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女医生——珠珠月半
时间:2018-06-23 08:43:43

  他们过去的时候,牛棚那边到处是人,生产队有三头牛,现在一头倒下了,等到了春播的时候,光靠那两头牛,肯定是不行的。
  社员们闻讯赶来,大家都围着摇摇晃晃的牛打量,担心它一倒下就起不来了。
  十七岁的知青,一脸惶恐,脸上青肿,缩在角落,双手抱着头,哭着道:“我不知道那桶里装过农药,知道了我肯定不会给牛装水喝的。”
  “给你派个照看牛的轻省活,你也干不了,牛也被你祸祸了,你们这些城里来的知青,没有一个能成事的。”生产队副队长一脸怒容斥责道。
  生产队长这会儿已经驾着驴车赶去找卫生员了,他留下来看着现场,免得社员愤怒之下和一帮子知青打起来。
  “副队长,小郭也不是故意的,现在追究他的责任也没用,要不多给牛喝些水,看能不能把农药排出来。”一个插队的知青站出来道。
  “我听说绿豆汤能解毒,要不熬点绿豆汤给牛喝下。”
  “要不试试茶叶。”
  “牛奶也行。”
  知青们纷纷出主意道。
  副队长差点被气死,这些城里下来的年轻人,平时吃啥啥不够,干啥啥不行,这时候了,还尽出馊主意,还牛奶?让牛喝自己的奶就能好啦?
  “桶里装着的农药是□□吗?”方圆已经在旁边观察了一下牛的情况,牛的结膜充血、步态不稳,口角有白沫带出来,确实是农药中毒的症状,如果不及时解毒,它过会儿就会抽搐倒地,几小时后就会晕迷致死,这时她正好看到边上扔了几个□□的袋子,心里一喜开口问道。
  “这是陈家二媳妇,是城里的大医生,她会看病,让她看看牛,这农药是不是家安灵的?快告诉她啊。”生产队长的媳妇激动的叫嚷道。
  “是□□。”副队长点头道,“不过我们这里没有解毒剂,队长去了前进大队,不知道那里有没有备着,如果没有,再去公社或县上的医院,拿回来也晚了。”
  方圆拿起旁边的一个破脸盆,里面还装着一些雨水,她拿到一边,对跟着她身边的童童道:“童童,你往这里面嘘嘘,我们用这个去救这头牛。”
  童童从不怀疑妈妈的话,不过这么多看着他的群众,他扯着自己的裤子,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尿尿。
  “我以为大医生有什么好主意,原来想的是这老招,她真当这童子尿能解百毒啊。”杨会计的婆娘嗤笑道。
  “尿素能解农药的毒,即使不能全解,也能缓解症状,等到人带解毒剂回来。”方圆淡淡地道。
  童童这时闭上眼睛,刚想脱下自己的小裤子,就听到前面传来叮叮咚咚的水声,原来聪聪的奶奶不知何时把聪聪抱过来了,还脱下小孙子的裤子,陈聪聪大方的当众撒了一泡童子尿。
  童童有些惆怅,为什么弟弟每次都比他勇敢,他还想当一个让弟弟佩服的大哥哥呢。
  “儿媳妇,这够不够?”聪聪的奶奶端着破盆问方圆道。
  方圆连忙点头。
  马招娣马上端到病牛的身边,把盆放在它的嘴边,一边摸着他的背脊道:“喝吧,喝了你就能好了。”
  牛看了放在面前的破盆一眼,没有犹豫地伸着脑袋去喝这天然的“解毒剂”了。
  出于动物天生的直觉,它知道这里装着的东西,能化解它现在身上的异状。
  方圆把两孩子的裤子重新穿好,带着他们走了出去。
  “那个,陈家二媳妇,你先别走,要不留下来看看牛能不能好起来。”副队长冲她喊道。
  “如果再不好,那我也没办法了,这里也没有其他能解毒的东西了。只能等你们人带解毒剂回来。”方圆应道。
  她走出不远,还能听到人群里传来的各种质疑声,她并不以为意。刚才进到人群的时候,除了病牛,她还看到了那个鼻青脸肿的小知青小郭,看到他就想到自己的弟弟。
  不知道大毛现在在北大荒怎么样了,真的像他信里说的,已经适应那里的生活了么?也许这个适应的过程里,也是带着这样一个又一个小教训而过来的。同样无知而蛮撞的大毛,不知道是不是受苦受欺负的时候,也不敢写信告诉他们。
  还有安静懂事的小毛,如果受了委屈,更加是藏在心里,不会告诉家里人的。
  带着对弟弟的牵挂,方圆的情绪有些消沉起来。不久后,聪聪的奶奶回来说牛已经全好了,她高兴的转述着社员们对方圆的佩服感激之情,陈家人听了,都有些激动和与有荣焉。
  晚上躺在热乎乎的坑上,方圆问童童,今天在沙场时候,有没有看到有人向狗子丢石头。她也是好奇,究竟是狗子自己不小心摔倒磕到了,还是真有人扔的石头。
  童童摇头,告诉妈妈说,自己眼睛里进了沙子,他一直在揉眼睛,没有看见。
  “他扔了,没有这个。”聪聪朝妈妈吡着牙,指了指自己前面的小牙齿道。
  “儿子,你看见是谁扔了?”方圆激动的从被窝里坐了起来,她把聪聪搂过来问道,“你说是一个前面牙齿掉了的孩子扔的石头吗?”
  聪聪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呀。”方圆手伸到他的小屁股后面,如果不是儿子太不好哄,她真想给他来两下。
  聪聪挣开妈妈的怀抱,翘着屁股趴回去继续睡觉。
  我知道,但我不乐意说。
 
 
第95章 
  第二天起来, 方圆就把聪聪看见的事告诉了陈牛生,陈牛生听了以后激动的放下手里正在搓的草绳,抬腿就往外跑, 这下把扔石头的孩子找出来, 看那个杨枣花还有什么话说。
  到中饭点的时候, 陈牛生才背着双手哼着小曲回来。
  他把这事告诉生产队长以后,他们一起到了狗子家, 一帮人回忆起来, 昨天沙场的那几个孩子里, 两颗门牙还没长好的只有七岁的土根。果然到了土根家, 大声责问之下, 孩子就吓得大哭起来,说是自己不是故意的,他看沙团刚扔出去就散了,想了个办法把石头裹在沙子里面, 这样才能扔的远,没有想到会把狗子的头打破了。土根的爹娘也尴尬的笑的赔礼,昨天儿子回来吓得半死, 把打伤人的事和他们说了,他们怕要赔钱,让孩子装作不知道,没想到还是有人看到了。
  找到真凶, 还当面招认了, 杨枣花这下更加是理直气壮, 不依不饶了。不过土根家困难,土根娘也不是好惹的,两个人就赔钱一事协商不拢,当场撕着头发打在了一起。
  当两人打的滚成一团的时候,陈牛生才高高兴兴的回家,把这事告诉家人,让他们也乐呵乐呵。
  方圆见事情终于解决,也就放心了。因为明天就要走了,陈牛生又把聪聪抱出去,引着他去玩好玩的,想把孙子哄着留下来,马招娣忙着宰鸡借肉,想让方圆几个离开前吃点好的。
  晚上方圆来到公婆的屋里,偷偷给他们塞了两百块钱,看着这么一大笔钱,两老吓一大跳,怎么都不肯收下来,说两个人现在还能干活,领工分,南方这些年陆续也会给家里汇钱,他们都存着呢,现在钱够用,让他们自己留着花。
  最后马招娣拉着方圆的手,叮嘱道,让她趁现在年轻,再给聪聪多生几个弟弟妹妹。
  方圆笑着没有答应,现在两个孩子,她已经照顾不过来,再多几个,那谁来带啊。
  看着媳妇不说话,陈牛生猜到儿媳妇的顾虑,他提到,不要怕孩子多了带不过来,他们两老都可以帮着带的,以后把大的往这边送,等过几年大了,再领回去,他们肯定给好好看着孩子,不会让孩子受委屈。
  见公婆带着期盼的眼神等着她回答,方圆只能呵呵笑着点头,反正她是不生了,公婆的这个设想是不可能成立的。她可做不到生一个扔一个回老家。
  留在老家的最后一个晚上,还是不能平静度过,方圆刚睡下不久,就被“砰砰”作响的敲门声吵醒。
  婆婆披着外衣拿着煤油灯走进来,表情为难的告诉她,李狗子在发高烧,孩子都开始说糊话了,现在李大利带着大儿子求上门,想让方圆去给狗子看看。
  知道她是城里医院的医生,今天看着她用孩子的尿就把误食农药的牛治好了,心里对她的医术都十分信服,孩子病的厉害,耽误不得,李家人也就厚着脸皮上门求医了。
  方圆听到李狗子高烧以后,二话不说,安抚了被惊醒的童童,托婆婆照顾两孩子,她披上棉衣带着随身的药包就跟着李大利出去了。
  陈牛生不放心,把大儿子叫醒了,让他陪着方圆一块过去。
  到了李家以后,杨枣花看见方圆进来,一脸尴尬的站在一边,嘴里吱唔半天,最后还是没好意思开口。
  方圆没有理她,直接进了里屋,看见狗子的奶奶正抱着他,嘴里念念有辞,好像是经文。狗子的身体有些打摆了,闭着眼睛,嘴巴里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话。
  她从包里拿出体温计给孩子测量了一下,发现有四十度了,她连忙拿出酒精药棉,教狗子奶奶给孩子擦拭身体,先做简单的物理退烧。
  打开狗子头上的纱布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伤口有五六公分长,缝线十分的粗糙,像条扭曲的长脚蜈蚣,她暗自摇头,这么糟糕的缝合技术,真把孩子的皮肉当破衣衫缝补了,幸好狗子是男孩子,破点相影响也不大。
  “孩子有打过消炎针么?”方圆问李大利。
  “有,头上缝好以后就给打了一针。”李大利陪着笑脸连忙道。
  “就只打了一针,今天没接着带孩子去打针?有没有开些药回来?”方圆继续问道。
  李大利踌躇道:“就昨天打了一针,是开了两片药,我们也给狗子喂下了。”
  “那个前进大队的卫生员,说是要去个一周,打七天针,这不是想坑人么,伤口都缝好了,也开了药,非要再打针,这一针可贵了,我们昨天就花了两块多……”杨枣花不知何时也跟着进来,忍不住插嘴道,她本来想着找到打人的孩子家里赔了钱,就带狗子继续去打针,没想到没从方圆这里讹到赔偿,最后出来的事主竟然是土根家,那家又穷又无赖,即使今天和土根娘打了一架,把她打趴下,但是他们家也搜刮不出什么东西来,最后只能把他家的一只老母鸡和刚下的两个蛋带走。
  “我晚上先给孩子退烧,你们明天带他去卫生室接着治疗。”方圆从自己的包里拿出针剂,给孩子注射了一针。这些药水和药品都是她随身备着的,这次带着两个孩子出门,她肯定要做好充分准备。
  刚才的酒精降温,再加上打了一针退烧针,狗子终于平静下来,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了。
  狗子奶奶不停的对方圆道谢,杨枣花刚才看见方圆拿出针剂的时候,心里惊喜之余又有几分担心,她没想到方圆竟然带着药水过来的,儿子打了一针以后,肯定能退烧,不用再担心他脑子烧坏变傻子了,担心的是,怕方圆趁机敲竹杠,向他们伸手要医疗费。
  她忐忑的瞄了一眼方圆,就怕她开始张口要钱。
  “晚上睡觉的时候,注意一下,看孩子温度有没有再升上来,多用湿毛巾给他擦擦。”叮嘱完以后,方圆就打算离开了。
  “方医生,真是太谢谢你了,这个药水的钱……”李大利红着脸低声问道。
  杨枣花不满的扯了丈夫一下,怎么自己先提了。
  “药水钱就不用了,希望下次来的时候,你们不要再追上门喊打喊杀的就行。”方圆道。
  李大利脸更红了,喃喃地道:“不会,不会,昨天那事都是误会,误会。”
  杨枣花听了不用付钱,心里也是一喜,不过她听方圆话里的意思,她好像要走了,她现在刚知道这陈家二媳妇的好处,肯定不想她这么快离开,狗子还没全好,她如果留在这里,还有一个免费的医生来看病,再打几针,可能也不用付钱。
  想到这里,她着急地问:“弟妹,你是要离开了?”
  方圆瞟了她一眼,什么时候她们这么亲密了,她点点头道:“我明天一早就要走了。”
  杨枣花真心急了,上前拉着她的手道:“咋就走了呢,这才刚来啊,多留一阵子吧,昨天的事,都怪嫂子,我这人就是个急性子,你该不会是为了这事就要离开吧?”
  方圆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淡淡地道:“我这次是跟着医疗队出来的,明天就要出发去报到了,和昨天的事没关系。”
  “是是,你们都是大城市的专家,都是下来帮忙我们这些人民群众的,你去的那地离这里近不?能不能常来走动走动。”
  “我也是人民群众,大家是相互帮助。我先走了,明天还要起早,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方圆说好以后,就跟着大伯一块离开了。
  “杨枣花还在冲你招手呐。”陈东方回头瞄了一眼后,笑着道。
  方圆也笑了,这人的态度真是说变就变。
  第二天一早,陈东方帮忙提着行李送方圆他们去车站,陈牛生和马招娣领着一家子人依依不舍的目送他们离开。
  聪聪的口袋里装着两个热乎乎的鸡蛋,这是奶奶一早就塞给他的,童童的只剩下一个了,他把另一个偷偷给了桃花姐姐。
  把孩子们的围巾给他们从头包到脖子裹起来,坐在生产队送粮的牛车上,迎着冷风,出发去汽车站。
  坐上火车以后,方圆叫两人孩子挥手和大伯告别,一家三口又要重新出发,去另一个陌生的地方了。
  一个小时的车程,他们这次没买到坐票,方圆带两孩子坐在开水间边上的过道处,这里人来人往,她一直把两孩子紧紧拢在身边,不管聪聪怎么哭闹,她也没有放他出去乱跑了,现在一个人,她不能分神去看两孩子和两大袋行李。
  终于在她快失去耐性,手掌心发痒想揍这个不听话的儿子一顿时,火车终于到站了,她刚放开孩子站起来,聪聪就冲了出去,方圆眼明手快的把他拎了回来,用背带把他固定在自己背后,一边用布条捆着童童,然后拎起两个行李,从车门处挤了下来。
  D省阳关市的火车站还是挺热闹的,喇叭放着歌颂领袖的歌曲,有带着红袖章解放帽工作人员在巡逻,蓝灰人流揣着包裹低着头匆匆而过。
  站台前面有一间国营饭馆,从里面飘来食物的香气,经过的路人都要往里瞄上一眼,方圆带着孩子先去饭馆解决一下温饱问题。
  三个人吃了四个肉包子和一碗面食出来,一路打听,才问到阳关市卫生局所在,正好有一辆板车经过可以带他们过去,方圆把行李和两孩子放在板车上面,她跟在旁边,朝目的地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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