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头也不回,摇了摇手就跑远了,她打了水艰难地提回去,正听见蒋勤在数落二喜偷懒。二喜不服气,还咬三春也偷懒不提水,可是话音未落,便看见她提了水回来,便讪讪的闭上了嘴。
蒋勤狠狠地一点她的额头,把水桶塞给她,二喜只得撅着嘴去提水。靳安提起水桶倒进水缸里,三春已经跑进灶房拿了盐出来,见水桶倒空了,便提起就走。
回去的时候,鱼已经烤熟了,两面都烤的金黄,鱼油被烤了出来,滋滋作响,香气扑鼻。三春拿出小纸包中的盐洒在鱼的身上,还有肚子里面,等盐化了就可以吃了。
三春怕烫,秦风就自己动手把鱼撕成了两半,把多的一半给了三春,两人就用树枝穿好了鱼开吃。即使鱼肉很烫,即使秦风很饿,而且他们还坐在荒郊野地里,但秦风依旧吃的斯斯文文的,和乡下有些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大相径庭。
惹得三春好奇的盯着他看,秦风还以为她不够,还要把自己的鱼再给她掰点,三春慌忙阻止:“我的鱼够吃了。”
“那你看着我干嘛?”
三春呵呵的笑:“我只是觉得你吃东西的样子,看起来很好看。”
秦风扬了扬小脑袋,很有一副理所当然的骄狂模样,但不一会绷不住就笑了起来,两人孩子不由相视而笑。
秦风实在是很饿,虽然吃相斯文,但他的鱼少,很快就吃完了,三春才吃了一半。三春就把自己的鱼掰开,笑嘻嘻的给他:“我吃不完了,咱们是同学,要互相帮助的对吧,那你就帮我把这些吃了吧。”
秦风刚要开口拒绝,河滩上却响起了石头碰撞的声音,显然是有人走过来了,三春慌忙转身去看,却是王慧。
王慧走了过来,看见三春她有些惊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藏在袖子里的饼子拿出来递给了秦风:“你晌午没有吃饭,这个给你。”
秦风没有接:“你偷饼子给我吃,舅舅发现了又要打你。”
王慧苦笑:“他打我都是家常便饭,即便我不偷拿饼子给你,他照样打我,快吃吧。”
秦风还在犹豫,三春却开口道:“既然是王慧姐姐拿来给你的,你就吃吧,慧姐姐,这个给你吃。”她说着把手中的穿着烤鱼的树枝递了过去。
王慧不喜欢三春,本能的想要拒绝,可是看见烤的香喷喷的鱼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但还是没有伸手去接。
秦风见状便开口道:“表姐,你把这鱼吃了,我就把这饼子吃了。”
王慧便装作为难的样子把树枝接了过去,一边把饼子塞给了秦风,三个孩子便围着还没有熄灭的篝火各自吃着手里的食物。
饼子很硬,没油少盐的,没滋没味。那鱼也只是洒了点盐,味道没有浸入鱼肉里面,还是有些鱼腥味,但几人却吃的很是高兴。
几人吃完,把火扑灭了,秦风还用草茎了穿了几条鱼给三春,剩下的和王慧一起拿着回去了。三春还要提水,也不敢耽搁,就回去继续干活,提了满满一桶水回去。
这次她用的时间长了些,二喜自然是添油加醋的说她。靳安身材魁梧,看着人高马大的,但他平时很少打骂孩子,大春他们姊妹最害怕的其实是母亲蒋勤。
二喜告三春的状,不管蒋勤怎样,靳安却是没那事一样,见三春提了水桶晃晃悠悠的回来,便慌忙迎了上去。接过她手中的水桶,刚要往缸里倒,却看见了桶里面的几条鱼,禁不住笑道:“你这孩子真有本事啊,提个水还能抓住鱼。”
三春笑眯眯的说道:“爹,你快把鱼抓出来,晚上让俺妈做鱼汤吃。”
蒋勤也一点二喜的额头道:“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别光告状,三春比你小好几岁呐,你跟她比什么。”
见父母都护着三春,没有责怪她,二喜更不高兴了,便撇着嘴道:“让你提水,你却开小差去捉鱼,把水都弄脏了。”
蒋勤不由生气的推了她一把:“赶紧去提水,别没事找事,这水是拓砖用的,管它干净不干净呐,赶紧去……”
二喜狠狠地瞪着三春,三春伸出舌头朝她做了一个鬼脸,便去灶房拿了盆装鱼,钓上来的鱼可比他们下河抓的要大多了,每条都有好几两重。
晚上焖了鱼汤,熬了糁子汤,还在锅边炕了烧饼,就着鱼汤吃,别提多香了,连靳山都夸好吃。
二喜平常就嫉恨三春,受父母和爷爷奶奶的宠爱,她下午提水偷懒被蒋勤训斥,心中就不高兴。告三春的状又有没得逞,如今见一家人都夸三春,更加的不开心,吃着香喷喷的鱼肉都没能让她高兴起来。
三春却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和娟子坐在一起吃饭,一边还叽叽喳喳的说笑,一边把自己碗里的鱼肉夹给娟子。
靳娟想要拒绝,三春已经抢先笑道:“你太瘦了,要多吃一点。”说完凑近她,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我下午的时候,在河边吃过鱼了,真的,你快吃吧。”
靳娟这才接受,去夹了鱼吃,一边对三春感激的笑了笑:“谢谢三姐。”
三春笑着给她摘去了头上的一根草叶,两人继续说笑着吃饭,见她们这么高兴,二喜更加不痛快,便趁她们不注意走了过去。
经过她们身边的时候,装作不小心摔倒了,手里的碗摔向三春,眼看就要砸中她,靳娟却忽然扔掉了手中的碗,挡在了三春的面前。
二喜碗里的糁子汤还是很烫的,哗啦一声洒在靳娟消瘦的手腕上,饶是靳娟能吃苦,也忍不住疼的惨叫了一声。
蒋勤和靳安他们也慌了,忙放下饭碗过来,三春已经跑去端了一盆凉水,洗去了靳娟手臂上的饭,还洒上了一层盐,但她手腕上的皮肤还是红了一片。
自己家里没有香油,蒋勤跑了几家才借来了一点香油,全部摸在靳娟的手臂上,但那块被烫伤的地方还是起泡了。
因为靳娟被烫伤,一晚上大家都手忙脚乱的,等忙活完,夜已经深了。蒋勤怕孩子们没轻没重,再碰着靳娟,就让她和自己睡,让靳娟靠着墙睡,安全。
可是第二天早上起来,靳娟手臂还是肿了起来,烫伤的水泡也越来越大,把周围的皮肤都撑成了透明的颜色,能清楚的看到里面还在晃动的水。
靳安和蒋勤就要背着她去乡里的卫生所看,靳娟死活不去:“爹,妈,俺没事,以前经常烫伤,过两天就好了,不用去卫生所花冤枉钱,俺真的没事。”
蒋勤却不由分说就背起了她,到了乡里的卫生所,医生用银针消了毒,挑破了水泡,还擦了烫伤的药膏,又吃了消炎药。靳娟红肿的手臂才好了些,颜色慢慢变浅,变成了粉红色。
回到了家,蒋勤一句二话没有,抓住笤帚就要打二喜,靳安却拦住了:“你进屋去照顾娟子,这事俺来处理。”
蒋勤气的扬起了眉头:“你到现在还护着她。”
可是靳安毕竟是一家之主,蒋勤也不能和他硬抗,便气呼呼的进屋去了,盘腿坐在炕上还气的呼哧呼哧的。躺在炕上的靳娟,就用完好的右手给蒋勤揉搓着后背,给她顺气。
外面二喜见蒋勤走了,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笑嘻嘻的拉住了靳安的手道:“还是爹疼俺,俺妈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娟子不过是个外人,她……”
二喜忽然闭上了嘴,因为她看到了靳安暴怒的脸,她从来没见过靳安的脸上,露出这样愤怒的神情,不禁吓的缩回了手,惊恐的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二喜作死到头了,马上要受到惩罚,这次的只是毛毛雨, 重大的教训在后面,马上开始
第43章
靳安虽然气的七窍生烟, 但还是死命的忍住,沉声道:“二喜啊, 你小的时候, 家里穷,整天都吃不饱, 也不知道你在地上捡了什么东西吃,险些噎死。爹一直觉得对不住你,连自己的孩子都养活不了,让你们跟着吃苦受罪,所以一直偏袒你,可是你呐, 越来越不像话。
干活的时候, 你躲的比谁都远,吃饭的时候, 你又比谁都跑的快, 对自己的弟弟妹妹, 没有丝毫的疼爱之心。咱们是一家人, 你怎么能这样自私,前几年你险些把三春和五福丢了,现在还故意烫伤自己的妹妹,二喜,你怎么学成了这个样子。”
二喜连惊带吓,此时已忍不住哭了出来,抽抽搭搭的道:“谁叫你们都心疼三春, 都不疼俺……”
“我们不疼你吗,俺和你妈吃什么没想着你,每次你都比大春她们吃的多。你光埋怨别人,就没有想想你自己吗,为什么咱庄子里的孩子不喜欢和你玩,学校里的同学也不喜欢你,谁会喜欢一个自私自利的人。若是一二个人不喜欢你,那可能是别人的问题,可是大家都不喜欢你,那就是你自己的原因,你就从来没想过吗?”
姐妹们不喜欢她,村子里的孩子不喜欢和她玩,同学们也不喜欢她,二喜一直都愤愤不平,以为都是别人的错。如今见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也这样说,不由更加的委屈,犟嘴道:“都是俺妈偏心,她不但偏心三春,连娟子一个外人也偏心,现在连爹你也偏心,你们都是偏心鬼,都是……”
靳安再也忍不住,抓住笤帚,狠狠地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娟子是你的妹妹,是一家人,怎么就成了外人,你妈怎么偏心了,俺怎么偏心了,啊……要说偏心,俺可一直偏心着你呐。”
靳安说一句打一下,二喜吓的不敢再犟嘴,只不住地哭着喊救命。蒋勤在屋里听见,忙从炕上站了起来,但沉吟了一下,还是坐了回去,还摆手示意不让大春她们出去。
靳安把二喜结结实实的打了一顿,屁股上起了一道道红肿的伤痕,大春便让她靠墙睡,自己护在她的左侧,省得别人碰着她。
蒋勤跑到大队买了一块豆腐,把五福高兴的什么是的,平常他们可是不舍得吃,只有新年的时候会割一块。结果蒋勤把豆腐切片,沓在了二喜的屁股上给她消肿。
见平时都不舍得吃的豆腐却给二喜糟蹋了,五福更生气了,加上她故意想要烫伤三春和娟子,五福便不理睬她了,三春也躲的远远的,二喜就更加的委屈。
以前上早自习,都是陈海在坟垸那里等着接她们去上学,知道二喜干的好事,陈海说什么也不带她,二喜害怕便死命的拉着大春。
那坟垸占地数亩,大约进了几十座坟墓,高高低低的分布在坟垸里,大白天从那里走都阴森森的,早上更是阴森可怖。四周的松柏树也长的很高了,将破晓时的微光也遮挡住了,那坟垸显得更加的恐怖。
二喜吓的头皮发麻,大气都不敢喘,死死地拽住大春的胳膊,把大春都掐疼了,但她也忍着没有推开二喜,只是喋喋不休的劝说道:“二喜,你以后还是改改你的性子吧,如果你连自己的兄弟姐妹都和不来,那你以后出嫁,可怎么和婆家的人相处呐。”
现在走在阴森森的坟垸里,二喜可不敢和大春闹掰,就不耐烦的点头道:“俺知道了,以后不会了,大姐,咱们快走吧。”
好不容易走出坟垸所在的地头,二喜才敢长出了一口气,可是等她们赶到学校还是迟到了,被蒋毅训了两句,就和其他一起迟到的同学,在教室门口罚站。
现在已经是春天,外面不冷了,但是站在外面毕竟丢人啊,而且每天早上过坟垸,真是吓死人了。二喜很想和三春讲和,但她始终低不下头来,便一直拖着。
家里的院墙垒的差不多了,只剩大门前面的一排了,靳山却提出三春他们家距离水井太远,来回担水不方便,再说轱辘井打水也艰难,不如就趁机挖口井。以后若是院墙封住了,再想挖井,那土就不好出了。
靳山夫妻很赞成,便开始找人挖井,好在春天的时候,农活不是很忙,还是有一些闲人。靳山和靳安信用好,借了钱只要手里有了,马上就还,所以他们出去借钱,大家只要有,也愿意借给他们。
凑够了钱还有人手,便开始动工了,挖出的土也没有浪费,靳山和蒋勤都打成了泥胚砖,在左面又起了两间房。买不起瓦,便用油毡做了房顶,三春和娟子从上屋搬了出来,宁愿夏天受热,也不愿意和二喜住在一起了,上屋只有大春陪着二喜住。
五福也渐渐大了,再和蒋勤夫妻住在一起不好,就搬到了三春她们的隔壁,虽然没有上屋那么亮堂,但能有自己的房间,三春娟子和五福也很是高兴。
井打好后,按上了压井,打水省力还方便,院墙也垒好了,还按上了大门,远远看过去很是气派。惹得陈芳眼热,回去和靳武好一顿争吵,直骂他,自家大哥那么能干,怎么轮到你头上就是个没用的。
靳武自然也不服气,两人大吵了一架,但他们夫妻两个吵架是家常便饭,王敏已经能做到视若无睹了,只是把两个孩子都带到了自己屋里。
陈芳生的女儿排行老六,但她认为六不好听,便自己给闺女取了名字,叫靳明霞。靳山听着还算顺耳,和大春她们一样都是三个字,便默认了。
虽然陈芳亲自给女儿取了名字,但并不喜欢她,因为靳明霞没有足月,生出来很是瘦弱难看。也因为她是女娃娃,生她的时候险些丢了性命,而且陈芳因此伤了身子,还被结扎,以后也不能再生了,所以满腹怨气都撒在这个小女儿身上。
但靳明霞是老靳家最小的孙女了,而且瘦弱的可怜,所以王敏和靳山还是很心疼她,而靳华是最疼她的。就因为这个孩子被她牵连,险些丢了性命,所以靳华对她很好,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陈东都好,只要回来,就会给她买衣服,买吃的。
靳华跟靳蓉又借了些钱,在县城的集市上摆地摊,后来赚了些钱,便置办了一个二手三轮,在三轮车的车斗上放了两个很浅的木盒子,便整天推着在县城的大街小巷叫卖。
靳华脾气好,心眼好,遇见苛刻的顾客也不气恼,心平气和的和人讲价钱,人也温和,因此生意还不错,没几个月就把陈芳住院欠的债还清了。
可她自己却是省吃俭用的,又经常在外日晒雨淋,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女子却显得有些苍老,把王敏心疼的什么似的,拉着她死活不让再出去受罪。
但靳华却是一意孤行,还求助于靳山,靳山见她的脸虽然有些黑了,但精神很好。自从陈国柱离开后,靳华就郁郁寡欢,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如今看起来却是精神奕奕,靳山便没有阻止。
靳安家的一切,终于赶在麦收前收拾停当了,高高的院墙,结实的大门,还有省力方便的压井,生活真的变的越来越好,但也越来越忙。
家里将将收拾完,就赶上麦子成熟了,大家伙忙着回去收麦子,还有一半的钱还没有收就先回去了。因为是事先讲好的,挖井之前给了一半的钱,完工之后结另外一半,有的人忙着收割麦子就没有过来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