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低低的音调令他整个人都显得萧索起来,“后来我与百里少侠误入榣山,闯入的是一个应龙的领地。那应龙名为悭臾,乃天界的战龙,昔年有一好友,名为太子长琴。那年应龙触犯天条,闯入不周山,太子长琴奉命捉拿,长琴认出昔日好友,心下不忍,手下便生出了失误,导致不周山坍塌,太子长琴被削去仙籍,寡亲缘情缘,永世不得为仙…”
哪怕早已经知道,谢行书听到当事人这样平淡的说出来,还是觉得他非常惨烈,面露不忍。
看她这般模样,欧阳少恭顿了顿,接着说道——
“也是缘分,遇到这应龙,才知道在下魂魄不全,不知当年究竟发生何事,太子长琴竟然魂体分离,其中一半在在下这里,千百年来辗转求生,一半却是为百里少侠保命所用。在下方才知晓,原来在下便是太子长琴…”
“无怪乎这么多年,无论如何努力,都不能精于道法仙术了。”
谢行书简直要给他这波骚操作跪下了,轻松甩锅,安全无痛,从此他再也不是丧尽天良的大反派,而是懵懂的,被命运作弄的,唯一的受害者,需要人细心保护,静心呵护的小可怜。
你们城里人真会玩。
拍上自己晕乎乎的头,谢行书有些无力,“不知道太子长琴发生了什么?你上次不是这么说的…”
欧阳少恭只是微微轻笑,“行书不是想知道,此行到底发生了何事吗?也正是如此,在下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有趣之事…”
“历经血途之阵的魂魄即使寻回也无法去往轮回井转生,好在还有行书术法奇特,如此这般,有巽芳相随,又了却与远古挚友的约定,还有这般有趣之事相伴,倒也无憾。”
“巽芳…你?”谢行书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到他平静的样子,又慢慢放松下来,轻轻问道,“她愿意告诉你了么?”
“行书果然知晓。”欧阳少恭只是笑,却让谢行书嗅出了无比危险的味道。她不动声色绷起了脊背,暗暗想着若是对方发难的话她用什么姿势跑。
这也是谢行书一直对欧阳少恭谨慎的原因,虽然普通的妖物在她这里不足为惧,可是毕竟没有和这种远古仙人对上过,不知深浅。
况且,即使可以赢过对方…谢行书想到依旧寡言却不冰冷的屠苏,虽然叽叽喳喳却每次弯着眼唤她行书姐的兰生和襄铃…说她自私也好,懦弱也罢——
她一点都不想看到他们以这种残酷的方式长大。
欧阳少恭此举可真是找到她的死穴了,本是不忍心看他孤寂千万年,他却顺势让大家如此信任爱重他,扼杀掉一切有可能对他不利的因素。
“你该知道的。”想通了他这是在忌惮自己,谢行书反倒安心了。面前的这个人,他本是一个生性淡然,喜爱抚琴的仙人,却偏偏经历过世间最令人疼痛难忍的孤寂和背叛,让他处处计算,难以再对人产生信任和温暖。
或许只有这样的忌惮,才能让他诡异的产生心安。
谢行书听到他笑了起来,不似平时那温和面皮上的完美假笑,反而显得癫狂起来。
“巽芳于我…乃是此生挚爱。未曾一眼认出她,本就不该,即是她选择如此,那便这样吧…”
谢行书看他笑得吓人,觉得这个人真可怕,无言以对,不太想说话。然而她不说,对方却偏要和她说。
“我还不曾谢过行书。”欧阳少恭又偏过头去看她,眼里是前所未见的温和真诚,“倒真的是,多谢行书了。”
谢行书:QAQ
作者有话要说:
书妹:让我压压惊,多打几个QAQ,吓死宝宝了…
书妹之所以不把一切挑明,就是因为这个牵扯太多了,会两败俱伤_(:з」∠)_
谢谢孤衿小可爱的营养液,爱你么么哒!
还有一直支持的各位小可爱,来啾咪哈哈哈(??????)??
第21章 天墉城下少侠俏
谢行书心绪复杂的回到下层住处,尤未能从与少恭的一席话中反应过来,愣愣的望向虚空,慢慢伸出手,却不知究竟想要抓住些什么——
她向来对一切都偏淡然,顺其发展,也没有什么特别执着的事物。
一开始是系统要求她的所作所为一定要能够配得上它高贵的格调,后来却是习惯了,有着这样一个神奇的系统,她很少有什么是非要得到不可的。
系统基本可以通过她做任务来满足她,哪怕有些得不到的,也可以寻到替代品,才令她养成了这般性格。
她从未见到过执念如欧阳少恭这般深沉的人,他的眼神很疯狂,带着不死不休的绝望。
谢行书无端难受起来。她觉得这或许就是她来到这里的意义,帮一帮这些绝望的人,他们实在太辛苦了,几乎是穷途末路。
欧阳少恭说她术法奇特,他很幸运,谢行书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在高兴。
犹如沙漠跋山涉水的旅人看到甘泉,又好像被逼到极致的赌徒,带着可以拼尽一切的狠绝追逐希望。
可是当他说到经历过血涂之阵的灵魂不可去往轮回井转生时,谢行书死死控制着自己才没把惊愕之情流露出来。
她接收到了这个世界的故事,知道一切的因缘,却没有接收到这样的细节。
哪怕她有奇异的术法,哪怕把屠苏身体内的命魂四魄还给他,又能怎么办呢?他死后不能够轮回转生,过了这一世,依然会化为荒魂,无枝可依,消散于天地。
她可以修补屠苏的命魂,是因为屠苏的命魂已经不在了,可少恭不同,而且缝针冷却时间极长,谢行书怕他等不到那个时间。
谢行书难受的眨眨眼睛,静静的垂眸去看摇摇曳曳的君影草,想着人总是这样,看到不美好的事会心里难过,更何况是这样的必死之局。
“行书姐——”
谢行书尤在发呆,突然听到有人唤她,愣愣的抬头,神情还是迷茫的。
屠苏向来沉稳坚毅的面容上少见的浮上喜色,声音隐隐带着些雀跃,“行书姐,先生刚刚托人传话,说是仙芝漱魂丹有了眉目。”
谢行书,“……”
这是个什么玩意,听着就不太像好东西,待我查一查_(:з」∠)_
震惊!
这下谢行书也顾不得自己刚刚才落慌而逃了,随着屠苏的脚步就跟了过去。她隐隐觉得少恭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却又怕发生什么意外。
一时间,欧阳少恭的丹炉里乌泱泱出现了一大片人头,有些是因为这药的神奇功效而好奇,有些却是充满质疑。
看到谢行书始终拉了半身在屠苏后面,欧阳少恭不动声色的对她微微一笑。
这诡异一笑看着挺吓人的,谢行书缩了缩脖子,又后退了少许。
心急如焚的屠苏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波涌动,焦急的率先开口,“先生,你说的——”
“对啊少恭!”方兰生也好奇的探出头,跃跃欲试,“木头脸说你做出起死回生药啦,真的假的,这么神奇!那我是不是可以给旺财用!”
襄铃好奇道,“旺财是谁?”
“我小时候养的一条狗!”
“呀!呆瓜!不理你了——”
“别呀——”
没有被旁边的动静惊扰,风晴雪因这神奇的功效睁大了眼睛,惊叹,“好厉还!那苏苏一定很开心!”
只有红玉心存疑虑,却不好多说什么,目露担忧之色。
谢行书还在做一只鹌鹑,没有开口,她想听听当事人都怎么说。
扫了一眼众人的神情,多是夸他的,欧阳少恭心中满意,面上却目露沉痛之色,“实不相瞒,这次,却是在下对不住百里少侠。”
屠苏心里一惊,面上也微微一白,轻轻摇了摇头,“可是没有成功?无事,先生但说无妨,此事逆天,本就不该抱有期望。”
“并非如此。”少恭摇摇头,解释道,“这仙芝漱魂丹虽是练成了,却与我原本所想大有不同。”
“为什么!是缺少什么东西吗?”方兰生已经忍不住喊了出来,一起相处了这么久,完全没有感情是假的,虽然他最开始不喜欢这木头脸,但也不忍心他为之努力了这么久的事失望结尾。
“非也。”欧阳少恭摇头,“此物本是在下从古书中看来,却不想,不是什么起死回生之药,乃是一种邪物。”
“不知大家可否知道焦冥?”
“焦冥?!”
红玉惊呼出声。
点点头,少恭羽扇般的睫毛轻颤,显得心痛极了,“看来红玉知晓,这焦冥是一种古虫,可以吞噬死者的遗体,幻化出生前的样子,组成无魂体的空壳,不死不灭,洞悉人心。”
“用或不用,全看百里少侠了。”
死寂的沉默自屋中蔓延来开,百里屠苏感到喉中腥甜,良久,他才压下这股冲动,嘶声开口,“多谢先生…不必了,”
很难说百里屠苏对于将母亲复活这件事执念有多深。他小时候常常因被训斥而心存怨言,等到失去了方才明白责备下的关怀。
只是却再无机会了。
欧阳少恭不由有些失望,在他看来,这是再完美不过的令人永生的绝妙之法,一朝被拒绝,只觉得知音难觅。
你们都不懂我,很难过。
不过他经历了太多不被赞同,与他人想法不同是预料之中,也不会太过在意,片刻便回过神来。
空气因为变故凝滞起来,只觉得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
“屠苏——”谢行书打破僵局,直视着他,“你相不相信我。”
“虽然这么说有些自恋,也不知道那时我还在不在,不过若是你相信我的话,待一切事毕,和晴雪回家乡吧…”
去那里找到你想要的一切。
谢行书的眸光温和而坚定,屠苏不由得跟随着她点点头。
“好——”
丹炉重地,若非情况特殊,大家平时也不太涉及,看到事情已了,便纷纷向主人告辞。
转身那一刹那,谢行书的余光看到的是欧阳少恭扬起的杏色衣角。
她想到最开始看到的故事,太子长琴原身被毁,魂魄抽离,被铸成凶煞之剑。他茫然了好久,飘荡了好久,才模模糊糊的渡魂求生,不过是为了活着。
他也曾真诚待人,也曾渴望珍惜过一切善意,却在无边的背叛与恐惧中变得渐渐扭曲。
谢行书突然觉得,为了活着,他去伤害别人,他很坏,很不对,可是在他知道自己可以像正常人一般活着时,他愿意告诉屠苏仙芝漱魂丹是什么,让屠苏自己选择。想活着,又有什么错呢?
谢行书在心里轻声问:
【系统,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决少恭的问题,让他可以轮回转世么?】
【宿主目前能量不足以在帮他之后回归本世界,如果想帮他,你通关后再去打一个副本。】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哇,过二百啦,爱你们!!
终于等到周末啦,开心_(:з」∠)_
说起来被基友安利了数位板,感觉非常有趣,决定入坑学习一下,妈耶它真好玩!!
第22章 天墉城下少侠俏
少恭与屠苏各自身负太子长琴一半魂魄,屠苏的命魂日益完整,少恭的魂力却日渐消散,亟待融合。
抽离魂魄并非易事,一旦开始,必须要有上古阵法,血涂之阵的力量相助。
血涂之阵本是太古时期一个部族铸剑所用之阵,剥离人畜的魂魄以铸成带着剑灵的古剑,凶煞非常。只是这血涂之阵的信息早已在千年辗转中了无音讯,时至今日,已经是无迹可寻。
若是无法将各自命魂分离整合,屠苏身体内总有焚寂凶煞的剑灵折磨不休,少恭的魂力也将有消散的一天,从此化作荒魂,不复存在。
一时间,众人的头发都要愁白了。
屠苏愧疚不已,他多余的那部分魂力本不属于他,不过是为护他一命,此种恩情已然深厚,他受煞气之苦不打紧,无论如何,还能留得一条性命,但先生若是再不能取回命魂,怕是…
为此,屠苏专程回了天墉城请罪,想要寻求是否有线索可用,兰生也阅遍古籍,却始终一无所获。
也是因此,众人才知晓了红玉的真实身份,原是历经千载的千古剑灵,只不过她虽经历了那极端的铸剑之法,却毫无记忆。
青玉坛上空烟云笼罩,众人面上皆是一筹莫展。
“啊啊啊,血涂之阵血涂之阵!!”方兰生一手拿书,一手抱头,几乎要痛哭出声,“这上古铸剑人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么邪气的阵法,竟然要分离人的魂魄,那少恭该多疼啊!”
他犹自愤愤不平,想到发小曾遭受这样的苦难,心痛极了,却没有注意到安坐一旁,始终淡然抚琴的人眼眸微微闪动。
“小兰的关注点竟是这般?难道小兰不觉得,在下如今这个样子,魂魄不全,像个怪物?”
谢行书翻书的手一顿,偏头去看出声的人,许是这样直白的回护格外难得,让孤寂的灵魂产生珍惜之感,她听到了阵阵愉悦的低笑。
不忍直视的别过头,谢行书轻轻扶着朱红色的亭柱,一脚跳出了清幽的亭子,还未走远,又听到身后方兰生的跳脚声。
他一点也没有听出这话里究竟包含了多少不甘与怨恨,只觉得这话刺耳极了,不赞同的打断了自家竹马的自嘲,“少恭怎么这样说!明明是那铸剑人的错,生生拿人的魂魄去铸剑,简直,简直是丧尽天良!”
骂完上古之人,他尤不满意,心疼的去看自始至终都在抚琴的俊雅青年,“少恭你放心,我身怀方家伏魔之法,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少恭含笑应是,笑而不语。
“咦?大家都在呀!”晴雪手里也拿了一卷书走过来,一手还拉着屠苏的衣袖,遥遥便冲大家挥手。
“晴雪,木头脸?”兰生迎过去,“你们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