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冕挥手,“得,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下不去手。”
“你不怕那姑娘回去跟呼吸机告状?”
家冕叹口气,懊恼地抓抓头发,看着霍廷道:“所以,我把她带回来了……”
“你有毛病啊?!”
家冕掏掏耳朵,“你别喊啊,人就在外面站着呢。”
“靠。”霍廷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你会害死她的!”
家冕也急了,“那你要我怎么办,把她给上了,让她走?跟未成年发生关系,不管对方自愿与否,都他妈是强奸!我他妈要是知道这三十分是这意思,老子才不会去干这蠢事!”
两人都不说话。
半晌后,家冕建议:“报警吧,这事儿咱解决不了了。“
“还不是时候,我们的目的是要让胡建明坐牢,不是救那些水深火热的姑娘,你懂吗?”
家冕欲言又止,被霍廷制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先听我说完,或许我这么说有点没心没肺,但我是个商人,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或许没经历过,但向老爷子也非常清楚,我们这些做生意的,最忌讳的就是踩这些灰色地带,你懂吗?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捣毁的这个组织,切断的是哪个利益链。”
“霍叔。”
家冕其实可以理解霍廷,因为霍廷这人,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他确实有点没心没肺,也正是因为这股子狠劲儿才能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这么些年,这些家冕都挺理解的,但是霍廷说出这些话,他还是觉得伤心。
却没想,霍廷又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霍廷哪是怕事儿的人,他其实就是懒得管这些,不像陆怀征跟家冕几个似的,年轻热血,一颗红心向太阳,他年轻经历了无数风雨,那颗心早已经看透这红尘世事,如非关系到他的家人他爱的人,他皆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霍廷有个弟弟在公安厅工作。
他原是打算搜集完证据再把胡建明直接移交给警方处理,就跟当年电视剧里的罗宾汉一样,把一些逍遥法外的犯罪分子五花大绑起来,往警察局门口一丢,再贴上证据和罪状书。
完事儿,简单。也不会影响到于好跟陆怀征。
可现在要捣碎的一个组织,他就不能再用个人手段了,暗地里联系完警方之后,一场特大的逮捕活动就在这个初夏悄无声息的展开了。
那会儿陆怀征正在图斯兰,微博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那场航空技术交流会的信息,他跟徐燕时成了这个夏天最为夺目的“小鲜肉”。
向园跟键盘侠们唇枪舌战,大战了几百回合。
于好被狄燕妮的狂热粉跟踪,并且在她的讲座上拿出一瓶硫酸,准备泼向她时,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一位近期常听她讲座的老兵给拼死摁住了。
这位老兵是她今年在空疗院开讲时认识的,空军地对空导弹部队5师1团的老班长,早年在维和的时候,被炮弹炸没了腿,现在装了义肢。
他听了那么多心理讲座,包括在心理抚慰上,他特别喜欢于好的讲座,平淡如水,不特意哗众取宠,每个章节都讲的非常详细,他非常欣赏这种不卑不吭、在学术上认真严谨的女孩子。
那天在空疗院,陆怀征鬼鬼祟祟站在门外,他一瞧就知道这俩有事。
于好每个月有两个周六都会在各个学校或者行政单位开办心理讲座,那天的讲座是放在s大开办的,在三楼一间多媒体教室,人不多,零零散散加起来大概也就百来人。于好的讲课对老兵这样的人受用,但是对大多数年轻人来说,没什么吸引力,她在学术上太严肃了,相比较隔壁的狄燕妮,她轻松幽默又大胆激烈的上课方式似乎更有人气。
出于老兵的直觉,那天整个现场的氛围他隐隐总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因为他一进去的时候,看见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小伙子,坐在最前排的位置上,就忍不住多留意了一会儿。
却发现这个小伙子,全程都以一种仇视的目光盯着台上的于好。
老班长当下脑子里响起了警钟,那小伙子似乎还有紧张,他忽然想起,第一次于好来空疗院的讲课内容,人在紧张时,或者感觉到大脑需要缓解压力时,会用手压在后颈上舒活血液,以此来放松。
小伙子小动作挺多,很焦虑,搓了会儿脖子又拽了拽衣领,坐立难安。
老班长借着上厕所的功夫,回来没坐回原来的位置,而是一瘸一拐地走到那个小伙子身边的位置坐下,那排没几个人,忽然被人打扰,小伙子警惕地转头看了眼老班长。
老班长和蔼地冲他笑笑,没有打草惊蛇。
小伙子约莫看老班长上了年纪,又是个残疾,没往心上放,转回头继续虎视眈眈地盯着台上的于好,右手全程放在夹克胸口的位置。
老班长却一直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就在讲座快要结束时,人群开始稀稀拉拉渐渐有人退场,那男人忽然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个化学药瓶,老班长反应很快,直接扑过去把人摁到在地,说是泼硫酸,瓶口压根儿都没来得及打开就被老班长给一脚踢翻,下一秒已经死死摁在地上,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
男人似乎没想到身边这个老人居然如此大力,拼命了扑腾,发现身后那双手跟铁箍似的,完全挣不开,他像个扑棱蛾子在地上挣扎着。
于好有点愣住了,等她反应过来便冲下讲台问老班长,“您没事吧?”
老班长解了皮带把人捆起来,然后丢去角落,几个保安立马拿铁棍冲过来把人团团围住,于好转头瞧墙角那男人,说是男人还有点过,约莫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人很瘦,尖嘴猴腮,很典型的懦弱型人格,是极易受到影响的人格。
他歇斯底里的靠在墙角。
于好坐在位置上想,她好像最近没得罪什么人,直到那人对着她歇斯底里:“你永远也比不上狄老师!!你永远没有她的科学精神!你是个政府的走狗!天天高唱什么社会主义好!永远只会跟那些所谓的领导人一样,粉饰太平,不敢直面这个社会的阴暗面!你永远不懂人性,你不配当心理研究者!!!你们为什么对斯坦福监狱实验这么抗拒,因为这个实验结果就是切切实实反应了你们这些人的嘴脸,对权威的无条件服从!!你们只会对权威无条件服从!却不敢反抗!”
自那之后,于好时常总在想一个问题,斯坦福监狱实验存在争议的原因,或许正如那个男孩儿那天说的那样,是人对权威的无条件服从,不敢反抗却又不敢正视懦弱的自己。
当天晚上,她在微博上发表了关于自己对斯坦福监狱实验的一些争论点,她提出一个新的论点。
“我记得当年教授在做这个实验室,所有的实验员都有15美元的酬劳,可否将这个理解为,并不是人类对权威的无条件服从,而是这些实验员拿了这15美元的报酬,而他们认为,我理当服从,或者是,更为卖力的演出。
狄燕妮女士,你在你新一篇的论文中论述,你认为,人类应该大胆面对自己的阴暗面,而不是一味的逃避,我相信有很多人都听过雷锋的故事,再次我就不再赘述了,每个人都有阴暗面,跟你认为的人性本恶是两回事,所以你这个论述根本不成立。另外,同样是实验,我认为论证人性本善,比论证人性本恶更有意义。”
第78章 第七卷 青山隔两岸 愿君百岁安(11)
狄燕妮当然没有回应。
用赵黛琳的话说, 这就是一场天使跟恶魔的战斗, 没有结果的。两边各自占据着彼此的领域, 都有着需要守护的人。
于好跟狄燕妮的微博口水仗打了将近有一个月, 狄燕妮粉丝多,于好的微博几乎每天都被轮,大意是说她蹭狄燕妮热度之类,想红。于好对此倒不是很介意, 自从有了陆怀征,她好像就有了一颗金刚不坏之心,外面的流言蜚语都伤害不了她。
与此同时。
霍廷那边也差不多开始收网了,胡建明在沉寂了近一个月后, 再次跟呼吸机联系上了, 这次的地点, 就在胡建明家旁边的一个小旅馆,是胡建明自己订的,人前脚刚进去, 后脚就被破门而入的警察给扑到了, 然而跟着家冕的那个小姑娘当场指认, 自己有个朋友就跟胡建明发生关系后感染上了性病, 一个月都没敢去上学。
当场哗然,逮捕的警察约莫是想到自己上初中的女儿了,一脚狠踹过去,“畜生!”
胡建明痛呼,人被踹翻在地, 椅子桌子哗啦倒了一地,他甚至还不死心地嚷嚷道:“我要叫律师!我要找律师!”他脑子犯浑,似乎还看不明白这如今的形式,扒拉着家冕的大腿,表情慌张:“霍廷,打电话给霍廷,让他保我。”
家冕冷淡地看着他。
胡建明恍然惊悟,渐渐松了手,跌回地上,“你俩搞我?就因为那么点股份?”
家冕哼哧,“你脑子有毛病吧?飞行基地那点股份是你的么?写的也是你老婆的名字,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另外,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干坏事儿,别人搞得动你?”
胡建明似乎是懂了,坐在地上久久没有回过神,直到警察给他戴上手铐拎起来,摁到墙上,搜了身让人压出去,“带走。”
一同跟胡建明落网的,还有呼吸机,就在隔壁一条街的麻将馆里。
霍廷派人跟了近半个月,才确认那男人就是所有未成年性交易的联络人,呼吸机。警察一进门,那男人反应贼快,掀翻麻将桌转身就要跑,警察鸡飞狗跳地追了大半条街才给人摁在地上,男人咬着牙挣扎,扑腾着身子狡辩:“你们抓我干什么!”
“那你跑什么?!”
“我没看清,我以为我老婆来了。”
警察也不气,唬他:“你老婆是来了。回局里就见到了,好好收拾收拾,跟人说说话,你这回啊,二十年没跑了。”
呼吸机拼死抵抗,到底抵不过最后乖乖拷着手铐被人摁进警车里。
后来警察往他家里一搜,好家伙,满屋子的色情碟,等把这些赃物收回局里,听说办案的警察,在一一检查完后,两天都没吃下饭。
全都是呼吸机的客户,在跟女人发生关系时,录下的视频。原来,他们都在提前联系完场地后,会有人提前去小区或者旅馆布置摄像头,而全程男人都不露脸,姑娘们都高清无码。
其中未成年占据百分之六十。
这桩特大未成年卖淫案在微博上引起了高度关注,也由此引出一个恋童癖的话题,不少女孩子在微博上分享自己曾经遭到熟人亲戚朋友甚至陌生男人的猥亵经历。于好那阵被狄燕妮的粉丝骚扰的基本不刷微博,偶尔听人说起最近公安厅破获一大案,也没细想,脑子里想的都是陆怀征什么时候回来呀。
胡建明被抓的当天,霍廷就跟家冕去了一趟于好小姑姑的家里。
女人刚做完饭,围着围裙坐了一桌子的菜,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开门的时候面带笑意,似乎在等什么人回来,看见门口的霍廷跟家冕脸上的笑意便僵住了。
小姑姑是认得出霍廷的,毕竟当年霍廷跟了于老爷子近十来年。
“你怎么来了?”
霍廷礼貌地躬了躬身,“不介意我们进去吧?”
小姑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侧了侧身,给他们让出一条路。
屋子很小,两个男人一进去,几乎就窄小逼仄,没什么转身的空间了。
霍廷在沙发上坐下,开门见山:“长话短说,也不跟你绕弯了。”他从怀里掏出两张机票,放在茶几上,往前一推:“你留在北京也没什么意思,这么多年也不见于老太太问候过你,去温南,到了那边,会有人联系你安排剩下的事情,北京就不要再回来了。”
“什么意思?”
霍廷往后靠了靠,“你大概还不知道,你老公已经被抓了,跟未成年人发生性关系,目前还不知道具体的量刑,但目前公安厅已成立专案组,会彻底查这几年你老公的交易记录,这件事国家很重视,抓典型,你老公就是典型。”
女人怔了会儿,忽然捂着脸哭了。
霍廷往桌上看了眼,“今天你儿子生日?”
女人啜泣着,捂着脸点点头。
霍廷跟家冕互视一眼,家冕说:“我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出现在于好面前,带着你儿子,去南方生活,你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霍总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老公入狱,离婚事宜我们可以帮你办,其余的,你都不用操心。”
“你们……”
霍廷说:“我怕于好看见你总是想起你老公,毕竟她跟我侄子快结婚了,我这个人护短的很,谁让我侄子不高兴了,那就大家都别好过,我觉得,你应该是了解我的。”
女人苦笑,“了解,我需要跟我儿子沟通一下,再跟你答复。”
“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霍廷看了眼手表,没什么耐心:“明天早上的机票,离婚手续需要你签字的地方我会传真或者快递给你。走不走随便你,我并不是非要你走,只是我认为,你走了对各自都好,你老公我认为十年最少。”
霍廷说完不给她思考的空间,站起来就要走。
“我走!”女人急了,攥着手,支支吾吾地说:“走之前我想去见一见于好,跟她说一声对不起,当年如果不是我……”
霍廷说:“不必了,我想她真的不需要,她现在很幸福。”
于好那阵是挺幸福的,除了网上那些铺天盖地谩骂之外,她整天沉浸在思念陆怀征的幸福中,再不好的事情,只要一想到那张痞痞坏坏的脸,什么坏心情都能立马烟消云散了。
……
从研究院出来,陆怀征没急着离去,而是靠在驾驶座上,没关车门,平日里一惯的等人姿态,一只脚踩在地上,半个身靠着座椅,一只脚踩在车里,侧着目光漫不经心地看着车门外,正在给霍廷打电话。
霍廷接到他电话还挺惊讶,“哎哟,微博小红人从图斯兰回来了?”
陆怀征一怔,“什么小红人?”
霍廷谑他:“你们军人也得适当地上上网。你们在图斯兰的采访国内都红了,说你是最帅空军。”
“无聊。”
霍廷:“行了,说你帅,心里偷着乐呢?”
陆怀征握着电话,往别处看了眼,说:“你派两个人给我。”
霍廷一愣,“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