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目标重生了——岚月夜
时间:2018-06-18 09:13:41

  姚白栀这才满意,接过他递来的筷子,指指他面前的汤,“别光说我,你自己也是,多喝一碗汤,不用怕撑着,一会儿我们出去散步消食。”
  两位主子振作起来,帝后身边服侍的太监宫女一时也都松了口气,宫室内外都不再小心翼翼,恢复了从前的活力。
  “一会儿叫夏典去给徐神医赔个不是吧。”晚上的药端上来时,姚白栀批评严昭,“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怎么能因为一时病势没有缓解,就骂大夫呢?我身体能有如今这样,还多亏了徐神医呢!”
  严昭从善如流,立刻吩咐夏典去慰问徐神医,又赏赐了好多东西。
  徐神医这老头儿有点耿直,说不敢当皇上赔礼,且无功不受禄,不敢领赏赐,然后说自己医术不精,皇后娘娘有诸位太医诊治,他这乡野村医不敢贻笑大方,求皇上恩准他离京返乡。
  严昭惊疑不定,不知这老头儿是脾气上来了、给他脸色看,还是看出阿栀有什么不妥,治不好才急着开溜,就请姚汝清出面,去探探徐神医的话。
  姚汝清把徐神医请回家里谈了半个时辰。徐神医告辞后,姚丞相既没有如往常一样进内院和妻儿一起吃晚饭,也没见幕僚心腹,而是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整个晚上谁都不许进。
  第二天清晨,进去服侍相爷起身梳洗的婢女,一见姚汝清便吸了口气。
  姚汝清看婢女满脸惊骇,也不问话,自去镜前一照,却见镜中人两鬓斑白,陡添老态,不由怔然。
 
  ☆、互相宽慰
 
  难道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姚丞相立刻压下去,不让自己再想, 沉声道:“发什么愣?还不快点!”
  婢女们回过神来, 忙各司其职,快速服侍着相爷穿戴好了, 最后戴乌纱帽时, 还特意往下压了压,尽量遮住白发。
  “这事不许私下议论, 若传出口风……”姚汝清目光冷冷的扫视一眼,“今日在这屋里的, 一律赶出府去!”
  说完他出门进宫, 先如常处理政务, 丝毫情绪都没露出来。反倒是严昭沉不住气,很快就找了机会单独问姚汝清:“徐神医怎么说?”
  “陛下宽心,他说娘娘这病本是积年旧疾, 逢到时节变换复发并不稀奇,只要耐心医治调理, 慢慢总会好的。但若病人或身边人太过忧心急迫,恨不得病转日就好,那他是治不了的。”姚汝清神色特别平静, 还笑着调侃严昭,“怕是被陛下龙威吓着了。”
  严昭窘然,又松口气,说:“没大碍就好。阿栀也说我太过急躁。”
  姚汝清笑道:“陛下是关心则乱。其实娘娘自小体弱, 哪一年不病一场才稀奇。臣已经劝慰过徐神医,他答应留下来继续为娘娘医治,陛下尽管放心。”
  这倒也是,大概真的是他太紧张了,一见阿栀突然病倒,病情又急转直下,就想起前世的事来,慌的不得了,现在想想,还真有点羞愧。
  见安抚住了皇帝陛下,姚汝清接着问:“不知娘娘今日病情如何?昨夜睡的可还安稳?”
  “昨夜睡前咳了一阵,后来睡着了便还好。今早精神也不错,还起来陪我用了早膳。”严昭语气轻松多了,“说起来阿栀病了以后,姚相还没见过她吧?不如一起用午膳,你们父女也说说话。”
  姚汝清没有推辞,到午间便随圣驾去了坤泰殿——按礼制,坤泰殿已经是内宫范围,外臣不得擅入,但如今皇后抱病,作为皇后的亲生父亲,随圣驾前往探视,姚汝清倒也不算失礼逾矩。
  情有可原,但这并不是姚汝清的作风,姚白栀听说丞相爹要来,第一反应就是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所以等君臣两人进门,她就一直盯着姚汝清看。
  “爹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她看着姚汝清沧桑许多的脸问,“瞧着脸色不大好。”
  姚汝清笑笑:“上了年纪,有两日睡得不好,脸色便不能看了。不过娘娘不必担忧臣,臣休沐时多睡一会儿便好了。”
  姚白栀也算对丞相爹有些了解,总觉得他另有缘由,但他不想说,旁边严昭还坐着,她就假装相信了,笑着说严昭:“是不是因为陛下光顾着我生病,把政事都丢给爹处理,爹才睡不好的?”
  她已打定主意,就算被病痛折磨的再辛苦,也要维护做人最后的尊严,所以每天都精心装扮自己,力求从外表看不出一丝病容来。今天得知姚汝清要来,姚白栀更是特意挑了一件华丽长裙穿上,使自己看起来富贵雍容,一点也不像个病人——如果她不咳嗽的话。
  严昭多少能体会一点她的心情,便顺着她,玩笑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是我大惊小怪、借机偷懒,既然已经被皇后娘娘发觉拆穿,我只好痛改前非,用过午膳就去立政殿。姚相这些日子确实辛苦,下午朕放你的假,回去好好休息。”
  小夫妻说说笑笑,瞧着极恩爱,姚汝清放心的同时,想起徐神医说的“娘娘这次的病虽与旧疾有关,来的却极古怪,病势也与以往完全不同,老朽换了几次药方,都未见效,反而每况愈下,不敢再耽误娘娘病情,请相爷早日另请高明”,又叹惋无比,一时竟说不出话。
  “那就这么定了。”姚白栀抢着替他回答,“先用膳。”
  用过午膳,严昭说话算话,很快就去了立政殿,留下空间给姚白栀父女说话。
  姚白栀照例只留松风服侍,把其他下人都打发出去,开口就问:“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姚汝清没打算把徐神医的话告诉女儿女婿,就答道:“娘娘突然抱病,陛下又份外忧虑,臣不知详情,难免跟着担忧。”
  原来也是为了她的“病”,姚白栀笑道:“是他没见过我发病,吓着了。爹知道的,咳症就是咳起来的时候吓人,尤其到了晚上,一咳就停不下来,我说分房睡,他又不肯,眼睁睁看着我咳,他也帮不上忙,难免慌乱,要吼徐神医。爹不用担心,我这两日已经觉着好些了。”
  “那就好。”姚汝清眼睛在女儿精致的妆容上停留片刻,又说,“臣昨日见了徐神医,他说娘娘的病得慢慢调养,不能心急,臣也劝过陛下了,娘娘只管安心养病。”
  “我知道。徐神医没生气吧?”
  “他倒不敢生气,只是怕陛下降罪。臣也安抚过他了,这些年来,毕竟还是他给娘娘看病有成效,依臣之见,病中临时换大夫,并不可取。”
  姚白栀点点头:“爹说的是。而且大夫也是人,就算有神医之名,也不是真的神仙,哪能真有药到病除的本事?”
  “娘娘能这么想很好。病中最怕急躁多思,放宽心,好好吃药好好养病,慢慢总会好的。”姚汝清声音非常温和,“臣这把年纪,又已位极人臣,除了盼望娘娘和谦儿诺儿一生顺遂,再无所求。”
  古代真是,四十多岁就这把年纪别无所求了,姚白栀笑了笑,道:“爹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养病,放宽了心,什么都不想,您还不知道我吗?本来也懒得想东想西,这时候哪还会找这些不自在?”
  姚汝清便也笑了:“如此甚好。那臣便告退了,娘娘若是觉着烦闷,也可召诺儿进宫来陪你说说话,他还小,不碍的。”
  姚白栀有点惊讶,这和肯来坤泰殿用膳一样,都不是平素谨慎的姚丞相的作风,难道徐神医发现自己的病不好治,跟丞相爹说了?
  她本来想张口问,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何必把话挑明,姚汝清想让她没有负担的养病,她也不希望大家一起愁云惨雾的陪她等死,便压下去,点点头说:“好啊,我送一送您吧。”
  姚白栀起身送姚汝清出去,到殿门外停下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爹,我娘临终前,有说过什么话吗?”
  姚汝清脚步一顿,看着女儿的眼神有些惊疑不定,“娘娘怎么想起问这事?”
  “呃,我前晚梦见了她。”姚白栀撒谎,“但她只是含笑看着我,并不走近,我有点怅惘。其实我都想不起我娘的样子了,她临终前,有舍不得我吗?”
  姚汝清相信了,叹道:“当然舍不得,但……那时你哥哥突然没了,我和你娘都伤心得紧,不太顾得上你,你娘也一下子病倒,身体很快就垮了……”
  说到这里,他似乎无法再与女儿对视,转头看向远处宫墙,“临终前,她叫我抱着你,说言儿一个在地下,她不放心,所以她要去照顾那个可怜的孩子,你,就托付给我了……”
  姚白栀听着听着,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了下来,姚汝清似乎也情绪翻涌的厉害,好半天,才接着说:“为了这话,有段时间我很怨恨你娘,竟然为了言儿一个,就抛下了我和幼小的你,竟不想想我先丧子后丧妻,要如何支撑下去……”
  “因为娘知道爹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姚白栀哽咽着伸出手,挽住姚汝清的手臂,“她知道您会为了我、为了姚家好好活下去的,她也希望您能好好活下去。”
  姚汝清终于转回头看向女儿闪着泪光的眼睛,再次一叹:“这些我也明白,但总是意难平。阿栀,不要以为男人就有多么刚强,好像无论怎样都能继续活下去,并不都是这样的。我是因为有你,还有你二叔和姑母仰赖着我,才勉强支撑,而陛下,只有你。”
  姚白栀本来就止不住的眼泪瞬间掉的更凶,想说生死并不由人,可喉咙生生哽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不过病一场,陛下已然如此,若有万一……”姚汝清没说下去,伸手拍拍女儿手背,“别哭了,好好保重身体,不单陛下,臣年纪也不小了,可受不起这个惊吓。”
  姚白栀哭着点头,泪眼朦胧的送走姚汝清,回房又抱着两只猫哭了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
  丞相爹说的没错,她若一病死了,严昭第一个受不了,定会先崩溃,她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问姚汝清,贺氏临终前说过什么。可惜这个答案对她来说没有参考价值,因为她来不及给严昭生个孩子了。
  系统带任务者脱离世界,不可能拖到一年那么久,小安更不可能给她那么长时间,因为它自己的能源也所剩无几了。
  所以她要怎么办,才能让严昭尽量平静的接受她的死亡,继续好好活下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  磨蹭了一天,到底还是把这一章憋出来了,擦擦眼睛睡觉去,晚安
 
  ☆、谈论死亡
 
  姚白栀最后想出的办法是:谈论死亡。
  她原本其实没想这样激进的, 毕竟严昭一直表现的很紧张,连个“死”字都听不得, 但她中午送姚汝清走时落泪, 是许多人都看见的,瞒不住严昭, 所以当他从立政殿回来, 问起此事时,姚白栀只能实话实说。
  “你梦见了贞慧夫人?怎么没和我说?”严昭问。
  “我怕你乱想嘛, 本来你就总担心我一命呜呼……”姚白栀玩笑话说到一半,看严昭蹙眉, 立刻指着他说, “你瞧你瞧, 你眉毛都皱成一团了!亏你还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说到这里,她心中一动,凑近严昭, 低声问道:“那一刻是什么感觉?”
  严昭被她闹的分外无奈,他着实不想谈论什么生死, 但她这么坦然问了,如果自己避而不谈,又怕她像自己一样多思多虑, 反而不利病情痊愈。
  就想了想,答道:“解脱吧。”
  “解脱?”姚白栀不太明白,她自己是交通意外瞬间失去意识的,没什么濒死的感觉, “就没有牵挂吗?国家后继无人,朝中也没有能掌大局的。”
  严昭苦笑一声:“那些都是之前要考虑的,我并不是一下子就毒发身亡,所以做过安排。真正到了最后一刻,只觉瞬间从痛苦中解脱,浑身轻松,想到也许可以见到你,更是迫不及待……”说到这儿,他停了一停,看着姚白栀认真说道,“我那时是真的生无可恋,你可不要……”
  姚白栀失笑:“想什么呢?我只是好奇。你在我身边,宫外还有家人,我怎么会觉着死了是解脱?”
  严昭这才放心,又说:“既然梦见了贞慧夫人,不如叫安国寺做场法事,请贞慧夫人保佑你早日康复。”
  “不用了吧,大婚前刚祭奠过娘,总去打扰她不好。”姚白栀不信这个,而且就算死者有灵,恐怕也未必会保佑她,毕竟她不是贺氏原装的女儿。
  严昭没坚持,却暗暗打算明天请姚相去做法事。
  姚白栀不知他的想法,她觉得这会儿气氛不错,也许可以再往深里谈谈,就问:“你梦见过孝献皇后吗?”
  “小时候经常梦见,但都是……”严昭握紧妻子的手,“她倒在地上流血的样子。”
  姚白栀顿时后悔,心疼的抱住他道歉:“是我不好,我不该提的。”
  严昭摇摇头:“不,你没有错,其实是我的错。我没办法接受她突然死去,除了恨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之外,也恨自己无能为力,所以常做噩梦。后来太后娘娘开解我,教我接受亲人总是会死去这件事,我不做噩梦了,却又走了另一条死胡同,对这一切冷漠以对,绝口不提。”
  “但你心里还是很怀念她的。”姚白栀小声说。
  严昭低头看她,笑了笑:“是啊。所以那年除夕夜,听你满含怀念的提起贞慧夫人,我是很羡慕也很惊奇的。原来思念亡人,还可以这样轻松谈及,原来回忆往事,并不只会平添伤感,也能让人得到抚慰。”
  “对啊,怀念和回忆,正是证明离去那个人曾经活过的证据,反过来说,正因为我们时常怀念回忆她们,她们就不会彻底死去,而是仍活在我们心中。”
  “嗯。”严昭点头表示赞同,又说,“但我还是宁愿她们能像你一样活在身边。”
  “谁又不是呢?”姚白栀想起自己早早离世的父母,也有点难过,“可惜生死有命,活着的人只能看开些,继续生活下去,毕竟不是谁都像你那么好运,死了还能重来一次。”
  更惨的是,重来一次,也未必有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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