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一旬一生——紫墨海
时间:2018-06-20 09:29:43

  相比起寻常暴发户,王家做的不算过火,也许郗道茂不足为惧,但这件事毕竟闹得太大了,大到一个不好,皇家和王家都无法收场,王家若无法服众,如何能力压诸姓成为顶级世家?
  等道观彻底建成,卫夜在王家的日子也数到了尽头,王家那边客客气气地在族谱中注明了“性情不合”的离婚原因,也让卫夜将嫁妆及这些年的收益悉数带走。卫夜也不客气,当真是一匹布都没留下,居住了十几年的院子,空荡荡的好似飓风刮过。
  五十家丁护着嫁妆先出门,卫夜领着剩下的人从从容容地穿过王家的宅邸,一层一层,每穿过一层,就好似脱去了一层繁冗的包袱,越走,脚步越是轻快。
  王家的妯娌们基本都背靠娘家,纵然娘家地位有起落,夫妻恩爱不再,亦有敬重,也鲜有如郗道茂这般倒霉的,郗道茂原本便是手腕圆通的,又没有孩子,跟众人关系一向良好,今儿她离开王家,所有人都来相送了。
  王夫人拉住卫夜,压抑着满腔的叹息,“你是个通透的孩子,该看得分明才是,留在建康,于你有弊无益,若只赌一口气,只怕下半生也难得清静,何苦呢?”
  卫夜微微一笑,却坚定地从王夫人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直直地盯视着王夫人,“姑姑好意,道茂心领,我倒不是赌气,只是郗家已经没人了,我回去作甚?我七岁便长居建康,健康便是我的家乡,谁也不能让我学那丧家之犬,惶惶奔逃。”
  王夫人倒抽了一口气,然而迎着侄女那坚定的目光,竟什么劝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郗家人,无论男女,都是固执的,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侄子郗超如此,道茂也是如此。
  卫夜转身朝曾经的嫂子们团团一礼,态度落落大方,并无半点自怨自艾,“多谢各位嫂子相送,看来道茂做人不算太失败,若嫂子们将来有闲暇,尽可来道观寻我喝茶,道茂必扫榻相迎。”
  谢蕴摆手,随手拭了拭眼角,“走吧,走吧,眼看你春风拂面,即将脱去樊篱,难道还要我们祝贺你不成?”
  卫夜呵呵一笑,眼角瞥到回廊那头飘过一片眼熟的衣角,只当没有看到,客客气气地同众人道了别,转眼毫不留恋地款步而去。
  王府门外,一辆宽敞朴素的舆车停在那里,卫夜扶着郑氏的手上了车,舆车一动,车轮骨碌碌碾过苔痕浅浅的青石路,将王府慢慢地抛在了身后,女仆们除了郑氏贴身伺候着卫夜,其余都坐在了后面的牛车上,壮硕威武的健仆骑着马护佑在舆车左右,并不敢有丝毫懈怠。
  舆车绕过青溪里,即将出巷,前方碌碌而来一列车队,领头的香车轻纱飘逸,镶珠嵌宝,奢华处不可描述,衬得卫夜仅仅蒙了一层青绸的舆车顿时显得寒酸了。
  青溪里虽然是世家聚集地,巷子却狭窄,仅能过一辆车而已,双方迎面而来,必然要有一方退避。
  对面的车队中走出一名俏丽的女婢,目露不屑地道,“新安公主在此,前方之人还不让路?!”
  呵,新安公主?当真是狭路相逢。
  郑氏气得简直怒发冲冠,她站起来就要出去理论,被卫夜拉住了。
  “何必呢,阿姆,新安公主到底是金枝玉叶,我一介下堂妇,焉能不给她让行?如今谁不知她跋扈放荡,世人不会因我这点退避便瞧不起我,我也不能因为心中的一口气便拿身家性命去赌。”
  一个疯狂到当众追求有妇之夫的公主,古今罕有,她已经不在乎外界对她的看法了,只知道享用自己的特权,而皇帝又对她心有愧疚准备补偿予她,皇权的威力在这一场与世家的拉锯战中得到无限的放大,皇帝不用才是傻子。
  “让吧,嘿,司马皇室,也没多少名声可以挥霍了,司马道福嚣张不了多久了。”卫夜淡淡地嘲讽一声。
  凭良心说,司马道福的爹,司马昱比起晋朝其他皇帝,算得上是一股清流,在位仅八个月,没什么大作为,但人家也没什么大过错,司马道福能够把王家逼到这个地步,也裹夹了桓家的势力,只可惜,桓温死了,司马昱也要死了,其后即位的司马道福同父兄弟,对她可没有多少姐弟情意。
  郑氏并非冲动无脑之辈,只是一时气昏了头,终究是历练多年的人物,分得清轻重,当下忍着一口气,冲窗外打了个手势。
  卫夜的车队缓缓后退,缓缓后退,直接退到了刚刚离开不久的王家门前,与此同时,新安公主的车队也来到了王家门前。
 
 
第18章 旧时王谢 第六话
  王家门口的热闹尚未散去,只见刚刚离开的车队又缓缓退了回来,还不等大家惊讶疑惑,就看到了车队对面那咄咄逼人的香车,那熟悉至极的公主规制,让人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人!
  围观的人群顿时哗然——哇,有好戏看了!
  爱看热闹的人顿时兴奋起来,马上就要上演两女争一男的戏码了?
  理智的人则纷纷暗地里摇头,为郗家女担心起来。
  别说墙头屋角了,就连不远处的大树上都坐着许多人,国人好凑热闹的天性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旁观者犹可,王家人则又是另一种心情,用后世的话说,那就是日了狗了!
  新安公主和郗道茂?这两人虽不曾动刀动枪,但关系堪比生死仇敌,偏偏新安公主占据了权势,郗道茂则占据了大义,这样的两人凑到一起,就连王家人在一瞬间都是脑中一片空白,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他们暗中偏向新安公主也就罢了,但是,世间很多事情,能做不能说,谁敢承认自己是个奴颜婢膝向权势低头的势利小人?
  这时候的舆车也好,香车也好,都不会遮得严严实实,因此,早在路上相遇时,司马道福就知道对面车里坐着何人了,眼见对面的车队对自己退避三舍,心中格外得意,尤其是这种退避,还赤‘裸’裸地落入了王家人的眼中,呵,这种没有骨气懦弱无能的女人,王郎岂会再惦记?
  站在王家门前,司马道福就像战胜凯旋的将军,勾勒得美艳丰丽的脸庞越发显得盛气凌人,配上那一身精心的装扮,恰如开屏的孔雀一般,“郗姐姐这是要离开建康?原想请姐姐上巳日同游,可叹竟无机会了。”
  舆车内,卫夜闻言,悠悠一笑,曼然开口。
  “我与你如何同游?公主美意,只能请有缘人共享了。”
  相比起司马道福的落井下石,小人得志之言,卫夜的态度,清淡从容,不疾不徐,显然更符合时下人的观念,由不得人不暗中叫一声好,同时在心里把司马皇室骂了个臭头!
  ——世家贵女与皇室公主交锋,孰高孰低已显然可见。
  “你……”
  司马道福被怼得下不来台,不由得柳眉倒竖,正要发火,忽然看到王家门前出现了一道心心念念的身影,只让人恨意勃发的是,心上人的目光,一丝儿也没有落到她身上,反而痴痴地追随着那破车上故作端庄的贱人!!
  一瞬间,司马道福本就透出一抹疯狂的眼底彻底扭曲了——原本顾忌着名声,顾忌着王郎对她的印象,她还打算放这贱人一马,只要对方不再纠缠王郎,就让对方活着返回娘家,可如今她改主意了,既然贱人不识趣,那就别怪她下手狠了,反正她的名声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纵然世人都对她咬牙切齿又如何?谁敢阻拦她?王郎是她的,是她从年少就憧憬向往的心上人,是她不得不嫁给桓济那莽夫后唯一的心灵慰藉,谁都别想夺走!
  王家门前的气氛本就尴尬,当一直躲在门后不忍当面目送妻子离开的王献之露面,司马道福涌到嘴边的斥骂突然中断后,这尴尬的气氛直接被推上了顶峰!
  谁都看得出来,王献之此时此刻是多么的痛苦无奈,这世道对男子原就宽容,何况王献之与郗道茂曾经十几年如一日地恩爱,感情做不得假,最后却因司马道福横插一脚而劳燕分飞,不能不令人深感同情。
  围观的众人对着王献之叹息不已,转身纷纷把所有责难都倾给了司马道福,却发现司马道福那堪称凶戾的目光正投向不曾露面的郗道茂,众人大吃一惊,却又并不觉得意外——
  都不知羞耻地抢人夫君了,对原配充满恶意也太正常了!
  原本并不打算现身的卫夜,自然听到了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司马道福阴狠的目光如两条毒蛇般射向自己,她想忽略都难,卫夜蹙了蹙眉,看来她这息事宁人只等对方报应临头的想法是行不通了,她没打算报复对方,但显然对方不打算放过自己,为了自个儿的人生安全,她恐怕要改变计划了。
  卫夜按着郑氏的手,站起来直接掀开车帘迈了出去,站在车辕上,双手叠在腹前,静静地环视了一周,目光中仿佛带着一种莫名的威慑,使得原先议论不休的人群不知不觉闭上了嘴巴,现场慢慢安静了下来。
  卫夜这才将目光调向司马道福。
  不得不说,光看外表,司马道福比卫夜年轻娇艳,打扮得也更华丽贵气,然而女人之间的比较,并不完全取决于年龄容貌衣饰等外在,还有气质,风韵,修养等内涵,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卫夜和司马道福并站在一处,任何人的目光,第一时间都会落在卫夜身上。
  当然卫夜并不会为此自豪,做了近百年的绝色美人,对美的自信早就刻在了她的灵魂里,跟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比外在美,她是有多无聊啊!
  “公主无非是担心我与子敬藕断丝连罢了,”卫夜冷冷地看着司马道福,出口惊人,全不管周围一片怪异的脸色,“你大可放心,我愿意离开王家,离开子敬,并非因为你纠缠不休,而是因为子敬心生动摇,君既无心我便休,既不能予我一心一意,又如何值得我倾心相投?”
  君既无心我便休?
  卫夜铿锵有力的话回荡在耳边,一字一句,平静而决绝,王献之面上茫然,血色却在一层一层地褪去,最后,只余一片惨白。
  前尘旧事皆如幻,君既无心我便休。
  “走吧!”
  卫夜没有看向任何人,回到舆车内坐定,开口道。
  再没人能说一个字,如斯决然,又如斯平和,道出了郗家女莫大的决心,莫大的骄傲!
  他们身为旁观者,不忍再难为她,不忍将她再拖入这注定一败涂地的战场。
  众人如潮水般往两旁让开,让出一条通道,卫夜的车队安安静静地穿过,从从容容地离去,渐行渐远。
 
 
第19章 旧时王谢 第七话
  法自观,位于碧螺山的半山腰,从山脚到山腰,是一条青砖铺就的三尺宽小道,曲曲折折,掩映在繁茂的树影中,直到尽头,却是一片平缓之地,用青红两色砖铺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八卦图。
  八卦图后,就是漆黑的道观大门,衬着黛色瓦雪白墙翠色景,少了许多庄严肃穆,山水之秀尽笼其中,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进入观门,左右两座高高的塔楼,分别是钟楼和鼓楼,再向前,中轴线上是前后两座两层建筑,前者逍遥殿,后者长春阁——卫夜起名就是这么废,她并不打算供奉道教有名的圣人真君,直接塑了自家师爷爷逍遥子的真身,反正逍遥子最后破碎虚空了,论修为,并不比那些历代知名的真人差,供奉他一点儿也没有弄虚作假!
  两座主建筑周围延伸出回廊,连着左右及后方四座四合院,后隔着一堵月亮门,后面两座一座是给打理道观的小道姑们居住的,一座是卫夜给自己留的待客院,前面两座是以防有人上山留着歇脚的,总体而言,这是一座简朴,窄小,且没有太大特色的道观,不过是卫夜为自己出家做女冠显得名正言顺而置办下的产业罢了。
  真正属于她日常起居的地方却是在法自观的后方,待客院有一处后门,从后门出去,静走片刻,便来到了卫夜藏在山林中的庄园。
  迥异于魏晋时的建筑风格,尽显极简风格,卫夜自从知晓自己还能回到现世,便不再吝啬于对玲珑锁内物资的使用,整座庄园内,衣食住行等各个方面,几乎完全向现世的便捷舒适靠拢!
  自从卫夜成了远近闻名的逍遥观主后,这座既没有盛名道长镇守也没有宏大道场的小道观,反而成了建康上层圈子里人人皆知都欲前往的地方,络绎不绝地往法自观敬香,闹得卫夜哭笑不得。
  王献之后来独自来了三趟,第一趟想让小道姑们传话,第二趟想让小道姑们传递信件,统统被拒绝,最后一趟却是一瘸一拐被家丁搀上来的,一只脚裹了一层又一层,跟端午的粽子似的,动都不能动,他也没再要求见卫夜,给卫夜传话传信,只独自一人在逍遥殿呆了一天,整个人好似老了十岁,又成熟了十岁。
  他的一生实在是太顺利了,以至于他活到近三十,尚且带着一股少年式的天真纯粹,所以他的一手书法能与其父相媲美,而婚姻破裂,大约是他一生经历的最痛苦最残酷的挫折,从此后,那青溪里的翩翩贵公子消失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仕途上青云直上的政客。
  这大约是他做的最后一次毫无意义的抗争。
  等谢玄再次上山,带给她的便是王献之与司马道福成婚的消息。
  “还是表妹厉害,一句‘君既无心我便休’,子敬为此而心死,司马公主纵然使尽浑身解数,怕也只能落得半生求而不得,生不如死。表妹可知,子敬成亲当日,满城贵女们潸然落泪,只为祭奠一段逝去的佳话。”
  棋盘前,谢玄潇洒地斜靠着圈背藤椅,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整张脸庞简直逆生长,眉目舒展开,宛若一笔浓墨重彩的丹青图,透出惊心动魄的绝俗意韵。
  他执着黑子,修长的手指不似时下男儿以绵软白皙为美,反而清瘦虬劲,骨节分明,虎口处厚厚的茧子,不容忽视。
  卫夜坐在他对面,一手扶腮,懒懒散散地将白子随意一放,顷刻间干掉自己三四颗子儿。
  “难道要我做那唧唧歪歪小儿女态以迎合众人的揣测?司马道福也好,王子敬也好,如今都已与我无关。我说出的话,每一个字都是发自内心,所谓覆水难收,更别提根本没人想收回。”
 
 
第20章 旧时王谢 第八话
  王献之和司马道福的婚礼盛大得超过了各自的当初,仿佛是为了向世人印证什么,司马道福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少女时便倾慕的良人,此生再也没有遗憾了。
  然而,婚后的生活并不如日思夜想的那般甜蜜,王献之甚至不肯和她同房,洞房花烛夜,任红烛高燃到熄灭,新郎也没有出现在新房内。
  天微微亮的时候,枯坐一夜的司马道福终于清醒了,这段时间一直被甜蜜梦幻包围的她忽然间恍悟——只要郗家那个女人还活着,王郎的心里永远都不可能装下她!
  只要那个女人死了,只要那个女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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