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忙完了,才把点心打开给靳山:“爷爷,你快尝尝,这是我在县城里给你买的桃酥。”
靳山的牙口不好,桃酥香甜酥软,吃起来很和他的胃口,但他也只是吃了一块,看着三春道:“你这孩子,你妈说你在学校里都不舍得花钱买热菜吃,干嘛还要乱花这个钱。爷爷年纪大了,不用吃这些东西,但你还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好好吃饭。”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百元大钞。
三春拒绝,笑眯眯的道:“爷爷,这个学期我买菜票了,你别担心,你的牙不好,这桃酥酥软好嚼,你和奶奶就吃着,我下个星期回来的时候,还给您买。”
“那这个钱你更待拿着。”说完,压低了声音道:“就算是爷爷给你的压岁钱。”
三春他们压岁钱早已是水涨船高,小时候是一元钱,后来五块,现在已经是十块了。但靳山却给了她一百,而且不容三春拒绝,就塞进了她的口袋里。一边站起了身:“老婆子,我们走了啊。”
带着三春一路去了王兵他们村,遇见别人和靳山打招呼,靳山也很是高兴和人寒暄。三春越长越好看,而且读书的孩子自有一股书卷气,靳华每年还选时兴的衣服给她,带着三春,靳山觉得倍有面子。
三春也很是贴心的跟在他的身边,担心他踩着光滑的雪地会摔倒,就小心地搀扶着他的胳膊。依稀又回到了小时候,靳山就抱着她四处去显摆,遇到人夸奖三春,靳山就笑的合不拢嘴。
大槐乡虽然很大,但考上高中的并不多,而且女娃子上到高中更少,三春便显得出挑。加上她漂亮好看,见到她的自然是赞不绝口,靳山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展开了许多。
虽然王长生在村里口碑不好,但王兵结婚,还是来了很多人,有他的叔叔伯伯,还有姑姑,大姨小舅,还有村里和他们有人情往来的人,也热热闹闹的办了二十多桌酒席。
陈海毕竟上完了初中,也算是半个知识分子,学习东西很快,他在饭店打了两年工,觉得工资太少,便出来凑了一个厨师班。在乡里承包酒席,每桌抽二三十块钱,一场席面下来,一天也能挣几百。
而且他有头脑,做的饭菜味道也好,而且自带工具,办事的人家少了很多琐事,因此请他们的人很多,生意很是红火。
陈海家里新盖了瓦房,陈娜风风光光的出嫁了,日子也过的很红火。三春赶到的时候,陈海和几个伙伴正在忙碌,靳山也去找自己的老兄弟们闲聊,三春抽空便过去找陈海。
陈海看见她,就切了一大块的肉给她,三春嫌弃的避开,挽起袖子给他帮忙,陈海拦不住就由着她。
没过多久,新娘子便接过来了,很多人都拥挤着过去看热闹,三春却是无动于衷,陈海也只管忙碌。
客人还有其余几个厨师都跑过去看新娘子了,炉子旁边就只剩下了三春和陈海。那边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两人却没有去看一眼。
王兵娶的是赵艳丽,两个人三春和陈海都不喜欢,自然也没心情去凑热闹,此时身边没人,陈海趁机又给三春切了肉,三春只得接过吃了,吃完忍不住就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你小子天生就是当厨师的料,做的东西真的越来越好吃了。”
陈海嬉笑:“那你嫁给我吧,我保证每顿都给你做好吃的。”
三春恼羞成怒的踢了他一脚:“你小子是不是看王兵结婚,也眼热,你现在也是远近闻名的大款了,想要娶媳妇还不容易,给你们村的王婶子说一声,明天就能给你领会一个媳妇来。”
陈海嘿嘿的笑,只是心里却在叹息,但也没再说什么。
乡村的婚礼简单,不一会就结束了,客人们陆陆续续回来了,那几个厨师也回来了,压低了声音给陈海和三春说道:“陈海,你们没过去看,那新娘子恐怕是有了,再怎么遮掩都能看出来,那肚子都鼓起来了。”
陈海怒斥:“别胡说。”
那厨师以为陈海不信,赌咒发誓的说一对新人肯定是先上车后买票,三春却是相信的,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两人就眉来眼去的。
客人们自然也是议论纷纷,王长生却是毫无所觉,还满面春风的招呼宾客。王慧敏感,自然从蛛丝马迹中看出了客人们对他们一家的不屑,但她也无法辩解,便默默的干活。
第66章
乡里办喜事待客, 就在自家院子外的空地摆几桌酒席,大家慕天而坐, 找相熟的坐在一桌, 磕着瓜子闲话家常。
行完礼,要把新人送回新房的时候, 村子里几个年轻的小伙子起哄要红包,众人挤在一起,不小心撞着在赵艳丽的身上。
“我的肚子。” 赵雅丽惊恐的扶住了自己的肚子,一边还啪的一巴掌,扇向撞着自己的那个小伙子的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很响,即使在熙熙攘攘的哄闹中, 也没有被掩盖, 还在起哄拥挤的人顿时都同木雕一般愣怔住了,旁边的客人也循声望了过来。
被扇中耳光的小伙子懵了一下, 但随即就清醒过来, 捂住自己的脸怒喝道:“俺又不是故意撞你的, 你干嘛打人, 你的肚子是金子做的,撞一下会死啊?”
乡村里,有闹新媳妇的习俗,有的被烟灰摸成大花脸的都有,但新媳妇是绝对不能动怒的。像赵艳丽这样撞一下就扇人耳光的,更是闻所未闻。
旁边的几个小伙子见自己的同伴被打了,也很是气恼, 但赵艳丽是女的,又是新媳妇,他们也不好意思还手,便冷哼道:“人家的肚子当然金贵,那里面可揣着小的呐,王兵好福气啊,这下子媳妇儿子都有了。”
众人早已看出赵艳丽已经怀孕了,但都给王家留了面子,可赵艳丽张扬跋扈,根本不考虑后果,竟然敢动手打人,惹了众怒,他们怎么还会为其遮掩,索性就挑明了说出来。
这时候,先上车后买票的新媳妇虽然也有,但也没有这样明目张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
众人不禁开始交头接耳的,那声音还故意放的大家都能够听到。被众多鄙夷的目光盯着,还这样毫不掩饰的指指点点,赵艳丽有些恼羞成怒,气哼哼的就要进新房。
此时那被打小伙子的母亲也闻讯赶来,见自己儿子脸被打的通红,顿时就怒了。皮笑肉不笑的道:“长生,你真是有福气,买一送一,这儿媳妇也有了,孙子也有了,双喜临门啊。你儿媳妇这么厉害,以后谁还敢蹬你们家门啊。”
王长生赔笑道:“老嫂子,对不住,孩子年轻不懂事,你多担待。”
那妇人冷哼:“俺们拿了钱来送礼,反而还挨打,哼,你们这样的人家俺们高攀不起。”她说着跑到写礼单的桌子前,大声叫嚷着要把礼钱给退了。
递出去的礼再退回去,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写礼单和管事的人也懵了,下意识的看向王长生。
为了息事宁人,王长生只得点头示意退钱给他们,那妇人拿了钱就拉住自己的儿子,怒气冲冲的就走了。
有人带头,那几个起哄的后生,丢了面子加上也是年轻气盛,不顾家中长辈的拦阻也去退了礼金走了,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婚礼顿时一片冷清。
三春也待不下去了,跑到靳山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道:“爷爷,咱们也把礼金退了吧。”父母辛苦挣的钱给王家这样的人,三春本来就舍不得,现在就更心疼了,撺掇着想让靳山去退礼金。
靳山摇首,他们和王家有人情来往,欠着情呐,不能一走了之。何况靳山是个老好人,下人面子的事他不肯做,三春是个孩子,她去退礼金,人家是肯定不会退的,她也无可奈何。
靳山虽然不肯去退礼金,但也不想三春继续待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就让她先回去,三春答应了就去和陈海告别。
陈海本来就不想接王家这活,还是王长生去找了陈爱民,迫于父亲的压力,陈海才不情不愿的过来帮忙,但对王兵和赵艳丽也是横竖看不顺眼。见三春要走,没有丝毫的阻拦,只是低声道:“好,你先回去吧,我忙完了去给你送好吃的。”
三春看了一眼忙的跟陀螺似的王慧道:“你不用管我,一会做好吃的,给王慧留一份就行。”
陈海和三春虽然对王家没有一点好感,但对王慧还是很同情的,她虽然敏感多疑,但心眼不坏。秦风小时候在大槐乡生活的那段时间,也只有王慧对他好点,看在秦风的面子上,二人也对她照顾有加。
但两人一个学业繁重,一个忙着做生意,也是鞭长莫及。王慧家中本来就日子艰难,现在又加上赵艳丽这样刻薄的人,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两人都是忧心忡忡,但也无计可施。
王慧和大春的年纪相差不多,大春都结婚一年多了,可王慧却还待字闺中。一方面王兵不想她那么早出嫁,王慧走了,家中的活没人干。而即便是有人上门提亲,王长生狮子大开口,要的高额彩礼也把人吓跑了,所以王慧的婚事便耽搁了下来。
这种事,三春一个学生也爱莫能助,只是托蒋勤多注意王慧的事,蒋勤的小超市越做越大,来往的客人很多,想要打听什么事很容易。
三春每次回来,蒋勤都会叹息着给她说王慧的情况,赵艳丽生了一个男孩,自以为立了天大的功劳,在家里耀武扬威。
以前王慧要做家务,伺候父亲和弟弟,还要忙地里的活,如今添了兄弟媳妇还有侄子,更加的忙碌。她这么辛苦,一家人还吹毛求疵的找她麻烦,若是王慧稍有不满,和赵艳丽争执几句,王兵就拳脚相加。
三春去看她,不但王长生父子阻止,王慧也是避而不见。王慧争强好胜,小时候还和三春暗中较量,可如今三春都快要考上大学了,她却被困在家中。以她的自尊心肯定受不了,三春也不便勉强,也怕再给她招来一顿暴打,便不再去了。
三春上高中期间,二喜一次也没回来,连电话都没有打回来一个。蒋勤坐立不安的,整天担心她在外面再遇到什么事,也整天自责,不应该答应二喜出去打工。
靳安也很是担忧,好在三春考上师范大学的喜事冲淡了他的哀伤,一家人正忙着给三春准备去省城上大学的事,二喜却在此时回来了。
村村通后,大槐乡里的道路也都硬化了,一辆皮卡车车缓缓行驶到了蒋勤他们家门口。此时很多人家有能力的都到县城里买房子,村子里有些凋零,蒋勤家还是孤零零的矗立在村子的边缘。
所以这开过来的车,肯定是冲着自家来的,蒋勤和靳安都站在门口看着。车果然停在了家门口,副驾驶室的门打开,走出一个穿着很时髦的女郎。
她穿着很洋气的碎花裙子,脚上穿着高跟鞋,鞋跟高约七八公分,将她的身材衬得更加高挑。她的脸上浓妆艳抹,纹出来的眉宇精致,也不知擦了多少粉底,脸白的看不出原本的肤色,嘴唇也摸的红的滴血。
鲜红的嘴唇轻启,叫了一声爹妈,把蒋勤和靳安吓的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蒋勤险些摔倒,靳安慌忙搀扶住她,颤声问道:“你……你是谁啊。”
那女子挑高了眉头,咯咯的笑了起来:“爹,我是二喜啊,你不认识我了。”她说完就指挥司机还有一个工人模样的人,把皮卡车后斗中的东西搬下来。
车后斗里放满了东西,包装箱都没拆,因为做生意,蒋勤也被逼的学了很多字,简单的字她也认识了。司机和工人一起把东西搬下来,蒋勤也看清了包装箱上都是什么字,二十四寸的大彩电,双缸洗衣机,甚至还有一个变频空调。
虽然家里现在有闲钱了,但蒋勤还是勤俭节约,二喜多年没回家,一回来就这样大手大脚的花钱,蒋勤也有些担忧:“二喜,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也不回家,也不和家里联系,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爹有多担心你。”
靳安也沉声道:“我和你妈不稀罕你挣多少钱,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这么多年不和家里联系,你长能耐了。”
二喜娇笑道:“爹,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她撇着腔调说话,嗲声嗲气的,蒋勤听的浑身擞了一下,厉声道:“你正正经经的说话。”
虽然出去了几年,见了不少世面,但二喜还是有些惧怕自己的母亲,见她生气,慌忙站直了身子,正正经经的道:“妈,我在做生意,有些忙,所以没空和家里联系,以后不会了。”
“你做什么生意呐?”
蒋勤和靳安担心她做什么不正当的生意,都望着她,二喜跺脚道:“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跟审犯人似的,咱们回去再说行不行。”
五福和娟子他们放假在家,此时闻声也走了出来,可是看见二喜都不敢认,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
见她这么说,蒋勤和靳安也没有再坚持,却不肯去搬东西:“二喜,买这么多的电器要花多少钱啊,赶紧退了,咱们不要。”
二喜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道:“没事,一点小钱而已,再说已经买了的东西,那还有退的道理,放心,钱我已经付清了。”说罢就指挥二人把东西搬进去,还把空调装在了蒋勤他们屋里。
暑假,正是最热的时候,空调按上没多久,屋里就很凉爽了。五福高兴的钻到了蒋勤他们屋里凉快,对二喜也赞不绝口。
蒋勤和靳安却没有什么喜色,只是不停的追问她到底是在做什么生意。
第67章
二喜被逼问的没法子才开口道:“我在卖地毯。”
蒋勤难以置信的皱眉道:“你连地毯都织不好, 还能买。”
“哎呀,我不会织地毯, 但并不代表我不会买啊。我在乡里收了地毯, 然后拿到广州去买,这其中的差价很大的。”
蒋勤还是不肯相信:“那一块地毯要很多钱的, 你哪来的本钱去倒卖啊。”
二喜就把自己这三年多来的经历给父母讲了一遍,她和大春她们一起去广州进了厂,可是她吃不了苦,整天的熬时间还挣不了多少钱,没干多久她就出来了。
可是她文化水平低,还没有吃苦耐劳的性子, 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 后来就在酒店里做服务员,端了两天盘子也不干了。好在她在酒店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地毯厂的厂长, 他们在当地办了一个厂子, 招附近的姑娘们去厂里织地毯, 然后拿到广州来卖, 但苦于找不到买主。
他们第一次来广州,也是人生地不熟的,两眼一抹黑,而且带的人手也不够,二喜就自告奋勇的跟着他们干了。二喜毕竟在广州混了大半年,在酒店里也听的多了,就带他们去了广州的地毯批发市场。那里有很多外国人在收购地毯, 也有当地的人买卖毯子,最后终于找到了销路。
二喜也算立了功,加上她机灵,那厂长郭明强很欣赏她,便带她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开源县,让她在厂里当了一个小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