自己的事情败露了,所以才不得不逃走。”
  “是啊,所以怎么了?”
  “如果说这个推测还算合乎情理,我能够认同的话,你现在说的就有点太离谱了。”肃海说道,“我来串一下你关于李牧的所有假设:在最开始,他撞见了陈落英的杀人现场,但出于某种原因,他保持了沉默;接着,他伙同郭雄川一起,将金鹏杀死,之后他又杀了郭雄川,在做完这两件事以后,他记起来了吴逍遥,并且认为吴逍遥是能把他和金鹏、郭雄川联系在一起的人,所以吴逍遥也不能继续活着,但他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下手,就威胁陈落英,让她去将人杀死。”他说着,看了一眼韩耀宁,“我说的对吗?”
  “嗯,没错。”
  “好,那我们再来看一下陈落英这边。她先是杀了樊子安,并且悄悄把他埋了起来,之后因为不堪刘云昌的骚扰,她又杀了刘云昌,而这一次她却没有掩埋尸体,让死者在光天化日之下躺了将近六个小时。我们现在不去探究她两次作案为什么差异这么大,总之,在这两次中的某一次,她被李牧看见了,但是她自己并不知道。接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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