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那孩子不是下台阶摔掉的,如果你是觉得姑母老了,烦了,想甩掉我这个包袱,我无话可说。”阮老太太笑中带冷,眼底还有讥讽之色。
“对我来说,养您并不是负担,即使不耍手段,我也会养着您,因为您是姑母,娘的亲妹妹。”阮宣淡淡地说道,“秋灵的忍耐,是因为她体谅我,委屈了她这些年,也是时候结束了。”
人性本贪婪,得到的东西填补不了深不见底的欲望,就会想要更多,老太太的欲望和控制欲太大,她的不知足,才是造成一切的根源。
不过阮宣还是答应帮她救出张馨儿,但这是最后一次,往后便再也不欠她。
张氏知道的秘密便是此事,只是她不知道阮宣已经知道真相,得知张馨儿被放出来,又想拿这件事威胁老太太,帮她向阮宣求情,却发现老太太被送走了,送回京城郊外的山庄,直至她去世,再也没有来过阮府。
张馨儿被放出来的翌日,阮宣在早朝被人参了一本。
参阮丞相的罗御史是章康伯的人,早朝刚开始,便将本就浑浊的水面搅得更加污浊。
“下官要参阮宣,阮宣身为朝中重臣,知法犯法,应当论罪重处,否则日后人人都将效仿,臣恳请陛下,重重处罚阮宣,以儆效尤。”罗御史的声音铿锵有力,来势汹汹。
“臣附议,罗御史所言证据确凿,昨日阮宣利用丞相的身份,将其杀了人的亲戚从监牢里放出来,请陛下明查。”立刻便有人站出来,似要全力夹击阮宣。
待他们说完,庆隆帝面向神色平静地阮宣,“他们说的可属实?”
阮宣迈开步伐站出列,拱手道,“回陛下,此乃两个女子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的戏码,那男子是去年科举考试的学生江圣杰,臣认为,正德殿乃讨论朝中大事的地方,罗大人将此等不上大雅之堂之事搬上朝堂,实为本末倒置,眼下边关战事连连,有的人却不思考如何打败蛮国,一心内斗,臣心甚忧,望陛下明察。”
庆隆帝脸色不愉。
罗御史误以为陛下因为阮宣的话生气,正洋洋得意之际,忽听庆隆帝冷哼一声。
“爱卿说的好,朕设御史一职,可不是给他人公报私仇的机会。”
罗御史扑通一声跪下了。
被陛下扣上一顶公报私仇的帽子,他完了。
“来人,将罗御史拉下去。”
庆隆帝的话打消了章丞相一派的侥幸心思。
他们现在才明白,陛下虽然在打压衡王及支持他的人,但是不代表他们可以得寸进尺。
章康伯没有想过能利用这次的机会将阮宣一下子拉下马,在罗御史救助的看过来时,他连正眼也不瞧一下,直直的盯着前方,拱起手,“陛下英明。”
听到这句话的罗御史面露绝望。
一只鸽子飞进阮府,停在后院一棵大树的枝桠上,黑色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着。
阮黎将鸽子捧住,取下它爪子上的纸,让春花拿点吃的喂它,转身回屋。
这一次,贺蘅写的不多。
大意是看完她的回信,很感谢她将沈将军一事告知他,接着又说了下近况,和可能还有再过几个月才能回去,最后才提到她询问的问题。
阮黎看完,差点傻了。
阮如曼嫁给谢皓,是她亲爹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也太扯了。
阮黎第一反应是不相信,阮如曼再惹人讨厌,她也是爹的女儿。
贺蘅似知道她会这么想,最后还告诉她,阮丞相这么做是为了她。
阮黎这才想明白,去年她让爹别插手她被阮如曼设计推下池塘的事,那时爹答应得不假思索,她也没多想,原来之所以答应,是因为他私底下去查了。
看完纸上写的内容,阮黎将纸条烧掉了。
这件事看似家事,她却不想留任何对爹不利的把柄。
事后,阮黎一个字也没有提,连阮夫人也没有告诉。
一转眼,四月悄至。
自沈将军率十万大军到达边关,周朝终于不再吃败战,将蛮国打得节节败退,丢掉的城也夺回来了。
这时,贺誉却回京城了。
阮黎直到贺誉回来才听说,想到贺蘅还在启州郡,距离回来还有好几个月,心中一阵不爽,“爹,贺誉不是监军吗,怎么也回来了,之前抢着去边关打战的人是他,现在争着回来的也是他。”
“你最近与衡王书信往来,他可有说什么?”阮宣反问道。
阮黎咕哝,“谁会在信里写秘密。”
她是挺想骂贺誉的,但又不想连累贺蘅,这才忍着没说,不过她有时会在一些不爽的地方画一把杀气腾腾的小刀,不知道贺蘅有没有看出来。
“王爷,阮小姐画的像一片叶子,又不像叶子的东西,她想表达什么吗?”那天,李南看得一头雾水,最后只能猜测阮小姐画片叶子是想增加一点趣味性。
贺蘅结合上下文,觉得那不是叶子,却笑而不语。
“王爷?”李南总觉得王爷猜出来了。
贺蘅将纸条折起来,这是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
“王爷,誉王已经回京,他可是陛下亲封的监军,这个时候突然回京,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赵山河将同城所有赵家产业关闭后,令誉王的手下卫棠无处下手,边关战争又爆发了,目前看来已错失良机,难保誉王不会再想出其他阴谋。
贺蘅也想过这一点,问道:“皇后那边有什么动静?”
李南说,“卫家派出去的人,都被召回去了。”
贺蘅诧异的挑下眉,“人找着了?”
李南说,“没有,不过我们的人也没有找到。”
贺蘅深思片刻,让李南继续派人盯着,又问了赵天的情况,然后回房给阮黎回信。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再过不久就会完结了
☆、第七十三章
四月, 章婉心与傅英成婚这天,十里红妆。
傅将军还在边关打仗, 天大的事情, 也没有打仗重要,据说代替他出席的人是贺誉, 贺誉回来前, 傅将军曾亲口说的。
阮黎在院府里都能听到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一进没想起来, 便问春花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章三小姐今天就要成亲了, 您忘了吗。”春花刚从外面回来不久。
阮黎有些意外, “你确定, 真是她要嫁给那个死了两个妻子的傅英?”
“没错啊,就是章婉心,我刚刚还经过花轿, 里面坐着的新娘就是她没错。”春花肯定地点了点头,她不可能看错人的。
“看来她还是没有魄力逃婚, 脱掉身上章家三小姐的身份。”阮黎觉得遗憾,章婉心多才多艺,就算没有章家三小姐的身份, 她应该也能活得下去。
“我要是出生在那么大富大贵的家族里,我也没有魄力逃婚呢。”春花反而觉得这是很正常人都会做的选择。
“是啊,没几个人舍得。”阮黎支着下巴。
“小姐,外面的迎亲队还没走完, 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热闹?”春花提议道。
阮黎想了一下,“也好。”
准备出门的时候,在大门口碰到张大娘和小翠。
小翠正拉着张大娘。
“这是在做什么?”阮黎问道。
听到小姐的声音,小翠立刻松开张大娘的手,回道,“小姐,我看张大娘自来到阮府就没有出去过,就想带张大娘出去走走,不过张大娘说什么也不肯。”
“不肯也不能强迫张大娘。”阮黎想到第一次遇见张大娘时的样子,虽然张大娘一直没有说,但是她看到了,张大娘的衣服上有一片干涸的血迹。
小翠吐了吐舌头。
阮黎待府上的下人一直很好,因而大家都不怎么怕她。
张大娘目露慈爱的看着阮黎,“多谢小姐关心,小翠也没有怎么强迫我,小姐这是准备出门看热闹吗?”
“张大娘要一起去吗?其实小翠说的对,一直待在府上,出去走一走会比较好。”阮黎关怀地说道。
“谢谢小姐,不过还是算了,阮府的氛围就挺好的,大家都很热情,我很喜欢这里。”张大娘实话说道,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事。
“那您随意吧。”阮黎转身准备走。
【张大娘也是有故事的人呢,那天要不是阮黎及时把人带走,张大娘就会被追杀她的人抓住,关起来拷问。】
阮黎走到大门口,才露出疑惑的神色,她虽然猜测张大娘的经历不同寻常,但是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张大娘不过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怎么会有人追杀她!
【谁让她是贺蘅的乳母呢。】
阮黎这会要是在喝水,一准喷出来,张大娘居然是贺蘅的乳母,系统在跟她开什么玩笑。
可是,贺蘅的乳母为什么会被人追杀,那些人抓她又是为了什么。
阮黎想不通,贺蘅在启州郡,不能当面问,就算要飞鸽询问,也不可能那么快,只得暂将这个疑惑压在心里。
她没想过当面问张大娘,如果她想说,就不会隐瞒到现在。
……
近日,京城的大街小巷,几乎人人都在议论章家与傅家的亲事,在这个战争爆发的时候,两家的亲事就像冲洗掉战事带来的泄气,反呈现出热闹的喜气。
王小明驾着马车行驶到宽阔的大街就停了下来。
长得几乎看不到尽头的迎亲队伍正穿过街道,上百担嫁妆,锣鼓声天,浩浩荡荡的从围观的众人面前走过,将路也堵住了。
“小姐,是傅家的迎亲队伍。”王小明对着马车里的阮黎说道。
阮黎掀开窗帘,在浩荡的队伍里看到那座又大又奢华的花轿,由八个壮观抬着,红色的纱帘里隐约看到新娘子的身影。
那是身穿红色嫁衣的章婉心,待进入傅家的大门,日后她就是傅家的媳妇。
花轿经过马车身边时,一阵风吹来,掀起红色的纱帘。
章婉心不经意的转眸,恰巧与阮黎的目光对上。
没等阮黎给出反应,章婉心就移开了视线。
“小姐,这个章三小姐怎么了,刚刚她看到您了吧,是心虚了吗?”发现这一点的不止是阮黎,还是春花。
“谁知道呢。”阮黎笑了一声,个人有个人的选择,她的话只是建议,不代表章婉心一定要听她的。
【如今傅震在边关打仗,贺誉为了将他彻底拉拢过来,对付沈将军,章婉心是章家唯一还未出嫁的嫡女,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必须嫁给傅英。】
阮黎挑了挑眉,难道章婉心还是被迫的?
【亲姐妹都有可能反目,何况是表姐妹,王月桃向章康伯告密,那日回去就章康伯锁在家中,寸步不得走出闺房。】
【王月桃奉父母之命到章家讨好章康伯,为他们一家谋福祉,表面与章婉心姐妹情深,可惜章婉心不知道身边有个白眼狼,将自己的心思告诉了她,转眼就被王月桃告诉章康伯。】
居然真是被迫的,难怪……阮黎想起章婉心的表情,分明未有半点高兴之色。
“春花,我们走吧。”阮黎虽同情章婉心,却也无能为力。
两人回到阮府,遇到从府里走出来的王婶,王婶告诉阮黎,阮夫人正在找她。
庭院里,阮夫人正在给花浇水。
满院子的花草,在春天竞相放,五颜六色,为阮府增加些许鲜艳亮丽的色彩。
“娘,您找我?”阮黎走到阮夫人身侧,接过她手里的水壶。
“今日一大早便不见像踪影,去哪儿了?”阮夫人转身坐在石椅上,看她给花浇水,一边问道。
“出去看了会热闹,娘,有件事挺奇怪的,章丞相怎么就那么急着把章婉心嫁到傅家?”阮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阮夫人想起今天是章婉心嫁入傅家的日子,端起王婶倒的茶,轻轻的抿了一口,“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觉得章婉心也挺可怜的,明明是章丞相的孙女,却无法为自己的人生做主,要被迫嫁给自己不喜欢人。”阮黎耸耸肩。
阮夫人放下茶杯,轻叹道,“越是大户人家的子女,越无法自己做主,他们的人生几乎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决定好了,这里面牵扯到太多利益,你不懂的。”
“谁说我不懂,不就是章家想帮誉王拉拢傅将军,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非要选今天这个日子,周朝与蛮国正在打仗,自己唯一的儿子要成亲,傅将军却在边关浴血杀敌,他们完全可以把成亲的日子往后推迟啊。”在打仗期间成亲,可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好日子。
阮夫人皱起眉,心中的不以为意变成疑惑,其实她也觉得有点奇怪,“这些事让大人去操心吧,娘叫你过来,是想告诉你,明天随我进宫。”
“进宫干嘛?”阮黎诧异。
“最近春暖花开,皇后请所有有品级的诰命夫人及女儿进宫赏花,就在御花园,娘受到了邀请,你与朝阳公主交好,皇后特意叮嘱娘一定要带你去。”阮夫人说。
“又是赏花。”阮黎嘀咕道。
“诗词歌赋你又不喜欢,这个季节除了赏花,还能是什么,茶会你也很少参加,明天打扮好看点,虽说你八月也要嫁人了,但也不能太不注意。”阮夫人说完,突然伤感了一下。
养了十几年的宝贝女儿,马上就要嫁人了,阮夫人终于体会到当初她出嫁时,阮老夫人依依不舍的心酸感觉。
若不是贺蘅也是人中龙凤,她总觉得不管女儿嫁给谁,都是自家女儿被猪拱了的画面。
阮黎没注意,再过几个月她就要嫁人,但其实她并没有这个自觉。
第二天,阮夫人准备好就在门口等着女儿,阮黎磨蹭了好一会,在王婶两次过来催促下,方才出来。
母女俩乘坐马车前往金碧辉煌的皇宫。
御花园,花团锦簇。
受邀请的夫人穿着华贵的穿梭在遍地黄花的小道,皆以受邀为荣,一到赏花宴便领着女儿到皇后面前请安,其中便有章婉心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