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瑾走过去,水修白正在人群中,亲自带着舍粮,眼看到苏怀瑾来了,赶紧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交给旁边的小厮,然后亲自迎上来。
水修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白色的外衫蹭的有些发灰,自嘲的笑了笑,说:“我这模样当真失礼,叫你瞧热闹了。”
苏怀瑾笑了笑,说:“水大哥言重了,水大哥善意舍粮,就算行头再狼狈,总比那些光鲜明艳,却为富不仁的商贾强得多,不是么?”
苏怀瑾说着,又说:“水大哥,你鬓角落了灰。”
水修白抬手扫了扫,不过越扫越多,苏怀瑾险些被他逗笑了,毕竟水修白手上就都是灰。
苏怀瑾连忙拿出帕子,递给水修白,说:“水大哥,用这个罢。”
水修白连声谢过,又连忙推辞,毕竟他若是用了苏怀瑾的手帕,恐怕对苏怀瑾的闺誉有影响。
就在这个时候,斜地里一个黑影,突然有一人快步踏上,一把抓住了苏怀瑾的手腕。
苏怀瑾吓了一跳,想要挣扎,对方却钳的死紧,根本甩不开。
而那钳住她的手掌,无论是体温还是感觉,都异常熟悉。
定眼一看,苏怀瑾心里“腾”的跳了一下……
竟然是薛长瑜!
☆、第19章 近水楼台
四皇子薛长瑜突然冲出来,绿衣吓得要死,毕竟在场众人之中,也只有绿衣认识这个四皇子了。
薛长瑜一路都在听苏家大小姐和水公子怎么登对,天造地设,心里早就干了一钟的陈年老醋,已经喝不下了。
其他人不认识薛长瑜,站在苏怀瑾身后的苏辰苏午一见,登时快速上前,一个推搡着薛长瑜的肩头,另外一个很不客气的打开薛长瑜的手。
“哪里来的地痞?如此孟浪?我们大小姐是你碰得么?”
“放开你的蹄子,站远着点儿,生的凶神恶煞,别吓着我们家小姐,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家小姐是什么人。”
绿衣听着苏辰和苏午的话,吓得冷汗都要流下来了,可以说是汗涔涔的,因为苏辰和苏午口中的“地痞”“孟浪”“凶神恶煞”,那都是当今四皇子!
四皇子的母亲虽然不是皇后娘娘,但也是得宠的贵妃,四皇子在朝廷中的权势不小,连皇帝都忌惮,苏辰和苏午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劈头盖脸的大骂四皇子。
绿衣觉着,他们这辈子都值了……
薛长瑜突然冲出来,当时是头脑一热,毕竟他这个人脾性比较急,也很暴躁,如今重生而来,已经极力克制了,只是薛长瑜眼见苏怀瑾和一个男子说话,他心里就醋的不行。
尤其苏怀瑾竟然还如此亲和的对那个男子笑,薛长瑜脑子里一热,立刻就冲了过去。
如今又是后悔不迭,又是脸色发黑。
绿衣惊慌的作礼说:“奴婢见过四皇子!”
她这话一出,苏辰和苏午一脸迷茫,然后对视了一眼,这才明白自己闯了大祸,吓得不知所措。
苏怀瑾眼见到薛长瑜突然冲出来,说实在的,也吓了一大跳,因着薛国和商阳国调停的事情,按照苏怀瑾的记忆,明摆着应该是太子薛玉珒过来公干,哪知道这么巧,薛长瑜竟然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了,毕竟当年的薛长瑜正在京城之中准备婚事,也不可能出来公干,如今薛长瑜的婚事泡汤儿了,也兴许就来了。
苏辰和苏午吓得肠子都毁了,赶紧请罪,苏怀瑾说:“王爷,怀瑾这两个奴仆,并非有意冒犯,还请王爷海涵。”
薛长瑜有很长光景没见到苏怀瑾了,如今再次见到,听到苏怀瑾说话的嗓音,薛长瑜觉得,如果自己此时此刻已经是皇帝,那肯定是个昏君,因为不管苏怀瑾说什么,他都想听,他都想依。
薛长瑜看了一眼苏辰和苏午,以前没见过,不是从京城里带来的小厮,说:“不妨事儿,小王并未放在心上,不知者无怪,再者说来,你二人护主心切,也倒是好的。”
苏辰和苏午如蒙大赦,都不知道自己走了什么运,毕竟冒犯皇亲,就算是不追究,小惩大诫倒是要有的,而如今四皇子竟然如此亲和,只说了一句话,也没有什么怪罪的意思,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薛长瑜打发了苏辰和苏午,这才想起来去看那个和苏怀瑾说笑的男子,回头一看,那男子及冠的年纪,在薛长瑜眼里,可以说是“唇红齿白”、“油头粉面”了。
仔细一看,薛长瑜心底一跳,诧异的说:“水修白?”
水修白一直站在旁边,苏怀瑾退婚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虽这小地方消息不灵通,不过他水家是大家族,总有些人脉,自然稍有耳闻。
不过水修白不是喜欢议论旁人的人,觉着苏怀瑾若是这般做,定然也有这般做的道理,自己又不是当事人,因此无从评价什么。
水修白面色很是温和,十分礼遇的笑了笑,给薛长瑜问安,又说:“王爷识得小民?”
苏怀瑾也诧异,薛长瑜竟然识得水修白?
按理来说,四皇子应该不认识水修白,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应该都不识得,水修白是商贾,薛长瑜是皇子,八竿子打不着。
薛长瑜当然识得水修白,不过不是因为他之前见过水修白,他只知道水修白是个富贾,颇有美誉,仅此而已罢了。
但是识得水修白,完全是因着水修白乃是他家瑾儿的青梅竹马,薛长瑜从苏怀瑾口中听说过一二,因此暗地里叫人打听过,还看过水修白的画像,知道他是这么一个“油头粉面”、“唇红齿白”的人物。
如今一见,果然一眼就识出来了。
薛长瑜压了压心底里的醋劲儿,淡淡的说:“不,方才只是小王识错人了。”
水修白也没再说这个事儿,只是点点头,算是化解了。
苏怀瑾再见到薛长瑜的时候,只是心底里一阵猛跳,随即心情也就慢慢平复了,仿佛是风平浪静的湖水,没有什么太多的涟漪波澜,竟如此平静。
苏怀瑾笑了笑,仿佛没什么芥蒂,说:“不知四皇子竟然前来,怀瑾给二位介绍一番?”
苏怀瑾给薛长瑜和水修白互相认识了一番,薛长瑜听着苏怀瑾的语气,十分淡然,也不见生气着恼,只是有些温柔的疏离。
薛长瑜暗自里偷偷打量起苏怀瑾,不知是不是这小地方儿没什么可口的吃食,怎么看起来有些清减了?也不知是不是苏家的人苛待了苏怀瑾,怎么穿的如此朴素,也没戴什么像样儿的首饰。
苏怀瑾给大家介绍着,就感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薛长瑜那两只招子,仿佛是水怪的眼睛,两个大灯笼一样,还是破了皮子的灯笼,里面灯芯儿都烧出来了,烧的苏怀瑾两个大窟窿……
“叮——”
【系统:魅力一重,生效】
苏怀瑾这时又感觉到了奇怪的文字,心想薛长瑜的目光如此胶着,原来是系统?
这系统虽是好的,但恐怕是个瞎的,不然怎么总是瞎生效?
薛长瑜对苏怀瑾笑了笑,毕竟青梅竹马当前,薛长瑜想要尽力让自己显得“温柔多情”一点子,嗓音也掐的温柔似水,低沉磁性,笑着说:“小王初来乍到,还未找好下榻之处,不置可否在姑娘的苏宅叨扰几日?”
薛长瑜简直是腆着脸说瞎话,而且溜溜儿的,顺嘴就来,城门口官员都在迎接着,早就在两天之前扫出了下榻的住所,就等着四皇子亲履呢,但是四皇子在城门口失踪了,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苏怀瑾听着薛长瑜温柔似水的声音,看着他柔情款款的表情,心底里没来由打个突,总觉着都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不知四皇子大早上又吃了什么不干净的吃食。
苏怀瑾不动声色,笑着说:“王爷说笑了,怀瑾也是初来乍到,苏宅百废待兴,乱糟糟一团,如此肮脏鄙陋,实在不敢请王爷下榻,还请王爷见谅。”
薛长瑜想要近水楼台,比青梅竹马还要近,但是并未得逞,心底里有些着急,他上辈子是皇子是太子是新皇,想要什么没有?如何劳动他这般大架,亲自恳求?
但是如今不同了,薛长瑜想要改变一下法子,挽留苏怀瑾。
头一次就碰了壁,薛长瑜虽然心底里急躁,但使劲压着,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让自己显得仍然温和有礼,说:“既然这样,是小王想的不周,那……不知小王可否去苏宅作客?”
苏怀瑾哪知道薛长瑜死皮赖脸的,已经拒绝了薛长瑜一次,恐拒绝第二次薛长瑜会有脾性,毕竟对方可是当朝的四皇子,而且手段雷厉风行,脾性也暴躁易怒,苏怀瑾可是懂得。
苏怀瑾笑了笑,说:“自是可以的,只怕王爷嫌弃罢了。”
薛长瑜怎么可能嫌弃,就想登堂入室呢。
薛长瑜要去苏宅作客,苏怀瑾只好先和水修白告别,两个人约了改日再谈。
至于谈什么,自是商铺的事情,还有重新开垦农田的事情,苏怀瑾觉得越快越好。
但是薛长瑜不知道他们要谈什么,只觉得瑾儿对那水修白的态度很是亲和,和对自己的态度完全不一般儿,虽然都很亲和,但是一个真真儿的亲和,一个却是隔着千重万重的疏离。
不过第一步总是好的,起码已经登门造访苏宅。
但事实上,薛长瑜想的太轻巧了……
薛长瑜到了苏宅,苏怀瑾却没有出面儿,他坐在正堂上,很快就有人过来迎着,竟然是苏宅的马管家。
马管事儿本就不瘦,因着前些日子被打,如今脸上还没消肿,两颊飞飞着,看起来有些滑稽。
薛长瑜上下打量了两眼马管事儿,他来的时候打听好了,这马管事儿是苏夫人娘家的亲戚,薛长瑜到底了解一些苏家的事情,就怕瑾儿到了这小地方儿,被管事儿欺负,如今一见……
很好,似不用他操心,被欺负的是管事儿,薛长瑜就放心了。
薛长瑜坐在厅上,苏怀瑾只是用自己是女眷这种说辞推辞了,并没有出来,一直都是马管事儿作陪。
薛长瑜又不是来看马管事儿那张肿脸的,因此不死心的坐了半个时辰,喝了四盏茶,仍是没看见苏怀瑾,倒是灌了水饱儿,实在坐不住了,打算来日方长,不能逼得太紧,就起身告辞了。
四皇子起身告辞,绿衣就进了房间,说:“小姐,四皇子走了。”
苏怀瑾点了点头,听到四皇子走了的消息,全没当一回事儿,正在侍弄笔墨,好似在打算上铺和农田的事儿,绿衣也看不懂,就悄悄的退出来。
绿衣退出来之后,有个小厮迎上来,说:“绿衣姑娘,后厨正准备一会子的晚膳,不知道小姐有什么忌口没有,请绿衣姑娘过去瞧瞧呢。”
绿衣答应了一声,眼见小姐也没什么吩咐的,就赶紧跟着过去。
苏怀瑾一个人在内间儿里,突听“叮——”一声。
脑海中又开始滚动奇怪的文字。
【系统:有人放火】
【系统:请留在房中,完成大故三重】
放火?
苏怀瑾立刻放下毛笔,站起身来,快步来到窗边,窗子没关紧,留了一条缝隙,能看到外面的光景,只见一个小厮偷偷摸摸的溜过来,似不做什么好事儿。
苏怀瑾心头一跳,不可抑制的想起了瑜瑾殿火焚的事情,她已经是死过两次的人了,又有系统的加持,按理说本不该怕什么,只是一想到火焚,身子就没来由的轻微痉挛起来,嗓子也开始发紧。
【系统:请留在房中,大可安心,大故无痛】
苏怀瑾笑了一声,自言自语说:“倒真真儿是贴心了。”
那面儿四皇子刚刚离开苏家老宅,心中还有些挣扎,若是自己再坐一会儿,留到晚膳时间,不知见到瑾儿的机会大不大?
薛长瑜正挣扎着,隔着院墙,突然听到一阵惊呼声,转头去看,就见院墙里面儿,竟然冒起一股冲天的浓烟来。
“着火了!”
“走水了!是小姐的院落!”
“救火啊——”
薛长瑜脑子里“嗡——”的一声,看着那滚滚的浓烟,心中狂跳不已,说:“瑾儿?!”
薛长瑜低吼了一声,仿佛是一头狂怒的野兽,丢开自己的马匹,猛地转头冲进苏宅……
☆、第20章 飞蛾扑火
薛长瑜冲进苏家老宅,宅子里已经乱城一团,丫鬟奴仆提着水桶满处乱跑,仿佛无头的苍蝇一般。
为何如此慌张,没个承算?
因着苏家老宅里那些平时储水救火的水缸,竟然是空的!
一个院落里起码放了两个大水缸,两个大水缸一共能有半缸子水就不错了,里面儿全是灰,舀出来的时候再往外撒点,就几乎不剩什么了。
“快点!快点!”
“别洒了!”
“糟了!水没了!”
“快去隔壁院打水来啊!”
“隔壁院的水缸也是空的!”
薛长瑜也顾及不了什么,直接冲进苏家,因着苏家里乱七八糟,也没人去关注什么四皇子不四皇子的,薛长瑜冲进苏怀瑾的院落,竟没有人阻拦。
薛长瑜一看,水缸里压根儿没有水,舀出来的那些水,一共不够两盆的,根本没办法救火,其他院落的水缸也没有水,小斯已经跑去后厨打水了。
但是院落与后厨相距甚远,这一来一回,瞧这火势,再加上深秋天干物燥,整个院落都要给烧秃噜了。
苏怀瑾的院落冒着浓烟,失火的房子正好就是苏怀瑾的闺房,闺房大门紧闭,不见有人出来,鼓鼓的浓烟从房门和窗户的缝隙冲出来,伴随着可怖的火蛇,一窜一窜,仿佛在不停叫嚣着。
绿衣已经从后厨冲过来了,眼看着院落失火,吓得六神无主,水缸也没有水,现在远水救不了近火,急的绿衣就要冲进房间去。
宅子的管家马管事儿也跑来了,赶紧令人拦住绿衣,说:“别去,火势太大了,不行啊,扑不灭了!”
不知马管事儿是不是记恨苏怀瑾前些个教训了他,马管事儿的态度很消极懈怠,不止是拦住绿衣,不让她去救人,旁人都在救火,他嘴里就说一些,“不行”“救不了”“火太大”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