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莳,你还真的在这里!”一道熟悉的慈祥声音惊喜传来。
与此同时,夏子莳也已经飞快收起了眼里的恨意,重新整理好了表情。
“莫叔叔。”她微笑着向身后的人看去。
来人亦是“哈哈”大笑了一阵,可与他们这头融洽的气氛相比,另一侧则要显得尴尬了许多。
刘时龙原本如常面色很快沉了下来。几秒钟后,他才勉强挤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开口说道:“莫彪,这里可是我的办公室,你这样随便进出也太没规矩了有些吧。”
“规矩?”
莫彪闻言毫不在意地嗤笑了一声,一改方才对着夏子莳和颜悦色的样子,他看着刘时龙嗤笑了一声:“我对人当然讲规矩,可是对你,我讲什么规矩?”
“你不要太过分!”刘时龙显然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弗他面子,一时之间气的脸上一阵发白。
而陆琴从莫彪刚一进来时便立刻小心翼翼地缩到了刘时龙的身后,仿佛害怕极了眼前这个高头大马的中年人。
此时看他和刘时龙吵架,方才还嘴碎不已的陆琴连屁都不敢放,而莫彪自然也注意到了陆琴躲躲藏藏的样子,于是他更是不加掩饰地将眼里的嫌弃都摆在了面子上。
莫彪是个五大三粗的人,尽管现在已经快要五十多岁,可由于运动得宜,他的体魄比一般青年人还要健壮有力,陆琴之所以会这样怕他,也是因为她在这人身上吃过苦头。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莫彪粗声粗气地说道:“刘时龙,你这姘/头最近胆子倒是大了不少,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还敢来公司?也不怕丢人现眼!”
“你,你别胡说!”刘时龙满脸通红地看着莫彪反驳,只是到底也不敢将声音放大。
夏子莳站在一边不动声色地将眼中的所有情绪尽数敛下,就在莫彪还想说话时,她却突然开口说道:“莫叔叔,我好久没见您了,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这是要为刘时龙解围的意思。
莫彪自然也听出来了,他轻轻蹙了蹙眉,可看着夏子莳,他还是温和着态度回答;“我一直都好,前段时间我在外地回不来,所以没法来找你,今天我刚到家就来公司了,可是没想到,到了你那单位,你同事却说你被刘时龙找去了。”
“子莳,这个丧尽天良的老东西没虐待你吧!”
夏子莳差点没忍住地笑出来,而刘时龙已经气的只差晕过去了。
她连忙说道:“我没什么事,刘总叫我过来只是问点事情而已,现在也差不多已经问完了。”
“真是这样?”
莫彪明显有些不相信,他狐疑地看着夏子莳,后者则已经肯定地点了点头。
可具体的情况当然不像是夏子莳说的那样轻描淡写,只是现在莫彪已经出现,刘时龙即使还有什么问题没问完,此时也不好再继续下去。
他气闷地咽了咽喉咙,唯一比较欣慰的便是夏子莳维护他的态度。
到底是自己女儿,关键时候就是向着自己。
刘时龙暗暗地勾了勾唇,此时心中也是打消了方才对夏子莳异常的怀疑,他开口温和地说道:“好了,子莳,你回去工作吧。”
“还工作什么!”
莫彪又出声打断了刘时龙的话,说完还不悦地挑了挑眉:“子莳,你是不是没吃东西,怎么又瘦了那么多?走,莫叔叔带你去外面吃饭!”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夏子莳直接从房间走了出去。
莫彪的力气很大,夏子莳的手被他抓在掌心中,虽然不疼,可也同样挣脱不开。
于是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夏子莳与莫彪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刘时龙的眼前。
刘时龙早就气的咬牙切齿,莫彪一走,他便拿起了桌上的一个瓷器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锋利的碎片四处飞溅,陆琴慌张不已的尖叫出声——
*
只是这一切自然都不是夏子莳可以知道的了。
从公司离开后,莫彪便直接开车带她去了一家素斋馆。
这地方在本市十分有名,虽做的都是素菜,可味道却是一等一地高级美味。
夏子莳身体不好莫彪自然清楚,所以一进餐厅,他便点了几道口味清淡,即使是心脏病人食用也不会产生负担的菜肴。
而在位置上坐定后,莫彪这才不解地看着夏子莳开口问道:“子莳,刚刚在办公室里你干嘛拦着我,不让我教训刘时龙啊?”
他是夏氏药业的合作股东,手上掌握着刘时龙之外,百分之四十的公司股份,所以即使莫彪给刘时龙苦头吃,也不用担心顾虑什么。
夏子莳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她微微顿了顿,没等说话,莫彪又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其实这也不是你莫叔叔刻薄,只是因为刘时龙他实在太不是东西!”
“你妈妈当年为了帮他创业,把身体都搞垮了,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你一出生就先天不足,身体虚弱,可是他呢,不但不心怀感恩,还在事业有成时,就在外头找了别的女人,那刘袭,就比你小一岁!”
“你妈妈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说这口气我怎么咽得下?这几年我一直疼爱你,虽然我不希望你心怀仇恨,可是当年的事情你也不能忘记,去原谅刘时龙那个畜生啊!”
莫彪痛心疾首地说着,挺拔的脊背也因为回忆当年而微微发颤。
夏子莳垂放在身侧的手亦是冰凉的厉害,因为莫彪的话,她也想起了以前许多隐涩的回忆。
其实许多人都不知道,在她被外公接回夏家抚养以前,有半个月的时间,夏子莳都与陆琴生活在一起。
当时夏母已经生病去世,而陆琴也作为“正宫”,抱着刘袭住了进来,于是她记忆中一直温暖的家变成了可怕的地狱。
夏子莳的存在对陆琴来说,无疑是眼中钉,肉中刺,而那段时间,刘时龙也因为一些对夏母的愧疚,所以总不敢去看夏子莳,于是就在那时,陆琴对她进行了整整半个月的虐/待。
凡是能想出来的折磨法子,陆琴都在她身上演示过了一遍,而当时只有五岁的夏子莳更是因为这样的折磨几次病发,最后抱着执念,她都硬生生地咬牙挺了下来。
半个月后,如果不是夏镇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硬闯进了刘家将伤痕累累的夏子莳抱走,恐怕那时,她便已经死在了那个冰冷的地下室中。可尽管死里逃生,她的心脏也因为如此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伤。
所以对于当年,她从不敢忘,也从不会忘。
此时听着莫彪心痛的话语,她终于深深闭了闭眼睛,半晌后才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莫叔叔,我明白你说的一切,请你相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
“这,这是什么意思?”莫彪有些没反应过来地愣了愣,显然不明白夏子莳这些话的意思。
可夏子莳轻轻抿了抿唇角后,却没有继续回答。
她的眼眸中藏满了浓黑的情绪,莫彪心里莫名“突突”了两下,直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可还没等他再问,他放在一边的手机却忽然响起。
只见手机屏幕上,“莫轻玺”三个字正轻轻闪动——
第15章 管不住
仔细算来,夏子莳与莫轻玺也已经五年不见。
他是莫叔叔的儿子,因为夏母与莫父的好友关系,所以夏子莳与莫轻玺小时候几乎是一起长大,两人的关系十分要好,直到五年前,莫轻玺去美国留学后,他们才开始不怎么见面。
可是夏子莳不知道的是,莫轻玺竟然在今天回国了。
莫彪接起儿子的电话后,便简单说明了一下自己此时正和夏子莳一起吃饭的事情,于是中间相隔不过半个多小时的功夫,莫轻玺便已经出现在了饭馆中。
彼时,夏子莳正低头默默吃着手中的一颗烫青菜,下一刻,她的肩膀便被轻轻按了一下,一道熟悉好听的声音传入耳中:“子莳,你还记得我吗?”
夏子莳微微一愣,还不等转头,她脸上熟络的笑意便已经蔓延开来。
“当然记得。”她侧身笑眯眯的看向莫轻玺,而瞧着她突然回头,莫轻玺也稍稍怔了一瞬,随即,茶色的眼眸中,各色/情感便不加掩饰地齐齐迸发出来。
流光熠转间皆是脉脉温情。
莫轻玺生的高大,五官俊朗,通身温润的气质仿佛一块无暇美玉,叫人光是静静地瞧着,便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可以看的出来,他应该是刚从机场赶来,手中提着的行李箱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放回家里,而五年不见,相比较记忆中莫轻玺的样子,现在的他无疑更加成熟,具有男人魅力。
从很小开始,这个比她大两岁的哥哥便一直都是夏子莳学习的榜样,此时久别重逢,看着更为出色的故人,夏子莳也不由更加开心。
两人微笑着互相注视着对方,空气中蜿蜒流转的皆是温馨的气氛。
莫彪看人眼光毒辣,瞧着自家儿子双眼放光的样子,他故意意味深长地问道:“轻玺是不是认不出子莳了,怎么刚刚看见她你还愣了一下?”
“没有的事。”
听着自家父亲的话语,莫轻玺笑着摇了摇头,神情自然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子莳比五年前更漂亮了。”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夏子莳从五岁扮男人前莫轻玺就认识她,他知道夏子莳的真实性别,也因为如此,刚刚他夸奖用的词不是“帅气”,而是“漂亮”。
而听着莫轻玺的这些话,夏子莳也跟着笑了笑,眼中纯粹:“轻玺哥哥也比以前更好看了。”
“那久别重逢,不给我个拥抱?”莫轻玺放了行李箱轻笑着问道。
夏子莳亦是跟着笑了笑。
确实,久别重逢,即使拥抱也无可厚非。
她从善如流地站起身来,对莫轻玺张开双手,可就在这时,一道灼热的目光却仿若闪电般地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就像是一种心灵感应,夏子莳微微顿了顿后,下意识地便循着目光望了过去,于是下一刻,在看清窗外站着的人后,夏子莳猛地僵在了原地。
只见此时隔着玻璃,站在饭馆外头的,不就是魏荇?
他应该只是碰巧路过,夏子莳瞧见他时,魏荇的身边还跟着江义年和陆偏两人,此时他们正走在前头,交谈着什么,而魏荇则是落在后面,站定了脚步,直直地透过玻璃看着她。
眉眼似刀,面上也满是阴郁。
从昨天不欢而散后,夏子莳没想到自己那么快便会再见到魏荇,她诧异地忘了自己的动作,也就在这时,莫轻玺已经将她抱进了怀中。
两人身高相差许多,夏子莳又生的细瘦,被高大健壮的莫轻玺抱着时,不知怎么便生出了一种小鸟依人的味道来。
恍惚中,如刀的视线出现了片刻凝滞,魏荇攥紧了身侧的拳头,莫大的心痛便在这时,争先恐后地奔涌了出来。
而另一并,夏子莳在看见魏荇后,还真忘了自己要和莫轻玺拥抱这茬。
此时她被莫轻玺完全地抱在怀中,等她恢复清醒去推开莫轻玺时,门外也已经没了魏荇的身影。
夏子莳茫然地看着窗外,不知怎么,心头便微微沉闷了一瞬。
莫轻玺不明所以地顺着夏子莳的目光也向外望去,半晌后才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子莳,怎么了?”
“没什么……”
夏子莳摇了摇头,想了想后还是恢复了微笑:“轻玺哥哥回国后有什么打算?”
“他啊,接下来可要忙了。”莫彪代为回答道:“之前他在美国学习医术,这次回国前,他就接到了洛水医院的邀请,明天就要办理入职了。”
“那倒是一个不错的发展。”
洛水医院可是在全国都具有权威的顶级医院,里面人才辈出,科技先进,能去里面工作的医生,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小时候,莫轻玺的心愿就是做一个厉害的医生,现在,他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理想。
夏子莳佩服地看着莫轻玺,有些感慨地勾了勾唇:“以前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是个出色的医生,以后成了医院台柱,你可别忘了我。”
“怎么会忘。”
莫轻玺好笑地摇了摇头,下一刻他动了动唇仿佛想说什么,只是微微顿了顿后,他还是将已经到了嘴边“我学医术就是为了你”的这句话暂时压下。
气氛一时之间和乐融融,只是众人都是心思各异,而这回吃过饭后,夏子莳也没再回公司上班。
莫轻玺刚从国外回来,对国内的一切都已经不再熟悉。
他将行李箱交给父亲带回家后,便单独拉着夏子莳四处走走看看,最后还去了夏家,和夏镇见面聊天。
从小时候开始,夏镇便格外喜欢莫轻玺这个成熟稳重的少年,这次他好不容易回来,两人坐在一起一聊就变得没完,一直等天色渐暗,夏镇也还是不舍得莫轻玺离开。
于是夏子莳便自然而然地去了客房整理,可就在她刚换好新床单时,门外却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夏子莳抬头循声望去,看见来人后很快便弯了眉眼:“外公终于舍得放开你了?”
“我说要来帮你,所以夏爷爷也就让我过来了。”莫轻玺同样微笑着回答,话音刚落,他便走到了夏子莳的身边,帮着她一起整理着床铺:“真的好久没来这里了,我还记得,我以前就经常住你家。”
“因为外公总是不肯放你离开。”夏子莳自然地接话:“我经常会觉得,如果条件允许,外公一定早就把你拉进我们家的族谱了。”
“这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什么?”
“我进你们家的族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莫轻玺缓缓地勾了勾唇,眼中明亮的光芒仿若泉水静静流淌:“我在国外这么努力学习心外科,也是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可以和你长长久久地……”
“轻玺哥哥,你真喜欢开玩笑。”
夏子莳打断了莫轻玺的话语,笑容不改地侧目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现在时间不早了,床铺我也整理好了,你先休息吧。”
莫轻玺没有说话。
空气像在这时彻底凝滞,夏子莳一向习惯了这样的尴尬,于是不等莫轻玺回答,她便径直向着门外走去,只是就在走到门口方向时,身后却到底还是传来了莫轻玺的说话声:“子莳,慧极必伤,我记得你小时候和我一样,也有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