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喜欢过同一个人,仅此而已。
正如裴初河删除的手机中的那张照片:她笑得甜滋滋的,身旁英俊的男生抱着猫,一脸不高兴的模样。
喜欢过陈子期,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的事。
再不会有人知道。
*
夏天结束后。
楚言的课后学习小组还在继续,薄荷代替子期担任老师,每个星期给他们讲课。
小刀跟刘丽丽的成绩进步很快,只有楚言,似乎当真没有学习的天赋。
薄荷着急地说:“都已经高三了,你再这样下去,该考不上大学的。”
楚言傻笑,没有反驳。再没多久,他就通过了飞行员的体检测试,被某航空院校提前录取。
薄荷眯着眼气道:“你怎么不早说!”
“没想到会考上啊。”
楚言抱肩道:“本来还想考不上,我就去当兵,现在,我也可以去北京了!薄荷,你要加油啊!”
是了。
大家都在往正确的方向努力前进。未来还长,我们告别了青春,拼命长大,可其实人生不过才刚刚开始。
*
高三的某天晚自习,学校大停电。
老师去找人维修了,教室里,同学们举起手机亮着屏幕,围坐在一起畅想着毕业以后的日子会怎样。
秦绵绵梦想着进入大学之后能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谭定梦想着能有属于自己的游戏公司。
“薄荷,你呢?”
……
她怔了一下,黑暗之中,没人瞧见,他紧握住她的手。分外坚定。
沉默的少年依偎在她身边。
无声的承诺。
“我希望,喜欢的女孩,天天开心,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所有的烦恼都消失,去她想去的地方。”
这是陈子期的。
“我希望,不管去哪里,喜欢的男孩,都能陪在我身边。”
这是薄荷的。
……
全校停电。
撩人的夜,只有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闪烁。
心扑通扑通跳,她与他躲在教室无人的角落偷偷接吻。
初吻。
献给了,最爱的少年。
*
毕业前夕。
筒子楼拆迁了,陈子期他们家搬去了新的商品房小区,薄荷跟妈妈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小屋,安心准备高考。
又是一年六月盛夏。
翠绿的,葱郁的,溢出草汁液的青春。
她的白袜子、白球鞋,灰色短裙,制服衬衫。
矮个子的女生旁边,高大的男生身体歪在她的肩上,下巴磕着她头顶,合影留念。
“薄荷!”
有人突然叫她的名字。
回过头。
看见秦绵绵跟谭定奔跑过来。
“高考完了,我们去游泳吧!”
“还有去江边吃烧烤,喝啤酒!”
她笑嘻嘻的说好。
陈子期拽着她的手,当着老严的面,懒洋洋地往校门口走。
“去哪儿啊?”
薄荷大喊。
“去见家长。”
“什么?”
陈子期认真地问:“是先去见你妈,还是我妈?”
“什么?!”
“我们要谈恋爱了,不跟她们说一声?”
“……”
薄荷捧腹大笑,“你有毛病啊!”
陈子期怒了,“你要反悔啊!”
“不是。”
薄荷歪头说:“能不能高考以后再说,我怕我妈打死我,就不能考试了。”
“怕什么啊,我挡你前面,要揍先揍我。”
“不行,不行。”
薄荷还是不愿意。
扭扭捏捏的。
“我还没准备好呢。”
陈子期猛地把她压在布满青藤的篱笆墙上,喘气道:“可我忍不住了。”
“啊?”
薄荷微张唇,清秀的眉眼轻轻蹙起,无辜地抬起头。
没等女生说话,男生就吻上她的嘴角,啃咬住水嫩的两瓣唇,舌头伸进去,不断纠缠,吻得缠绵又动人。
忍不住想亲你。
想牵着你的手,走下去。
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你不想吗?”
他眼神里灼热的光。
薄荷弯起嘴角,甜蜜的笑了。
想啊。
……
“子期,我喜欢你。”
“嗯。”
“你呢?”
“一样。”
“什么一样?”
“喜欢。”
“喜欢谁?”
“唉,你很烦。”
“你说啊!喜欢谁?”
“喜欢你。”
“我是谁?”
“……”
“说啊。”
“陈子期喜欢薄荷,全世界最喜欢,超喜欢,够不够?满意吗?”
“哈哈,好的。”
番外(一)
七月底。
金与火交争,教室闷热无风, 学生们在无精打采听课, 补习进行到最后阶段, 都已是筋疲力竭。
秦绵绵身旁的空位,课桌上摆着书、水壶、笔记本,却已人去楼空。
几十公里外的国际机场。
清瘦颀长的少年, 穿宽大的白t, 反戴着棒球帽,拿护照等在候机厅,望向玻璃窗外一架飞机直冲云霄,转过身走进登机口。
顾轩走了。
八月将至。
窗外飘来一阵桂花香,掩盖医院浓重的消毒水气味。
医生面带肃穆,来去匆忙, 白衣天使忙起来像打仗, 八人间的病房也腾不出一张空床位, 连走廊外都塞满了病人。
薄荷拉上帘子。
艰难地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人小幅度翻动四肢,拿毛巾擦拭身体、换干净的衣服,好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中午, 她得赶回家做饭,再送到医院来;下午, 陪母亲说会子话,鼓励她进行康复治疗, 跟护士询问照顾病人的注意事项。晚上,时时刻刻守在病床边, 以防再次出血发生意外。
一天下来,也就上午八点到十点这两时辰,趁母亲睡着,有几许清净的休息时间,看看拉下的功课,听听音乐,或是对着窗外蓝天发呆。
秦绵绵、楚言他们时常到医院看望。
给薄荷说学校里最近开心的趣事:老严假发掉地上、暴露了秃头的事实;她不在,谢文貌似想夺回班长的位置;小刀被暗恋的对象拒绝了,刘丽丽又喜欢上了新的偶像男星。
……
他们面带笑容,不袒露一丝忧愁,也从不问:“薄荷、你还会回来念书吗?”
因为都知道。
自己回不去了。
不久前,准确来说,就是薄荷跟裴初河打架的那一天。
秦淑华在一次与拆迁户谈判的过程中出了意外,突发脑溢血住院,好不容易才抢救回来。
薄荷差一点,就永远地失去她。
年幼时曾说过的气话。
“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离开这个家,我再也不要跟我妈住在一起了!再也不会见她了!”
此时此刻。
只有无尽的懊悔。
秦淑华是她唯一的亲人,她绝对不能失去的人。
怎么能够丢下她呢?
*
拉开帘子。
病房门口站了母亲的主治医生,旁边还有几个不相干的人,有律师、有保镖,当中那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就是裴氏地产公司的总经理,连志彬。
也是裴初河的父亲。
连志彬当年入赘的裴家,裴初河自小随母姓。
医院顶楼的贵宾室。
律师给薄荷递来一份文件,向她陈述道:你母亲的手术治疗费、以及发生意外事件的补偿费,裴氏集团都会全权负责。
但要签署一份保密协议,保证将来不会出现任何不利于裴氏地产的新闻。
“这是很大一笔钱。”
衣冠楚楚的律师用深幽的眼神直视这个十七岁的女孩:“你母亲发生了意外,我们都很遗憾,这笔补偿费,是我们总经理的诚意。”
薄荷仔细阅读文件中的条款。
每一条、每一项都看得很清楚,花很长时间,她或许也该请个律师来谈判才对。
“不必担心。”
律师坦言:“你母亲是我们总经理的朋友,这件事,集团一定会负责到底。”
“……”
薄荷抬起头转向母亲所谓的“朋友”,他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端的是局外人的态度。
直到她签了字。
连志彬才起身过来,拍了拍她的头,如同一位亲近的长辈。
“你母亲跟我提过你。”
男人慈眉善目,语气温和:“我女儿也常说,她跟你关系不错,是好朋友。之后,如果有什么困难、需要,都可以来找叔叔。”
薄荷垂下头,没有答话。
相较患者家属的身份,她有些过分安静了,
等人渐渐散尽。
医生过来跟薄荷讲秦淑华目前的病情。
薄荷感觉身体很不舒服。
脑海中一片混沌,血液不流通,仿佛有无数蚊虫叮咬,恶心得想要作呕。
只隐隐约约听见医生说“会有瘫痪的可能”、“需要更稳定的治疗”、“最好能去国外,或者是北京的大医院,那边的治疗手段比较成熟。”
“……会死吗。”
薄荷懵懂地问,声音清澈:“如果治不好的话,我妈她会死吗。”
医生顿了一下,没想到她问的直接,小心谨慎地说:“可能暂时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还需要进一步的观察。”
“知道了。”
薄荷站起身,鞠了个躬:“医生,我先走了,妈估计醒了,她会找我的。”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医生轻轻叹了口气。
觉着还这么年轻的孩子,就要背负沉重的生活压力,实在可怜。
*
六点,夕阳沉沉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