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紧张地攥着拳头,几乎是花了准备高考的力气。
“我……真的……不知道……”
“啧!”
叶曼老不高兴地戳了下薄荷的额头,“你这丫头,从小就脑子不灵光,怎么这么多年都没点长进的。”
见套不出话来,叶曼也加快了脚步,挽着菜篮子,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路口。
薄荷停留在原地。
背上的书包很沉,但也比不了她的心沉重。
*
回到家。
秦淑华今日下班格外的早。
饭菜也都做好了,端回房间给女儿。
自己不吃,一门心思给她夹菜,“多吃点,你还是太瘦了,高三学习任务重,身体不健康,病倒了咋整?”
薄荷手里捧着本小说在看。
她平日多余的时间都放在了课业上,也就吃饭的时候能看几眼精彩的故事书。
但秦淑华还是不满意,“这种闲书少看看,等你考上了大学,想看多少,妈妈都不会管你,现在就该用心学习,知道吗?”
“哦。”
薄荷呐声道,赶紧放下手中的书。
“最近学校里有什么事情吗?”
薄荷老实说:“下个星期有英语演讲比赛,我代表我们班参加!”
语气中有点兴奋,还有点炫耀。
秦淑华关心的却是……
“赢了的话,学校会不会发奖金?”
薄荷一下噎住了。
气馁道:“没,但好像有奖品。”
秦淑华无奈地摇头。
“不是我说你,这种没有意义的课余活动,以后别逞能参加,拿了第一又怎么样?你们学校是重点高中,英语说得好的人不是海了去了?人家都知道要把精力放在对自己有帮助的事情,怎么就你这么傻?”
“妈……”
薄荷难受地喊了她一声,卑微地说:“我就是,想试一试。”
站在舞台上,被许多人关注、被许多人期待。
她真的,很想尝一尝这种感觉。
*
回到家。
她妈正在客厅整理购物袋。
裴初河高兴地跑过去看,“买什么了啊?”
“一些夏天要穿的用的。”她妈把处理的袋子交给佣人去扔掉,然后里面的物件都摆在沙发上,“大部分都是给你买的,过来看看。”
裴初河随便扫了一眼,又不大高兴了。
“你买的颜色都太艳了,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大红大绿的东西。”
“试一试吧,穿身上好看。”
“呜,不要。”裴初河撅嘴道:“我才不穿呢,拿去送给表妹吧。”
“都很贵的!送人做什么,就你舍得!”
裴初河打开电视机,任性地说:“我又不喜欢,你放这儿我也不会穿。下次逛街,记得带我去,我都好久没买东西了。”
她妈亲了亲她的发顶,宠溺道:“好的,我的宝贝囡囡。”
裴初河想到一件事儿,说:“对了,我下个星期要参加学校的英语演讲比赛,妈妈,你要来看吗?”
“真的吗?!那肯定是要去的呀,妈妈要带摄像机去给你录像。”
裴初河从小参加的每一项舞蹈比赛,她妈都录下来留念了,给她长大后看,将来结婚时,还要放给宾客看。
“爸爸去吗?”
“你爸那么忙,要看他的工作安排。不过,我们宝贝女儿的事情,他那么放在心上,肯定会抽时间去看的。”
“嗯!”
裴初河躺在柔软的沙发上,窝在母亲香香的怀里,身边是华丽的衣裳。
万事万物都很好。
她不禁想——
若是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那才叫完美吧。没有爱情的女孩子,无论生活过得有多好,总觉得是残缺的。
*
回到家。
已是深夜。
陈子期快累趴下了,只想找张床睡觉。
上楼梯时,漆黑的通道却是亮起一束冷冷幽幽的白光。
就差没吓个半死。
走近才发现,是有人打着手电筒在看书。
还没看清是谁。
她突然抬起头,一张惨白的小脸、五官在手电筒的背光下,凄厉又空洞。
吓得他堂堂的七尺男儿冷汗直冒。
幸好认出面前的短发女鬼的真实身份,才没喊出声、逃离现场。
薄荷面无表情。
冷冷清清地说了句:“你回来啦……”
“靠!”
陈子期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他妈故意在这儿等着吓我的吧?!”
薄荷白了他一眼。
嗤笑道:“谁有空吓你。”
更没人有空等你回家。
“我躲在这儿看小说呢。”
“看小说不能回家看啊?”
“不能。”薄荷丧气道:“我妈不让。”
她好不容易等妈妈睡着了,偷偷跑出来的,吃饭的时候恰巧看到剧情的关键处,不把接下来几章看完,她今夜得要睡不着觉。
陈子期盘腿坐在地上,伸头去看她手中的书。
“什么书?”
薄荷淡淡地说《金锁记》。
陈子期愣了一下,“还珠格格?”
“……”
她气得举起手电筒去刺他的眼,怒道:“是张爱玲的小说!”
陈子期聪明的闭上眼。
调侃道:“爱情小说。”
“嗯。”
薄荷低声说:“很可怜的爱情。”
不过,她可不指望跟陈子期这家伙聊张爱玲,只想赶他走,催道:“你怎么还不回家?不要在这儿打扰我好不好?”
陈子期方才还挺困的。
被薄荷吓了一遭,却是清醒了不少。
讨人嫌的本色又冒出来了。
“不走。”
“我看看你,你看书。”
“挺好。”
薄荷:“???”
心想:你不走。我走!
她把书合上,起身想离开。
陈子期突然拉住她,“喂,陪我说几句话。”
薄荷只得坐下。
“说什么?”
陈子期难得露出尴尬的表情,不知如何下口。
“快说,不说我睡觉去了。”
“别别别。”
陈子期摁住薄荷的肩,快刀斩乱麻,直奔主题。
“你是不是——也不喜欢裴初河?”
见薄荷一脸茫然。
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是不是——不想我跟她走得太近?”
……
薄荷定定地望着他,许久才冒出来一句答非所问的话:“我如果不喜欢,你就不跟她走得太近了吗?”
陈子期很坦白。
“不一定。”
“但你告诉我原因的话,我会考虑。”
薄荷面上浮起一抹轻蔑的笑。
“我的确不喜欢她,没有什么原因。就跟我讨厌喝牛奶一样,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陈子期叹了口气,突然说:“不喝牛奶长不高。”
被戳中痛处。
薄荷一下来了脾气,“所以呢?你还爱抽烟呢!抽烟会得癌症,我有这么说过你吗!”
“我不是那意思。”
陈子期解释道:“只不过,在我看来你不该跟其他女生一样,讨厌裴初河就因为她高调、张扬,有个性?薄荷,你该是理智的。我不喜欢你这样。”
“我就是这样!”
薄荷极力压低声音,痛苦地叫道:“我本来就是你不喜欢的这样,我就是嫉妒她,就是讨厌她!”
“你不喜欢的话,那就去喜欢裴初河好了!”
“反正你天天跟她打电话!”
少女
话一出口,薄荷就后悔了。
自己有什么资格讲“你不喜欢我, 那就去喜欢裴初河”这种话?太暧昧、太亲密, 不像嫉妒裴初河、倒像在吃醋。
她脸色酡红, 慌张地站起身,不愿多停留一秒。像涨到最高点的气球,都不用针戳, 自发的就泄了气。
手电筒灯光消失在廊道。
陈子期还坐在原处, 眼神幽暗、气息不稳,品了品薄荷说的那几句话,越想越觉不对劲,越想越觉着疑点重重。
第二天。
有心找她问问清楚。
两人的关系却再度陷入僵局,不同以往的是,这一回, 特别的僵。
清早。
男生等在女生家门口。
她瞧也不瞧他, 小跑到楼底下, 跟相熟的一户人家攀谈几句,然后骑着人家门口的自行车走了。
留他愣在原地,一个人去公车站。
到了学校。
他想跟她说话, 为表诚意,还特意买了一块煎饼拿手上给她吃, 结果,她收下煎饼, 转头就递给了旁边的秦绵绵:“给你。”
“这么好!?谢啦!”
秦绵绵也想气一气陈子期,谁让他老跟裴初河不清不楚的, 接过薄荷的煎饼,当着陈子期的面大口大口的吃。
不亦乐乎。
男生还没开口,她就绕开他、跑去讲台,拍了拍手掌道:“早自习了!我数三秒,都回自己座位上去!不然我记名字啦!”
底下原本一团散乱的同学瞬间元神归位。
老老实实地翻书朗读。
只剩一个陈子期还站着。
薄荷赶紧拿起小本本,记下他的名字。
“记了名字的同学,晚上做值日!”
陈子期身子一歪。
心想:老严眼瞎,肯定没见过她这副腔调,才会说她压不住台。
一整日下来。
他也没找到机会跟薄荷说话。
甭管他是拉下脸面跟她奉承讨饶,还是屡屡假装路过,都把他当作透明人对待,不听、不看、不感受。
陈子期从来知道这丫头倔,一旦下了决心,九头牛也拉不回。
只是没想到。
她都十七岁了,跟七岁时也没半点区别,发生了问题,并不去解决,一味的逃避就能觉得好过?
难道,她还想再跟跟他冷战十年不成?
……
放学后的校园。
走廊过道四处是离校的学生,背书包的女生手里拿着珍珠奶茶,挽在一起欢歌笑语,篮球场上爱运动的男生在打球,围观人群中或许就有倾慕者。
空无一人的实验室、静悄悄的图书馆,办公室里老师在跟不听话的学生谈心。
跟往常在学校度过的每一个黄昏别无二致,这般普通的日子,感觉永远不会有尽头,也仿佛稍不留神就消逝不见。
薄荷有点儿困,伏在桌上在教室里睡过去,以为睡了很长的一觉,醒来时看钟才发觉不过很短的时间。
身旁不知何时坐了个人。
“怎么了?”
女生懵懵地问。
今日并不是补习的日程,楚言怎么会来。
“你昨天不是讲,让我们帮你想想演讲稿的题目?”楚言温和地笑道:“我想到了你上回在书店跟我聊过的那番话。”
薄荷揉了揉眼,不大明白他的意思。
“你说,人生而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