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特殊的宅斗技巧——藕粉圆子
时间:2018-06-19 08:51:17

  昌平公主低声道:“好,听母后的。”
  仲夏天气,池塘边的石榴花初初盛放,犹如红罗。绿叶阴浓,树木阴翳处栽了一架秋千。夏日阳光热烈,一应景物都跟着浓烈鲜明了许多。
  贺兰恬就坐在秋千架上,双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蹬着地,秋千前后荡了荡,带起一阵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喊道:“表姐,快来蹴秋千。”
  宋如锦正立在石榴树下,提着一个竹编的果篮,仰着脸摘石榴。贺兰恬喊她,她的石榴还没有摘完,只好道:“等一等。”
  贺兰恬却等不及,下了秋千,蹦蹦跳跳地朝宋如锦走了过来,接过她手上放石榴的竹篮,恬然笑道:“我帮表姐提着。”
  宋如锦笑着说:“谢谢表妹。”
  池塘边柳树低矮,树上鸣蝉相和,树下摆了几把藤椅,刘氏和元娘就坐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姊妹两人嬉闹。石榴树枝叶稠密,少女容色姣好,细碎的阳光穿过树叶,散落在她们的脸上身上,光晕斑驳,整幅画面生动而鲜活。
  元娘感慨道:“真好呀——看着她们,我就想起我待字闺中的时候,那会儿这棵石榴树还没有这么高,我就和丫头们一起爬到树上看池塘里的荷叶,回回都要被娘知道,回回都要被骂一顿,却也回回不肯悔改,逮着了机会还是要爬树。”
  元娘本带着笑意,说完却有些怅然。
  闺中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那个谆谆叮咛她的娘亲也不在世上了。
  刘氏见她神色郁郁,便转了话头:“怎么没看见明哥儿?”
  “他吃了药犯困,歇午去了。”元娘愈发忧愁了,“如今把苦药当茶水一样喝着,病症倒一点儿都不见好……上回我还见他盯着锦姐儿一直看,眼睛都不挪一下,虽说他自小就爱盯着漂亮姑娘看,但从没有这么失礼过……”元娘忽然一个激灵,“你说,该不会是那些太医开的方子不对症,反让明哥儿病情加重了吧?”
  慈母心肠,总是这样瞻前顾后。
  刘氏宽慰道:“都说病去如抽丝。哪有吃了药立时见效的道理?你且放宽了心,总能治好的。”
  宋如锦拣着红皮石榴摘下,一连摘了七八个,贺兰恬渐渐拎不动果篮,拖长了声音道:“表姐,我提不动了——”
  宋如锦说:“那就放地上。”
  贺兰恬便把篮子搁在了松软的泥地上,踮起脚去够树上红通通的石榴。
  就在此时,树叶深处冷不防地爬出一只蠕动的毛虫,贺兰恬吓了一跳,胡乱拍了一下叶子,结果那只毛虫就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贺兰恬惊慌失措地尖叫了起来:“表、表姐,有虫子!”
  她使劲儿甩了甩手,毛虫却像粘在了手背上一样,纹丝不动。贺兰恬吓得都快哭了。
  宋如锦其实也很怕这种长长的、耸动的虫子,但她觉得,自己是姐姐,关护妹妹理所应当,于是大义凛然道:“你别怕,我帮你把虫子拿开。”
  她拿出一方绢帕,隔着帕子,心惊胆战地把毛虫捏起来,然后帕子也不要了,就往土里一扔,也不敢再摘石榴,拉着贺兰恬就走。
  贺兰恬跟着她走了几步,回首望着地上的竹篮,道:“表姐,石榴还没拿……”
  两个姑娘踌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走回去,一起提着篮子,走到母亲面前。
  丫头们提来了刚从井里汲出的水。盛夏天气,井水却带着凉意。丫头们就着井水把石榴洗了洗,切开剥了皮,将石榴果肉扒拉下来放进两个小碗。
  宋如锦把小碗递给刘氏,道:“娘先吃。”
  贺兰恬也把碗奉到了元娘面前。
  元娘很是欣慰:“到底有个年长的姐姐陪着的好,恬姐儿现在可比之前懂事多了。”
  刘氏戏谑道:“那你们就一直住在这儿,不要回苏州府了。”
  元娘知道她是开玩笑,也没有多说,只笑着回了一句:“那怎么成?”
  很快夏天就过了一半。
  这日北方传来消息,道是靖西王父子二人连战连胜,鞑靼节节败退,溃不成军——几个月前,鞑靼太师还扬言一年之内要踏破盛京城的城门呢。
  朝中一众文臣纷纷吟诗作赋,讽刺鞑靼“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圣心大悦,传旨犒赏三军。
  十天之后,宋如锦收到了徐牧之的信。他写信的时候刚刚打完胜仗,字里行间的得意都不加遮掩,细细写了当时两军交战如何激烈,大夏军士又是如何金鼓连天、势如破竹,看得宋如锦心神激荡。
  徐牧之那边的天气比盛京凉爽许多,但他也记得这个时节闷热,特意叮嘱宋如锦“乘凉避暑,静心消夏”。
  末了又问道:“卿思我否?”
  ——你想不想我啊?
  这话便有几分“君问归期未有期”的意味了——明明是我归心似箭,明明是我眷恋不舍,明明是我日思夜想,我却偏偏要说是你在问我的归期,偏偏要说是你在牵挂惦念,偏偏要说,是你,在想我。
  这种隐秘而委婉的小心思,细细读来,竟也觉得含蓄动人。
 
 
第52章 美人如梦
  宗学里教书的先生病了, 给学生们放了假。按理,宋如锦应当进宫陪端平公主下下棋, 读读书, 但端平公主说了,时下天气炎热, 来回奔波未免辛苦, 不用她每日进宫陪伴。
  宋如锦便安心在家歇着。
  夏日朝阳炎炎。早上熹光照进纱窗,整间屋子都跟着一亮。眼前光明起来, 就不大能入眠了。
  宋如锦起身穿衣梳洗。昌平公主送她的黄鹂鸟立在悬于半空的木架子上,啾啾叫了几声。
  宋如锦给它取名为“凤梨”, 因为它通体都是黄澄澄的, 只有翅膀和眼睛边上覆着黑色的羽毛, 和凤梨的颜色一样。
  鸟架子上嵌着一个小铁环,里头搁着一只瓷碗,宋如锦往瓷碗里倒了一点水, 凤梨便低下脑袋啄饮了几口,黑豆似的小眼珠子四处张望, 随后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宋如锦也不管它。凤梨是极聪明的鸟儿,便是飞出去玩耍,不出两个时辰也必定会飞回来。
  她穿戴好了, 就去同刘氏宋衍一起用早膳。
  如今宋衍非常亲近刘氏。先前老夫人教养他的时候,大多还是像一家之长那样,教他明事理、守规矩、知孝道,虽也不差, 但终究还是刻板了一些。刘氏待他则更像一位慈母,不仅常常过问他的饮食起居,还会亲自替他缝衣叠被。
  用了早膳,宋衍缠着宋如锦,央她教自己读书识字。
  宋如锦就问:“你怎么想到了这一茬?”
  宋衍道:“林嬷嬷同我讲的。她说读书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让我趁着年轻多读点书,将来考状元当大官。”
  宋如锦不禁望向刘氏,后者笑道:“林嬷嬷说的没错,读书确实是件要紧事。你也别缠着你姐姐了,读书她是一点都不在行的。你若果真想学,我去外头给你聘个先生来。”
  既然宋衍被当做嫡子一样养,那将来袭了忠勤侯的爵位、继承这份家业的,八成就是他了。虽说他现在才三岁半,但若能早早地启蒙,让他懂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也是好的。
  宋衍点头:“我是真心想学。”
  刘氏又道:“可是读书很辛苦,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诵书,临睡前还要挑灯夜读,你可愿意?”她故意把读书的情形说得艰苦了一些,微微笑着等着看宋衍的反应。
  宋衍这个年纪尚想象不出起早贪黑念书是怎样的情景,只是因为林嬷嬷有言在先,所以对读书一事存着向往,此刻听了刘氏的话也没生出几分惧意。
  “我愿意!”宋衍义正辞严道。
  刘氏道:“那娘先同你说好,你既然要读书,就得好好读,不许半途而废,教书的先生训你,也不能顶撞,要不然你最喜欢的玫瑰糯米滋和芝麻凉糕就再不给你吃了。”
  宋衍听了这话倒露出了几分犹疑,歪着脑袋忖了半晌,最后还是拍着小胸脯保证道:“娘放心,我一定好好读。”
  刘氏点了点头,留心替宋衍寻起先生来。
  用了午膳,宋如锦才回到自己屋子。暗香绕着空空如也的鸟架子转了几圈,托着下巴道:“这只黄鹂翅膀硬了,这么久了还不回来。”
  宋如锦怔了怔,追问道:“一直没回来吗?”
  暗香点点头。
  从早上到现在,已将近三个时辰。宋如锦顿时急了,“快让人去找找,别是让府里的野猫叼走了。”
  于是一院子的丫头跑出去找一只黄鹂鸟,宋如锦自己也出去寻了。
  园子里几个仆妇便问:“二姑娘寻什么呢?”
  “寻凤梨……哦,不是,是寻一只黄鹂鸟。”宋如锦一边说一边拿手比划,“大概这么大个头……羽毛黄黄的,掺着点黑,鸟喙是暗暗的红色,跟风干了的枣子颜色一样。”
  几个仆妇不禁笑了:“适才好像见过……像是往含秋苑里头飞了。”
  宋如锦连忙转身,往含秋苑去了。
  含秋苑已经收拾出来了,现在元娘母子兄妹三人住在里头。门口的丫头见了宋如锦,便问:“二姑娘是来找表姑娘的吧?”
  宋如锦摇摇头,“我来寻一只黄鹂鸟。”说完又把凤梨的形貌特征描述了一遍。
  丫头道:“好像是有一只黄毛鸟飞进来了。二姑娘,我帮您一块儿找找。”
  两人就在院子里四处寻了寻,宋如锦傻傻地喊了几声:“凤梨——”
  系统说:“你指望一只鸟听懂人话吗?”
  宋如锦就不说话了。
  系统见她确实心急,便在附近搜寻了一番,很快找到了目标,“你往前走,看到那扇窗户了没有?窗户底下就是。”
  宋如锦快步走过去。窗棂用木杆撑开,黄鹂鸟就立在那根杆子上,鸟爪子扣在木头缝里,拳头大小的脑袋转来转去,看上去很是气定神闲。
  知道凤梨没有被野猫叼走,宋如锦顿时放下心来。她摸了摸凤梨柔软的羽毛,和风细雨般地劝它,“下次可不能这么贪玩了。”
  凤梨懒洋洋的,一动未动。这时,屋子里传来一道声音,“表姐同谁说话呢?”
  宋如锦转头一看——是贺兰明。他身上穿着寝衣,轻轻打了个哈欠,不疾不徐地朝窗棂这儿走来。
  宋如锦顿时一阵愧疚,“我不知道你正在歇午……吵着你了。”然后又指着凤梨,颇为认真地解释道,“这是昌平公主赠的黄鹂鸟,早上飞走了就一直没回去……我是来寻它的。”
  贺兰明点点头,眼中的睡意褪去了不少,看上去清醒了许多。他道:“表姐进来坐吧。”
  宋如锦看了眼凤梨。凤梨黑黝黝的眼珠子瞬也不瞬地望着她,然后拍了拍翅膀飞走了,宋如锦便没再管它,转身进了屋子。
  因为贺兰明适才还睡着,四围的竹帘都放下来了,屋子里便有些昏暗。熏炉里点着沉香,一应摆设精巧而不华丽,像是贺兰明内敛低调的性子。
  宋如锦拣了张椅子坐下。旁边的小几案上放着一卷书,她翻开看了两眼,是她死活背不下来的《易经》。书上还有细细密密的小楷批注,应是出自贺兰明的手笔。
  宋如锦顿时肃然起敬。
  《易经》旁边还摆着一个小瓷盘,里面放了不少饴糖。宋如锦捻了一个吃了,觉得甜甜的很好吃,就又吃了一个。
  贺兰明披了外裳出来,便看见宋如锦一口一个饴糖,吃得正开心。
  他愣了愣,无奈道:“表姐,这饴糖是王太医叮嘱我吃的药。”
  宋如锦顿住了动作,怔怔地问:“那怎么办?都快被我吃完了……”
  贺兰明静默了一会儿。他不说话的时候,眼中也藏着温煦的笑意,安定而宁和。
  宋如锦紧张兮兮地等着他的答复,半晌才听他道:“本就是为了补脾益气才吃的饴糖,少吃一点也不妨事。”
  宋如锦便放下心来。饴糖很甜,吃多了有些腻,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清茶下肚,甜腻的滋味便化开了不少。
  贺兰明隔着几案坐到了她的旁边。近日他吃了不少药,现在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草药味,偏他整个人都裹挟着温润的书卷气,蕴着雅人深致般的从容,那几分苦药的气息便没有那么突兀,反而与他颇为契合,仿佛这样的风姿这样的人,天生就该携着这一份药香,如此才算卓尔不群,遗世独立。
  两人没聊几句,外面的天便阴沉下来,像是要下一场大雨。
  宋如锦笑道:“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这场雨过了我再走。”
  她话音刚落,天空中就劈出一道雷来。
  贺兰明忽然问了句:“表姐害怕打雷吗?”
  宋如锦说:“小时候倒是害怕,但娘亲和姐姐都陪着我,渐渐就没那么害怕了。”
  贺兰明道:“我也是……先时是很害怕打雷的,后来就不怕了。”
  他五岁之前,确实很畏惧雷声。记得有一个夏夜,电闪雷鸣不止,他从梦中惊醒过来。那时候他不仅反应迟钝,还尤其笨嘴拙舌,也不知道唤丫头婆子进来陪着自己,只知道蜷在被子里发抖。
  再然后,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那晚他梦见了一个美貌的少女。少女行经一处荷塘,脚步微微驻留,微风拂过她的衣角发梢,她转过了半张脸,贺兰明一下子看清了她的模样——杏眼弯眉,唇颊都沾染着笑意。
  后来每一次打雷,贺兰明都会梦见这个少女。看着她在窗下温书,在案前习字……他再也没有怕过雷声,他心里甚至有些渴盼打雷。
  他同母亲说了这件事,因为他素来有些痴症,母亲便不怎么信他的话。
  他就把这件事埋藏在心中。
  没过多久,家里来了个道士,说他沾上了不该沾的业障,胡乱作了一通法,往他身上贴了一道符。
  自此之后,贺兰明再也没有梦见过那个少女,甚至连她的长相也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她生得姿容昳丽,一双杏眼清澈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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