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咬春饼
时间:2018-06-20 09:39:09

  迎璟重视起来,放下手中活,拎了根椅子坐她对面儿,椅子比床稍矮,两人的高度倒是平等了,面对面,他眼神温和包容。不逼迫,静静地等她愿意倾诉。
  “我妈是个很重面子的人,她对谁都顺从,仿佛没什么自己的立场。希望人人满意,不被人挑刺儿,日积月累,性格也就变得有点点偏执。”初宁斟酌用词,蛮坦白:“而且,当初我帮冯子扬合计着隐瞒他们的事儿,的确是我们不对。”
  迎璟心一偏,特执拗地纠正:“不是‘我们’,是‘你’和‘他’。”
  初宁撇了下嘴角:“是我和他不对。”
  迎璟这才满意,示意她继续。
  “她操心我的感情,并且有一套自己的看人准则,也许会让你难以接受。”
  初宁向来有话直说,不藏着掖着,看着他:“所以,你真的要去见我家人吗?”
  迎璟神情自若,“能不见?”
  初宁真想过:“嗯。我们先谈着,往后找机会再说。”
  “哦,我被你包养了。”迎璟认真定义:“年轻俊朗世界冠军堕于女老总情网,玩弄鼓掌之间为哪般。”
  初宁笑了半天,伸手一推:“毛病!”
  迎璟跟个不倒翁似的,弹下去又弹回来,说:“别乱想,岳母大人我见定了。”
  初宁笑容渐淡,手指蜷了蜷,“委屈你了。”
  “委屈我,也不能委屈你。”迎璟蹭了蹭她的脸,“宁儿,我会更努力,让你过得随心随意。
  “相信我。”
  ————
  虽然交了底,但初宁还是顾虑重重。从杏城回来,学校那边有一堆紧急事要迎璟回去处理,所以上门拜访的时间推后,正好如了她的意。
  初宁抽空回了一趟赵家,跟陈月提了个醒。
  如期所料,陈月反应激烈,相当抗拒:“初宁,你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
  “我谈个男朋友就叫过分?那以前和冯子扬,你还一个劲儿地催什么呢?”
  初宁当仁不让,只是这话没思量好,一下子戳中了陈月的短板。
  她怒啊,“你还敢提!”
  初宁咂咂舌,不输气势:“我有什么不敢提的?各取所需,各帮所忙,怎么了?我谁都不欠。”
  一句“这是我自己的事”彻底挠中了陈月。
  “你自己的事?!我长这么大,谁养的你?谁送你上的学?啊?啊?”
  父母都这样,三句不离养育功劳,虽说这恩情是天理,但初宁听起来格外刺耳,她冷眼冷言:“我爸一个人挣钱,累死的。”
  陈月脸都绿了,手指头抖啊抖,偏又无力反驳。
  气焰稍稍减灭,初宁别过头,实在也不想把局面闹僵,缓了缓语气,“明天迎璟来拜访你们,我也不指望您热情,起码对待客人该有的态度,您不能少。”
  “我不见!”
  “你是希望我打一辈子光棍儿是吧?”
  “那也不能随便挑一个。”
  “天,你现在打开新闻,他刚拿了冠军!”
  “冠军满大街都是,有什么稀奇?”
  “你这是胡搅蛮缠!”
  “我看你是脑子进水!”
  母女俩这一架,吵得可以说是轰轰烈烈。
  陈月有理有据:“一个穷学生,还比你小,不成熟,不懂事,你以后有的吃亏。”
  “呵,暴露了吧,第三个字才是您的真实想法,来,重复一遍。”初宁亦咄咄逼人。
  “穷,就是穷,饱汉不知饿汉饥,以后有你受的。”
  “你简直不可理喻!”
  “你才脑子发昏!”陈月指着门锁,“明天我就把它给换了。”
  这顿发了狠的对质,实在是伤元气,一瞬间的功夫,初宁心里委屈啊。
  她咬咬牙,眼眶都红了:“妈,我都二十六了,还有几年就奔三,我上哪儿再找一个喜欢的人去?”
  话尖锐,但神情是示弱。
  陈月也是一怔,真没想到她会哭。
  沉下脸,不说话,不表态,是她最大的冷静和让步。
  气氛正僵持着。
  一道声音闲闲散散:“哟,不吵了?”
  回头一看,赵明川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长身玉立,灰衬衫,休闲西裤,一副精英做派甚是俊朗。他还拎着东西——左右手,三四件衣服。
  赵明川跟没事儿人一样,还是那么狂妄高傲,一心沉迷自己的事,抬高手臂,问:“哪件好看?”
  初宁:“……”
  赵明川抬眼,不悦:“明儿个不是见你那穷男友么?赵家待人一向有礼和气,我从不落人话柄。”
  陈月:“……”
  “穿黑色还是穿灰色?”
  初宁、陈月:“……”
  半天不说话,赵总脾气唰的一下上火,把衣服全摔地上,“哑巴了是吧,行!爱见不见。”
  操,帮你撑腰还跟个死人一样。
  赵明川懒搭理,单手抄进兜里,一脸冷淡地转过身。
  初宁这会子反应过来,赶紧追上去,双臂张开,把人一拦:“黑色!你穿黑色好!”
  “怎么个好法?”
  “养眼!”
  赵明川微扬嘴角,跟得了满足似的。
  “明天几点?”
  “晚饭。”
  “行,地方我安排。”
  “嗯!”
  一旁的陈月,心理阴影大概是半个中国那么大。
  这一唱一和搭台唱戏的兄妹,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一锤定音。
  这局啊,是不得不去了。
 
 
第82章 平平顺顺
  家宴定在第二天。
  迎璟上午也没闲着, 从学校溜出来,在王府井商场晃悠。早年姐姐还没嫁人的时候, 经常奴役他做苦力, 杏城大大小小的商场逛得那叫一个熟溜。习性就是被这么锻炼出来的。男区女区他都能摸清门道,往专柜一瞅, 一条丝巾都能上四位数。
  迎璟看了这条丝巾很久, 店员态度良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
  “这个还有别的颜色吗?”
  “有的,雾霭蓝。”柜员拿出来给他看。
  两个放在一起比, 迎璟难以定夺。
  柜员问:“是买来送给妈妈的吗?”
  “不是。”顿了下,“也算吧。”
  “如果皮肤比较白皙, 可以尝试一下蓝色, 今年很流行的色系, 非常显气质。”
  初宁那么白,她妈妈应该也OK吧。
  “那就要这个。”
  接着是挑男人的。
  男人的礼物其实选择范围不大,来来去去就那几样。可还真不好选。迎璟犹豫了很久, 拿不定主意,买了个冰激凌, 边啃边给姐姐打电话。
  “她爸爸什么风格啊?”
  “做生意的。还有个哥哥,看起来就不太好相处。霸总本霸吧。”
  迎晨笑骂,“什么破形容。”然后回归正题, “长辈呢,你看着挑,中规中矩不出错也容易。至于这个哥哥,你要不要问问初宁?”
  迎璟一想也对, 结果电话那头,初宁颇有微词:
  “你钱多?给他买?得了吧,他那人臭讲究,特挑剔,省省心好吗宝贝儿,实在要买,出门左拐水果大市场,晚上六点后批发大甩卖,香蕉十块钱四斤,拎一袋给他就行。”
  迎璟当然没听她的,瞄准了一个国外的小众品牌,给赵明川买了一对袖扣。
  傍晚五点半,白家大院。
  迎璟一是礼貌,二是紧张,所以特意提前了十五分钟到。他今天走的简洁风,短款外套,工装样式,宽肩窄臀的效果一下子拉伸,黑色裤子笔挺,腿直,脊梁正,精气神抖擞。
  白家大院是仿清园林式样的用餐地方,宫廷菜颇有名气,以前还真是个亲王住的府邸,前院供用餐和游客参观,后院是数量稀少的贵宾厅,一般不对外开放。
  一进门,穿着清装旗袍的侍女一串串的“您吉祥”的问候语,笑得温婉,跟这园林景致相得益彰。老北京的特色餐馆,迎璟只去过梅府家宴,还是姐姐来京出差时蹭的饭。风情和样式大同小异,迎璟也算放得开。
  地点是一早知会的,迎璟往西边儿走,刚踏进去,一愣。
  厅里有人?
  走错了?
  没有啊。
  只见一个背影对着,玉树倜傥,深灰色的中长呢子大衣,式简料垂,被厅里古色古香的灯笼烛光一晃,反着一层淡淡的光,质感极佳。
  赵明川正对墙上的一副山水画感兴趣,双手搁胸前,静静打量。感知到动静,他下意识地侧过头,和迎璟的目光撞上。
  迎璟诧异,哟,这还有个来得比他更早的啊。
  赵明川当然不会承认,一句欲盖弥彰的:“顺路。”清清淡淡,姿态破高。
  迎璟拎得清,甭管以前对他有过什么畸形偏见,这一刻,打入敌军内部的关键人物呐!
  咧嘴一笑,迎璟一声清脆:“大哥,早啊!”
  赵明川心说,谁跟你早,好像是比他还着急所以特地早到似的。
  脸色寡淡,敷衍的嗯了声。
  安静了。
  赵明川是个目的性很强的男人,也不讲究小节,目光直白地在迎璟身上巡礼。面相精神,身高腿长,对视时,也能坦然接住他的目光。不躲不惧。
  半晌,“坐吧。”
  赵明川说。
  迎璟走过来,和他并排,看向他刚才感兴趣的那幅画,问:“赵哥喜欢黄慎?”
  赵明川微凛,“你认得?”
  迎璟抬眸,由裱框上至下,再拓展四面看了番,然后笑着说:“他是扬州八怪,擅长以淡墨勾润,浓墨点睛,画风秀逸,层次错落。您看那儿的第三座矮蜂,一笔顺过来,连着就是瀑布,山高水远的意境是不是挺生动?”
  赵明川对古玩字画没过多研究,偶尔参加慈善拍卖会,主办方弄些大师手作,不乏精品。但也只限于眼光上的喜与厌,真要说出个所以然来,还真得费点神。
  迎璟的“度”也掌握得很恰当,侃侃而谈,不就成了炫耀卖弄之嫌了么,他点到即止,用词也通俗,几句话的功夫,赵明川就能听出,这小子是个懂分寸的人。
  于是,话题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聊开了。
  “家是哪儿的?”
  “杏城。”
  “来北京几年了?”
  “四年。”
  “有没有兄弟姐妹?”
  “有个姐姐,嫁人了。”
  赵明川不是兜圈子的人,今日这角色,当然是站在初宁这边。瞧那臭丫头的架势,搞不好真就和迎璟上了一条船,恋爱是一回事,但谈到婚姻,柴米油盐,总得落到实处。
  问的问题虽然有点冒昧,但直接有效。
  还行,家庭条件不算太差。
  赵明川自个儿先落座,手一扬,候着的旗装侍女就来添茶水,赵明川悠悠地抿了口,语气轻松了些,“那场比赛我看了,表现不错。”
  迎璟也没什么好谦虚的,“我也觉得不错。”
  赵明川挑眉,笑了笑。
  迎璟主动要给他倒茶水,手伸到一半,被拦了下来。
  “不兴这个,我自己来。”
  赵明川悠悠地把茶蓄满,也不再聊天了。
  迎璟心里感慨,初宁平时把这哥哥形容得跟臭狗屎一样,还真是夸张,外冷心热,看着高冷,其实蛮不错。
  十分钟后,屋外一声吆喝,“您吉祥,里边儿请。”
  初宁挽着母亲陈月的手,先踏了进来。
  迎璟赶紧挺直腰板,客气叫人:“伯母您好。”
  赵裴林走后头,刚接完电话,手机还握手里,就听见一声儿洪亮的:“伯父您好!”
  他抬起头,眸色平静,颔首算是回应。
  迎璟气质阳光,一八五的个头很惹眼,精精神神轻而易举赢得第一印象。赵裴林有着长辈的度量,跟他简短握了下手,“小迎你好,终于见面,坐吧。”
  陈月冷冷淡淡,对着迎璟的笑脸视而不见。
  初宁拿着这位祖宗头疼,席间暗示了好几回,都被装作没看见。
  但这局,只要赵明川在,肯定不会难堪。
  随便起了个话题,一路扩展,从今天这菜肴开始,谈到中国美食,再到食材发源地,又聊到去过哪些国家,风景,人文,历史,迎璟都能接个几句。
  而且不是皮毛应付,他是真的很懂。
  赵裴林这个年龄,对那个时代有特殊的感情,迎璟自小的生活环境使然,那股根正苗红的气质刻印在了骨血里。他对军人,对历史,也有非常虔诚的情感。
  一老一少,相谈甚欢。
  比赵明川这个亲儿子还欢。
  迎璟也不忘女宾,每上一道新菜,他都起身,微弯腰,把第一筷夹给陈月。陈月虽有情绪,但礼仪情面还是做足了分寸。微笑着说:“有心了。”
  只有初宁看着呢,其实迎璟给她布的菜,拨在一边,一口都没吃。
  半道儿,陈月去洗手间,初宁借口跟了出去。
  门一关,母女俩又开始剑拔弩张。
  “妈,您就不能对人客气一点儿?”初宁皱眉,早就不满了。
  “我哪儿不客气了?骂他了?给他脸色了?”陈月冷哼。
  “给你夹的菜,为什么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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