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咬春饼
时间:2018-06-20 09:39:09

  完了。
  她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压低声音,“你听我说。”
  迎璟却往后一步,像是被狐狸精抽干精气神的书生,没血没肉。
  他转身跑了。
  初宁不管不顾地大喊:“迎璟!”
  她甚至迈开了脚步,本能地要去追。
  身后陈月一声呵斥:“初宁!”
  大抵是看出了什么,这句名字叫的,警告意味明显。
  “冯姨还在这儿呢,工作上再大的事,明天再解决。”陈月意有所指,走来拉了拉她的胳膊,母女亲昵状,把她往冯母跟前带。
  这是彻底断了初宁的念想,连冯子扬想帮腔的机会也没有。
  初宁脑袋都是懵的,一时没了主心骨,心里乱的很。
  后边儿他们说什么,她都没听清,时不时地往迎璟跑的那个方向看。摸着手机,心绪不定。
  直到四位父母上车,车走。
  初宁立刻拨号码,给迎璟打去电话。
  她打,他掐断。
  再打,再掐,就是不接。
  冯子扬还有心开玩笑,瞧她一张紧绷绷的脸,侃道:“别惯着男人啊,惯坏了,以后黏不死你。”
  初宁瞪他一眼,“他马上就要比赛了,这时候出不得乱子!”
  冯子扬啧了声,“至于么。”
  “废话!”初宁是真着急了,一遍一遍地打电话,“怎么办,他不接我的。”
  “别急,你有他同学的么,试试他们的。”
  初宁把头发撩耳后,想起来,她有祈遇的。
  结果打过去一问,祈遇说:“我们是在这儿吃饭,但小璟……上个洗手间就一直没有回来了。我们刚才也去找他,洗手间没见着人。”
  当然见不着人,初宁按了按额头,说:“你们给他打电话,如果联系上了,问他在哪儿,然后告诉我好吗?”
  “欸!行!”
  然后十分钟后,祈遇郁闷道:“宁姐,小璟不接。”
  初宁头疼,心生不妙。
  他什么也没再说,直接从冯子扬的西装口袋里抢了车钥匙,“车给我用。”
  冯子扬靠了一声儿,“那我怎么办?”
  背影已经跑出十米,“滴滴打车!”
  初宁先是围着附近找了一圈,如果是走路,应该走不远。如果是躲在某个小店里,那就真不好找。初宁把车停在路边,想了想,排除了这个可能。
  她抬手腕看了看时间,然后转动方向盘,不管不顾地直接压线将车掉了头。
  赶回自己公寓,是在二十分钟后。
  她的房门是密码锁,这个密码,迎璟是知道的。初宁有种直觉,这个直觉来得莫名,但她还是选择相信。
  “滴——”解锁。
  她推门进去,心一沉,客厅没亮灯。
  但走了几步,就看见洗手间的门是虚掩着的,两指宽的门缝里,有光迸出。
  初宁把门猛地推开,力气太大,门板撞在墙上哐当响。
  见着人,心里提着的那口气,终于落了地。
  迎璟蹲着,前面一个大水盆,边上是三双她的浅色球鞋。
  初宁被这场景震了下。
  他没回头,低着脑袋,正用刷子刷她的白球鞋。
  气氛凝滞,气压极低,连一句打破沉默的闲话都塞不下了。
  但初宁还是硬着头皮,带着笑意故作轻松道:“……这么勤快啊,帮我刷鞋……是没工资的。”
  迎璟动作停住,水珠顺着手背往下滑,聚在指尖,又一滴滴地往盆里坠。
  他的表情依然晦涩不明。
  就在初宁稍觉安慰,还好,没想象中那么严重时——
  迎璟做了个出乎意料的动作。
  他端着水盆,猛地站起。
  初宁本能地用手一挡,直觉他要用水泼她。
  可下一秒,那盆水,被他从头下倒,全部浇在了自己身上。
  哗啦!
  是水声。
  哐当!
  是盆子砸地的声音。
  迎璟浑身湿透了,一张脸显得阴沉可怖。他死死盯着初宁,初宁心口汹涌,又觉得害怕,下意识地往后退。
  迎璟一步步逼近,近乎粗鲁地把人推到墙上,铺天盖地的吻,就这么落了下来。
  初宁傻了。
  等她反应过来,想要挣扎时,又晚了。
  因为眼睛一低,就看到迎璟脸上,两滴眼泪无助地滑落眼眶。
  连呼吸都有心碎的味道。
  他边哭边吻,他什么都不敢问。
 
 
第50章 (第二更)杭州
  初宁恍神两秒,很快清醒。
  她推不开迎璟, 便在他腰上用力一掐。吃了痛, 迎璟的劲儿没法集中, 就这么被推开了。
  初宁用手抹了把嘴, 无声地望着他。
  这眼神太狠了,警告, 克制,厌恶, 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失望。
  迎璟难受得别过头,胳膊一抬,胡乱地抹了把眼泪。
  “你为什么要骗我?”他重新看向她, 方才的激烈情绪已经收敛, 剩下的是最直白的宣泄,“你为什么要骗我!”
  初宁嘴唇动了动,“骗你什么了?”
  “你还瞒, 你还瞒。”迎璟逼问:“你跟冯子扬什么关系?”
  “我跟他的关系,跟你有关系?”初宁恼了火,把话砸回去。
  迎璟突然蹲下来,抱着脑袋, 手指捋着头发恨恨道:“你是个坏女人。没有比你更坏的人了。”
  初宁的心,轻轻撕裂了一道口, 她清晰地感知到其中的刺痛。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她冷淡地回应, “是你自己把对我的想象包装得太精美。”
  迎璟倏地站起,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
  “所以呢?”初宁用一贯的淡漠做盔甲, “喜欢我的人多了去,难道我每一个都要交待清楚?”
  迎璟眼眶红透,“原来我只是其中之一。”
  初宁缄默。
  “可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迎璟大吼。
  初宁直觉地想说,是工作,是甲乙方,是合同约束。
  但一看到他的眼睛,就什么都说不出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迎璟压着声音,说:“你打一开始接触我,就是排斥的。你排斥我那个项目,排斥我的争取,要不是那次马航事故,你根本不会吝啬看我一眼。”
  “你的开始本就不纯粹,是情怀,是自我,如果不是我,也会是任何人。”迎璟苦笑一声,“你太聪明了,你对人情世故的利用简直游刃有余,我太容易被你看穿,所以你避开了我的弱点,专挑我的软处拿捏,包括我对你的喜欢。”
  说到这,迎璟倒沉静了。
  他的目光聚焦,神情透澈,实事求是的每个字儿,不带感情,才更赤裸。
  “你对我欲拒还迎,每次拒绝,过一天,又不经意地对我好。你先让我失望,又给了我希望,你很得意是吗?看我为你沉迷,很得意是吗?”迎璟一身湿漉,难掩狼狈,但也多了几分不怕死的匪性。
  “你明明知道翟总喜欢交年轻的男朋友,却不告诉我,还鼓励我别怕。你敢说那一刻,你没把我当讨好别人的小白鼠?”
  “我跟你告白,你不动情,没事儿,我自个儿的感情自己负责,但你要真的想跟我保持距离,就不会一而再地来撩拨我。让我跟你回家,酒醉的时候对我说那么多话,甚至某些时候,不排斥和我的亲密接触。”
  男人逻辑上线的时刻,简直不留任何情面。
  不是不敢,是我不想。
  迎璟是被伤到了绝境,才口不择言地倾泻而出。
  “因为你怕我不专一,怕我背叛你,你没有十拿九稳的支撑,换做任何一家有技术背景的企业,我都可能会改变主意。”迎璟字字如刃,“你吊着我,你跟我玩暧昧,因为你吃死了我对你的喜欢,你用感情做制约的筹码,可我,可我……”
  他说不下去了,喉间哽着,“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初宁紧紧闭上眼,她的手背在身后,用力握成了拳。
  再睁开,她目光笔直,“说完了?”
  迎璟不吭。
  初宁极力维持镇定,但眼底发潮的微红,像是抖落的晚霞。
  “你指责了我这么多,我横竖都不是人了是吧?对,我最开始的确不想做你们的项目,但你能不能换位思考,你们没成熟的技术,没有明确的盈利途径,却要投资百万资金,你是我,你会做?我要在那个时候就答应,才是真的用情怀做事儿,自我妄为。”
  初宁面色冷极,但看得出来,她还是试图跟他说道理。
  “我的确不是个好女人,难道在一开始,我跟你说过,我是个好女人吗?我没说过,就不是欺骗。你知道什么是欺骗吗?”她向前一步,逼视道:“给你签霸王条款,给你签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卖身契,花言巧语许下优渥条件,却不兑现。让你们做到半道儿,哭都没地方哭。你以为生意好做?你以为人人善良,就我恶毒?——那是你没见过社会的阴暗面。”
  迎璟横着语气,“你别拿这些说事儿。”
  “你刚才不就是用这些烂事儿来说我的?”初宁看着他,微微眯缝了眼睛,“你要跟我谈感情的那一刻,就应该知道这个结果。其实我也清楚,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会代入自我的臆想与情绪之中,你猜测,你多想,你定义,怎么,最后全成了你唱主角,我成了背锅侠,现在还不让我说了?嗯?”
  迎璟脸色发白,提声动怒:“你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
  “我也没你想得那么龌龊!”初宁亦怒。
  裹着硝烟的沉默,时间一长,便更伤人伤己。
  迎璟痛苦地遮住眼睛,五指齐齐并拢,十分用力,他不再张扬跋扈,大闹一场,血都凉了。闷声说:“初宁,问题的根本在哪儿,你清楚么?”
  初宁一怔,就听他哑声:“你总是把自己摆在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就像现在——你用你的乙方身份,你的工作经验,你的社会阅历,甚至我们四岁不到的年龄差,你以它们为条件,理所当然地把控全局。是,你的确教会了我很多,你让我成长,让我的梦想有机会实现,你给了我一次机会,在第二次时,你也没有放弃我。”
  迎璟的眼神归于平静,落寞和无力接替,他绷紧着唇,眼眶又红了。
  “你居高临下,你看我时,目光永远是俯视。可,感情不该这样……你要真的对我有半点儿可怜,就应该坦诚地与我平视。”
  他这破釜沉舟的架势让初宁内心撼动。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迎璟直视她,问:“你和冯子扬,究竟是什么关系?你看着我,不许挪开眼睛。我要你亲口说。”
  初宁引以为傲的理性,此刻乱成了一锅粥。
  现在问题的重点,不是一个冯子扬,而是两人之间这种光怪陆离的相处方式。
  回答你,是,或不是。
  自个儿的心都拎不清,又有什么意义。
  这一刻,初宁突然四肢无力,灰心丧气,她还没捋顺个中缘由,又被这么一逼问,更加心烦了,索性干脆承认:“是未婚夫!要结婚的人!你满意了?”
  迎璟脸色一点点冷下去。
  他点了点头,“行。”
  然后径直走出洗手间。
  经过时,他蹭到了她的肩,力气太大了,初宁没站稳,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她像一个提线木偶,迎璟没有再回头。
  直到关门声响,屋子彻底空荡安静。
  初宁蹲下来,双手抱着膝盖,把头埋进手臂间。
  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用劲儿一拧,迅速让自己情绪平衡。初宁是个理智的女人,她的感情本就生活贫瘠,那一段在大学时期发生的唯一恋爱,也随着这几年的创业打拼而消磨了记忆。
  她在这个残酷的社会摸爬滚打,她修炼人情往来,精通世故,也懂得在家大业大的赵家挣下个一席之位。母亲陈月一生懦弱,过于依附丈夫,自小教她的,便是看人眼色,见机行事。她父亲早逝,没有人能真正教她什么是大局,什么是大气。
  也没有人教她,该怎么接受一份感情,怎样好好爱一个人。
  初宁喉咙干涸,一吸气就疼。
  她觉得自个儿像一条快要渴死的鱼,连打挺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她从不觉得“违心”是一件难受的事儿,但此刻,她好像尝到了难受的滋味儿。
  她揉了揉发胀的眼睛,没有过多犹豫,也出了门。
  电梯停在1层,初宁赶紧按键,等她也到一楼,跑到外边一看,左右前后,空空荡荡,只有安静的地照路灯发着幽幽的光。
  她心里气骂,跑得真快啊。
  初宁怕他出事儿,赶紧拿出手机打电话,号码拨过去,短暂的等待间隙,响起的却是字正腔圆的女音——
  “您的号码有误,请查证后再拨。”
  初宁一愣,后知后觉,这是……
  把她给拉黑了。
  ———
  第二天。
  去杭州的机票是下午三点,学校安排的商务车,一点就要出发。祈遇他们早早在校门口集合,行李带的不多,一人一只行李箱完事儿。
  周圆看了几次表,忍不住道:“鹏鹏,你给迎璟再打个电话。”
  万鹏鹏正好把行李放进车里,点了点头。
  一会儿之后,“没接。”
  周圆皱眉,“怎么回事还不来。怀玉,你时间没通知错吧?”
  “不可能,迎璟自己都跟我们强调了好几遍。”张怀玉也急了,“你们说他昨晚上没回宿舍,那他上哪儿住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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