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倏然一顿,盯着前方被昏暗模糊的灯光拉的长长的影子,谢行书转手摸上了腰间的墨颠。
那道影子缓缓走出来,却是一名满头白发,佝偻着脊背,不断掩唇咳嗽的老妪。
“咳…咳咳…你就是,谢小姐吧。”见谢行书不动,老者先行开口,一语道破谢行书的身份。
“我是,您…”谢行书看她是友好的绿名,走过去将她扶起来,驱散了她周围的瘴气,满是奇怪,“您怎么知道我呢?”
老者又轻咳几声,才慢慢道,“我叫寂桐,姑娘如果不嫌弃,唤我一声桐姨便好,是少恭的家仆,多谢姑娘对少恭的帮助,真的令他改变了很多。”
不知为何,本应是高兴的话,寂桐却似是有些惆怅的意味,“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那样高兴的日子。”
谢行书搀扶着她,安静的听着,想了想,却意外的没有同意她的观点,“我倒觉得,欧阳先生并不开心呀。”
寂桐有些愣怔。
谢行书顿了顿,组织好话语,继续道,“我帮少恭的忙,最多是了却了他的一桩心愿,其实并没有帮助他什么。其实…我甚至不知道这对他是不是好事。”
“为什么?”寂桐急切的询问。
“桐姨…”谢行书直视着她的眼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不知道您发现没有,他的眼睛太虚无了,全靠执念撑到现在,等到他的执念也消散了,不知道这个世界还留不留得住他。”
“这…这…”寂桐怔怔的睁大眼睛,满是痛楚。
“或许还是有的。”谢行书回想了一下,“我觉得我所帮助的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少恭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呢?”
“我曾听说他有一个非常爱重的人,如果有什么是他非常重要挂念的的,哪怕只是一点点消息,想必也可以多留他些时日吧。”
谢行书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同样身为一个女子,她明白寂桐的感受,相爱无比的恋人近在咫尺,却咫尺天涯。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有什么比自己已经垂垂老矣,爱人却正值青春年少更令人痛苦的呢?
就是不知道她到底会如何选择了。
因为带着寂桐,两人走的慢些,当走到正殿看到众人的时候刚巧听到雷严的话。
“这世上,只有我知道她在哪里,可我快要死了,你永远也没有办法找到她,少恭,我诅咒你,永世孤独!”
谢行书明显感觉到身侧的人微微抖了抖,却只能别过头,叹息不已。
后来的后来,等到一切都安定下来时,谢行书也没有知道寂桐的选择。
不过她却常常会听屠苏他们说道少恭总是携着寂桐四处游玩,据说是因为少恭早年有一名非常爱重的妻子,寂桐曾有缘与那名蓬莱的巽芳公主相处过一段时间。
少恭带她走遍所有有着他与巽芳记忆的地方,听寂桐给他讲记忆中巽芳的样子,乐此不彼。
直到谢行书有次偶然遇到他们,瞧见了少恭那双总也淡漠疏离的双眸里流动的满是温柔缱绻,才惊觉——
这或许就是爱一个人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担心欧阳老板会ooc,可怕…
不过感觉少恭唯一的爱都在巽芳身上了,如果没有她,其实他自己就算夺来魂魄感觉也没意思了233
如果小可爱们有空的话可以和我说说话噗!突然感觉好冷清抱头哭_(:з」∠)_
第19章 天墉城下少侠俏
秦陵中,雷严因服用损害身体而提高修为的药物命陨当场,其势力土崩瓦解,不复存在,令众人不由心生感慨。
“为求力量执念颇深,竟至如此地步,这力量倒也不知是好还是坏了……”红玉摇摇头,轻声叹道,“我平生所见执念者良多,如这般赔了命的却是不多见的…”
“是啊,不过力量本身无错,就是看使用他的人如何使用罢了。”谢行书携寂桐缓步走入,刚巧听到红玉的话,笑着回道,却看的是一旁尤在怔愣的欧阳少恭。
“有时候与其对那些虚无缥缈的事物充满执念,倒不如去多看身边人了。”
寂桐,“……”偏过头去看那个一向温润淡定,此时却因为雷严的话眼底隐有疯狂之色的青年,仿佛心都被紧紧攥起来喘不过气。
这是她的夫君,是她最爱的人,蓬莱天灾之后,她好不容易来到中原,千辛万苦的找到他,却不敢与他相认。
美人迟暮,红颜枯骨,总是令人难过的。光滑细嫩的皮肤与婉转如莺啼的嗓音早已随着时间不复存在,声音沙哑粗糙,满目皱纹褶子,有时候自己都不敢面对。
因为自惭形秽,也因为担忧害怕他会不喜欢现在的自己,消磨掉记忆中那段美好的回忆。
可是又如何忍心呢?再没有能令他如此无能为力,绝望不已了,巽芳是绝对不会想让夫君痛苦的,尤其是这痛苦之源在她自己…
如果…
“哎…!”肩膀被按压的力道使的陷入深思的人回过神来,她愣愣的抬头看去,却对上了一张神情严肃的脸。
“你会因为一个人的外貌改变而否认他么?”谢行书蹙眉的扶着寂桐的肩膀,严肃道。
“别做傻事,想想看,从未得到过和得到了再失去都会有什么后果。 ”
这对女子来说太痛苦了,如果不是因为寂桐本就年岁日大无法更改,是自然的衰老,谢行书真想给她寻一些灵丹妙药来用。
不过其实对别人来说异常艰难的事,对他们来如果可以说服自己,反倒没有那么难。
巽芳本就是在发现太子长琴渡魂的秘密后将他带回了蓬莱,并不介意他身体的改变,这也正是令孤寂千百年的太子长琴感受到灼人的温暖的地方。
如果他真的去介意巽芳的外貌,他们这段感情反倒不值得了。无论是欧阳少恭在青玉坛布满君影草的深切思念,还是巽芳百年来的追随陪伴。
只不过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去保持短暂的容颜,却是万万不可取的,谢行书满是担忧的看着低头默默思索的寂桐,没有发现欧阳少恭看向两人沉郁的脸色。
玉衡的事暂且告一段落,救出了少恭和安陆的孩子,总算可以修整一段时日。
谢行书长年在安墉镇居住,不常出镇,也无从看这大千世界的世间百态,因此对陌生的地方充满了好奇。
安陆县是一个遍布红叶的地方,大大小小的街道栽满了枫树,为整个县城镀上了一层暖暖的颜色,据说有诗仙李白曾故居在此,所以颇有文化的气息。
谢行书沿着弯弯绕绕的街道行走,脚下青石板制成的地面光滑平整,在这里慢悠悠的闲逛,意外的让人不由心生出岁月静好的感觉。
“咦?”谢行书好奇的看道路旁一面木制的告示牌,上面的纹路充满着古朴的色彩,内容也很有意思,“侠义榜?我看看…”
“第一名,逐风浪侠楚随风…噗!”谢行书看着看着,简直要笑出声来,“真有意思。”
“让我找找屠苏…”顺着侠义榜一个个看下去,很快看到了熟悉的名字,“第十七名,百里屠苏。”
“没有第一名的酷,第一名是逐风浪侠,屠苏可是天墉城冰山小王子,哈哈哈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欧阳少恭走过来的时候,谢行书正一个个看着侠义榜上的名字,把自己乐的不行,不时露出一个神奇的笑容。
“行书姑娘心怀侠义,令人钦佩。”欧阳少恭与她并肩而立,一袭杏黄广袖长袍,颇有魏晋名士之风采。
“先生说笑了。”谢行书出自万花,诗书茶画浸染熏陶,一身气度也不落下风,含笑道,“不过是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或许有时候随手相帮,对他人就是翻天覆地的改变。”欧阳少恭不可置否,“几日后百里少侠要出海寻找仙草,青玉坛突生变故,也需要在下回去坐镇,不知行书姑娘有何打算?”
“嗯?”谢行书有些奇怪,“少恭不随屠苏一起么?”
她以为现在欧阳少恭心态应该有所改变才是,就不回去搞事了。
“为何要一起?”欧阳少恭含笑反问,这是一个心思颇多的人,你的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引起他的百般思量。
他或许是在试探自己,但谢行书并不十分在意,意有所指的淡淡道,“或许能有什么不一样的收获呢?”
“即是如此…”欧阳少恭璨然一笑,“那就去吧。”
谢行书,“……”
两人一言难尽的对视片刻,谢行书点点头,“先生妙手回春,有先生在,自然是好的。”
去了也好,就不要再出去作妖了_(:з」∠)_
想要出海,就必须有一艘船,青龙镇临近海边,造船技艺高超的能工巧匠极多,来到这里最适合不过。
据海客居打探到的消息,青龙镇造船技艺最好的当属向天笑兄弟,不过这向天笑脾气怪的很,一定要众人帮他找回弟弟才肯帮忙。
千辛万苦寻到咕噜湾,除去了侵占夔牛一组的金蛟剪,疲惫的返回,修整了几日,总算准备好了出海事宜。
谢行书不适宜行船,每坐一次船都能晕晕乎乎几乎要掉了大半条命,其中滋味不足与外人道也,想到有了少恭,此行不会有什么危险,担心去了帮忙不成反是拖累,就留在青龙镇喝酒品茶,学习巧夺天工的精巧技艺,不时去医馆帮个忙。
等待着众人的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让老板去刷个榣山副本…
谢谢九殷的地雷和冰秀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啾(? ???ω??? ?)
还有各位小天使们,哈哈哈啾!
第20章 天墉城下少侠俏
时如逝水,永不回头。自从下海归来之后,谢行书无端觉得大家纷纷成熟了许多。
屠苏时常拧眉沉思,不时看向欧阳少恭的方向,欲言又止,愧疚不已。
谢行书:?
再看欧阳少恭,更绝,他敏锐异常,每每觉察屠苏看他,便暂停下手中的事物,目露空洞茫然之色,令人心碎。
谢行书几乎要以为屠苏对他做出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不仅是屠苏,此次出海的所有人,似乎都对他多了一种小心翼翼,极为细致的保护之情。每当看到有人对他稍有辞色,便会面露不赞同之色。
谢行书: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因为要帮助屠苏炼制起死回生之药,众人便暂时随少恭来到了青玉坛,这是个秀丽非常的地方,让经历了数场恶战的人不由放松下来。
唯有屠苏,面容绷得紧紧的,愧疚之色日益渐长。
谢行书一脸懵逼,日子久了,觉得有点没眼看,在她所见的,屠苏最为活泼的年岁里,也始终是寡言居多,偶尔目露温暖之色,从来不曾见过他这样外露的情绪。
真令人吃醋。
青玉坛分上下两层,为太极阴阳之意,上层永为黑夜,下层永为白昼,分阴分阳,化生万物。
据青玉坛弟子说,欧阳长老多在上层抚琴论道。
谢行书一踏入上层,耳边便有泠泠琴音传来,玉碎凰音,似有太古之声。
杏黄衣衫的青年安然静坐,露出玉白的侧颜,广袖长袍随着轻风微微鼓动,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拢慢捻,奏出泠泠之音。
他弹的很好,琴音渺渺,无愧是太古时期奏乐的仙人,谢行书不由心中赞叹,脚步极轻的走过去坐在一旁,待他一曲终了,方才开口——
“欧阳先生,不知出海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我观大家面色,实在是一言难尽…”
欧阳少恭双手轻轻放在琴上,听到她的疑问,但笑不语,“行书姑娘来了,不必那般客气,直呼在下少恭便可。”
“少恭。”谢行书从善如流,当即改口,“少恭也不必在称呼我为姑娘,叫我行书就好。”
欧阳少恭笑着点头,“行书。”
谢行书渴求的看他,她实在是好奇的不得了,但问其他人都不大合适,只好来这里。这位是远古仙人的半魂,又心思多变,她虽然想知道发生了何事,轻易却不想咄咄逼人。
“有时我却是好奇,行书究竟是何人物了。”看她眼巴巴的不说话,欧阳少恭随意的拨着琴弦,含笑道。
谢行书眨眨眼,十分不解,“少恭何出此言?”
“行书当真不知道?”宛如谪仙般俊美的面庞上浮现出探究之色,“那行书可知,我们此行都去到了哪里?”
“不知道。”谢行书老实回答,没有人说过,她就是想要问问。
“此行出海,突遇暴风,意外去到了一个名为雷云之海的地方,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而行至祖洲,我与百里少侠又意外误闯了榣山幻境。”他笑得意味深长,却多了诡异的不同之感。
谢行书,“……”这她其实是知道的,但是她其实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和她所知道的不太一样的事情。
“竟有这般奇遇?”谢行书惊叹,又问道,“那不知都发生了什么呢?”
这时,谢行书发现,在青玉坛莹莹的月色映照下,欧阳少恭白玉一样的面庞上出现了一抹难以言喻的笑容。
只听他说道,“误入雷云之海,在下在那幻境之中,竟意外回想起了一段往事,原来在下本是蓬莱国之人,当年因缘际会要去到中原,却不料蓬莱天灾,蓬莱国尽毁…等到在下回想起一切,归来之时…却是不堪回首…”
他面露沉痛之色,谢行书却被他这波操作惊呆了,一时无法反应,磕磕巴巴道,“可…少恭不是琴川欧阳家的公子?”
欧阳少恭微笑,“前世之事,让行书见笑了。”
谢行书,“……”只觉得一言难尽,社会你…恭哥,人狠话也多。
“竟是如此,少恭节哀…后来呢?”不知道屠苏为何总是目露愧疚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