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心里对沈钦从是抱歉的。
她有些懊悔为什么没有多问一句Bastien都有谁在,好让先生有个心理准备。
没想到先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心里自责。
他们还在聊着。
秦绍辉又问了一些问题之后,Bastien提出邀请他们参观基地。
秦绍辉、金鸽儿和池以柔欣然同意。
沈钦从自然也没什么不妥的。
以往这种时候,沈钦从是不会陪着的。
Bastien看了看沈钦从。
没想到这次他居然同意陪着。
到底还是有沈钦从陪着好。
因为基地里很多东西他不是很专业,有沈钦从就不一样了,他可以讲得很通俗易懂。
转了一小会儿,Bastien留三人在基地吃饭。
出于亲近的考虑,三人谁都没有拒绝。
点餐的时候,沈钦从特意留了一道辣菜让厨师少放辣椒。
等着上菜期间,金鸽儿和池以柔去了洗手间。
金鸽儿拉着池以柔:“沈钦从怎么了,怎么那么反常?”
金鸽儿说的是沈钦从去而复返的事。
论理,沈钦从不该出现这么失礼的行为。
可他就是这么做了。
让人无法理解。
“他怎么一进来就出去了,要不是我们几个着装都挺正常的,我还以为他见了鬼。总不会是见到你吧?以往他见到你也没有这么反常啊。”
池以柔洗着手,笑着摇摇头。
恐怕在沈钦从眼里,这比见到鬼还恐怖。
刚刚沈钦从出去的一瞬间,池以柔也是不解。
可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金鸽儿看着镜子里的池以柔脸上带笑,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池以柔摇摇头:“没什么。”
说话间,金鸽儿从镜子里看到正往这边走的沈钦从。
她胡乱拽了纸巾擦擦手,连扔纸巾都嫌耽误工夫,拿着纸巾就走了。
池以柔正不解金鸽儿的举动,一抬头,也在镜子中看到了沈钦从。
池以柔转头,看着沈钦从笑了一下。
沈钦从稍显不安:“我不知道你来……”
池以柔看着他没说话。
沈钦从看着池以柔,半晌,认命般开了口:“这次,不用再延期一周吧……”
池以柔:“当然要。”
沈钦从:“噢。”
池以柔忍不住笑出声:“逗你的。”
池以柔说完,就听沈钦从声音低低地:“其实延期也好的。”
池以柔不解:“为什么?”
沈钦从看着池以柔没说话。
为什么……
因为怕希望落空。
也怕再无机会。
*************
时间过得很快。
沈钦从发现时间总与他的期望反着来。
他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的时候,就好似度日如年。
他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的时候,时间就怎么都抓不住。
一转眼,就是和池以柔定好的日子了。
前一晚,沈钦从几乎一夜没睡。
在天边翻起鱼肚白的时候,他才堪堪睡着。
醒来时,沈钦从一看表。
也不过才睡了不到半小时。
他起身洗漱,看着镜中气色状态都差到极点的自己,想到池以柔说的那句“好好休息,要是一周后你还是这副糟心模样,就算了”。
这状态,可能真的要算了。
沈钦从洗漱完,回到卧室,一眼看到枕边池以柔拍在他脸上的面膜。
他迟疑了一下,撕开包装,拿出里面的面膜,来回研究半天也没弄明白。
最后只得随便往脸上一糊,躺在床上熬时间。
眼看着时间已过八点半。
沈钦从拿着手机翻来覆去的看。
他忘了问池以柔到日子了,是谁联系谁。
主动打过去吧,怕池以柔有事不高兴。
不主动打吧,万一池以柔等着他打呢?
沈钦从拿着手机一直等到了快中午。
他终于熬不住了,主动打给了池以柔。
电话很快接通,池以柔的语气听起来还不错。
这让沈钦从松了一口气。
他问:“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池以柔:“不用了,我们电话里说吧。”
沈钦从稍一沉默。
他知道有些话如果电话里说了,就真的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人在不在身边,总是不一样的。
虽然凭池以柔的性格,哪怕在身边也没什么用。
可在她旁边,看着她,多少让人能安心些。
沈钦从:“我去找你。”
池以柔:“我在大马,你怎么找我啊?”
沈钦从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池以柔说的“大马”是哪儿。
一想到池以柔走了,沈钦从心里愈发没了着落。
池以柔这一走,在沈钦从听来,就是不想当面与他多说什么。
电话里拒绝,说完一挂,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沈钦从垂眸:“你怎么去了那么远?”
池以柔清透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过来:“吃榴莲啊。”
沈钦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的确是个好理由。
看看时间,也真到了池以柔一年一度去马来西亚吃猫山王的时候了。
这个理由好到沈钦从想稍稍质疑一下都不行。
池以柔:“所以我们电话里说吧。”
沈钦从:“可以当面说吗?”
池以柔似乎在考虑,半天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池以柔说道:“那也行,等我回去联系你。”
沈钦从安静地等池以柔说完,才轻声道:“我可以去找你吗?”
第53章
沈钦从到马来西亚已经是两天后了。
风尘仆仆的,说不出的疲惫。
辗转折腾到池以柔所在的盛产猫山王的劳勿县, 找到池以柔的时候, 她正坐在一个长型的木桌前, 带着塑料手套, 一边跟旁边给榴莲柄贴标签的小哥聊天, 一边捧着榴莲吃得开心。
看样子,她心情还不错。
沈钦从心也稍稍放下。
他最怕来的时候赶上池以柔心情不好,受了无妄之灾。
那边池以柔说话间一抬头,看到了沈钦从。
她手里还拿着一块没动过的榴莲肉。
见沈钦从来了, 池以柔抬抬手把榴莲肉递了过去。
“吃么?”
沈钦从是不吃榴莲的。
他甚至有些接受不了榴莲的那股味道。
可池以柔递过来了,他又不敢拒绝。
他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沈钦从正要去那桌上的塑料手套戴上, 就见池以柔轻轻笑了一下, 收回手, 自己慢慢吃着。
沈钦从见了, 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俯身正要拉开池以柔对面的凳子坐下,池以柔抬眼:“你坐那边去。”
她指了指一旁的桌子。
沈钦从表情一僵, 微微弯下的腰还不曾直起来。
过了两秒,沈钦从才轻轻“嗯”了一声。
“你不是不喜欢闻这个味道么,等我一会儿吃完去你那边。”
沈钦从表情稍缓。
听到池以柔并不是不喜欢她坐在旁边, 他依旧拉开凳子, 坐下。
“没事儿,我坐这儿等你。”
池以柔抬头看了一眼, 也没阻止。
沈钦从坐在那儿, 看池以柔安静地吃榴莲, 没有跟她一样越来越平静,心里反倒是没由来的慌。
他想了想,起身,去行李箱中取东西。
那是一个档案袋。
沈钦从只看了一眼,就默默地把档案袋放到池以柔那边的桌面上,还掉了个方向,让它面朝池以柔。
放好后,沈钦从坐回到对面,一瞬不瞬地看着池以柔的眼睛。
他启唇,想说什么,动了动,又把话咽了回去。
池以柔看了一眼那个档案袋,觉得莫名眼熟,含含混混地问着:“这是什么啊?”
刚问完,池以柔蓦地想起什么。
她把榴莲核放到一边,“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沈钦从搭在桌面上的手不自觉地蜷了起来。
池以柔嘴上终于得了闲,她摘下手套。
“对了,你不是要问……”
没等池以柔说完,沈钦从蓦地出声,声音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地颤抖。
“不还没吃完吗,你先吃,回头再说,我不急。”
“可是我吃累了呀,正好歇一会儿。”
“那就歇一会儿。”
“噢。”
池以柔轻“嗯”着,随手拿起一枚山竹递给沈钦从。
山竹小小的,一攥都能拢在掌心。
随后自己又拿了一枚,稍稍一用力,掰开,露出里面白白的肉。
池以柔慢慢吃着,随后与沈钦从闲聊。
“订住的地方了么?”
“还没……”
“那你还不去找住的地方,晚上睡树下啊?”
“这边……不熟。”
沈钦从稍稍一顿,“你能陪我一起吗?我预言不通。”
“没事啊,这里很多华人的,游客多,当地人也都懂一点儿英语啊中文啊,不然你以为我刚才和他们聊天是用马来语?”
旁边给榴莲打出口包装的小哥听到了回头一笑。
池以柔也微微笑了一下回应,一边还和沈钦从说:“你看,能听懂的。”
被池以柔三句两句推了回去,沈钦从没了办法,只得说:“我能不能在你住的酒店开一间?”
池以柔把山竹壳扔掉,擦了擦手。
“我住民宿。”
当地的人都会自己盖房子,一小栋楼好几层,空着了楼层就会外租。
池以柔没见都回来,熟悉的人家就会把房子提前给她留出来。
以往也是她自己一个人来。
感觉也还好。
独来独往,自在。
池以柔:“我住的那家,只对外租一层,你租不了。”
第54章
此时的沈钦从就好像一无所有只身一人跋山涉水投奔池以柔的难民, 落魄狼狈大概是他最好的武器。
可惜池以柔并不打算收留他。
看着沈钦从逐渐黯淡的目光, 池以柔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还是把沈钦从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到了住处, 池以柔一指:“那间给你。”
却见沈钦从沉默着把一直拿在手中的档案袋递给池以柔。
池以柔目光落在那档案袋上。
“这是什么?”
池以柔没接,沈钦从手上微微一顿,把档案袋慢慢拆开。
这回池以柔看清了。
这是之前她摔在沈钦从怀里的那份空白签名页。
沈钦从原封不动地拿了过来。
“什么意思?”
池以柔知道这个空白签名也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只要她在上面填上任何要求,沈钦从都会照办。
这是他们一开始定下的。
只不过池以柔从来没有在上面写过任何要求。
现在沈钦从把这张空白签名页重新送到她手边,实际上代表着他愿意回到从前, 回到从前的相处模式。
只要……她也愿意。
那句“什么意思”, 只是池以柔下意识问出口的。
其实她心里明白沈钦从是什么意思, 她稍稍有些懊恼,其实不应该问这样一句话的。
沈钦从把他最卑微的一面揭开给池以柔看, 而她那无意的一句话, 无疑是让沈钦从把他卑微的一面在复述给人听, 把他最不愿意给人看的一面曝光给别人看。
池以柔脑中想象了沈钦从复述的模样, 心中歉疚感顿起。
池以柔从沈钦从手中拿过那张空白签名页,“嘶——”的一声,那张纸被撕成了两半。
“感情这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了。”
池以柔一句“不用这个,也不需要”还未说出口。
沈钦从沉默着看那张被撕成两半的空白签名页, 轻声说了句:“我知道了……你休息一会儿吧。”
把那张纸重新送到池以柔手边, 大概是他能做到的最卑微的事了。
谁想她看都不看就撕掉了。
他也不知道还要怎样才能留住她。
如果她不喜欢, 可能他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吧……
沈钦从脑中有些混乱,他转身去了池以柔指给他的房间。
在将进未进的一瞬间,他有些迟疑。
或许住在这里都是不合适的。
他脚步一顿,还是走了进去。
进到房间,沈钦从呆坐了一会儿,而后起身进了浴室。
水从头顶淋下,又砸到地面上。
他脑中空空,站在水中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身上已经习惯水的微烫,变得有些麻木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
可心中那沉闷压抑的感觉挥之不去。
他随手拿了毛巾擦身上,换了衣服出来。
刚出浴室,就听到外面有敲门声。
这一整层都租给了池以柔,敲门的自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