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钰的两封家信很快就到了良安吉的手里,比起给晋阳王妃的家信,给晋阳王的那封信显然太没什么厚度了,就薄薄的一张。
先头晋阳王给姜钰的信皇帝是看了的,他倒没觉得这是晋阳王对自己的挑衅,只是单纯的高兴,好啊,晋阳王是个没脑子的,嫡亲世子这般冷落,也难有什么大作为。
姜钰闭门半月,皇帝还以为她这是受刺激了,期间只派人往晋阳王府送了几回礼,她半个月不往章华殿去,连王修远,佟卫,章景明几个都坐不住了,跑去晋阳王府看她,不过她一概没见,除了陛下和太子,所有借机去看望她,给她送礼的人都吃了闭门羹,专心致志的写给晋阳王妃的家信。
皇帝先让良安吉读了写给晋阳王的信,几句话就没了,皇帝笑道:“怪不得小五总说自己冤枉,这晋阳王世子倒真不是好惹的,你瞧这一句一句的,专戳晋阳王的心窝子,晋阳王侧妃觊觎他的院子,他就装傻称愣让晋阳王侧妃肚子里的孩子来京城。”
皇后心想你看戏倒是看得挺明白,就是不知道这事轮到你自己身上,以后还能不能这么明白。
皇帝抿了口茶,道:“接着读。”
良安吉看着那厚厚的一沓,开始读了起来,比起写给晋阳王的信,还是写给晋阳王妃的更实在。
早起喝了一碗小米粥,一个肉包子,两块桂花糕,一碗糖蒸酥酪,午膳用了两碗米饭,配菜是辣子鸡,炒年糕,糖醋排骨,牛肉羹,火腿炖肘子,辣羊肉,拔丝山药,红烧鱼,鸡蛋羹,鸽子汤,蟹黄包,另有数样小菜,口味不好,只偿了几口,乖乖,意思就是点出来的菜口味好,都吃了,这小世子肚子不大,饭量倒不小。
她吃也就吃过了,后面还发表了她的意见,辣子鸡口味与晋阳的差不多,炒年糕,软糯鲜嫩,外酥里软,脆皮黄亮,表面浇了辣油,芝麻,又香又辣,吃一口,舌尖酥麻,如置云端。
她每道菜都形容了一下,同晋阳的口味做了对比,良安吉读的口干舌燥,身心俱疲,陛下听了两刻钟,感觉有些饿了,打断了良安吉:“还有多少未读?”
“回陛下话,还有三张纸,就快完了。”
皇帝摆手道:“行了行了,不必读了,你下去数数,这写了多少字。”
良安吉派人数了几遍,不得了了,小世子这封家信写了一万六千字,这闭门不出半个月,就是在写这信吧。
一万六千字,一半是写她每天吃了什么,剩下的一部分夸赞了在京城遇到的人,也就是陛下,太子殿下,五皇子殿下等,一部分写了京城的繁华,从所占内容上看,在晋阳王世子眼里,拍马屁都比不上吃重要。
信里没什么诉说委屈的话,也没有煽动晋阳王造反的话,皇帝陛下安心了,挥挥手让人把信还给晋阳使者,抬头看了眼天色,还不到用膳的时候,扫兴。
重华宫里。
刘贵妃半歪在美人榻上,上次拉拢姜钰失败后,一直被陛下冷着,就最近才慢慢挽回了一点陛下的心,晋阳王派人来请姜钰把院子让给张侧妃的事经过有心之人的传播,贵妃娘娘也是知道的。
她嘱咐二皇子:“你瞧,这再是嫡出,不得晋阳王的心又有什么用?你一定要好好讨你父皇欢心,你父皇才能重用你。”
二皇子最近一直在争取户部的权利,一来户部有钱,二来吏部与兵部尚书皆是太子的人,暂时在陛下那里,他是无法与太子一较高下的。
不过事情都是慢慢来的,皇子渐渐大了,不可能什么差事都不给,给了差事就意味着能慢慢拉拢自己的势力,有势力才能有资本争皇位。
“晋阳王世子这阵子心情不好,吾儿可这时去结交,他虽与太子交好,便是你拉拢不到他,也要让太子疑心他,我们拉拢不到,也不可让他成为太子的助力。”
二皇子道:“儿臣晓得,母妃为儿子尽心,儿子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母妃只管打点宫里的事,宫外的事儿子自己想法子。”
晋阳王世子身份敏感,原先住在宫中,隔着道宫墙,无需忌惮,如今出了宫,独撑一府,手中便是没有实权,那也是忽视不得。
想起上回的事,刘贵妃叹口气道:“那次是母妃着急了些,不过紫岚母妃还养着,只待合适的时机,你把紫岚接出宫去,送给姜钰。”
“紫岚是谁?为何要送给姜钰?”
“就是上回母妃......姜钰的那个宫女。”
刘贵妃支支吾吾的,二皇子顿时警惕起来:“母妃怎么还想着这事,儿臣已经与你说了,这事不成。”
“成不成的倒还另说,上回晋阳王世子就瞧上了紫岚,只是恰好让他身边的丫鬟赶来了,才没能成事。”
她又要使自己惯用的老伎俩。
二皇子问道:“母妃这两个月来过的什么日子,都忘了吗?”
刘贵妃道:“母妃不在乎,只要吾儿能成大事。”
她按住二皇子的肩头:“吾儿相信母妃,要来,咱们就来个出其不意。”
二皇子抿着唇,面容严肃了几分。
刘贵妃勾了勾唇角,看着二皇子眼角淡淡的黑印,这都是长久熬夜读书留下来的,她的儿子吃了这么苦,凭什么还要在陛下那里受到折辱。
先皇后再好,也不过是一个死人罢了。
姜钰重新到了章华殿,一群同窗看她来了,纷纷凑上来,比以往亲热许多,虽在她闭门不出那半个月里去晋阳王府吃了闭门羹,但这群在家得父母宠爱的小公子一想到姜钰那个父王的所作所为,就觉得姜钰是伤透了心,都拐着弯的安慰她。
姜钰心里舒坦多了,笑着说:“我是许久不见我母妃,这回晋阳来了人,我要稍信给我母妃,怎么写都觉得不够,倒不是刻意闭门。”
她这番解释众人都懂,苦中作乐。
对此姜钰并未多做解释,下课后收拾东西准备回晋阳王府,徐煊走到她跟前,在她桌子上轻敲了一下:“哭鼻子了?”
姜钰愣了愣:“......什么?”
徐煊又道:“听说你闭门不出,在家哭了三天三夜,眼睛哭肿了不能见人,你真丢人。”
姜钰:“......。”
她怎么感觉自己跟不上五皇子殿下的脑回路了呢。
徐煊看她不说话,道:“你父王那样的人,没必要为他伤心,留在京城也没什么不好,赶明儿你那父王想把王位传给你弟弟,本皇子可以帮你。”
姜钰笑了:“多谢五皇子。”
徐煊脸上有些不自然,佟卫走过来道:“世子不必强颜欢笑了,我们都听说了你的事,我们......哎,我也不知怎么安慰你,不如我们打一架吧,打一架泄泄火气,流了汗,便不必流泪了。”
姜钰噗嗤一声:“佟小侯爷,你这是找借口要揍我吧,我可不跟你打,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哪能比过你。”
章景明咋呼道:“我就说吧,他还是这么不要脸,没事的没事的。”
他一副哥俩好的要过来搭姜钰的肩,被姜钰一巴掌拍下去了。
过几日要春猎,月初礼部便开始准备着了,长兴侯府新得了几匹好马,性子烈,佟卫请王修远章景明一起过去瞧瞧,看谁能把马驯服了,破天荒的叫姜钰一起去,这是与他们打成一片的好机会,姜钰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一群少年嘻嘻哈哈的准备一道出宫,章景明问佟卫若是他驯服了一匹,能不能把他驯服的那匹送给他。
佟卫嗤道:“你可真会持家过日子,一匹马你都要。”
章景明道:“我家穷啊,兄弟你接济接济我,赶明儿有钱了再还你。”
章景明也没说假话,他从小就知道他们家穷,他爹官位虽高,可那着那点俸禄养那么一大家子也是捉襟见肘,要说大齐这官员俸禄还真不算高,京城这地界寸土寸金,什么都贵,单靠做官,不贪点,真的很难养家糊口。
这京官虽在陛下眼皮子底下,陛下一直喊着严惩贪官,可不贪不行啊,不贪家里人怎么办,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呢,今天东家送来一个小妾,明天西家送来一个美娇娘,入了你家就是你家的人了,你总不能不养人家吧,养小妾就要给小妾选几个伺候的人,这又多了几张嘴要养。
那有没有不贪的官呢,当然有了,吏部尚书章庆生就不贪,所以他家穷。
官至吏部尚书,嫡长子做了太子身边的伴读,他家的二公子在一群公子哥中间活的还像个讨饭的。
虽然章景明没钱,但他奉行钱财乃身外之物,他心也大,没有,我就问兄弟们要点。
佟卫有钱啊,他是长兴侯与汾阳郡主的独子,世代累积的家财供他享用不尽。
徐煊盯着一群人的背影,阴森森的靠坐在椅子上,都走了,就他一个人留在宫里了。
呵,无聊。
姜钰跟着佟卫几人要去试试烈马,只是不巧,正好汾阳郡主在家,长兴侯府这回确实得了不少好马,汾阳郡主怕马性子太烈,佟卫驯服不了,再伤着他,碰都不让他碰,佟卫才趁着他娘不在家,把姜钰王修远几人都带过去,他爹在家没事,不会让自己在外人面前丢面子,哪知道说要在王府住几日的汾阳郡主提前回来了。
于是豪气冲天准备骑着汗血宝马出去溜达一圈炫马的几位公子哥一人从长兴侯府牵了一匹河曲马,哒哒哒的出来了。
四个穿着富贵的小公子并列一排,走到哪里都挺扎眼的。
姜钰抖着宽大的袖子遮面,章景明和王修远也相继学着她的样子以袖遮面。
佟卫干咳一声:“怎么了?怎么了?我佟小侯爷的马哪里对不起你们了,河曲马怎么了,瞧瞧这体型,瞧瞧这毛色。”
长兴侯府自然没有不好的马,河曲马体格高大,尤其是他们几人骑的这马,毛色纯正,只是河曲马有一个著名的特点,那就是性情温顺。
温顺到根本不用驯。
而且几人年纪小,骑上这体型高大的河曲马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最重要的是几人后面跟了一群长兴侯府的护卫,汾阳郡主专门派出来保护儿子,防止儿子骑马出意外的,他们骑的马都比姜钰几人骑的马威风。
更糟心了。
只是这河曲马也是佟小侯爷与汾阳郡主抗争之后的结果,一下不骑太对不起他。
几人无精打采的,和从皇宫里出来打算往长兴侯府去的那会形成鲜明对比。
佟卫特别大方,临走时要送他们一人一匹马,姜钰不想要,顺手把缰绳往章景明手里塞。
“章兄,这匹马给你了。”
章景明喜滋滋,瞥了眼王修远,王修远会意:“送你。”
章景明更乐呵了,这一趟不白跑,牵到三匹马。
仿佛找到了发家致富之路,开心。
姜钰回到晋阳王府习惯性的想往西院走,才想起她的东西都搬东院去了。
张侧妃是不可能到京城来的,但她知道她那父王有的是法子知道自己住哪里。
她虽不在意晋阳王,到底心里膈应,思及远方的母妃和弟弟,心里难受。
院子里几个小丫头已经收拾妥当,见她回来了,迎上前来替她更衣。
汀菊坐在小绣墩上哭,一双大眼睛都要哭成兔子眼了。
鼓着腮帮子,她从搬到东院已经连哭半个月了,断断续续的哭,想起来就哭。
姜钰换好衣服,随手捏了块糕点递到她唇边,她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的吞进了嘴里。
“太欺负人了。”
她哽咽着说。
“世子你到京城来受了多少委屈,怎么王爷还不放过你。”
如梅哄她:“行了行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汀菊年纪小,是名副其实的小哭包,姜钰这里受了一点委屈,她就挤吧挤吧能哭好几天。
姜钰在外头用了饭,梳洗后靠坐在榻上看了会书便歇息了。
翌日天亮就爬起床准备进宫听讲,此次的事给她提了醒,她的父王极为不靠谱,她必须尽快的强大起来。
整日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固然是好,但她也怕整日黏在太子殿下身边,会让太子殿下心生厌烦,还是隔三差五的去,毕竟距离产生美。
她是晋阳王世子,陛下不会喜欢她拉帮结派,但章华殿聚集京中尊贵的皇子公子,掌握着齐国第一手消息,都说一辈子同学三辈子亲,学堂里交流出来的感情可比那些拉帮结派深的多了。
他们听讲的都要比先生早来一会,这屋里除了她一个经常缺课的问题少年,其他人都是积极向上的好孩子,极少缺课。
只是先生都快来了,她后面的座位还是空的。
她对着旁边的五皇子问道:“五殿下,您见着章兄了吗?”
徐煊瞥了她一眼,目光迷离的移向窗外。
佟卫道:“这还用问吗?肯定是让他爹揍了,章尚书最讨厌儿子拿别人的东西了,何况他昨天牵了三匹马回家。”藏都没地方藏。
“那不是你送的吗?”
“送的也不行,章尚书清正廉明,最不喜欢这些。”
姜钰似笑非笑的看着佟卫,佟卫挺直了腰板:“你别这么看我,可不是我故意要害他,昨儿就提醒他了,回去章尚书得揍他,他自己财迷心窍,拼着被揍也要把三匹马拉回家。”
章尚书人穷志不短,偏生个儿子视钱如命。
姜钰翻开书册,佟卫碰了碰她:“世子。”
“怎么了,你说话就说话,别拍我。”
佟卫笑着说:“你把你前些日子讲给婳婳听的,那什么......什么三打排骨精后面的写给我,回头婳婳问了,你别说,我说给她听。”
“那是白骨精。”
“行行行,白骨精,什么精都行,你写给我,我背一背。”
“手疼,不写。”
“写嘛写嘛。”
“手疼,不写。”
佟小侯爷怒了,一踹桌子:“你奶奶的姜钰,咱们打一架吧。”
姜钰:“......。”
第28章 、第28章 ...
他这动静不小, 一圈的人都往这边看, 好在先生没来,不然又要挨罚。
章华殿里的这些先生都从章尚书那里学来一套, 无论谁的错, 皆是两人都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