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倒是没别的意思,也并不歧视女性,只是觉得,既然这世界有男女之别,那就应该界限分明,但不歧视性别。
前桌竖起兰花指,妖里妖气:“像个女人不好嘛?我倒是挺想当女人的,因为这样可以嫁给你呀。”
说完还妩媚地眨眨眼。
陆怀征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一脚踹过去,“滚。”
——
(于好)
于好第三次碰见陆怀征是在天台的一个小隔层里,她那节体育课,想上去抽支烟,就撞见了陆怀征跟胡思琪坐在天台的楼梯上,一个低着头玩游戏,一个仰着头抽烟,天台的风把少女的头发缓缓吹起,直接煽到陆怀征脸上。
他皱着眉往边上坐了点,“你离我远点,身上的烟味都快熏着我了。”
胡思琪把烟递过去,“你要不要试试,真的,抽了之后特放松。”
陆怀征直接把脸拧过去,整个人侧着坐,离她远远的,“不抽。”
胡思琪自讨没趣,意兴阑珊地把烟收回来,另起了话题:
“哎,五班那于好你熟么?”
“不熟。”
“那她怎么经常来找你?我看见都两回了。”小姑娘略有些不满。
“帮人送东西。”
“她是不是喜欢你啊?不然,五班谁还能使唤的动她给你送东西啊。你没听说么,她在五班都是地都不用扫的人。”
“长得漂亮还有这待遇?”陆怀征精神集中在游戏上,很心不在焉。
“她漂亮吗?”
陆怀征说:“漂亮。”
胡思琪不依不饶,“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陆怀征毫不犹豫:“她。”
胡思琪非要他说,劈手夺过他的手机作势要给他从阳台上扔下去,陆怀征急了,改口。
“你你你—行了吧。”
胡思琪这才满意地把手机丢还给他,然后趁他重新投入游戏中后,冷不丁冒出一句:
“陆怀征,问个问题。”
“你已经占了我这地盘十五分钟了,能不能让我清静点儿玩会儿。”
“问完我就走。”
少年憋着火气,“问!”
“你有过女人么?”
那时候正值青春期,是男人大概都会对这些好奇也都有,手机里肯定也偷偷观摩过,他只是没想到胡思琪问那么直接。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胡思琪点头。
“毛病吧你,跟我讨论这个?”
“我昨天晚上,被我男朋友给灌了,然后……”胡思琪咬着牙狠狠地说:“妈的,他给我吃药……”
陆怀征这才停下玩游戏的手,拎了瓶水拧开,仰头喝了两口,才说:
“我之前让家冕提醒过你吧,你男朋友那帮人……确实,手段不怎么干净。”
——
(陆怀征)
陆怀征第三次碰见于好也是在那个隔层里。
他还觉得自己这个秘密基地挺神奇,继那天被胡思琪跟踪后,被第二个人发现了。
他看得有点迷幻,因为于好在抽烟。
他以为抽烟是胡思琪这种坏学生干的事儿,没想到于好这种好学生也这么忧郁?
陆怀征把游戏机收起来,插着兜走过去,在她身边的台阶上坐下,长腿一伸,胳膊肘搭在膝盖上,弓身侧头去看她,笑得特别亮,“学习压力这么大?”
于好人很瘦小,陆怀征看她也就撑死一米六,还是张圆脸,眼睛圆睁睁看着特别无辜。
胡思琪抽烟是纯为了耍酷。
她抽烟,看出来了,是解放天性。
于好倒不窘迫,也丝毫没有被打扰的不悦,而是斜眼看着他说,“咱俩不熟吧?”
“你这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典范啊。”
于好抽了口烟,笑了:“要卸也轮不到我卸,尚晴都没说什么。”
说完,把烟蒂摁在地上揿灭,人站起来,又从口袋里拿出跟口香糖嚼嘴里,“走了,驴。”
陆怀征掏出游戏机,头也没回,冲她挥挥手。
“下回可别空手过来。”
那个小隔层平时夏天的时候真没人上去,因为太热,又闷,他俩倒是一点儿都不怕,从原先的一个人抽烟,一个人打游戏,变成了两个人一起抽烟打游戏。
陆怀征游戏机上的记录基本上都是于好帮他打的。
为了感谢她。
陆怀征特地在九月二十号那天为她准备了一个惊喜。
第一次为女生买礼物,还特地带着家冕跑遍了整个商场,最后左挑右选选了条项链。回去的路上,家冕看到一个蛋糕店,想下去买个蛋糕,过生日肯定要吃蛋糕的,说着兴致冲冲就要往下冲。
结果被陆怀征黑着脸一把拖回来。
坚决不买蛋糕。
千万不要买蛋糕。
二十号那天,他把项链放在书包里,然后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就感觉自己的书包像个定时炸弹似的,时不时瞄两眼,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怂过。
午休的时候,他一个箭步冲上天台,跑楼梯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快成博尔特了,又顾及面子,临跑到了一改画风,停了下来,把包往背上一甩,双手抄进兜里,慢悠悠地走进去。
“咳咳。”
还特意咳了两下,潇洒又不经意:“送你个东西。”
然后。
那姑娘,一脸茫然地问他。
干嘛?
咦?
不是你生日吗?
谁说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前面修改字数的原因,这章只能先插个高中番外了~
大概是高一开学一个月内的几个镜头,喜欢就看,不喜欢就略过,不影响正文内容哈。
那时候的于好是还有点酷。
因为最后一段描写的是陆爷情窦初开的场景,小男生的情窦初开就显得比较纯了,不过他自己还没意识到,等他意识到了,那就可怕了。以后有空会把这个番外补完,不想看的就关注现在进行时吧~
下章恢复主线。
第9章 第一卷 生(08)
所谓的黑色异形物是于好夹在包缝里的U盘,早上演讲的时候韩教授用的。在陆怀征拉着她离开前,于好突然想起来,拿过陆怀征手里的包,翻出来,两指捏着,看向那岗哨道:“是这个吗?”
岗哨先是看了眼陆怀征。
陆怀征低头看了于好一眼,眼神转向别处,略一颔首,岗哨这才敢接,确认无误后,陆怀征拉着于好离开。
日暮西沉,晚霞在天空尽头拉下几朵绚丽的云彩,草长莺飞的季节里,霞光温柔万道,树木却不解风情。
军区门口停着一辆锃亮的黑色三菱,驾驶座车窗敞着,司机戴着副黑色墨镜,人靠在驾驶座上,手指还挺悠闲地打着节拍。见远处有人阔步过来,司机食指勾下鼻梁上的墨镜定睛一瞧,认出来,立马收起松垮,后背直挺挺地靠在车座上。等人走近,搭上一脸讪笑:“陆队。”
陆怀征嗯了声,径直绕过车头,把身后的人塞进副驾驶,真的用塞,完全没问过于好的意见,一下就给人推进去,力气还不小。
然后“嘭”一声,把门甩上。自己又疾步绕回驾驶座,拍了拍车门,声音没什么情绪,“下车。”
司机乖乖从车上下来,关上车门。
陆怀征直接摘下帽子,又把军装外套脱下来丢去后座,拉开驾驶门后,想起什么,回头跟司机说了句,“等会领导要送韩教授走,你送他们。”
司机点点头。
“走了。”
陆怀征说完转身跳上车,拉过安全带的空档扫了眼副驾的于好,见她已经乖乖扣好安全带,嘴角撇了下,收回视线,打着方向盘一脚油门轰了出去。后视镜里,司机笔挺立在原地,朝他敬了个礼,目送他远去。
黑色的SUV驶出军区,四平八稳地疾驰在柏油马路上,两旁一排排高大挺秀的白杨树傲然挺立,光秃秃的枝干上抽了些嫩芽,像是驻守多年的哨兵,忠诚无私地为这个城市奉献。
于好觉得挺像他,高大却安全感十足。
男人在褪去少年的稚嫩后,显得格外深沉。
陆怀征单穿了件制式的衬衣,领带是藏蓝色,规整地打在脖子上。他大概是觉得有些闷,下意识松了松领口,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的模样觉得不像话,拧着眉又给抽紧,表情略有些不耐。
陆怀征开车挺快,也还稳。车子驶出军区,汇入了城市的主干道,跟在川流不息的车队里像只蜗牛似的缓慢前行。
于好眼神一直在车外,她这几年越发喜欢关注这些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比如,坐在卡宴副驾上的年轻姑娘跟开车的男人撒娇使性;宝马车里的夫妻正在为油费争执不休;丰田车里的女人有路怒症,疯狂地朝着车流一个劲儿按着喇叭……
恍惚间,看尽人间百态,纷扰浮世人鬼同行。
而身旁的男人带着她,冷静地在其中穿行。
陆怀征开车很安静,没什么话,踩着油门不疾不徐地跟在车流后,红灯的时候就手撑在窗沿上支着下巴等。他开车挺注意,一般都让,不抢。
于好很少见人开车这么佛系的,她曾经坐过一位同事的车,平日里挺温和一人。沾上方向盘整个人就成了炮仗,一点就炸,骂骂咧咧一路,别人谁要是不小心别她车了,怒火冲天地能把方向盘给吃下去。
进入市区后,人多起来,有些人见他是军牌,忍不住多留意两眼,陆怀征直接将车窗升起来。呼呼的风声、嘈杂的人声随着升起的车窗直接被挡在车外,车厢瞬间变得异常安静狭窄。
静谧的空间里,于好觉得他每一声呼吸都变得格外清晰,心跳声也渐渐鼓起来,怦怦直跳,太阳穴微微发涨,她想起刚才陆怀征夺过护垫那画面。
男人的手修长又有力,捏住那东西是还有些局促,平日里拔枪射击,战斗飞行,却在女人东西上显得无措。
有点萌。
午休的时候,她闲着无事随口跟小班长问了一些陆怀征的事,小班长还挺激动,说得眼冒金星:
“我来得挺晚,很多事儿都没见过,只是听人提过,不过我去年在比武大会上见到了,队长的拔枪射击不到一秒,0.7还是0.8秒,反正贼快,别人还上膛呢,那边已经枪响了。还有一次,我们领空出现一台不明国籍的战斗机,这其实属于一级警报了,指不定从上面扔下什么来,万一是炸弹,底下的老百姓就得受苦……那天是队长带着一新兵在巡逻,队长换了十几种语言跟对方喊话,让他立即撤离,结果那飞机就在一万米高空盘旋,对峙两个小时后,队长发来无线电跟领导汇报情况,说他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尽量会将损失减少到最小,你们不知道培养一个空军要花费多少精力物力财力,特别是队长这种,真出了事儿,有人欢喜有人忧,结果他还有闲心在无线电那头开玩笑,说这哥们到底哪个国家的,他妈的鸟语都快被他逼出来了。当时几个领导的脸色都不好看,可没办法,为了守护领空,谁的牺牲都是必然的,就咬着牙下了命令,还有个领导眼眶都红了,偷偷背过脸去擦眼泪。结果,在队长最后发出的英文警告里,那飞机撤离了,所有人都松了的口气,那新兵下来的时候,跟在队长屁股后头,尿了一裤子……但当时真没人笑话他,因为谁在死亡面前都有权利害怕。”
……
于好以为会一路无话地开到目的地。
结果身旁的男人一边看着后视镜打方向,轻描淡写地丢出一句:
“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仿若真就多年未见的老友,那其中的滋味,听得人百感交集。
“挺好。”于好视线落在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上,“你呢?”
陆怀征半天没吭气,在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他手搭着车窗等红灯,目光落在车外,在车子启动的瞬间,吊儿郎当地开口:“干这行,没死没伤就算不错。”
“怎么想到去当兵的?”于好挺好奇。
“混日子。”他目视前方,车子有条不紊地行驶着,答得倒是挺坦诚的。
一开始确实没想那么多,头脑一热去就去了,入伍没多久,遇上了栗鸿文,特别喜欢他,一路就把他培养到现在。
保家卫国,血洒长空,说多了就是空话,一直觉得跟普通职业没什么区别,照样拿工资奖金,犯了错误扣工资背处分,出门在外更注意形象而已。
世界各地出任务的时候,别人的遗书上洋洋洒洒声泪俱下地写了一长篇作文,只有他的遗书上只有两句话。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无憾。
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走了,父亲没过几年也殉了,他从小跟着姑姑长大,姥爷到现在也还不待见他,唯一一个在深夜里牵挂过的人。
更不想把那东西交到她手上。
后来索性是连那两句也懒得写。
“谢谢你送我回来。”于好主动开口。
“客气。”
他轻哼:“反正也是最后一次。”
话音刚落,车子刚好在研究院门口停下,陆怀征熄了火,表情淡漠,没看她,提醒:“到了。”
俨然像个称职的司机。
于好手触上门把,低声说了声谢谢。
“等下。”
她一愣,转回头。
陆怀征并没有看她,人靠在座椅上,视线盯着窗外,缓缓降下车窗,朦胧的树景渐渐清晰起来,车窗玻璃慢慢落到他下巴,就听他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周六晚上有没有时间?”
于好认真在想周六的安排。
是有安排,不过可以调整,具体她得回去看下日程表。
陆怀征单手扶着方向盘,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看上去耐心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