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隔段时间没见,如果乍然在坊间见到她,他也还是会觉得她比从前略黑了些许。
回来这段时间戚家又把她给养胖些了,那脸蛋便黑圆黑圆的,他暗暗地觉得像只褪了色的黑芝麻团子。
所以他一点也不觉得黑一点儿有什么关系,反倒让他暗暗地想要咬上一口试试。
当然这种话他是肯定不会再说出口的了。
他也不敢让她知道他有这样阴暗龌龊的想法。他觉得她说不定会打死他。
到底什么时候她才肯主动碰回他,想好对他“负责”呢?
他总是又喜又忧地想。
到了中旬,叶太妃在午膳后找他说话:“这个月你满二十岁,该举行及冠礼的。虽然你早就已经袭爵扛起重担,实际上早已成人,但总归还要是要有个章程。礼部那边跟你说过了没有?”
“说过了。”燕棠道,“皇上已有旨意下去。殿下昨日也找我说过这件事,说大致就照楚王的仪程差不多办。宿宾的话我想请坊间几位叔伯,还有就是与父亲交好的几位世叔伯。”
叶太妃点点头:“你二叔呢?”
他漠然啖了口汤:“照请,但没有他什么事,充个数而已。”
叶太妃没有意见。但转而她又抬眼,幽幽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他放了碗,看过来:“母亲何出此言?我是燕家长子,父亲不在了,本该我扛起家业。我只愿我能及得上父亲当年一半,不让您和他太失望就好。”
叶太妃慨然道:“你很好,你跟你父亲和段王爷一样优秀。”
燕棠抿了抿唇,继续喝汤。
叶太妃略迟疑,又问道:“皇上到时候会来吗?”
燕棠凝眉:“皇上怎会纾尊给我一个臣子来观礼?”
叶太妃笑了下,倒也没多说。只是又说道:“这及了冠,可就真正是大人了,该考虑成亲了吧?”
燕棠幽幽地想到隔壁那位,说道:“过了年再说吧。”
……镇北王要举行及冠礼了,既然要走礼部,那么这种消息在坊间就不可能会没有流传。
燕湳早半个月前就在几个人打雪仗的时候说及了,介时日间会有宾客正宴,到晚上,王府就会宴请坊间这帮子弟们。
到了这日学堂里,苏慎慈也过来跟戚缭缭说:“阿棠生辰要到了,咱们送点什么给他吧?”
戚缭缭觉得这个问题问得特别不合适。她趴在窗户上看麻雀啄食:“男女授受不亲。”
“你还跟我装!”苏慎慈拍她的胳膊,“小薇她们早就告诉我了,说阿棠现在跟你好得很!”
“那是他呀,又不是我。”她说道。
“得了吧,就你这爆脾气,你要不同意接近,早就离他十万八千里了,还会照样跟他说笑往来?”苏慎慈看透了她。
第247章 画的猪精
戚缭缭白了她一眼。看破不说破,不懂幺?
她现在跟苏慎慈聊天的感觉就好比心里头两个小人正各执一词。
挥着小红旗的小人说她对燕棠的那些行为其实不算什么,挥着小蓝旗的小人又在告诉她,你的举动已经出卖了你的灵魂。
苏慎慈就是这个挥小红旗的小人。
没错啊,她是觉得燕棠越来越有趣了,这家伙居然老在她面前露肉诱惑她,这种低级的趣味令她十分不齿。
也令她数次都想要不顾一切狠狠地对他加以教训,告诉他这样随便露肉的行为是不对的,他必须得承担相应后果。
但既然她明知道他是故意的,这手还真不好随便下。
她是有着二十四五年记忆的成熟灵魂了,有些事做不做,能不能做,做了有什么后果,必须事先想清楚。
她扭头看她一眼,说道:“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更不能送了?”
“谁说的?怎么不能送?”苏慎慈说,“又不送什么要紧的东西,纸啊笔啊什么的都可以,到时候大伙都送,也不是私下给。”
“我都不拘这些规矩,你哪里来的这么多讲究?”
说完她又歪着脑袋笑:“当然了,你要是想偷偷送点意义非凡的给他,我也可以装作不知道。”
戚缭缭啧地一声斜眼睨她。转而又道:“那你们打算送什么?”
苏慎慈道:“我问了我大哥,他说他跟淮大哥子煜他们几个合送一台戏,请了三个名角儿过来唱堂会。”
“小薇说她送砚台,那我就送几枝狼毫好了。虽然他是个武将,但我也不能送把刀给他不是?”
戚缭缭觉得这些简直毫无参考价值。
算算日子还有好几天,也就暂且不提了。
今日雪下得很大,放学前戚子湛来问戚缭缭想不想围炉煮古董羹?
戚缭缭正想邀苏慎慈上戚家玩儿,听他这么一说,当即就把程敏之他们几个还有邢小薇、程家姐妹给叫上了。
苏慎云在后方瞧见,那目光很是不爽。
戚子泯回来就让人把园子里临湖的徊雪亭给收拾了,烧了炭,戚子湛直奔厨院操刀。
靳氏刚好去庭前梅树下剪梅回来,身后的戚子卿披着皮裘玉面长身俊美非常,却抱着一大枝梅花乖巧地跟在他母亲后头。
进门看到戚子泯引着戚缭缭她们呼啸一路路过影壁,就忍不住喊道:“慢点儿!看摔着了!”
几个人便又停下来跟靳氏见礼。
靳氏笑吟吟跟他们打招呼。邢小薇她们又起哄叫戚子卿:“三哥也来啊!”
戚子卿笑得跟谪仙似的:“不跟你们玩儿。”
戚缭缭就拉着姑娘们要先回自己院里暖身。
刚跨步,院门外就又有人进来了,以为是程敏之他们仨儿,正要招呼,哪知道来的却是穿着玄服蟒袍,束着镶上了貂毛的大氅的一人。
“你们好热闹!”萧珩停在门槛下,笑微微望着他们一众人。
戚子卿微愕,随即塞了梅枝给下人,迎下石阶来:“这么冷的天,王爷倒是不畏苦寒。快屋里坐!”
萧珩走到廊下:“你这梅剪的不错。”又看向戚缭缭:“刺儿头,好久不见。”
戚缭缭忍不住想翻白眼。
都不知道这么大雪天里他怎么跑到泰康坊来!
说真的,如果不是在秋狩途中已经被他搭过几回讪,她定然要怀疑他此番冲着苏慎慈来的了。
哦,对了,苏慎慈!
想到这里她立时朝他看过去,只见他正跟旁边站着的苏慎慈邢小薇,以及程家姐妹打招呼。
但也都只是微笑致意而已,并不见得对任何一个格外特殊。
这不合理呀……
照他前世里朝三暮四妻妾成群,连杜若兰那种都走过路过没想错过,眼下见着这么多姑娘怎么可能这么平静?
邢小薇和程家姐妹倒罢了,围场里早就见过不少回,也算是半熟了。
可苏慎慈他却没见过,前世见第二面时就对她另眼相看了,后来日子还对着她情话说了几箩筐,这时候怎么就没一点端倪?
这家伙果然有鬼!
“小姑姑,别挡着路啊!”
戚子卿不知几时到了她跟前,苏慎慈也在扯着她往旁边避。
而萧珩正在微垂头笑微微望着她。
她扯了扯嘴,把路让开。
萧珩却停下来,目光落到她手里书本上:“刚放学?”
这个时候翻脸她会大约被戚家打死,戚缭缭点头:“是啊,王爷。咦,你脸上的伤好了?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像猪头了。”
靳氏在后头掐了她一把,她便又扯了扯嘴角。
萧珩却笑道:“难得你这么关心我,多谢了。”
戚缭缭不愿跟他扯,等他跨门,便也拉着苏慎慈往园子方向去。
苏慎慈反应倒正常,前世里她本来对萧珩也并非一见钟情,只不过他嘴上抹蜜,尤其是她这种涉世未深的闺阁少女,年少无知嘛,这才掉进了这个泥坑。
萧珩不去撩拨苏慎慈,一定程度上也让她放了些心,又或者说她相形之下反而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好歹她是有防备的,如果他真不老实,冲着她来显然比冲着苏慎慈去会让事情变得好控制很多吧。
“缭缭,这就是楚王?为什么我觉得他有些眼熟?”
跨了园门之后苏慎慈忍不住问她。
先前她行礼的时候就忍不住在心里纳闷了,这个楚王,不分明就是上次戚缭缭画过画像的那个人嘛!
“你认错了。”戚缭缭袖手瞥她,“我画的是个猪精。”
……萧珩刚进了戚子卿院子,戚子煜就闻讯过来了。
他原本是还要去趟兵部拿东西的,但心知此刻戚缭缭就在府里,而且今日大雪,燕棠只怕也不会出去,知道他们这些人一闲就少不得会出夭蛾子,因此索性也懒得出去了,让人下去备酒菜,亲自陪着。
戚子赫恰好回府,听说家里有客,换了衣裳随即也往三房来,半路遇见欢蹦着往后园子里跑的戚子渝,一把抓住他:“看把你给乐的,干嘛去?”
戚子渝道:“六哥煮了古董羹,咱们和小姑姑她们要在水榭里赏雪吃肉呢!”
戚子赫啧地一声:“倒会找乐子!”
第248章 人模狗样
徊雪斋里济济一堂,十分热闹了。
戚缭缭夹着薄如蝉翼的羊肉往油汤里滚,就着戚子湛自酿的桂花酒,吃的畅快淋漓。
不可否认,随着萧珩的出现,对前世里未曾看清的一些自身遭遇的真相显露,她还是会有一些情绪的。
比如说现在一想到萧珩前世里居然满嘴谎话把她耍得团团转,她就觉得他这世被十七八个齐齐给他戴绿帽子实在还太便宜他。
谁愿意像个傻子似的被人耍得团团转呢?
他于她无情,这事儿本身不让人生气,杜若兰的出现早已经使她明白,哪怕是他对有过一些欢喜,一些甜蜜表白,都只能代表曾经,不能代表将来。
她拥有的与他相对好些的回忆,总共不过只有婚前的半年与婚后的半年。
这前后一年的时光,就是再美好也被后来的岁月磨灭得干干净净了。以至于她如今很多相处的细节都已经回想不起来。
那些所谓的爱恋的心情,除了留下道影子证明她情窦已开,其余也已经如同被水冲洗过。
所以反倒是后面乌烟瘴气的日子让人刻骨铭心。
但她当初其实还是认为他跟她求婚的初衷还是因为喜欢着她的,只不过他的爱并不长久,也并不唯一,如此,他对她没有情了,便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所以所有的爱恨都可以放下。
然而他若是这一世对苏慎慈没有任何异样心情,那岂不是等于他前世也骗了她?!
她以为的感情不能长久,实际是上因为那家伙从头至尾就没对她有过别的心思,是连一点点的喜欢都没有过,完全基于是欺骗她的目的?
她居然被他当傻子耍了八年!
被掀起的这种情绪,就已然无关于男女之情了。
这个或还可以且不提,毕竟是前世了,可关键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宫闱很稳定,他不像是、也没有机会和理由争权夺位,那他为什么要娶一个他压根就不喜欢的苏慎慈?!
如果纯粹是有目的的接近,前世里某些事就能解释得通了,婚后他不要孩子,是否因为根本就不想让她生他的孩子,毕竟有了孩子可能就有了牵绊?
半年后有了杜若兰……他既然是怀着目的娶的苏慎慈,又怎么可能会被杜若兰勾引?
所以杜若兰的出现,莫非就是他利用来让她自行放弃给他生孩子的念头的棋子?
不不不,前世的这些都不重要了,至少眼下不必去深想。
她该想的是,为什么这一世他又不冲苏慎慈来了,而冲她来?
难不成,他也是还魂重生的?
还是说他这世所图的目标有所改变?
然而仔细想想,前世里他并没有从她身上,或者说苏家得到什么。
事实上因为她与苏家的战争,他一直是坚定站在她这边的,否则的话当初她也不会决定交付真心。
哪怕是她与他失去夫妻之实,他对苏士斟一家也没有过任何公事外的亲近之举。
而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些全都能天衣无疑瞒住她干下,按当时情况,苏慎云地位可比她高多了,他想图谋苏家人脉势力,那完全可以直接娶苏慎云。
别说什么有可能他查过苏慎云私生女的身份有所顾忌,他堂堂楚王,既有给孤苦无依的她撑腰的能耐,还能连这点事情都应付不了?
那就很可能不是图的苏慎慈与苏家本身了……
那除此之外,苏慎慈还有什么可图呢?
“缭缭慢点吃!”
邢烁他们另有一桌,端着酒杯刚好走过的时候看到她正不停往嘴里塞肉,不由提醒她。
戚缭缭觉得自己嚼的是萧珩的肉!
……这顿饭吃完也就到晌午了,恰好黄隽也来了,便又接着再吃了一拨。
燕湳回到王府时燕棠也恰好回来。见他红光满脸地,不由凝眉:“上哪儿野去了?功课做了吗?交给你的账可都对过了吗?!”
燕湳赶紧说:“我们在缭缭家吃饭。功课没做,我这就去!”
燕棠听说是去戚家,阴黑的脸色随即缓了缓。
燕湳小跑了几步却忽然又小跑回来:“忘了告诉你,刚才楚王也在戚家。”
燕棠脸色又转黑。
燕湳忍不住数落:“你说你,一天到晚就知道逮着我不放!有空能不能别成天到晚老呆在外头?也往隔壁去走走,混个眼顺?”
“也不想想,你帮人家爹和大哥处理朝政,忙得连自个儿媳妇儿都顾不上陪,结果这倒好,人家倒是闲得三天两头往泰康坊里蹿。”
“回头人被拐跑了,看你上哪儿哭去!”
燕棠凝眉瞪他:“哪那么多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