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邀站在门口,回头时,神情有点落寞:“忘了我吧,如花,人类的命太短,而我的太长,我不会为任何人留下,爱他,眼睁睁看着他老,看着他死,再用无穷无尽的时间去缅怀,那样太凄凉,我怕。”
“……”
颜灼瞳孔瞬间放大,死气沉沉地望着天花板,再也没有半点挣扎。
是了,这才是关键,他的命太短,能陪她的时间相比她的整个生命而言,比烟花还短……
关门的声音响起,颜灼无力地闭上眼,冰凉的液体沿着眼角落入黑短的发丝里。
*
常清抚着胸口艰难地咳了一声,打算翻个身继续睡,却突地感觉脖子上凉凉的,她皱了皱眉猛地睁眼,就见黎邀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把雪亮的小刀比着她的脖子,她混身一怔,下意识地挣扎想爬起来。
“别乱动,不然割破你喉咙。”黎邀嘴角弯笑,用匕首比着她的下巴往上抬。
常清僵着不动,冷冷吸气:“你想干什么?”
黎邀:“我说过,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但你们失言了。”
常清面露出疑色:“我和师兄这两天并没有做什么冒犯黎小姐的事。”
黎邀眼神变冷:“你们进我房间动我东西,还不叫冒犯?”
常清:“……”
难道是那柄刀壳?
她顿了顿刚要张嘴,却见听南正鸿的声音响起:“黎小姐误会了,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受四爷之托查找匕首下落而已。”
南正鸿就住在隔壁,一听到动静,他立马翻身而起,就看到了眼前的局面。
黎邀斜了他一眼冷笑:“谁让你们多管闲事?”
南正鸿:“……”
常清:“……”
一个让查,一个不让。这‘两口子’意见不合,凭什么让他们夹在中间白受罪。
南正鸿扶了扶眼镜:“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以为四爷的意思就是黎小姐的意思,所以才会贸然行事,但这件事是我一人为之,跟我师妹无关,她受了伤,行动不便,还请黎小姐先放了她。”
他说得言辞凿凿,但黎邀一点也不为所动:“你让我放我就放,我看起来那么好说话吗?”
南正鸿扶了扶眼镜微笑:“黎小姐需要我做什么,不妨直说。”
黎邀:“我需要借你们师兄妹半天时间一用。”
南正鸿仍旧笑:“不知黎小姐需要我们做什么?”
黎邀:“我拿了匕首就会带着妙妙离开,但那里危险我不能带着她去,更不能让她落到别人手里要挟我,所以我需要你们确保她的安全,等我拿到匕首你们就负责送她到机场。”
这是要两个驱魔师给一只猫妖做保镖?
南正鸿咳了一声,委婉道:“黎小姐,冒昧问一句,四爷呢?”
这种事他做起来最拿手。
黎邀冷脸:“他不需要插手。”
南正鸿又咳一声:“我可以帮你看着妙妙,但我师妹的伤势太重不能行走,恐怕……”
话没说话,就见黎邀手握小刀向下一划,南正鸿神色剧变,低呵:“黎小姐!”
但话落,却见黎邀的刀划到了自己手指上……
黎邀放下刀,一手捏着常清的下巴迫使她张嘴,另一只手挤下一滴血下落入常清嘴里说:“现在行动方便了,你们师兄妹一定要把妙妙安全送到机场跟我会合,不然都得死。”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个BUG,战国没有母妃一说,改成娘亲
第44章
南正鸿眼睁睁看着常清的脸色从原先的苍白变得红润, 惊讶得说不出话。
而常清难以致信地抚着胸口,明明之前连咳一声都发痛, 现在却一点感觉也有, 她竟然痊愈了。
其实吴倩带着鬼婴大闹那晚,那个武警被死气腐蚀成白骨的腿重新长出血肉, 她就怀疑黎邀有什么能让人伤势痊愈的灵丹妙药, 没想到,竟然是她的一滴血……
“谢, 谢谢……”常清神色复杂地说,掀开被子下床, 一切行动自如。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 但黎邀帮她治伤是事实, 道声谢是应该的。
黎邀冷哼一声:“别自作多情,我只是需要多一个人确保妙妙的安全而已。”
南正鸿震惊中回过神:“不管怎么样,谢谢黎小姐替师妹疗伤,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妙妙安全送到机场与你会合。”
“希望你们说到做到。”
黎邀收好刀打算出房间, 南正鸿又叫住她:“黎小姐且慢,请问你是打算一个人去取匕首吗?”
黎邀:“有意见?”
南正鸿扶眼镜:“不是,不过据这些天我们的调查, 发现利用匕首引你过去的人和上次帮助吴倩藏身的人是同一个人,并且跟一个非法的研究项目有关,黎小姐一个人去,恐怕有危险。”
黎邀:“什么研究项目?”
南正鸿:“大概是延缓人类细胞衰老, 增长寿命。”
黎邀无所谓地点点头:“那他们找对人了,我从战国活到现在二千多年也没见老,没准能给提供他们新的研究灵感,为人类长生不老做贡献。”
笑完拉开门,南正鸿又叫住她,脸色变色严肃:“黎小姐!我知道我们拦不住你,但我还是要提醒你,这是他们专门为你设下的局,你一人去正中他们下怀,不是明智之举。”
黎邀回头,挑一挑眉:“一个人去不明智,带上你们就明智了?如果我没猜错,你师妹就是被他们打伤的吧?难道还要我多带两个累赘?”
南正鸿面成土色:“……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摸清对方底细,想一个万全之策再行动。”
黎邀:“不用这么麻烦,你们帮我看好妙妙别让她落到别人手里就是行。”说到这里,她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最讨厌别人拿妙妙威胁我。”
南正鸿:“……”
常清:“……”
师兄妹二人对视两眼无地自容地低下头。
黎邀对妙妙吩咐了几句,就一个人拿着刀壳出门了。
妙妙虽然知道楼下那两个驱魔师暂时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但还是不敢下楼,只得咬着指头如坐针毡地缩在自己房间里等黎邀招唤。
离开的事,是昨晚上楼时黎邀临时决定的,因为她发现有人动过那把刀壳,猜到颜灼想瞒着她一个人去。
所以黎邀先下手为强,把颜灼弄晕了。
妙妙探头探脑钻进黎邀房间的时候,果然就见颜灼全身不遂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她眨巴了下眼,踮着脚走进去趴床边盯着颜灼看,见他气得青筋直冒眼底血红,眼角还是湿的,小声地喊:“如花,你别哭……”
颜灼立马睛珠子一转,瞥她一眼,嗓子发干地说:“解……解药!”
妙妙对着手指头摇头:“这是很多年前,二一从一个大夫那里拿的独门麻药,现在那种植物都绝种了,没有解药,不过你放心,躺个两三天就会好,并有副作用的。”
颜灼立马换上副恶狠狠的眼神瞪她:“滚!”
妙妙吓得缩了缩脖子,没有滚,接着又说:“如花,别生二一的气,她是喜欢你的,不过没有喜欢我多……但我比你认识她多好多年,她更喜欢我也是应该的……就因为她喜欢你,我们才一定要走……因为你是人,你活不了多少久……”
这回颜灼气乎乎地瞪着她喘气不吭气。
妙妙又说:“很久很久以前公子扶苏死的时候二一就难过了几百年,直到她睡了一个很长的觉起来才不难过的,我好怕她看到你死后也像之前一样难过……而且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封印她让她一直睡觉了……”
颜灼胸口越来越起伏,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
妙妙又扯起袖子帮颜灼擦眼角:“所以如花,你别生二一的气……”
说没说完,就见颜灼喘着粗气,嘴里鲜血直冒,妙妙吓得尖叫:“啊……如花,怎么了?怎么吐血了?你别吓我啊!”
她赶紧掰着颜灼的下巴看,又叫:“如花,你别想不开呀,别咬舌自尽啊!别死啊!”
“小姐,你说的地方到了。”司机师傅礼貌地说。
“好的,谢谢。”
黎邀应声下车,看着眼前陈旧而又安宁的四合院吐了口气抬步往里走。
四合院虽然旧,却打扫得十分干净,并且大门是敞开的,没有一个人把守,似乎是在欢迎她。
进了大门,院子的花坛里种植着各种植物,在夏日的光照下开着各色小花,倒是给人一种安静舒适的感觉。
要不是刀壳指向这里,黎邀还真不相信等着她的是个大圈套。
不过,就在她进入大门的几秒之后,院子里大门就自动地、无声不息地关上了。
黎邀接着往里走,远远就见客厅的正墙上挂着那幅画着自己的画,而客厅中央,一个白色西服的男人仰头望着那副画。
他双手背在身后,一动不动,好像看得入了神。
黎邀轻轻在门上敲了敲,男人回头,笑如春风:“黎小姐,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黎邀眯了眯眼笑:“不巧,我是专程来找欧阳先生的。”
“是吗?那请进。”欧阳冥川极具绅士风度地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黎邀抬步进去。
两人在客厅中央矮桌前坐下,欧阳冥川伸手倒了一杯茶递给黎邀:“黎小姐请喝茶。”
黎邀坐着不动:“欧阳先生知道我的来意,咱们可以开门见山,用不着这些虚礼。”
欧阳冥川端着杯子的手僵在空气里半晌,随后自己喝了一口道:“呵呵,知道的,不过黎邀小姐,在这之前,我们可以聊聊其他。”他再次望向墙上的画,“比如,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好奇,它是怎么来的?又或这画上的人是怎么被发现的?”
黎邀:“如果欧阳先生愿意讲,我听一听也无妨。”
欧阳冥川笑了笑:“自然是愿意的,那是大概五十七年前的事……十几名盗墓者在蜀都地区发现一座东汉时期的古墓,并且墓穴用五行八卦阵严密封锁,盗墓者们以为墓中必要贵重宝物,所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开墓探宝,第一次去的时候,他们被一只猫妖吓回来了,于是第二次去时,他们请了一名法力不错的江胡术士一 起,猫妖被江湖术士制服,盗墓者们也成功下墓,然而出乎预料的是,墓里除了一口被封印的石棺之外其它什么也没有,他们不甘心所有努力付之东流,便破坏了封印打开石棺,于是可怕的是发生了……因为石棺里封印的不是尸体,而是一个大活人,并且是个漂亮的年轻女子,也就是这画中的女子,女子争眼便大开杀戒,下墓者全部命丧墓中,除了一个被聘请来识读墓中文字的考古系学生选过一劫难,他躲在角落里,直到那名女子抱着身受重伤的猫妖离开,才逃了出来。那名学生逃出来之后由于惊吓过度生了一场重病,病中,他把那女子的容貌画了下来收藏好,可后来却不知道怎么的,完全忘了那名女子和那辐画的存在,直到几年前,他重病将逝,才想起那名女子,和墓中发生的一切 。”
黎邀淡淡一笑,原来是当年的漏网之鱼,早知道她就一起解决,也没会有今天的后患了。
“那匕首呢?”她问。
欧阳冥川:“女子因为担心猫妖的伤势,急着带它出墓,所以没发现匕首掉了,被那名考古系的学生捡了去。”
黎邀又问:“欧阳先生了解得这么清楚,难道跟那个考古系的学生是亲戚?”
欧阳冥川摇头:“我是孤儿,我跟程教授倒是没有任何关系,不过……”话到这里,他顿了顿,掏出一张映着一具腐烂得看不出人形的尸体的照片递到黎邀跟前:“当年丧生墓中那十几个人里,其中一个是我外祖父,我想黎小姐一定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黎邀淡笑不语。
杀了那么多人,她哪记得对方长什么样?
欧阳冥川面色如常地笑了笑又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他死时,我还没出生。我也是后来偶尔听我母亲提起他。说起我的母亲……是一个非常可悲的女人,黎小姐知道为什么吗?”
黎邀耸耸肩笑:“欧阳先生不说,我又怎么知道?”
欧阳冥川接着说:“五十七年前的解放初期,Z国是什么样,我想黎小姐应该比我更清楚。那时候我外祖母重病缠身下了不地,而我母亲只有七岁,外祖父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他突然人间蒸发,家里好比断了脊梁踏了天,我母亲是在打听、寻找他的途中被人拐卖的……从七岁到十七岁,她因为长相俏丽,被不同的男人买了卖,卖了又买,到十八岁时,她终于在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山村跟一个凶残了暴戾精神有问题的男人生下了我,自我有记忆开始,看到的就是我母亲因为各种原因被凌|辱被殴打,像牲口一样关在屋子里见不到光哪儿也不能去……”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丹,好想赶紧把这卷写完,写黑莲花,但是不能跳着写,肿么破……
第45章
黎邀明白了, 欧阳冥川大概是在清点她的罪责。
一个女孩儿因为年幼丧父,从此遭遇人生滑铁卢, 被拐被卖被凌|辱, 跌到了谷底。
的确挺悲惨的。
但遗憾的是,黎邀有点麻木, 没有一丝罪恶感, 甚至连一丝愧疚也有。
她只能面带微笑地洗耳恭听。
杯子里的茶水没了,欧阳冥川给自己倒上一杯, 继续说:“我母亲是无法忍受折磨用摔碎了碗的碎片割破大动脉死去的,那个时候她23岁, 虽然很年轻, 但已被折磨得面目全非, 死对她而言其实是一种解脱,但她临死之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却是‘活下去’,很矛盾是不是?已所不欲勿施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