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是呢,湖上好好玩!”只有逢春欢喜地拉着裴妃过来,这一船人,也就他们母子是真正来游湖的。
文夫人和枚冷坐在船的最里边一动不动:“回娘娘,冷儿在这船上有些难受,不能起身,恕咱们不能过去伺候娘娘。”
“哟,她一个没名分的妾,倒好大架子。”刘桂兰拉下了脸。
“娘娘这是说什么话。”傅见省便吩咐道:“文夫人,请你过来陪伴娘娘,枚冷她不要紧的。”
今儿傅见省怎么净帮着刘桂兰说话?文夫人隐隐觉着哪儿不太对劲,又说不出来。只得依着傅见省的话,走到刘桂兰身边。
“文妹妹啊,你当皇后时候,也常来这儿游湖吧?你坐的船,该比这还气派吧?”刘桂兰兴致勃勃地问文夫人,手顺势就放到了她后腰上。
然此时的文夫人是万分防备。“那时候的船是大点,可规矩也多,哪儿有咱们现如今轻松快活呢。”她只作亲热状,把刘桂兰那只手拉到身前握住。
“是吗。那想来那时候游船就是一动不动看着了?的确无趣。”刘桂兰眼珠子又是一转:“今儿咱们不如亲自动手划划船,多么好玩!”
☆、晋江独发
文夫人心下明了, 刘桂兰怕不正等着自己说个不字,她便好借机来纠缠拉扯, 暗中下毒手把自己推湖里去。哼, 就你这村妇的粗笨伎俩, 也好到本宫面前现眼。因此她从容笑道:“娘娘这是哪儿想来着。不过委实有趣, 那便试试?”
说着便先行往船工那里走去。接过船工手中的桨, 学着船工的样子,稳稳当当跪坐于船舷旁。
刘桂兰的心思诚然正如文夫人所想。此时见文夫人如此, 倒是丝毫无可乘之机。这贱人果然难对付,她心中暗骂。却还不肯罢休。也赶走一个船工, 坐到文夫人后边, 装模作样地划起船来:“文妹妹。那边那片荷花开的真好, 咱们划过去采花儿去!”
“我也正这样想呢。”文夫人笑道。
“文妹妹,小心!”然没划三两下, 刘桂兰伸桨一撩, 往文夫人身上撩了一大片水。
原以为这下文夫人总该惊慌躲避了吧, 她们这样贵妇人最怕众目睽睽之下失仪。岂料文夫人还是稳如泰山。“娘娘真是淘气!”她咯咯笑着,反也撩起更大一片水花, 劈头盖脸浇了刘桂兰一身!
真好小娘养的!刘桂兰脸上勉强维持着笑容:“妹妹你也不差!”又使劲儿往文夫人身上撩水。那水花儿越撩越高,那桨也越抬越高, 眼见着往文夫人头上去了。然却被严阵以待的文夫人一次次反击回来, 半点便宜占不着。
然刘桂兰忘了,她前几天吃坏肠胃刚好,身子还虚。太医嘱咐万不能受凉的。现下这浑身湿透, 又被湖风一吹,一时一个哆嗦,连打几个喷嚏。就这一闪神的空当,文夫人的桨打在了她的发髻上,虽没伤着她,却让她披头散发,甚是狼狈。“娘娘没事儿吧?你看我,这都玩疯了。一时失手,娘娘莫怪啊。”文夫人还假模假样地道。
贱人,去死!刘桂兰眼中冒火。
不过好在她还有后招。
俩人一同到船舱更衣。更换的衣服都是一早预备好的,不过这船小,仆妇侍卫们多在别的船上,她们只得自己动手更衣。刘桂兰三下五除二脱了湿衣,草草换上干爽衣服就到外舱去了。而文夫人湿衣尚未除尽。
外舱里放着个炭火炉子坐着水,一个小丫头正扇扇子照看着,眼看一壶水已是烧的滚开了。刘桂兰上去抄起水壶,再顺手拿个茶碗,又往里舱去。迎面只见文夫人雪白纤细的后背。刘桂兰便晃晃悠悠作倒茶状:“文妹妹,没着凉吧?快喝展热茶缓缓,哎哟!”却是脚下一个踉跄,那倒出来的热水便冲着文夫人去了!
然文夫人背后长眼也似,极敏捷地一个旋转,就转到了刘桂兰身旁。“娘娘小心!”她嘴里说着,脚却疾若闪电地在刘桂兰脚上一勾。刘桂兰本是装着不稳,如今是真的不稳了,噼里啪啦,摔倒在地。虽是赶紧把水壶扔了出去,然打翻的水仍溅到了她胳膊上,烫的她哇哇乱叫。
“哎哟娘娘你真是太不小心了!”文夫人边继续着衣边叹息道。
刘桂兰抬起头恶狠狠地怒视她,已然是气的发疯了:向来只有老娘叫旁人吃亏的份儿,今儿倒是第一次有人让老娘吃这般大亏!“贱人去死吧!”她装都不愿装了,起身一个大步上前,就想厮打文夫人。
文夫人如何能让她的手。“娘娘饶命,殿下救命啊!”她灵活的像猫儿一样,跑出船舱,躲到船边上傅见省身后。
“娘娘这是做什么!”傅见省拦住追出来的刘桂兰,又冲裴妃枚氏等喊道:“你们进去,离远点儿!”裴妃等如何不依。船工、仆妇们知道这贵人打架自己看不得,也都背过身去躲开。
“你让开,我今儿非撕烂这个贱人的脸!”刘桂兰手足并用张牙舞爪。
“娘娘住手,有话好说。”傅见省一只胳膊阻挡刘桂兰,一只胳膊护住文夫人。却是替文夫人受了刘桂兰不知多少拳脚抓挠。他不敢还手,只能带着身后的文夫人往后躲避退缩。他们本就在船边,此时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船外。
便在此时,船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
在那瞬间,文夫人也看到傅见省猛地抓住自己和刘桂兰,并腰一扭,然后三个人一同掉落水中!
文夫人骤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傅见省。
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刘桂兰甚至都没察觉其中蹊跷,只当是船摇晃的原因。不过她心中并不慌张。哼哼,老娘纵横江湖多年,还怕这点小水湾!她推开傅见省,自管往水面游去。
一时露出了水面,新鲜的空气涌入口鼻,刘桂兰刚要喊救命,突然只觉着脚踝被狠狠一拽,身体又没入水中。
刘桂兰低头,看到幽暗湖水下,不知哪里冒出个人,死死抓着自己脚踝。刘桂兰吓了一大跳,赶紧使劲儿踢,然而哪里摆脱的开,反是自己被这东西拉向了湖水更深处。
难不成是遇见水鬼了?刘桂兰大惊失色,张皇四顾想求援。
不远处的水里,傅见省还和文夫人纠缠在一起——文夫人不会水,这刘桂兰一早打听清楚了的。刘桂兰便想往他们那儿游。
然俩人在水里一个转身,让刘桂兰看的清楚:傅见省哪里是在救文夫人,他分明是和现下抓住自己脚踝这人一样,双手按着文夫人肩膀,死死把她往下按,不让她浮出水去!文夫人死命挣扎着,眼睛都凸出眼眶子了,然而哪里能撼动傅见省半分!
他要杀了她?不,他要杀了她们!抓住自己这人也是傅见省一早安排好的!刘桂兰此时倒是无比的聪明清醒。只是她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此时文夫人脑中也唯有这个疑问。她死死盯着傅见省,傅见省的眼神冰冷无波,然而文夫人到底读了出来:你所欺骗我的,我全都知道。你冒认那个我引以为知己的人,你在皇帝面前污蔑于我,我全都知道。
闯过那许多大风大浪,竟是要丧命于此么。文夫人想。她已经没力气挣扎了。
刘桂兰又与她想到了一块儿。此时那抓住她脚踝的那人浮到了她面前,原来是个穿着鱼皮衣的男子,嘴里还含着根长管子,眼见是伸到湖面上的。他伸手捏住刘桂兰的脸颊,强迫她张嘴,然后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往她嘴里送来。刘桂兰隐约看着,是个黑乎乎的药丸。
这是什么意思?刘桂兰也容不得多想,只本能地知道不能吃。愈发激烈地厮打挣扎。
可她一个女子,到底对抗不过这男子,眼看着那药丸给送到了嘴里,而刘桂兰觉着自己头脑也要闷的炸开了......
突然那紧紧攫住她的手松开了,刘桂兰发现自己又能动了,她立刻吐出嘴里的东西,然后没命地往水面游去。最后一眼里,她依稀看到那鱼皮人身上四散开血色......还似乎有别的人影在他旁边游过......
眼前突然明朗,空气大团大团涌入,刘桂兰咳嗽着,大口呼吸着。
“娘娘在那儿!娘娘,您没事儿吧?奴才们这就来救您!”喧嚣的人声传来,刘桂兰循声望去,这才看到画舫就在自己不远处,此时卫王府的仆从侍卫们正在往她这边游来。
刘桂兰却狠狠打了个寒颤。她深吸一口气,又钻进水里去看:动荡的水波里,傅见省似乎在和什么人缠斗,而文氏却消失无踪。
傅见省,果然如周老二所言,这厮不是个好东西,万不能再落入他手中!刘桂兰赶忙急急朝着无人的地方游去。她水技是好,靠着一口气把卫王府一干人等抛的不见踪影,这才敢露出水面,寻了偏僻无人岸边游去。
出了水,刘桂兰这才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打哆嗦,腿软的站都站不起来了。
自己的儿女,再不济也顶多是个不理会自己,不会对自己下死手,自己这是猪油蒙了心了,才会想着不要他们,去当这黑心货的娘啊!刘桂兰一时悔不当初,嚎啕大哭。
“元妃娘娘,娘娘莫惊,臣等护驾在此。”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刘桂兰浑身一颤,抬头一看,眼前跪着一个和她一样浑身湿漉漉的男子。刘桂兰下意识便尖叫想逃。那人忙道:“臣乃陛下派来保护娘娘的,娘娘莫惊。臣这就护送娘娘回宫。” 一连说了几遍,刘桂兰这才听进耳朵里去。
“小二哥救命,傅见省他想杀我!”见着景泰帝,刘桂兰再没觉着如此安心。也不管旁边多少人看着,一头扑到景泰帝身上扒都扒不下来。
“啧啧啧,不是你的孝顺好儿子么,这才几天,就又闹翻了?”景泰帝凉凉道。
刘桂兰剧烈地摇头:“是我错了,我说了慌,傅见省他根本就不是咱们儿子,这黑心的杂种和咱一点瓜葛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更晚了。
☆、晋江独发
刘桂兰游湖落水, 说是傅见省害的。周玄和苏凤竹得到这消息,吓了一大跳, 急忙领着弟妹们往钦安殿而去。
“小二哥, 桂兰儿还是好怕呜呜......有水鬼在拖桂兰儿呜呜, 你再抱紧桂兰儿些, 不然桂兰儿就叫水鬼拖走啦呜呜......”才到殿门口, 便听着里面刘桂兰叽叽歪歪连哭带嚎。待走进去,就见刘桂兰楚楚可怜地依偎在景泰帝怀里, 眼泪打湿了景泰帝半个胸膛,两只胳膊还紧紧环着景泰帝脖子不放, 把景泰帝勒的面红脖子粗的。然景泰帝还是极怜惜极温柔地在安慰她。一旁范信芳拉着脸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看到儿女们来了刘桂兰这才松了手。“我的好孩子你们来啦, 你们才是娘贴心贴肉的好乖乖亲乖乖, ”刘桂兰边抽抽搭搭,边向儿女们伸出胳膊:“娘这回可是遭了大罪了, 差点你们就再见不着娘了!傅见省那杀千刀的要淹死娘啊......”
周玄体谅她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也不好责备她什么, 忙上去握住她的手:“娘,没事儿了啊没事儿了......”
岂料刘桂兰顺势一扑, 半个人巴到他身上:“我的儿!我亲生的儿啊!娘好怕,娘吓死了呀!你是不知道, 呜呜, 淹死那滋味啊,娘现在还觉着喘不过气来......”
周玄顿时也和他爹一样的脸红脖子粗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娘你松手, 咱们商量商量这事儿......”
然刘桂兰哪儿肯,只管撒娇卖痴:“我不!儿啊你要保护娘,娘只能靠你了啊呜呜,傅见省那狗娘养的,你快给娘报仇,杀了他!”
“哟,狗娘养的?骂你自己呢?骂的好!”逢太后此时到了,苏凤竹忙上前扶住。
“我,我......”刘桂兰见了逢太后,才松开周玄,扭身捂脸:“哎呀婆母啊,人家差点都没命了,你还骂人家!你好狠的心!人家还不如淹死算了!”
“行了,少跟老娘面前拿乔作致,老娘见了恶心!”逢太后给苏凤竹伺候着稳稳正座上坐下:“说说吧,怎么和你的孝顺新儿子又闹成这样子了?”
“他才不是我儿子!我才生不出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刘桂兰下意识就嚷道.。
“哟,怎地傅见省又不是你儿子了?他还真是走运呢。”周嫣与梁雨也到了。
“娘还不快与大姐道个不是。”周玄催促刘桂兰。
刘桂兰哪里愿意向周嫣低头,眼珠子一转,转到苏凤竹身上:“哎呀,刚我没来的及说,媳妇儿,你娘也给傅见省淹死了!”
“什么?!”苏凤竹与景泰帝同时震惊失声。
“啊,他亲自动的手,我亲眼看见的!”刘桂兰现下想起水里傅见省那冰冷目光,仍是颤抖不已。
“娘你说的可是真的?到底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周玄忙搂住苏凤竹。
“当真?你刚才如何不早说?俄也好再派人去救啊!”景泰帝也问。
“不用费那劲儿了,现下肯定死的透透的了。”刘桂兰心里翻个白眼:“原是今儿个媳妇你娘来了,咱们一块儿去游湖,谁知......”她唾沫横飞地将湖上的事情说来。只略微添了点油加了点醋,把自己说的白莲花也似。末了道:“我逃命之时,文妹妹已经不知哪儿去了,想来是给水卷走了吧,儿媳妇你便节哀顺变吧。”
母后就这么死了?苏凤竹不敢相信:“我,我要听听卫王怎么说。”
傅见省是被禁军统领王沧率领上千禁军五花大绑绑了来。然苏凤竹见他形容虽狼狈,神色却丝毫不惊慌,只是一片悲痛,泪盈于睫。进到殿来看到刘桂兰,他眼眸骤然亮起,激动地就往刘桂兰面前去,被王沧死死按住。“娘娘,你如何在此?你,你还活着?儿臣还以为,儿臣还以为......”他哽咽喊道,几不能语。
“是,老娘没死,想弄死老娘?门儿都没有!你个黑心秧子!”刘桂兰冲上去就想给傅见省几个大嘴巴。然与傅见省四目相接,她莫名又是一个冷颤,竟是不敢打下去。
“娘娘这话从何说起?”而傅见省惊愕道:“谁要弄死娘娘?娘娘是说儿臣谋害娘娘?这,儿臣是有罪,儿臣护卫不周,致使刺客趁机作祟,让娘娘落水,儿臣万死。只是,只是若说是儿臣存心谋害娘娘,儿臣万万不敢当这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