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珂在学习北京口音这件事上意外的顺,大约是跟原主的本能记忆有关。
后来他们在车上跟车夫又扯了一气口音的事,一直到军区才把话歇下来。施纤纤一直靠在蒋珂肩头上休息,到军区的时候已经把蒋珂的肩膀都靠麻了。
下车后行李还是昌杰明和安卜拿着,施纤纤和蒋珂在后面跟着走。看到再熟悉不过的大门,跨过门的那一刻满心里就全是终于回家了的感觉。
蒋珂一边走还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跟施纤纤说:“出差确实好累啊。”
“是吧?”施纤纤看她揉肩膀,自己也上手给她揉两下,“我开始就说了,太折腾。”
但总算折腾完回来了,任务完成得也很好,累归累,但心里还是无比的有自豪感和成就感。
他们进了军区去到文工团,并没有先往营房去,而是提着行李包裹直接去了排练厅。
到排练厅的时候舞蹈队和乐队正在合作排练《鱼水情》,安卜和昌杰明走在前面,走近了“噗通”一下放下手里的行李包。跳舞拉琴的人不能停,周老师喊着:“继续继续,不要停。”自己转身走开到了安卜和昌杰明面前。
施纤纤和蒋珂也走近了,她才满面喜色地问:“回来的有点意外啊,怎么样?都学好了?”
可不是都学好了,施纤纤冲她点点头,笑着道:“不负周老师和夏团长的嘱托,我们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可以啊。”周老师也笑,“本来还说给你们两个月都少了,没想到一个半月就回来了。”
施纤纤把手搭到蒋珂肩膀上,“有蒋珂同志在,真的想拖都拖不了啊。”
周老师这就越发高兴了,夸他们,“都很棒,我和夏团长没有看错你们。现在已经晚了,也不用汇报了,你们先回去洗洗休息吧。明天开始正常出操上舞蹈课,到排练厅来给大家展示一下你们学回来的东西。”
施纤纤几个也就没再跟周老师多说,整齐地给她行了个军礼,然后便拿起行李包裹回营房去了。
回到营房,昌杰明把施纤纤的行李送到宿舍,安卜则是把蒋珂的行李送去宿舍。一个一楼,一个二楼,而昌杰明和安卜住在三楼。
昌杰明把施纤纤送到宿舍,跟她一起进了宿舍,见这时候营房没人,便又壮起胆子问了她一句:“施纤纤同志,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施纤纤接过他手里的行李包放去凳子上,“我还没考虑好呢,你急什么啊?”
“我当然急啊!”昌杰明站去她旁边,“你答应了我们就去跟团长打恋爱报告,正儿八经谈恋爱。我不像阿卜,做不来偷偷摸摸的事,会把我憋死的。”
施纤纤转头看看他,看半晌还是道:“不行,我还是要再考虑考虑。一辈子的事呢,怎么能说答应就答应了。”
昌杰明微微着急,“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施纤纤又转头看向他,“就是因为知道,才要考虑啊。”
昌杰明:“……”
昌杰明听明白了,施纤纤是不敢把自己托付给他,所以他进一步问:“那怎么样你才能答应我?”
施纤纤想了一晚上加一天,觉得自己并不讨厌昌杰明,关系变质了以后其实她是接受他的,但是让她跟昌杰明正儿八经在一起的话,又觉得不行。他虽然家庭好,但是自己不上进,总不能一辈子靠着他爸过日子吧。
然后施纤纤也不跟他打太极绕弯子,直接就说:“你看你现在的样子,能给我当依靠吗?我跟你在一起,是不是什么都得我操心,那我得累死。”
这确实是他身上的毛病,昌杰明没话可说,继续问:“那你想我怎么样呢?你说出来,我肯定照做。”
施纤纤冲他摇摇头,“不是我想你怎样,是你得自己知道自己该怎样。你看你入伍多久了,混了多少年日子,人安卜好歹凭自己的本事入党提干了,你呢?你指望一直在文工团混下去吗?”
“我没有啊。”昌杰明忙否认,“我就是打算暂时在文工团混一下,这不是还没到该正经的时候么……”
施纤纤盯着他,打断他的话,“你多大了,还能混几年啊?你都想跟我结婚了,还不考虑考虑自己该干什么吗?等你考虑好了,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我就答应你。”
听完施纤纤的话,也明白了她的态度。昌杰明抿抿唇,没再追着施纤纤,应了句“那我知道了”,便出她的宿舍回了自己的宿舍。
而安卜早就到宿舍了,正等他回来一起去男兵澡堂洗澡。
安卜把蒋珂的行李拎到二楼的时候就被蒋珂自己要了下去,不让他往她的宿舍里送。虽然昨晚的事情怪不得安卜,说起来还是蒋珂自己挑起来的。但也真正因为昨晚的事情,让蒋珂意识到,他们之间是可能真的会擦枪走火的。所以她现在又小心起来,觉得不能太过放肆。
安卜等到昌杰明回来又在宿舍坐了一阵,问了他两句和施纤纤的事情。昌杰明挠着头说,“没答应,再说吧。”
然后两个人便都没再提这方面的事,端上脸盆毛巾肥皂往澡堂去了。
而蒋珂自己把行李包拎回宿舍以后,稍微收拾了一下,找了干净的换洗衣服,也端着盆拿上毛巾肥皂洗头膏去找施纤纤。在宿舍里找到她,再一起去澡堂洗澡。
热水洒下来冲走一身的疲惫,蒋珂把自己整个浸在喷洒的水柱下,冲了三四分钟才觉得尽兴。
施纤纤站在她旁边洗头,突然跟她感慨,“人长大了好烦啊,要考虑那么多问题。还是小时候好,有吃的喝的穿的,就什么都不愁了。”
“是啊。”蒋珂不知道她在烦什么,但确实感同身受她这句话,“以前我觉得这辈子只要让我能跳舞就行了,现在想想,哪有这么简单的生活啊。”
两个人这就把话感慨到了一块,施纤纤并开始为蒋珂感慨,说她,“你比我烦多了,偷偷摸摸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蒋珂闷口气,不把这话往下说,只道:“到时候再说吧。”最起码要到她服役期结束,不然这话就不能提。
不能提就只能放心里搁着,平时多几分防备的心思,简单相处,不放肆不做出格的事情,不让人抓着证据把柄。同志之间正常相处总没什么,你我对怀揣点小心思我对你有点暧昧好感,这些谁也都管不了。没事献殷勤的人挺多,不能送块糖果送块饼干,就把人打成作风有问题吧。
***
而回来后蒋珂便把自己和安卜的事情往下压了压,收了收自己有点飘的心,回归到自己本该有的身份当中去。
她回来的当天晚上,宿舍里的人也都还算热情。除了叶湘不怎么愿意“奉承”人,刘兰翠很兴奋地问她关于出差在外的一切事情。比如都跟谁接触啊,每天都干什么啊。于怡姗也会问两句,问北京的文工团什么样子,说她当时也是没把握好机会被刷了下来。
难得宿舍里能一团和气地聊天,所以蒋珂也就多说了很多。当然,北京文工团的舞蹈教员看上了她,有心要她去北京文工团这种事,就不能说了。
这样一直说到睡觉的时候,也差不多满足了刘兰翠和于怡姗的好奇心。
蒋珂大约是因为刚回来有点兴奋,这一晚上也没发现宿舍里有什么问题,因为叶湘就是一贯的不爱捧着别人,她不迎合蒋珂说话是很正常的。
然后一直到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蒋珂才发现,叶湘和于怡姗好像是闹掰了。而刘兰翠现在又有了伴,就是于怡姗。
叶湘是惯会跟人扯关系的,就看她乐意不乐意,她在进了部队没几天的时候就用自己手里的零食认识了不少姑娘,也听了很多八卦。所以不跟于怡姗在一起后,她也没有孤零零一个人,自然还有人玩。
这些事情都是蒋珂无意中发现的,并没有浪费什么心思往她们身上放。她的心思从舞蹈上分给了安卜不少,哪还有多余的再去管别的事情?就安卜一个,够她烦的了。
所以早上起来照常吃饭出操,然后去排练厅开始练功。等着周老师到排练厅,她和施纤纤安卜以及昌杰明跟周老师和乐队总指挥王老师开始商量《舞蹈女民兵》舞蹈排练的事情。
舞蹈排练自然要从选人开始,这个舞蹈连两个领舞在内,总共要九个人。周老师的安排,领舞的人选就不用再挑选了,就是蒋珂和施纤纤。余下的七个,按着两个人的个头身材,抽舞蹈队七个差不多的,刚好组成一队。
选人花了一些时间,筛来筛去,选好了人自然便开始着手舞蹈排练。排练的事情还得蒋珂和施纤纤主导,周老师这便比以往轻松了一些。而乐队那边也人手一份拿到了谱子,并开始了整体演奏排练。
最后只剩下一个主唱,需要定下来。
就主唱的事情,周老师找到声乐教员,拉着安卜和施纤纤又商量了一番,最终给定到了刘兰翠的头上。
刘兰翠在这一个多月里的表现进步很大,可能是一年的积累开始产生效果。周老师和声乐教员都说她嗓子亮,唱歌的时候情感饱满,担得下来这个事。并且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大大小小的演出刘兰翠参与了不少,也唱过一回女声独唱,喝一回男女声二重唱,表现都不错。
定到她头上后也就不改了,让声乐教员好好指导她把这首歌唱下来。至于合唱的部分,那直接拉过合唱人员排练就行。
事情定下来之后,自然就是紧锣密鼓地排练。舞蹈队员要先从基础动作学习起,然后整场串起来,再配合一队人和音乐歌曲把舞蹈整个跳下来。这是一个不断熟悉磨合的过程,要达到配合无缝,耗的不止是体力,还有排舞人的耐心和脾气。
而刘兰翠得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就高兴得几乎合不拢嘴了。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哪有几个真有深沉心思的。高兴不高兴,基本都摆在脸上。
于怡姗对于她得到这个机会,也没有表现出太多嫉妒,只跟她说:“早知道我早跟你们玩了,现在你也入团了,又得到这么好的机会,你看看我,真丢人。”
刘兰翠这会儿便像蒋珂和施纤纤鼓励她的时候一样鼓励于怡姗,说:“你别这么想,踏踏实实努力嘛,还有机会的。”
于怡姗便冲她点了点头,“我向你们学习。”
对于宿舍里的关系变化,蒋珂不知道原因,也猜不出来。一个半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能发生无数变故,也可能什么事都不发生。
她虽不怎么在意,但也还是有点好奇的,碰到合适的机会,还是私下小声问了刘兰翠一句,“愚公和叶湘怎么了?”
刘兰翠现在是知道于怡姗和叶湘之间的事的,但她觉得于怡姗拿她当朋友了,那她就不能出卖于怡姗,所以跟蒋珂说:“不好意思啊,可儿,我答应愚公要替她保守秘密的。”
蒋珂听她这么说,也就没再问。她本来就是有一点好奇心,既然是不能说的事,那不知道是最好的。不是有句话说么,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蒋珂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之后,自然还是专心地帮着周老师排练新舞蹈。不管是学新舞还是教新舞,都费劲,耗费的精力和时间也都多。每天早起出操,完了就到排练厅就开始这件事。晚上到宿舍也都是累得手脚俱酸,嗓子嘶哑。
身为集体宿舍里的一员,其实宿舍里每个人之间都会闹矛盾,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蒋珂在上大学的那会儿,宿舍里也不是每天都一派和气。不过短短大半个学期,该分帮结派的就都分开了。
到这里也不差不多,三个月因为泼粥事件,她就和宿舍里的人分了开来,各走各的,各干各的事情。
但就算分了帮结了派,矛盾也还是存在,于怡姗和叶湘分合就是个例子。再者还有,平时互相影响的矛盾也照样避免不了,比如今天你吵了我睡觉,明天我碰了你的杯子。
叶湘和于怡姗之间到底怎么回事蒋珂一直都不知道原因,但在蒋珂出差回来后不久,叶湘又和宿舍里的人产生了矛盾。矛盾倒也不大,本来蒋珂都没往心上放,也没心思多管。
就是一天晚上她从别的宿舍回来,拿上脸盆牙刷牙缸去洗漱,洗漱完了回到宿舍,开门就问:“你们谁挤我牙膏了?”
这时候刘兰翠还没上床,坐在写字台边上,蒋珂和于怡姗已经在各自的铺子上躺着了。蒋珂听到叶湘的问话只当没听到,因为她并没有挤过谁的牙膏,而且自己很累。
于怡姗在床上用余光扫了她一眼,也没说话。刘兰翠倒是正经回头看了她一眼,但也没吱声。
然后叶湘便很不高兴地把脸盆重重放到架子上,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不自觉!”
第73章
叶湘念叨一句之后, 宿舍里没人理她, 人不惹她也不犯她, 把她当空气。她脸上面上不痛快,但说了一句没人搭理她, 也就算了,没再追着问什么。
蒋珂没把这么小的事情放心上,因为宿舍里经常有各种小摩擦, 基本没怎么断过, 都是有一阵情绪就过去了。挤牙膏这件事,也算不上大事。再说没人承认,可能就是叶湘自己疑神疑鬼觉得别人挤了她的牙膏, 其实根本没有人碰。
蒋珂不把这种小事往心上放,搁头睡觉。第二天正常早起吃饭出操, 到排练厅排练新舞蹈。
而也就是这件没往心上放的小事,起了火星子, 后来燎起火来一发不可收拾。
在第二天晚上, 叶湘在差不多相同的时间, 又说了同样的话, 很烦躁地问宿舍里的人谁挤了她的牙膏。这回还是没有人出声, 但是她明显是更加不高兴了, 便又多说了几句,说:“谁动了我东西谁心里有数, 我挤牙膏一直是从尾巴上一点点挤的, 后面挤得很干净, 根本不会掐头上或者从中间挤。”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蒋珂还从床上伸头看了一眼,只见她是对着刘兰翠说的。刘兰翠这会儿也在床上,并没有理她,也好像没意识到她是对她说的。
因为叶湘没有指名道姓,也没有人理她,这一晚上的事情便又这么不了了之过去了。
而矛盾爆发,是在她叶湘自己牙膏被人挤了的第三个晚上。连续三天,都有人挤她的牙膏。大约就是事不过三的忍耐度,这一晚她爆发了。
这时候已经是五月末的天气,已经入了夏。她们练舞每天都会出很多汗,回到宿舍都是浑身汗渍,要洗头洗澡。叶湘这一晚便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穿着蓝色薄棉的短袖衬衫,站在自己的床铺面前,冲着刘兰翠说:“你做你不敢承认吗?为什么挤我牙膏?我给你面子了,忍了两回,结果还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