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那种犹犹豫豫。忍者就是潜伏于暗处的工具,只需要足够锋利好用就可以了。身为上位者,如果过于在意工具的想法,反而会看不到大局。团藏是这么认为的。
“宇智波明月的能力足以成为中忍。”团藏不快道,口气变得很严厉,“日斩,现在可是战争年代,每一个忍者都是宝贵的资源!有多少能力就要承担多少责任,身为火影,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需要别人来提醒吗?”
猿飞日斩是个面对老朋友会很包容的人,在他上了年纪过后,这一特质就越发明显。故而现在他并没有因为团藏的态度而感到被冒犯,反而认真地开始思索对方的话语。
“……或许你是对的,团藏。”日斩最终半吐出一口气,像是把一声无奈的叹息含在口中,“我知道了,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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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高层之间的暗流涌动并不为外界所知悉,明月所能知道的,只有她的老师突然决定带她上战场。
“咦?难道老师你之前说我缺少的东西,已经被我自己补上了吗?”她正把一根冰棍咬得嘎吱嘎吱响。
自来也难得神情端正,甚至看上去还很严肃。
“不,不是这样的。”他皱眉深思,“奇怪,老师明明认可了我的看法……”
他叹了口气,抬眼看到明月津津有味地啃冰棍,想到自己为这小姑娘考虑来考虑去,结果这家伙还这么没心没肺,光顾着吃吃吃——甚至吃的冰棍都是他掏的钱!
自来也怒从心头起,抬手对着明月的脑袋就是一通乱揉。
明月:???
她老师突然吃炸药啦?
“真是的,没办法了!”自来也把明月的头发揉成了个鸟窝,才收手说道,“那就让你见识一下吧……”
明月吃完最后一口冰棍。冰在口中化开,舒爽的凉意褪去过后是有些让人腻味的甜意。街道上的风依旧带着盛夏的炎热,却无端让她的皮肤上起了一点鸡皮疙瘩。
她看见自来也转过头,望着远方的山脉,眼神是此前从未显露的锐利;阳光照在他的白发上,折射的光竟有点刺眼。
“……去见识一下,战争的残酷。”
自来也的声音带着些许沉重。
“明月,你要小心。”他说,“一定要认真。这不是儿戏,你一定要认真,明白吗?”
不然的话会死的。
这句话自来也并没有说出来,然后其中的含义已经蕴含在他的眼神中,甚至漂浮在周围的空气里。
明月点了点头。
她当然会认真。她一直很认真。
然而当时的她并不真正明白自来也的意思。
明月刻苦修炼。提前毕业。好好跟家人和朋友相处。为了家族的前途而不断努力。每一天都有好好活着,绝不浪费。
她手上沾过血。她知道忍者很难活得光明。
她知道她应该做什么,她也确实做了。
然而所有这一切,都远远比不上真实战场的厮杀给她的感觉来得深刻。
仅仅因为是敌人就挥动刀刃。
耳边的嘶吼不分昼夜。
鼻间的血腥味从未消褪。
昨天还友好地说过话的人,今天就在眼前死去。
爆炸声总是在响起,有时是现实,有时是在梦里。
有什么东西从现实中生长出来,挣扎着撕开她周围的气泡,牢牢抓住她,一点点将她拽到真实之中。
可她还在坚持着什么。她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甚至她自己一点都不想坚持,然而她仍然在抵挡现实的步步紧逼。
不不不……她应该……应该……
应该果断地挥刀应该充分发挥实力应该明白战争就是你死我活应该知道人生就是要有取舍应该为了那个该死的真人秀去努力努力努力……
然后她听说了带土牺牲的消息。
她不应该吃惊。她应该早就知道,战争是在地狱旁边狂奔的马车,每一个战士都有永远跌落深渊的可能。
她应该保持适度的难过。
她应该很快振作起来,化悲愤为动力。
她应该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这样才能在以后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她应该……
“呜……呜呜呜……”
明月跪在地上,抱着头,失声痛哭。
“呜啊啊啊啊……”
所有往日的见闻,那些隐藏在和平中的狰狞,光明下的暗影,那些看似繁花似锦实则鲜血淋漓、荆棘遍地的现实,在那一刻通通化作血色的河水,朝着她倒灌而来。
她再也不能用一个透明的气泡包裹着自己,再也不能维持一个本已摇摇欲坠的“半抽离”的状态;所有的自我保护都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她就像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人。漂了两年,终于被沉重的现实重重拽回了大地,从今往后,她脚下的大地将会是前所未有的真实。
明月终于明白了自来也为何在出发前反复告诫她“要认真”,也终于懂得他所说的她缺乏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那是活在刀尖的生命,明知自己随时会消亡,也仍然要投入所有的感情和愿望,在死亡边缘奋力燃烧自己的觉悟。
——“你一定要认真。”
她一定要认真。
她会认真。
无论是否每一次挣扎都只是徒劳,无论是否每一个终点都只能归于深渊。
那一天,鲜血和火焰一同烧成她眼中的红色,两枚黑色的勾玉凝固其中,如生和死的神灵所留下的庄严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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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消失了。父亲也消失了。
对一个两岁出头的幼儿而言,如果什么东西不再能够被他看到,那么那样东西就是“消失了”。作为一个早熟的幼儿,鼬不至于完全不懂,但暂时还只能模模糊糊地明白“离开”和“消失”的区别。
“父亲和姐姐都去战场了,是为木叶而战哦。”
母亲是这样笑着对他说的。母亲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舒服而温柔,但年幼的鼬敏锐地从母亲的脸上发现了好像是“阴影”的东西。
“在担心吗,母亲?”他问。
母亲似乎感到惊讶。她在叹气,眉毛轻轻皱了皱,但旋即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鼬放心,父亲和姐姐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放心?为什么让他放心呢?如果“放心”是和“担心”相对的东西,那么该“放心”的不是母亲吗?
鼬感到困惑。
还有,“战场”又意味着什么呢?
他不是个太喜欢询问的孩子;和求教他人相比,鼬更倾向于自己寻找答案。但不知为什么,最后一个问题竟然被他问出来了。
“战场啊……”母亲的眉头皱得更深,“是个危险的地方。”
“危险”,就是界限。在鼬短短的生命中,他记得自己曾被父母和姐姐告知过,什么东西很“危险”,什么地方很“危险”。
他以为“危险”是一种不可以逾越的界限,可现在看来又不是这样。
姐姐在“危险”里做什么呢?
相比起父亲而言,鼬更希望知道姐姐的情况。
“我能去看姐姐吗?”他向母亲征询。
被母亲果断地拒绝了。
“鼬还太小了……等再大一点吧,等到鼬足够强的时候,就能自己保护家人了。”
强……吗。
那天晚上,吃过晚饭的鼬悄悄跑到姐姐的房间里,踮脚把那只丑丑的蛤/蟆玩偶拿下来,跟它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
“出来吧神龙,实现我的愿望吧!”鼬严肃地说。
什么都没发生。
他有些沮丧。果然,必须要集齐七个,一个就是不行吗?
一个月后,姐姐回来了。
从有记忆开始,鼬所见到的姐姐就一直是笑着的。但那时出现在他眼前的姐姐,脸色苍白,毫无笑意,只有眼睛黑亮,像有火在里面烧。
姐姐拥抱了母亲,然后朝他招了招手。
鼬走了过去。他伸出手想摸摸姐姐的眼睛,迷惑于姐姐究竟为什么和记忆中不太一样,却在触碰之前就被姐姐抱进怀里。
原来还是那个喜欢抱他的人啊。鼬是这么想的。
“我会保护你们的。”
姐姐的声音很低,有点哑,却很有力。
父亲在跟母亲说什么“一下就是两勾玉的写轮眼”,语气很兴奋似地。父亲难道没有发现姐姐的异常吗?鼬不明白。
既然是这样的话……
鼬抱住姐姐的脖子。
他会变强,然后保护姐姐。
姐姐又重复了一遍:“我会保护你的。”
第11章 跟逝去之物告别
朝霞初显,晨雾尚未散去,湿润的空气中漂浮着草木的冷香,很好闻。木叶中的许多人还没起床,或者才刚刚睁开惺忪的睡眼,但这些都是普通人。至于忍者们,他们几乎都已经绑上护额,去完成自己今天的任务了。
毕竟是忙碌的战争年代。
不过也有例外。
明月走在路上。她穿着黑色的卫衣和长裤,黑色的长发也披在身后,护额被她松垮垮地套在脖子上,像个另类的围巾。作为一个漂亮的、足以称得上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她穿得似乎有些过于沉闷了,唯有颈间护额的反光,和身后火焰团扇的红色一起,构成她身上唯二的亮色。
但如果有任何人仔细看她一眼的话,一定能发现,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当她注视着你的时候,你会误以为自己看到了闪耀着火彩的钻石。
她昨天刚刚回到木叶。医疗忍者认为她需要一段时间休息,富岳也认为她该先适应一下自己的写轮眼,所以她有了一个星期的空闲。
按照富岳的意思,她应该立即积极投入到新的训练中去;但明月有自己的想法。
她现在是去找人的。
路边的树木不时会摇动几下,不是鸟就是在树上穿行的忍者们。在明月数到第十五个忍者过去了的时候,她也到达了目的地。
在见到她要寻找的人之前,先是听见了电流声。
细小却接连不断的“滋滋”声,紧接着是烧灼物体时的“噼啪”声,还伴随着烧焦的味道。同时,明月还听到了少年低低的吼声。
“雷切!”
她毫不迟疑地走了过去。
明月没有可以隐藏自己的气息,所以场上的少年立即发现了她。
“谁?”
那个人看过来,手上一团蓝白的电光还在不断跳跃。他穿着深蓝色的衣裤,戴着黑色面罩,还将护额拉下来盖住左眼,仅露出的右眼是种沉郁的黑色,跟他随风招摇的白色短发形成强烈对比。
“旗木卡卡西,对吧?”明月问。
“你是……?”白色头发的少年愣了愣,想起什么似的,收回了手上的电光,“对了,你是带土的……”
他困惑于身份的定位。
“朋友。”明月说,“我是带土的朋友。”
她跟带土相差六岁,这么大大咧咧地说是他朋友,看上去大概有点奇怪。不过卡卡西沉默了一下,点了头。
“我知道,带土他提到过。”他说,“找我有什么事吗?”
明月以前见过卡卡西,不过几乎没有过交谈。自有印象以来,对方就一直戴着面罩,周身气质也跟他头发的颜色一样清冷,几乎是把“拒人于千里之外”写在身上。
而现在,他看上去依然冷淡,却多了些忧郁和迷茫。
明月走过去,在距离卡卡西三步远的距离站定。白发少年一动不动,只有目光随着她移动,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带土在哪里阵亡的?”明月问。
她是在五天前听说这个消息的。由于信息保密的必要性,她仅仅在阵亡名单中听到了带土的名字,而对其余的东西一无所知。正好,卡卡西和琳作为带土的队友,也停留在木叶。
白发少年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波澜。他稍稍别过视线,淡淡地说:“战争还没结束。”
意思是这些信息仍然处于保密状态,要到战后才能由高层宣布解锁。
明月露出一个微笑。
然后突然收回。
“那就让‘保密’去死吧。”她毫不犹豫地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卡卡西,“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是吗?我现在要知道的是,我朋友死在哪里。”
不知道哪个字眼触动了卡卡西,让他面罩下的嘴唇嗫嚅了几下,最后把视线转回到她身上。
“……神无毗桥。”
明月知道那个地方,那是一条重要的补给线上的一环。她沉默了一下,点点头,又问:“带土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让白发少年的眼中骤然闪过痛苦之色。或许在回忆的时候,他的内心在悲鸣吧?但无论如何,他仍然用一种压抑的口吻简单地讲了讲当时的情况。
被巨石压住半边身体的带土。身后的追兵。
那是绝无可能生还的情形。
“是吗。”明月说,“这件事具体发生在什么时候?”
“十三天之前。”
“那么,你们过后有回去找过吗?”她问,“就算是把带土的尸体带回来也好吧?”
……这个小姑娘真是固执,卡卡西想,但是有人这么关心他,带土知道的话会高兴吧?因为他是那么重视同伴的人。
“我去过。”他的声音中克制不住地流落出一丝低落和痛苦,“但是那里被炸毁了,什么都找不到……我想是敌人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