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蕊连连点头。
程之明离去了,唐蕊又激动又开心不知如何是好。巧香正好进来,瞧见她脸色激动, 觉得疑惑。唐蕊在她耳畔嘀咕了几声,巧香也高兴的大吃了一惊。
巧香笑道:“太子现在东宫书房,良娣亲自过去吧。”
唐蕊笑着点点头,吩咐:“将厨房里炖的乳鸽汤拿来, 我送去给他喝。”
书房之中,男子正埋头批阅奏折。紫檀的案几上,摆放着满满的案卷,在案卷一旁又堆叠着厚厚的奏折。朝中事多,便是每日看这折子,也能看花眼。
不过男子批阅速度极快,拿起折子,不过扫一眼,便朱笔批下,迅速的搁到了一边,又另换了一个折子。如此这般,一个时辰的功夫,未批阅折子便少了好些。
半晌,他搁下朱笔,靠在椅边稍作休息,这时,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伺立在一旁的田广赶紧去开门瞧着外头是良娣,连忙放进来。
司徒珏抬头,只见门口一张雪白的脸笑颜如花,她穿着浅蓝色长裙,玉簪挽着乌发,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他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送的什么?孤正想歇歇。”
田广见他两个要说话,连忙退下。
唐蕊将汤搁在屋侧的圆桌上,笑道:“你猜。”
“鸡汤么?”他走过来,也探头去看那食盒里的东西。
“你前儿不是说要把那只八哥炖了吗?我记着呢,今日就炖了八哥给你吃。”她倒了一碗汤送到了他的跟前,却隐隐看出他眼底的嫌弃。
“那只八哥?”他紧紧抿着唇,“倒是可惜了,嘴挺灵巧的。但是,你确定要给孤喝八哥汤?”
他真从未听说八哥汤养人的。
瞧着他一脸的不情愿,唐蕊“噗嗤”一声笑了,“玩笑话,八哥那么灵巧,我哪能炖它?这是乳鸽汤,尝尝吧。”
司徒珏睨了她一眼:“调皮!”他拉着她坐下,也给她倒了一碗,两个一起喝汤。
“今儿心情不错?莫不是有什么好事?”他挑眉看她。
“被你猜到了。”
“哦?真有好事?”
唐蕊嘴角含笑,点了点头,“若是十个月之后,有个小不点叫你爹,你可高兴?”
他拿着调羹的手微微一抖,将调羹“砰”的一下扔在了瓷碗里,双手用力的握着她的肩膀,惊喜极了:“你真的……有了?”
唐蕊认真的点头:“不过我真的觉得我还小……不想那么快……”
她话没说完,便被男子整个的拉过来拥在怀里,她窝在他的怀里,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能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
“孤高兴。”他沉沉说,难以掩饰喉头的哽咽。
唐蕊诧异:“你这么激动啊?”
她怎么感觉他比自己还激动?她的确觉得现在的年纪生孩子小了些,但是看到他这么开心,便也觉得值得了。
他低声道:“你知道太子为何自称孤吗?”
她摇摇头。
“因为自称孤的,便真的是孤家寡人,但是如今有你,我本已经心满意足。如今又有了孩儿,我更觉得这世上没有比我更圆满的人。”
唐蕊听着感动,又有几分心酸,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别担心,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咱们的孩子也是。”
他抱着她,柔软而馨香,还有她肚中的孩子,他从未想过重来一回,上天竟对他如此不薄。
他想起一件事,道:“孤本想明日带你去皇觉寺还愿的,你这情况怕是不能去了。”
“要去的。”唐蕊连忙道。
司徒珏拉着她的手上下的看,眼底带着犹豫,“但是……”
唐蕊笑笑:“无妨,此去皇觉寺路途平坦,上山又有轿子,殿下你怕什么?我早想去寺里逛逛,听闻山上枫树众多,如今层林尽染,一定很美。殿下,你就带我一起去嘛!”
她拉着他的手撒娇,司徒珏看她这样也拿她没办法,摸了摸她的脸,道:“罢了,孤带你去。”
这次出行,因为良娣怀孕的关系,司徒珏特地多带了侍卫随行,不过都是便衣打扮,没有大作声张。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车行缓慢。这时从隔壁街也过来一个车队,车队前有人骑马开路,那人却是个眼熟的。
唐蕊隔着纱帘看到那白马的少年,玉冠朱衣金腰带,模样俊俏,可不是秦修吗?
她瞥了一眼太子,太子皱着眉头睨了外头那人一眼:“他跑来做什么?”
唐蕊提醒:“今儿休沐呢,出行的人多。”
秦修身后护着的车驾正是云阳郡主的马车,马车里头坐着的是云阳和郡马爷。
云阳瞧着前头的马车很是眼熟,掀开了帘子仔细一瞧,那可不是太子的马车的吗?
云阳大喜,瞧着这架势怕是也是去皇觉寺的。
云阳吩咐了宫女去问太子上哪儿,宫女回来禀告,说良娣同太子一起去皇觉寺上香,也邀请她一路同行。
云阳欢喜,便将自己的马车跟着太子的马车后面,一起前行。
秦修策马在两个马车的旁边缓缓走着,知道前头马车里头坐的正是上次自己表白的女子,他心里有几分不自在,毕竟那次被太子修理的很惨,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他缓缓骑着马,将眼睛挪到了路边。
路边妇孺指着马上的英俊儿郎议论纷纷。
“那个少年好俊呢!”
“谁家儿郎啊?”
“听闻是秦家的。”
路边头戴帷帽的女孩听了这话停下了脚步,凑到人群中抬眼望过去,果然看到秦修鲜衣怒马坐在马上。
程思扶着嬷嬷的手,嬷嬷叮嘱:“姑娘,这街上人多,赶紧回去吧。”
程思点点头。
她正转身,却觉得那匹马到了跟前,陡然马儿打了一个响鼻,一股马气喷到她跟前,吓得她一跳。
“马儿,好好走路,别什么人都去招惹!”少年清澈的声音传来,程思抬头,吓唬她的那匹马可不就是秦修的吗?
她隔着白色的帷帘怒目瞪着马上的少年。
秦修冷哼一声:“马儿,走!别跟一个升斗草民计较,都是没眼力见的。”
程思气的跺脚,他分明是在报仇呢。上次打了他的脸,他一定还耿耿于怀。
“秦修!”她气呼呼的叫道。
“我可不认识你!”秦修睨了她一眼。
唐蕊在马车中听到声音熟悉,撩开帘子一角,便看到程思在街边站着。
她听了马车,叫巧香去把程思叫过来。
程思一看是表姐在马车里十分高兴。
她偷眼瞅了太子一眼,果然英俊又威严。
“你可愿意跟我们一起去上香?”唐蕊问。
小女孩都爱玩,她赶紧点头。
“那你坐轿子吧。”唐蕊给她安排一乘小轿同行。本来马车也行的慢,坐轿子一样的速度。
程思连忙点头。
秦修在马上,见程思坐着轿子同行,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到了山下,便是换了轿子上山,果然如传闻的一样,山上枫树遍植,层林尽染。
“风景真是不错!”唐蕊掀开轿帘看外头的山景。
司徒珏坐在她身畔,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肚子:“觉得还好吧?”
唐蕊笑:“我又不是个琉璃人,没事的。”
入了寺庙,因着太子和郡主都来了,主持立即派了小和尚将闲杂人等清了场。
闲杂人退去,这寺庙清清静静的,便只剩下太子和云阳的人了。
吃过午斋,唐蕊怀孕要午睡,太子便陪着她在禅房里头。
程思瞧着唐蕊全程有太子陪,自己便偷着在寺庙内外闲逛。
她逛到了庙外小峰上,那儿有一株大枫树,只见满树红枫,在阳光下夺目而耀眼,漂亮极了。
她摘了帷帽,盯着那枫叶瞧,嘴角微弯露出了笑意。
正好秦修也逛到这儿,瞧见一个身着素白纱衣的女孩立在枫树下仰头观赏枫叶,风吹起她的纱衣,轻轻飞扬,乌黑的长发亦随之起舞,倒像是要乘风归去一般。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走过去问。
程思吓了一跳,蓦地转过身,想起方才他用马吓唬她,顿时脸都黑了。
“要你管?”她嘟起嘴。
“哼!”秦修冷哼一声,“你胆子好大,信不信我趁着没人的功夫,把你从这上面扔下去。”
“你……”程思被气的脸儿涨红,“你敢?”
“你以为我不敢?”他冷冽的看着她,“敢打本将军的,这天底下数的出来。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你爹是个五品太医吧?他叫……程,程什么来着……”
程思蓦地瞪大了眼睛,有些害怕,“你想做什么?”
秦修吓唬她:“我是一品骠骑大将军,你爹是五品太医,我比你爹整整大了四品,你说我想干嘛?我告诉你,本将军想干嘛,就能干嘛!”
程思心里算了算,他果然比自己爹大了四品,人说官大一品压死人,他整整大四品呢。
她不由得后悔极了,当初她为何要打他呢?
她立在枫树前,郑重的望着眼前的朱衣少年,风吹起他绛红色的袍子,衣袂翻飞。
她认真的说:“秦修,一码归一码,我打了你,我还给你就是。我打了你两个耳光踢了一脚,现在我在这儿,你大可以还回来,我不还手就是。”
秦修一愣,她不还手?若是他真的出手,她有命还手吗?
他扬起拳头,道:“我的拳头很硬,一拳头就够了。”
程思吓得吞了一口唾沫,闭上了眼睛站的直直的,“好,我准备好了,你打吧。”
秦修举着拳头,看着吓得脸色青白的小姑娘,突然觉得好笑。
“好,我打了。”他慢悠悠的说。
程思没作声,紧紧闭着眼,又吞了一口唾沫。
只听到耳畔风声,她惊得心儿都快跳出来,“咚”一声闷响,她魂儿都快飞出去了,但是身上并没有痛感。
只听到“沙沙”之声,似乎有什么簌簌落下。
她惊愕抬头,只见头顶的火色枫叶一片片从天而降,仿佛色彩瑰丽的蝴蝶,洋洋洒洒落在她的发上、肩头,也落在了眼前少年的发上、衣上。
他的拳头打在了树干上,侧身立在她的身畔,他挑着墨染一般的眉看着她,眼底带着戏谑之色,那双眼,仿佛星光熠熠生辉。
程思心口“砰”的一动,仿佛失去了节奏。
秦修收回了拳头,那粗壮高大的枫树还在颤抖,他桀骜一笑:“你以为我秦修是什么人?打一个小姑娘?!你想我叫天下人耻笑吗?哈哈……”
他大笑着转身离去。
望着他火红色的背影,程思捂着自己的心口。她叹了一口气,对自己说,或许她没办法拥有这样一个少年,不过至少今日的画面,她可以一辈子将它深藏在心底,时时回忆,永不忘记。
☆、山雨
唐蕊坐在窗边, 看着外面的风景赏心悦目,十分开心。太子走过来, 将窗扇半掩, 道:“山风凉的很,要遮一些。”
“不凉, 还好。”她柔声道, “你别说,怀孕了胃口还真有些变化。我喜欢吃酸的。”
她手边搁着新鲜的杨梅, 太子拈了一颗,酸的皱了眉头:“未免太酸了。”
她笑道:“我吃着正好。”
司徒珏瞧她高兴, 神色也舒展开来, 到了她的身畔, 将一件薄毯披在她的肩头,拥她在怀中。
“咱们的孩子,将来也是要做太子的。”他笃定的说。
唐蕊轻笑, “太子?大太子和小太子?”
司徒珏捏了捏她的脸:“调皮!”半晌他又说:“如今朝堂看着平稳,实际暗波涌动, 恐怕还有些事儿得操心。”
唐蕊皱了皱眉头:“殿下太操心,可惜我不能为你分忧。”
司徒珏笑着拥着她:“你只要安生的养胎,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就是给我最大的分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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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之中,赵后在为另外一件事情懊恼。
她在清和宫等着皇帝呢,这时,眼瞅着皇帝进来, 然而她不想看到的那个人却亲密的靠在皇帝身侧。
“唐美人倒是跟陛下形影不离啊。”她语气尖刻的说。
唐语凝轻轻一笑,扶着昭帝的手,道:“皇后娘娘现在应该称呼我为唐昭仪了。”
这正是皇后此来的目的。她听闻昭帝没有通过她,径直将唐语凝封了昭仪,真是火冒三丈,急匆匆的便来了清和宫质问昭帝。
昭帝刚从小花园中回来,觉得有几分疲累,看到皇后,他更加疲累。
他坐到了狐皮软榻上,淡淡问:“你来做什么?”
“我来做什么?”皇后冷眼瞪着唐语凝,“你先给本宫下去!”
唐语凝心里怄气,如今她都是御封的昭仪了,这女人还对她如此不客气!
她正要转身,昭帝摆摆手:“凝儿,你留下。”
唐语凝心底一动,便立在了昭帝的身边,眼底带着几分得意的看着赵后。
赵后怒极反倒显得平静:“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如今本宫的话不算话了?本宫手里的凤印也不算什么了吗?”
昭帝淡淡看了她一眼:“你手里的确掌着凤印,但是你也别忘了,你的凤印是谁给的。”
就这么一句话,顿时震的皇后半晌没回过神。
唐语凝在一旁偷笑。
“陛下什么意思?陛下是要拿了我的凤印吗?”她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