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的七零年代——九天飞羽
时间:2018-06-24 09:41:27

  房子是赎回来了,但粮食当初是贱卖给别人,有的人家心好,原价就给退了回来,有的人家不肯退,靳安也不勉强,当初人家也是好心帮忙。所以粮食只赎回来了一多半,根本就不够吃。
  挖井欠的一半工钱,现如今也还不上,当初就是借的钱,现在欠的更多了,本来已经宽裕一些的日子又骤然紧张了起来。但蒋勤和靳安却瞒着,不想让孩子们跟着难受,可几个孩子都很聪明,哪里看不出来。
  孩子们变得更加的懂事,二喜虽然没说什么,但她以前叽叽喳喳说起话来没完没了,如今却变得沉默寡言,和王敏有一拼。
  麦子收割完,耕了地,便开始种玉米,等玉米种上,家里的农活收拾好了。靳安便到外乡的砖窑去烧砖,想多挣些钱,赶紧把账还了,给孩子们买点好吃的,每次回来累的都是倒头就睡,人也苍老了许多,却始终没有一句怨言。
  暑假过完要开学的时候,二喜提出不去上学了,她回来以后,蒋勤对她是千依百顺,什么都依着她,可是听说她不想去上学了,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你不用担心学费,就算现在咱家拿不出来,但可以托着,等明年打下粮食再还上就行。”
  二喜黯然摇首:“妈,俺不是单单因为学费,实在是因为俺不喜欢读书,白白的浪费钱,浪费粮食。”
  蒋勤急道:“可是你不上学,以后……”
  二喜截口道:“俺也上了二年学,也认识了很多字,够用了。”
  大春也提出不去上了,她脑袋笨,即便很努力用功,可是学习成绩也上不去。何况她的年纪也大了,已经十三岁了,跟着上小学二年级,成绩还跟不上,实在没有再上的必要了。
  二人坚持不去上学,蒋勤也没办法,只得给她们办了退学,顺便给娟子报了名。娟子知道了,死活不去,现在家里这么艰难,她怎么能花钱去上学,再说家里也不能少了一个干活的人。
  可是蒋勤一意孤行,开学的时候就送三春和娟子去了,大春和二喜在家做饭带弟弟,蒋勤忙活地里的活,靳安一直在窑上做工。
  在下湾村看到别的孩子去上学,娟子羡慕死了,可是她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花钱送她去上学的,也从来不敢奢望。如今能够背着书包去上学,这样难得的机会,她绝不会浪费,学习很是刻苦用功。
  娟子比大春聪明,但比三春还是差之甚远,三春学习一遍就会的功课,她需要三遍,五遍,但她刻苦下功夫,虽然比不上三春总是名列前茅,但在班里也是中上游,蒋勤很是欣慰。
  虽然已是九月,但天气依然燥热,星期天的晚上睡不着,三春就带着五福还有娟子去抓金蝉,三人也不管有蚊子就钻进了小树林里。
  夜晚时分,金蝉会从地底下钻出来,爬到树上脱壳。五福会爬树,就爬到树上去抓,娟子则拿了铁锹在地面上挖,只铲去地面的一层薄土,就能看见下面很多的小洞,里面通常都藏着金蝉,把洞口的土拨开,用两根手指就能把金蝉捏出来。
  三春给两人照着手电筒,双管齐下,不一会就抓住很多。晚上出来抓金蝉的小伙伴很多,小树林里到处都有手电的光芒闪烁,还有刻意压低的声音。
  漆黑的夜空,星光璀璨,皎洁的月光笼罩在天地间,好似白银一般从树冠的缝隙中穿过,流泄在地面上。夜,静悄悄的,只有微风轻拂,树叶发出哗哗的声音,还有远处的蛙鸣,还有孩子们抓住金蝉的欢呼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三春他们抓了半缸金蝉才意犹未尽的回去,把金蝉倒在地上,用簸萁罩住,便去睡了。等到第二天早上,三春他们把金蝉清洗了一下,放在锅里爆炒。虽然只放了点盐,但金蝉炒出来也很好吃,它的背上是一团的肉,吃起来香喷喷的。虽然金蝉的个头小,但对于这些常年都见不到荤腥的孩子们来说,还是难得的美食。
  吃完了早饭,三春和娟子她们要到地里去帮忙,但蒋勤却拒绝了,督促她们赶紧做作业。三春和娟子只得老老实实的爬在炕桌上写作业。
  写完了作业,二人就叫上五福一起挎着篮子去了后山,后山在村子后面,因此得名。几座山脉相连逶迤出数十里,满山苍翠,郁郁葱葱,山路有些崎岖难行,几个孩子也不在意,在碧绿的山间穿梭前行。
  时值九月,山上许多野果都成熟了,酸枣红彤彤的挂在枝头,还有野葡萄,八月炸,野弥胡桃。只是弥胡桃还没有成熟,硬邦邦的,但孩子们也摘了不少,这些弥胡桃拿回去,放一段时间就可以吃了。
  栗子还没有成熟,青色的毛刺把整个栗子包裹起来,好似青色的球,一个个挤挤挨挨地挂在枝头。五福不死心的上树去砸下来了几个,用石头破开扎手的毛球壳,里面的栗子皮还是嫩黄色的,根本没有成熟,果仁也很小,五福只得放弃。
  几个人找了很多野果子,填饱了自己的肚子,还用手绢包了许多,要给大春和二喜带回去。
  当然孩子们上山来可不是玩的,他们要摘桐子,这种桐子长在油桐树上,果实和没有破皮的核桃很像,可以榨取工业用油。有人到乡里来收,虽然一斤只有几分钱,但积少成多,也能挣一点钱。
  几个孩子齐心协力,五福和娟子上树去摘,三春在下面捡拾。油桐树长的不高,大约只有四五米高,树枝也弯弯曲曲的,攀爬起来很容易。
  但乡间没有什么别的挣钱门路,有人收桐子,村里的人好多都出来采摘,几个孩子也只是检漏,捡一些大人没有发现的桐子,所以摘了很长时间,也只有半篮。
  但他们不肯放弃,一直到了半下午摘够一篮才抬着下山,送到收购的地点,过了称,也只有几十斤,卖了伍角陆分钱,但几人也很是高兴,拿着钱回去喜滋滋的递给了蒋勤。惹得蒋勤双眼发红,怕孩子们笑话,到底是忍住没有流出泪来,只是督促她们赶紧去吃饭。
  晚上几人又去抓金蝉,因为是熟门熟路,比昨晚的战绩还要好。可是蒋勤怕二喜在家闷出病来,便让她也跟着来了,抓了一会,她说要去方便,三春便她跟着去偏僻的地方解决。
  大晚上的,林子里光线很暗,二喜嘴上没说,却紧紧抓着三春的手,把三春都捏疼了。三春知道她是害怕,就没有挣脱,疼的皱紧了眉头也没说什么。两人走到一处灌木丛中,二喜刚要弯腰,却听见远处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三春两人不禁都看了过去,只见微弱的月光下,一男一女坐在田埂上,挨的很近,两个脑袋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
  二喜矢口就要惊呼,三春慌忙捂住她的嘴,二喜还想再看,但三春却把她拉走了,到别处解决了私事回去。
  抓金蝉很好玩,而且拿回去还能吃,三春是乐此不疲,回到林子里马上就忘记了刚才的事,又和五福他们热火朝天的去抓金蝉了。二喜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推说累了就自己回去了,三春提出要陪她,都被拒绝了。
  三春抓的正兴起,二喜不要她陪着回去,也没有勉强,等她走了,继续和娟子他们一起抓金蝉。可不一会就听见远处传来打骂的声音,三春开始还没有注意,可吵吵嚷嚷的声音不断传来,让她想起刚才看到的事,便丢下五福和娟子两人去看。
  声音果然是从刚才那个地方传过来的,三春跑过去的时候,那男的不见了,只有靳平一人被父亲靳民揪头发着打,一边打还一边骂靳平不要脸。
  旁边好多抓金蝉的小伙伴都跑过来看热闹,只是看见靳民劈头盖脸的打靳平,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问三春,三春摇了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
  靳平被打的嘴角都出血了,靳民还不肯罢手,依旧不停的打骂,孩子们不明所以还跟着起哄,三春却有些看不下去了,转身就跑去了老院。
  靳山还没睡,正在院子里纳凉,一边摇头晃脑的听着收音机里唱的戏,三春跑过去拉住他的手臂,要他赶紧去救人。
  靳山见三春跑的气喘吁吁的,还以为他们家里出了什么事,紧张的站起了身,可是听说是靳民家的事,就有些犹豫。
  三春见靳山不动,就拉住他的手臂不住的晃动:“爷爷,你快去救人吧,人命关天,别人都拦不住,您若不去,靳平姑姑就被她爹打死了。”
 
 
第52章 
  三春见靳山不动, 就拉住他的手臂不住的晃动:“爷爷,你快去吧, 人命关天, 别人都拦不住,您若不去, 靳平姑姑就被她爹打死了。”
  担心闹出人命,靳山也不得不放下那点芥蒂,跟着三春跑了过去。此时靳平被打的瘫倒在地,连□□的声音都没有了,靳民也打累了,不再用手打, 而是用脚不住地踢打。
  靳山慌忙快走了几步上前拦住:“快住手, 你这是要把孩子打死啊,别说这是你闺女, 就是外人也没有这个打法的。”
  靳民气急败坏的道:“俺们家的事不用你管, 走开, 不用你多管闲事。”说着, 还要去踢靳平。
  靳山却死命拦着:“若是你们家出了别的事,俺才懒得管呐,可是小平是个好孩子,俺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把她活活打死。”
  靳民挣不过靳山,只得停住了动作,气呼呼的道:“你问问这个死丫头都做了什么好事。”
  靳山看了看周围聚集的人群,压低了声音道:“不管她做了什么事, 都是自家的孩子,先带回去慢慢问。”说着上前扶起了靳平。
  靳平被打的奄奄一息,根本走不动路,靳山便叫了靳强过来背。若是靳民喊,靳强那是肯定不会帮忙的,但是靳山叫喊,他却不敢拒绝,就上前背起了靳平送到了他们家。
  刘娣不明所以,还厉声叫嚣:“是谁,把俺家小平打成这个样子,俺找他去。”
  靳强撇嘴:“是俺靳民爷爷自己打的,你找他去。”
  听说是自家老头子打的,刘娣顿时偃旗息鼓,但她也看出靳强嘲弄的语气,忍不住在他身上拍打了一下:“你这个死小子……”
  靳强半大小伙子,刘娣哪里能打到他,靳强闪身避开,伸出舌头扮了一个鬼脸扭头就跑了。
  靳平被送回去,靳民也气哼哼的回家去了,周围看热闹的人就散了,三春在人群中好像看到了二喜的身影一闪,慌忙去追,却一路也没追上。
  回去的时候,二喜已经回到正屋睡下了,三春却是忍不住冲了进去,大春见她脸色不好,不禁问道:“你这是咋的了,是谁惹着你了,怎么气呼呼的。”
  三春深呼吸了一下,压制住自己紊乱的气息,强笑道:“大姐,我刚才去抓知了,有点口渴,你给俺烧点茶喝。”
  家里的人平常口渴都是喝点井水,可是三春这会却要喝茶,大春有些意外,但她一向疼爱弟弟妹妹,见三春要喝茶,也没有拒绝,真的跑到灶房去给她烧茶。
  大春她们的房间没有门,只挂着一块蓝色碎花的布当门帘,三春掀开门帘进去,见二喜躺在长榻上,紧闭着双眼已经睡了。
  三春走过去,在床沿边坐下,微微笑道:“二姐走的好快,我都没追上你。”
  二喜翻了个身,嘟嘟哝哝的说道:“俺早就回来了,你到哪里去追俺。”
  “二姐回来的早,没有看见,刚才靳民爷爷差点把小平姑姑打死,要不是爷爷去拦着,恐怕就被活活打死了。”
  二喜的身子微微地抖了一下,但随即平静了下来:“打死活该,谁叫她自己干那不要脸的事,怪不得别人。”
  三春看着她的背影,握紧了双手,但声音却放的很是柔和:“二姐,都是乡里乡亲的,再说咱们都姓靳,是一家子。靳平做的事不论是对是错,对咱们都没有什么影响,是吧。二姐,你以后说话小心一点,千万不要说漏嘴了,不然小平姑姑以后可怎么在村子里生活。她马上就要嫁人,若是传出不好的名声,会被人说三道四的。你忘了咱小姑,她……”
  二喜不等她说话,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恼怒的瞪着三春道:“这关俺什么事,你干嘛要说给俺听啊,烦死人了。大姐,大姐,你赶紧回来啊,别让三春在这烦人。”
  娟子他们回来了,五福缠着大春,要她把金蝉炒了吃,大春被绊住,听到二喜叫喊就应道:“哦,一会就来。”
  见二喜不愿意听,三春也不勉强,起身就去灶房,喝着茶等大春炒金蝉吃,炒好了大春用碗盛了些就回上屋了,五福他们三个就在厨房里吃。
  第二天是星期一,三春他们要去上学,便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只是下午回家的时候,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进了靳家庄。他拎着一个浅黄色的草纸包,包上面是一条红纸,应该是礼糖,看着沉甸甸的,应该有三四斤白糖。
  三春只是多看他一眼,就回家去了,晚上蒋勤回来,割了一把韭菜要做菜盒子,就让五福去叫靳山过来吃。
  韭菜洗净,和上青菜,还炒了两个鸡蛋拌在一起,玉米面里掺了白面做皮,将馅料包起来,在锅里炕,外面锅里熬的糁子汤也好了。
  靳山还没有过来,蒋勤就让五福又去喊了一遍,靳山不愿意来,五福硬把他拽到了自己家里。
  饭菜已经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摆好了,五福就径直把靳山拉到了桌子前坐下,靳山挠头:“你们自己吃好了,干嘛非要叫俺过来,你们的粮食也紧张,还是节省一点。”
  蒋勤一边端饭,一边微笑道:“俺知道,平常省着呐,可是孩子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是经常饿肚子,长不高怎么办,那到时候俺后悔也没地哭去。”
  “那你给孩子做着吃就好了,不要每次做好吃的都喊俺,俺一把年纪了,吃好的都浪费了。”
  蒋勤把饭碗放到靳山的面前,一边给他夹了一个菜盒子,一边道:“爹,您说啥呐,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如果没有您老人家,俺一家子指不定过成什么样了呐。”
  几个孩子也齐声附和:“是啊,爷爷,你快吃。”
  靳山含笑摸了摸五福的小脑袋,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吃完了饭,就坐在石桌旁边纳凉,五福缠着靳山说故事。
  靳山走村串乡的,看到的听到的事多,肚子里的故事也多,拗不过就给他们讲了几个故事。几个孩子正听的高兴,大门忽然哐当一声从外面推开,一个女子披头散发的冲了进来,跑进来就要去关门,后面的人却已经追了上来,举着棍子就要继续打那女子。
  蒋勤看见顿时恼了:“你们谁家的,要闹回自己家闹,干嘛跑到俺家来闹啊,出去。”
  靳安不在家,有人闯进来,靳山也有些不高兴,帮着撵人。可那披头散发的女子,看不清她的样子,后面追打的那人,靳山却认得,不悦的皱眉道:“靳民,你这老小子又闹什么呐?”
  那女子听到他的声音,却是喜出望外,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哭着大叫:“大山伯,您快救救俺,他要打死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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