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不能吟——青铜穗
时间:2018-06-19 09:11:46

  那么当下他最好的办法便就是借助各部力量一同攻入关内,夺取利益再行分配。
  就算不能,能够调动起各部对大殷的防备也是好的。
  所以前世里使臣团在燕京死了几个人,接而就有了贺楚遣使向朝廷问罪的那么一回事。
  这件事因一直成谜,她也无从查起,更是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巴图他们的预谋。
  可不管是巧合还是预谋,司礼监的态度变化都很可疑。
  她之前跟孙彭套近乎,并没有套出什么有用信息,便唯愿能够在处处提防之下避免此事发生。
  然而没想到,这冲突居然还是起来了……
  “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她喝了口戚子湛重新递来的果汁。
  “这就不清楚了!”戚子泯耸肩,“你不是只让我盯着会同馆来着?”
  “刚刚那边人给我来传话,说是司礼监不知为何一改之前温和态度,突然间变得强硬。”
  “巴图那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恼羞成怒要掀桌子!我听着消息就过来告诉你了。”
  “现如今又怎样了?”
  “没谈成,散了呗。”戚子泯说,“司礼监和礼部的人刚刚自会同馆出来。”
  戚缭缭只让他派人盯着阿丽塔他们,防止他们私下做什么小动作,这种朝廷里的要政他可没关注。
  可是他能不当回事,戚缭缭却无论如何不能不管。
  靖宁侯回府后她就尾随他到了正院:“听说会同馆今儿起了纠纷?”
  “是嘛?”靖宁侯漫不经心地回应,“怎么回事?”
  朝中各部各司其职,会同馆的事既不归兵部管又不归屯营归,他怎么会知道。
  戚缭缭就把戚子泯打听来的消息说了,然后说:“这贺楚奸诈狡猾,大哥要不要找个机会跟皇上进言,请他多加提防,以免中了贺楚奸计?”
  靖宁侯端了茶坐下,舒服的叹了口气:“这是礼部和司礼监的事,和我有什么相关?”
  “别说我压根不了解他们怎么谈的,就是了解,我能把手伸这长吗?”
  “再说了,皇上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既然交给了孙彭来管这事,自然也不会听旁人念叨几句就改了主意。”
  “——你的擒拿今儿学到哪儿了?”
  他这话锋一转,戚缭缭少不得回起他话来。
  靖宁侯这边显见是行不通了。
  回房想了半晌,她便又找到了王府,把话又重新跟燕棠说了一遍。
  燕棠这两日心情还可以。
  这时候一面拿着方印章在手里把玩着,一面漫不经心地回应她:“你关心这些干什么?”
  “国之兴亡,匹夫有责啊!”
  戚缭缭道:“好歹我也是将门之后,打起仗来我也得努力冲在前面的。”
  燕棠轻睨了一眼她,只差没拿手里的印章把“不以为然”四个字印在脑门上。
  戚缭缭凑过去:“我就觉得巴图他们此番没安好心。多提防些总是没差。”
  “贺楚正愁找不到进攻大殷的理由,倘若司礼监这回因为太过强硬而出了什么岔子,让乌剌有了大殷仗势欺人的把柄,到时候他们煽动草原各部与大殷作对怎么办?”
  打仗就得有牺牲,虽然事实证明最后乌剌的大克星是他,但他现在还年轻,派谁也不会派他做主帅!
  燕棠定定望着她,像看陌生人。
  戚缭缭知道自己这番话超出了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小姐的范畴,但她没有回避,也眨眨眼与他对望着。
  这不是她危言耸听异想天开,而是前世里切切实实发生了的事情。
  她不是朝官,也没有任何影响力,便只能说服他们这些有影响力的去影响皇帝决议了。
  如果巴图这次徒劳回去,那么最起码再寻机会生事也会是在将来。
  能够几句话解决的事情,她为什么不试试?
  “你怎么会想到这些?”
  燕棠再开口,声音和脸色又已经透着漠然了。
  戚缭缭情不自禁挺直了身子:“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实一直都很忧国忧民的。”
  燕棠垂眼睨了她半日,说道:“你议论的是两邦事务,是朝廷一等要紧的政事。”
  “这既不是你我勋贵能插手的事情,也不是你在会同馆那通胡闹能够相提并论的。”
  “你说你的理想是做‘华夏一煞’,你前十四年生涯里最大的壮举是得到个鬼见愁的称号,你说的‘忧国忧民’,我还真没太看出来。”
  “这跟我的理想不冲突。你仔细想想我的话,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她认真地道。
  燕棠拿着印章沉吟了下,然后道:“在我仔细想你的话之前,你不如先告诉我,你近来折腾这个那个的,究竟是想做什么?”
  戚缭缭顿了下。
  他却没有放弃。
  如果说她学鞑靼语他只觉得她胡闹,听说她想骑马也可理解为确实是出入所需,可到了她去通山营里学骑射时他就不明白了。
  如果只是胡闹,她用不着留住黄隽坚持学到可以用鞑靼话自如点菜的地步,出入所需,也用不着学什么骑射。
  像如今,她又过问起朝廷政务……
  按照大部分像她这样的勋贵小姐的人生先例,等到她明年及笄,便该走入婚聘,然后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继续养尊处优的生活。
  只要有戚家在,她就算是一辈子不学无术也没有关系。
  他实在是看不懂,她究竟是为什么?
  “你在关押杜若兰的那天夜里说的话,我听到了。你和她除了小黑屋被关的恩怨之外,是不是还有过别的什么恩怨?”
 
 
第131章 吼也没用
  杜若兰那事都过去多久了,戚缭缭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更没想到那天夜里他居然也在。
  不过她快速回想了一下,当时自己并没有说什么大不了的,他不可能对她的出现存什么疑惑。
  便就说道:“你真是想多了!”
  “要说恩怨,我跟他恩怨多了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成天打架闯祸,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十几年里朝夕相见,怎么可能只有那么一桩恩怨?就好比我和王爷,自打小黑屋之后,不是也一直恩怨纠缠到现在?”
  说着她把脸凑到他面前,一本正经地望着他。
  燕棠寒脸:“戚缭缭!”
  戚缭缭笑起来,又说道:“我说实话你总是不信。那我不妨告诉你,我就是看那些满肚子阴险勾当的小人不顺眼。”
  “除了杜家姐妹,还有姚氏母女,还有很多很多……”
  “要不是因为我生性如此,我又怎么会去帮阿慈和她哥哥呢,你说是不是?”
  燕棠凝眉望着她,板脸道:“就算你说的有道理,那你既然有事后对付杜若兰的能耐,为什么当时还会上她的当?”
  “她和荣望锁你的时候并没有别的帮手,从你那夜里自救脱身所具备的脑子来看,你完全有能力脱险。”
  “你又为什么只会在那里急得大喊,然后发病?”
  戚缭缭觉得他是个硬茬儿。
  不过这难不倒她。
  她懒懒在他身旁椅子里坐下:“人总得吃堑长一智,可不正是因为我之前太笨,所以才差点送命么?”
  “经过这个惨痛事件之后,我痛定思痛,决定再也不给任何人欺负的机会,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近来这么努力的原因。”
  她跟杜若兰的恩怨深了去了。
  打从看到她跪在她面前开始,有将近一两年的时间她看到男人靠近就想吐!
  这还真不是矫情。
  萧珩的出现,使得那会儿正孤独地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挣扎的她,感受到了比从苏沛英那里还要热烈和不同的依恋,她顺理成章把他当成了余生最信任可靠的人。
  但这个人却从根源处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
  ——他用他的多情与滥情,使她明白了这世间只有她最天真。
  哪里有什么忠贞不渝?
  哪里有什么非卿不娶?
  不光他可以在她之外同时与杜若兰苟合,杜若兰也同样可以忍受和她同享一个男人。
  她才知道,在许多人眼里,情和爱都是可以轻易产生和随意施与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是个笑话吧?
  世间大把的人不图天长地久,只争朝夕,只有她还在傻乎乎地盼着有人独守着她终老。
  她对白首共老的理解,成了她凭空构造出来的并不存在的华厦,杜若兰与萧珩合力摧毁了它,使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手筑上的一砖一瓦化为灰烬。
  她的受伤,是因为信念没了。
  她早就不再恨杜若兰,她只是鄙视她而已。从萧珩碰了除她以外的女人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在乎他了。
  她连他都不在乎,会在乎他身边的女人?
  如果不是他的那些侧妃侍妾们老来招惹她,恨不得她这个正妃早点死,她又怎么会让她们陪葬?
  她想象了一下她们死后萧珩面对着一屋子尸体的样子,禁不住跷起二郎腿。
  燕棠不知道她在得意什么,但从她的懒洋洋里也看到一丝让人心惊的沉静。
  午后的风扬起窗幔,飘飘浮浮的,略让人感到胸闷。
  他相信他在观音庙残墙后看到的那个戚缭缭,并不是他之前看到的那个被困后只会哭闹呼喊的她。
  甚至也不是他每日里看到的那个成天嬉皮笑脸混蛋又恶劣的那个她。
  在这副表相之下,隐约还隐藏着一个会在杜若兰面前清冷决绝的她,在衙署里提醒他要如何栽培燕湳的她。
  同时在他杀完那么多鞑靼人之后,不但不曾惊呼喊叫,而且还幽幽地问他有没有杀过人的她。
  她还说有人活着,死的人才有价值……
  他想象不出来,经历过什么事情的她才会有这样的感悟?
  “话说了这么多,你满意了没有?”正神游间,她忽然又开口了,“我们来说说乌剌。”
  他静默片刻,凝眉睨着她:“这件事情我不可能答应你。我也做不到。”
  “乌剌揣着什么心思皇上心知肚明。朝上有的是能臣贤臣,倘若能由你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一句话左右了朝政,那偌大朝堂哪还有什么秩序可言?”
  就算他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但终归无凭无据,朝官们各司其职,他们若无能,大殷不会有眼下这样的局面。
  戚缭缭停下二郎腿:“防备防备总没错——”
  “我看你还是先防备着哪天闯祸,会不会又被禁足吧!”
  燕棠被她的展露出来的陌生一面弄得心烦,端起杯子下起逐客令。
  戚缭缭顿了下,蓦然间起身撑住他身后条案逼向他:“万一他们得逞了朝廷就得打仗,打仗就得死人!”
  “而且死的还不只是一两个!搞不好你也得上战场去送命,你就是去试着说说又怎么了?!”
  端着茶的燕棠冷不丁被她扑过来,纵是沉稳,也禁不住顷刻间身子绷得笔直!
  再被她凑过来这一质问,额头都已经快触到她刘海旁的小绒毛,便强忍着要打人的冲动冲压在咫尺上方的她怒吼:“戚缭缭!”
  “吼什么吼?吼破喉咙也没有用!”戚缭缭道:“天天这么吼我,侍卫们早都司空见惯了!难道还会来救你不成?!”
  燕棠面沉如水,目光如刀,被她绒毛触过的地方火辣辣……
  “滚!”他说道。
  戚缭缭定望着他笑起来,然后才慢吞吞地把身子收回。
  “凶什么凶,你们男人又没有什么《男训》《男诫》要遵守。——你就是不答应我,道理我也得跟你说明白是不是?”
  她笑着把自己的茶端起来喝了,然后又睨了一眼明显松了口气的他,抬步走了出去。
  燕棠保持着紧绷的姿势半日未动,直到她跨出院门后才阴沉着脸收回势来。
  余光瞧见门口几名侍卫正嘴角抽抽地拿眼角溜他,他又沉着脸喝道:“都抽风了吗?!”
 
 
第132章 我要证据
  戚缭缭两度铩羽,脚步也有些温吞。
  回府后便就自路过的丫鬟捧着的盘子里顺了爪葡萄,坐在门槛上吃起来。
  庭前清风习习,不知哪里飘来檀香的气息,让人联想到青灯古刹。
  她曾经与萧珩回过竹缘寺,去探望他的师父无音。
  无音还赠过她一串佛珠,以及一些赠语,她已经忘记了。
  那时候她跟他已经貌合神离,不过是奉旨而为。
  回京的时候他就带了个长得很漂亮的民间女子同行,后来成了他的侍妾之一。
  杜若兰在他的生涯里实在称不上什么要紧的人。
  至少后来那几个他就没再让她们来求她,而是他自己做主收了房。
  她自己都没把杜若兰太放在心上,没想到燕棠却还记在心里。
  他这是怀疑她来历可疑?
  看模样,那番话倒像是憋了很久了似的。
  不过他再怎么生疑都好,只要她不说,这种事情没有人会想得到。
  眼下倒是会同馆这事得想个主意出来。
  在靖宁侯那里被拒之后,她本就对燕棠的态度有了几分底。
  她再努力一把或许有可能将他说服,但显然他也无法去说服皇帝。
  谁知道她是自未来回来?谁又会相信?她告诉燕棠,燕棠必定更加把她当成妖孽,即便不,他又怎么跟皇帝解释?
  很显然,任何一个有主见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听凭她几句话摆布。
  但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如果她连这样的事情都无法扭转,那她还谈什么改变将来?
  朝上这边没辙,她就得往争执的两方上动动脑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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