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说。
遇上喜欢的姑娘,要死死黏着她,不能让她游离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外,要倾尽一切对她好,不可以违背她的意思,她生气要哄着,伤心了要抱着,听之任之,时日一久,便是再冷的心肠也能被融化。
可她不让他黏,也爱生他的气。
几次碰面她都冷着脸让他滚,他不滚,滚了娘子就跑了。
逢生提着手上的大包袱,取出里面的被子盖在她身上,不过片刻,暖意来袭,她便在被子底下舒展着身子,面容也恬静柔和起来。
真好看。
他的娘子,真好看。
树林里传来响动,逢生眸色一变,看了眼寻欢就飞身离去。
纪时宴轻喘着气回到火堆边,看到寻欢身上盖着的陌生被子无声冷笑,手指揭开被角时有冷风吹来,里面的人立马打了个喷嚏。
手指颤了颤,最终又将被角放下,还往她脖子里掖了掖。
往火堆里加了几根粗一点的柴火,纪时宴又看了她一会儿才起身回马车。
马车里的纪岁礼睡得很香,位置被占了大半纪时宴也不生气,拿出最里面的一个包裹挑了件衣服给自己换上,这才运功将手上的破布碾成碎片,用一块布包好扔在了火堆里。
这个夜晚,除了逢生每个人都睡得很沉。
在火堆旁坐了一夜,也看了寻欢一夜,小杀手一点也不觉得困。
等天边出现点点光亮,他又往火堆里添了点干柴,听见挂着的水壶里传来响动才卷起寻欢身上的被子悄无声息离开。
他刚一离开,寻欢就被冻的睁开了眼。
疑惑的摸摸自己温热的胳膊和脸颊,寻欢将披风系在身上,就看到对面的马车被人揭开帘子,纪时宴拿着一个包袱躬身从里面出来。
寻欢迎上去,“师兄怎么不多睡会儿,时间还早。”
话刚说完就发现了不对劲。
“你的脸色好白,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寻欢接过他的包袱,“我们洗漱一下就赶路吧,回寨子让孙叔好好给你看看。”
纪时宴看着她眼下的青,眼里覆上心疼,“我没事,只不过岁礼睡觉不规矩,我没怎么睡好而已。”
刚下马车的纪岁礼听见这话,迷迷瞪瞪的脑子立马清醒,他打了个哆嗦走到哥哥身边,担忧道:“哥哥没事吧?”
纪时宴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我没事,回寨子里休息下就好了。”
寻欢放心解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两个洗脸盆,“这里有温好的热水,岁礼快过来洗脸。”
端起另一盆放到矮桌上,寻欢示意纪时宴洗,“师兄先洗吧,我再去河边打点水来,我们吃点东西再接着上路。”
寻欢打完水回来,她睡过的地方已经被整理好了,矮桌上摆了几碟点心。
纪岁礼把水壶挂在棍子上,“寻姐姐,快吃吧。”
几人就着烧开的热水勉强吃了个早膳,当即驾马离开这个地方。
又过了三个时辰,穿过一条狭长的夹缝,三人终于到了两座大山脚下。
寻欢他们刚到没多久,几个小山贼就“呼啦”一下子全部跳出来,显然是埋伏已久。
这次的领头人,依然是几天前的那位。
明哥兴高采烈的走上前牵寻欢的马,“寨主,您终于回来了!”
他挥起大刀在空中摇了摇,“欢迎寨主归来!”
身后的一帮子小弟也跟着大喊,震的纪岁礼瞪大了眼。
寻欢笑呵呵的,“明子今天情绪很高涨嘛,怎么,那日受的伤全好了?我没记错的话你还去刑堂领了罚,看来你恢复的很不错啊。”
明哥讪讪的摸摸后脑勺,“寨主息怒,今天我请示过领事堂才下山的,准备带这帮兄弟来堵一堵,若是好人自然放走,若是坏人,嘿嘿,那就由不得我们兄弟耍狠了。”
寻欢摸摸下巴,“堵到了本寨主,失不失望?”
明哥赶紧摇头,“不不不,能守到寨主归来,是我们的荣幸。”
寻欢夹了夹马腹,“行了,别耍嘴皮子了,你们现在即刻回山寨,让小艺准备两个好一点的房间,再准备几桶热水,”顿了下,“就安排在我的绣楼旁边,要朝南的房间。”
见明哥弯腰驼背的不断点头,寻欢补充道:“对了,让孙叔在大厅等着我,客气一点。”
提到孙叔,明哥立时抖了几抖,咬牙领着一帮子小弟就要走。
“师妹的手下,都很可爱。”纪时宴扶着车壁下来,眼含笑意。
这个声音……
明哥握住刀柄的手紧了紧,怒气不受控制爆发,刀尖直直的指向那个害他被寨主责骂还受了罚的男人,“是你?!”
第58章 兄弟(9)
一颗石子弹向泛着银光的刀尖,刺耳又酸牙的碰撞声让险些暴走的明哥迅速回了神。
他将偏移的刀尖摆正,这才抬头望向石子来源。
是寨主。
她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寒光。
明哥狠狠打了个激灵,心里知道,他完了。
“这是我同门师兄,也是我此次下山的目的所在。”
寻欢抱歉的看了眼纪时宴,“我替我寨子里的人向师兄道歉,他们行事一向莽撞无眼,回去之后定会好好教训他们,还望师兄海涵。”
纪时宴不甚在意的笑笑,“师妹不必如此,我并未介怀。”
目光转向呆住的明哥,“这位小兄弟怕是同我之间有什么误会。”
“那日我去外城办事曾路过这里,正巧碰上了他们几人打劫,与我一路的员外因为某些方面我不得不护着他。”他看向寻欢,“实则他身后还有人护送,我知道他们是师妹的手下,不得已之下只能伤了他们,也好躲过暗处那群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
纪时宴揉揉喉结处,微微蹙眉,“如此,小兄弟可能原谅我了?”
听懂了来龙去脉的寻欢心中一松,横了后知后觉的明哥一眼,“这么说来,还是我师兄帮了你们。明子,你心中可能释怀?”
明哥收回大刀沉默不语,过了会儿才抬头冲纪时宴抱拳,“是小人不知轻重,还望这位公子……”
见他的眼神带着询问,寻欢好心解释,“这位,是纪公子,另一位是他的亲弟弟。”
明哥了然,抱拳正色,“还望纪公子不要同小人计较。”
还没等纪时宴发话,寻欢温着笑一挥手,“行了,你们几个赶紧回寨子,最多两刻钟我们就能抵达山寨,让小艺赶紧带人清理屋子。”
明哥冲纪时宴一点头,带着小弟领命而去。
纪岁礼倏地回神,眼里闪着崇拜的亮光,“寻姐姐好厉害!”
寻欢失笑,“傻。”
“山路崎岖难行,不如我们就在此处下车,步行上去也不过小半个时辰的事。”
得到二人同意的颔首,寻欢将手指放进嘴里吹了几个奇怪的哨音,几个拿着红杆银枪的守卫立马运着轻功出现。
“寨主!”
寻欢拍了拍衣服下摆,翻身下马,“只需两人将这些行李送回寨子,余下的继续回去守卫。”
几人分头行动,不过片刻,山脚便只剩牵着青墨的寻欢与兄弟二人。
寻欢见纪岁礼望着青墨跃跃欲试的模样,开口,“想骑?”
纪岁礼期待的点头,“想!”
寻欢凛着脸要将缰绳递给他,哪知少年的手还没碰到绳子,青墨就迈着前蹄想要踢上去。
寻欢背过身偷笑了下,看向委屈巴巴缩在纪时宴身后的人,“还骑吗?”
纪岁礼鼓鼓嘴,“我……我不骑了!”
逗完小少年,寻欢安抚了下青墨,待纪时宴骑上马背时,青墨也只是暴躁的走了几圈,却并未将人摔下马背。
纪岁礼不服气,转而气冲冲的走上上山的小道。
寻欢对纪时宴调皮的吐吐舌尖,也牵着缰绳往山上走。
纪时宴看着她娇俏难掩的模样,浅眸里有乌云浮动。
约摸半个时辰,几人绕过重重关卡成功回到逍遥寨。
寻欢负手而立,望着熟悉的一草一木,与不远处高矮落座的砖瓦房屋,心中一暖。
“师兄,岁礼。”
寻欢面上带着轻松之意,满目真诚,“欢迎你们来到逍遥寨。”
将青墨交给专门看管它的马夫,寻欢抚了抚它黑色的鬃毛便带着纪家兄弟往住处走。
一边走一边同他们指哪里有隐秘的阵法,哪里是练武场哪里是刑堂药堂,随着纪岁礼不间断的惊叹声,几人终于到达了大厅。
远远的就看见一道纤瘦的身影捏着帕子立在厅口,寻欢眉眼一弯就迎上去。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筝艺紧紧抱住寻欢,矮了一头的她缩在寻欢怀里竟异常和谐。
寻欢心中宽慰,拍拍她的背,“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筝艺在她肩头蹭了蹭,睁着红通通的眼睛欣喜的开口,“小姐回来便好,您让明哥来嘱咐的事奴婢都办好了,小姐快去沐浴一番去去尘气。”
说完就拉着寻欢往里走,竟是完全忽视了她身后的两人。
“小艺,先等等。”寻欢一把拉住她,“来,我带你认识几个人。”
惊觉有外人在,筝艺眉目一拧,迅速收起脸上的笑,冷着脸垂手站在寻欢身后。
知道她是怎样的性格,寻欢也不在意,右手轻抬,看向兄弟二人。
“这位,是我的师兄,纪时宴。”
“这位便是他的亲弟弟,纪岁礼。”
“她是我的贴身丫头,名为筝艺,已经伺候了我一年。”
寻欢说完,筝艺就躬身抱拳,“奴婢见过纪大少爷,纪二少爷,望两位少爷万福金安。”
纪岁礼好奇的盯着她脸上的面具看,正要开口就被纪时宴打断,“照顾师妹一事,辛苦姑娘了。”
筝艺硬邦邦回话,“奴婢不辛苦。”
纪时宴:“……………”
纪岁礼笑眯眯的绕到寻欢身侧,抱住她胳膊蹭了蹭,“寻姐姐,我们的住处在哪里?身上痒痒的,我想去沐浴。”
筝艺半抬眼看见这亲昵一幕,神色更冷。
寻欢:“走,我带你们去。”
纪时宴瞥了眼筝艺,走到寻欢另一侧,“离师妹的房间远吗?”
寻欢边走边答:“就在我旁边,挨着的。”
这样的安排,最主要的是利于她照顾师兄。
纪时宴放心了,“那便好。”
前面几人亲亲蜜蜜有说有笑,落在最后方的筝艺死死捏着帕子,牙齿陷入唇肉,眼里凝聚着疾风骤雨。
直到看不见小姐的背影,筝艺站在原地跺跺脚,才松开帕子追上去。
她小跑的途中身旁好似有一阵阴风飘过,筝艺捡起地上被吹落的帕子,环顾了下四周没发觉不对后,继续追赶着那个背影。
那两人一来小姐的注意力就被拉走了,这可不行。
刚踏入绣楼,寻欢拍拍脑袋脚步一转,“差点忘了,带你们去住处才是正事。”
穿过几排青竹中的夹道,很快就到了兄弟俩的安身之所。
“就是这里了。”
“怎么样,还满意吗?”
见他二人神色不似不满,寻欢推开竹墙中的木门,“大少爷,二少爷,请进。”
纪岁礼喜滋滋地跑过去探头探脑,看着干净秀雅的院子心中欢喜,“我喜欢这里!”
寻欢推开最里面的红木门扇,房间干净简洁,床榻被褥都是崭新的,他们的包袱也都放在桌子上。
赞叹了下小艺的办事效率,寻欢又叮嘱了几句才匆匆回到自己的绣楼。
等她在小艺的伺候下沐浴完一路风尘,穿戴整齐回到大厅时,兄弟二人已经坐在下堂了。
看他们端着茶同孙叔娴熟的说话,显然是来了很久。
“哼!”
孙叔把茶杯一放,一脸不满,“你还知道回来?老夫还以为某人乐不思蜀不知归处了呢。”
寻欢连忙赔罪,“我也不过去了四天而已,却不知孙叔这般惦念我,早知如此,一定不会眷恋山下乐事,早早归来。”
孙叔不屑,“谁惦记你了?老夫是惦记我那坛子花雕!”
寻欢也懒得戳破他,冲门外拍拍手。
筝艺小心的抱着一个光滑滚圆的小坛子走进来,在寻欢的示意下轻轻放在孙叔面前的桌子上。
“这下,您满意了吧。”
寻欢看着老头子喜不自胜却还假模假样不去看酒的样子笑道:“您高兴完,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孙叔摸上红布塞的手一顿,故作正经地放下,了然的看向在他对面坐着正满脸含笑盯着小丫头的纪时宴。
孙叔沉声道:“老夫治不了他。”
这话一出,寻欢满心的期待登时冷却,难以置信地坐回椅子。
纪岁礼眼睛里包了一泡泪,他三步作两步跑到孙叔跟前,一把抱住他的手,“我就哥哥一个亲人了,求求你治好他。”
“岁礼!”
哥哥的喝声从背后传来,纪岁礼抖了抖却没放开孙叔,“我不想哥哥死,求求你救救他……”
孙叔扯了半天扯不出来,气闷的瞪着纪岁礼,“老夫还没说完!”
“我只是说暂时治不了他,不代表我一直治不了他!”
寻欢一拍桌子,心仿佛被高高吊起,“孙叔!您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吗?!”
终于抽回手的孙叔也拍回去,“凶什么凶!小娃娃不给我机会你让我怎么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