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清坐在校车上,因为昨晚一夜未睡,几度有些不清醒。
烫人的光透光玻璃窗照在人脸上,光线照的人皮肤透亮,夏画桥偏头看到沈景清皱着眉,眼皮子上一缕阳光。
她不悦地拧眉,从包里翻出一个笔记本,小心翼翼地举起来挡在沈景清眼睛上方。
小片阴影暗下来,沈景清有所察觉,眼皮微掀,还未看清,就感觉眼皮上覆上一双手。
“你睡。”夏画桥小声地说:“快点。”
沈景清唇角勾了勾,抬手抓住她的手腕覆在唇边亲了一下,随即头一歪靠在夏画桥肩膀上,“这样也行。”
手腕像是被烫了一下,热气直冲心口,霎时间连陌生的城市都觉得一见如故。
下了车,夏画桥跟着沈景清一起收拾宿舍,宿舍两个月没住人,气味难闻,她知道沈景清有洁癖,早早就从网上买了消毒水算好时间,刚好今天送到。
沈景清去楼管室领被子的时候,夏画桥去拿了快递,等沈景清再回到宿舍时,宿舍已经满是清香。
房门窗户都开着,热风刮进来,扬起少女的短发,她听到声音回头,眯着眼睛冲着沈景清脸上喷。
“香不香香不香!”少女踮着脚去抱他,沈景清转身把被子放在床上,抓住夏画桥的手腕,另一只手关上门,把她压在门上。
“我尝尝香不香。”他眉眼带笑,倾身压下,咬住她的唇角,随即深|入,满口生津。
对于夏画桥,他向来束手无策,以前她主动他束手无策,现在她躲避他更是束手无策。年少时,她跌跌撞撞一腔勇敢无畏剖开自己拥抱他,等他渐渐适应了这个人以后她却掉头走了。
甚至连一句“再见”也没有。
他回国以后,江晚风不止这一次问过他,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
“嗡嗡嗡——”手机震动声。
沈景清回神,习惯性伸出手臂就去拿手机,摸了半天没摸到才想起来手机在玄关壁柜上。
他起身走过去,看了眼来电人,眉眼一垂,摁了“接听”。
“我不想在医院了,你现在要么把我转到你医院里,要么就让我出院!”电话里一道尖锐的女音,宋妍扬手打翻一个玻璃杯以示自己真的受够了,即便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沈景清,你说话!”
沈景清:“我没时间管你,想出院还是想转院,找你的医生。”
“沈景清!”宋妍大喊一声。
沈景清眼皮都没抬一下,抬手挂了。
*
周六晚上,夏画桥如约请小刀吃饭,为了避开和沈景清的直接见面,她特意在小刀放学的两个小时前给沈景清发了个微信。
发完后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满脸惆怅。
江晚风瞧了病怏怏的夏画桥一眼,把手机拿过来,顺利解锁以后看到微信页面最新联系人是“沈”。她点开,一字一句地念出来:“我们已经到了,你直接去接小刀。”
“我们?”江晚风挑眉。
夏画桥指了指江晚风,又点了点旁边的严孙,有气无力地说:“我们。”
江晚风长长地“哦”了一声,一脸微笑地把手机推到夏画桥面前,“不过不是我问,是沈医生问的。”
夏画桥闻声一把夺过手机,低头看到沈景清回的消息,抿了抿唇回:“我喊了江晚风和严孙。”
说完顿了一下,她又心虚地补了一句:“小刀肯定也想他们了。”
足足过去了一分多钟,沈景清才言简意赅地回了个:“嗯。”
夏画桥猛地松了口气,感觉心里的一颗大石头落了下来,可石头太沉,又压的她胸口闷闷的。
江晚风看见夏画桥这个没出息的模样心里就来气,这烧烤摊露天,她点了支烟叼在唇间,烟缕飘进风里与嘻哈声融在一起。
她眼睛一眯,吹了口气,“你们俩现在什么情况啊?”
“没什么情况。”夏画桥手指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严孙比不上江晚风淡定,说话也是直来直往,“你们俩真逗,以前你粘着沈景清,我们看戏,现在你不粘了,我们还是看戏,诶你们俩现在谁粘谁啊?”
江晚风叼着烟笑,“沈医生粘她你信吗?”
严孙先是摇头,随后又点头,犹豫两秒又摇头,“哎我也不知道,沈医生太难捉摸了。”
“是什么给了你点头的勇气?”江晚风问。
严孙小心翼翼看了夏画桥一眼,“其实……我一直有个秘密没说,但是现在你俩也分手了,我觉得可以当成一个往事来回忆。”
江晚风幸灾乐祸,“赶紧说赶紧说。”
严孙看夏画桥情绪没有多反抗,轻“咳”一声说:“你们以前不是一直好奇小乔和沈景清早恋的事是被谁捅出去的吗?其实我知道是谁。”
“谁啊?”夏画桥愣了。
这个事说来话长,当年夏画桥追沈景清废了不少功夫,后来追上了,俩人恋爱的事也没几个人知道。
夏画桥想着沈景清好歹是优等生,早恋这个标签多不好啊,于是就让知道的几个人别往外说,大家一致沉默,这个事瞒的至少有大半年。
那个时候夏画桥有一个毛病,平时高兴了,就美滋滋地给别人说自己男朋友怎么怎么帅,怎么怎么优秀,恨不得把沈景清夸成一朵花,然后再当成宝贝藏起来。一旦和沈景清吵架了,逢人就说自己重归单身。
她一天一个身份,男朋友天天换,今天是男朋友是小狼狗,明天男朋友是小奶狗,可别人却从来没见过她男朋友是谁。
后来有一次,她和沈景清吵架,逢人就花式亮单身,甚至当着沈景清的面让别人给她介绍男朋友,特意强调要脾气好的,会说好话的。
晚自习放学回家,月光皎洁,一地白色,胡同人烟稀少。夏画桥哼着小曲,忽然瞥到角落里一抹人影,她害怕,可是回家的路只有这一条,于是便硬着头皮过。
就在快要完全过去的时候,黑影一闪,夏画桥吓的忍不住尖叫一声,随即被人拽到了墙角,她挣扎着要大叫,却听到一道很低很沉的声音。
“是我。”
夏画桥不由得一愣,恐惧烟消云散,一拥而上的是委屈和矫情,她别过头,冷“哼”一声,“你来干什么?”
沈景清不说话,轻轻勾住她的手指,捏了两下。
夏画桥心尖一颤,她偏头,恍惚的月光如薄纱一般洒下来,沈景清俊朗的眉眼模糊又清晰,看的她不由自主失了神。
还未等她清醒,沈景清忽然手指用力,捏着她的手腕压过头顶摁在墙上。夏画桥一惊,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随即滚烫的呼吸铺天盖地盖过来。
她呼吸一紧,唇瓣微张,湿热感瞬间包裹了整个身体。
那是夏画桥和沈景清谈恋爱以来第一个亲密接触,也是她的初吻。
他热烈地在她唇上盖章,用一种近乎极端的方式无声地告诉她,他很在乎她。
两个人吻得情难自禁,黑暗里所有冲动都被无限放大,少年的青涩,荷尔蒙迅速生长。夏画桥抱着沈景清的腰,第一次觉得沈景清身上是热的。
就在这时,沈景清手机忽然响了,紧接着胡同里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夏画桥一惊,一把推开沈景清。
下一秒就听到了大脑袋的声音,“谁?谁在那!出来!老子什么也不怕我告诉你!”
话落,夏画桥只觉有亮光照在脸上,她偏头,抬手挡住光。
大脑袋拿着手电筒震惊了,“卧槽……你们俩……”
沈景清指腹擦了下唇瓣,拉过夏画桥的手走出去,路过大脑袋的时候,丢了句,“在这等着。”
等沈景清再次回来的时候,大脑袋还是很震惊,“你……她……小乔她……哎艹!沈景清你可以啊!”
沈景清垂眸,浓密的眼睫在眼睑处落下一层阴影,声音微沉,“别往外说。”
说到这里,严孙摸了摸鼻子,“你也知道,大脑袋那个嘴……比他脑袋还大。”
夏画桥没想到还有这一茬,都忘了害羞了,她眨了眨眼睛,“所以呢,你现在说什么意思?”
严孙“啊”了一声,“你就没有别的想法?大脑袋还给我说,那天沈景清不知道为什么和他约在小胡同,还说找不到就打电话,结果到最后屁事也没有。”
江晚风这下明白了,长长“啊”了一声,意味深长挑了挑眉,“看来你们当初恋情曝光也并非意外啊。”
夏画桥一愣,猛地直起身子,“你的意思是……”
严孙疯狂点头,“我就不信沈景清不知道大脑袋嘴大!”
“什么嘴大?”身后忽然传来小刀的声音,他凑过来,“谁是大脑袋?”
夏画桥和严孙双双回头,只见沈景清目光晦暗不明站在后面。
“……”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顾今连没出现,但他还是托我说一句,他叫顾!今!连!
三个字靴靴。
第12章
呼吸像是拂过了八千里海面遥遥飘过来的热风,慵懒的夜晚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血液在冰凉的酒精味里沸腾,隐隐有淡淡柠檬香萦绕在心头。
夏画桥视线在沈景清眼睛上停滞片刻,移开,摁着小刀的脑袋推了一把,“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小刀“哈”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埋怨道:“以前拿我当宝贝,现在分别几年装不熟。”
说完他又冷“哼”一声,“你以前拿沈景清当宝贝,现在怎么还——”
“陈远扬!”夏画桥及时制止。
小刀还从来没见过夏画桥那么严肃的模样,不由得一愣,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下意识去看江晚风和严孙,只见这俩人一个抿着唇笑得乐不思蜀,一个脊背挺得跟后边有教官盯着一样。
“怎、怎么了?”小刀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你哥更年期到了,快看看你想吃什么?”江晚风看了看夏画桥,又看了看沈景清,笑着出来打圆场,她把菜单丢过来,身上的潇洒劲儿和上学时一模一样,“该点点,今天管你吃饱。”
“那是,我姐一向说话算话!”小刀嘴甜,冲着江晚风丢过去一个阳光明朗的笑脸,然后问出心中的疑虑,“你们几个这些年是去逃难了吗?”
“保卫祖国谢谢。”气氛渐温,严孙才敢说话,他拉开一把椅子,喊沈景清,“沈医生坐这!”
沈景清轻轻扫了眼夏画桥的侧脸,随即敛眸,眼睫覆上一层浓浓的夜色。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坐过来。
桌子是小圆桌,五个人,五个方向,偏偏夏画桥和沈景清坐正对面。夏画桥一抬头对上沈景清的眉眼,眼波微闪两下,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余光里,烧烤架上袅袅升起的白烟紧紧包裹着沈景清,给他清冷无欲的外表添了一分烟火气。
他今天穿的依然是衬衫,白色的,有风从他的方向吹过来,单薄的布料微微浮动,灯光照的衣服透明,能看到肌肤的颜色。
他抬手拿夏画桥面前的开水,气流掠过鼻尖,夏画桥闻到一股浓重的医药味。
严孙就在他旁边,闻得更清楚,“沈医生刚下班?”
“嗯。”沈景清点头,“开车来的,今天我不喝酒。”
“行,刚好我们都是打车,总得留一个司机。”严孙笑着说。
沈景清淡笑。
沈景清年少时几乎是个从来不笑的人,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
刚转来的时候,大多数人都觉得小孩都这样,换了新环境,不太适应,难免外冷。后来相处起来,大家才意识到,这人不仅仅是外冷,他连心都似乎也裹上了一层厚重且难撬的壳。
所以沈景清这一笑,严孙差点没以为自己老花眼了,他震惊地指着沈景清,“我靠,沈医生你居然会笑啊。”
“我又不是机器人。”沈景清再次失笑。
“那你现在有朋友吗?”严孙凑上来,“诶,你和你们小护士说话吗?”
沈景清唇角始终扬着,闻声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应景,沈景清手机居然响了,他垂眼一看,是同事来的电话。
“我已经在吃饭了。”沈景清点了“接通”就说。
对面“哇”了一声,夸张地吼:“沈医生你也太不厚道了吧!大家可都没吃呢!下午讨论的时候你没听见啊!”
沈景清喝了口水,喉间舒适了几分,嗓音变得清晰,“我可没说我会去。”
“靠!”对面又吼了一声,“明天就宰你!”
沈景清挑眉,“不好意思,明天我休息。”
不等对面再次吼起来,他丢了句,“忙着呢,先挂了。”
这一个电话听的严孙更震惊了,他竖了竖拇指,“了不起,沈医生现在居然还能和人开玩笑。”
说完他忍不住举瓶轻轻碰了下沈景清的水杯,“走一个,敬我曾经给你打过电话的岁月。”
说到这里,桌子上几个人都非常了解地笑了。
沈景清那个时候话少,接电话的时候更少,你问一句他要么“嗯”要么“哦”,连“好”都很少有,想等他主动问什么,非常难。
那个时候夏画桥就觉得沈景清很厉害,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他根本什么都不需要问。
饭后已经晚上九点还多,起初小刀滴酒未沾,结果架不住夏画桥劝,三两句一吼,少年狂气质一下子就被震出来了,拎起酒瓶就是大半瓶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