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还要继续脱下去么。
依稀记得大哥说过疗伤之法,需周身衣物尽除,内力传送受到的阻碍会大大减少。
眼看着她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心隐约夹杂了几分青黑,逢生心神一凛,当即收起所有的旖旎杂念。
除去外衫,再剥掉里衣,余下的,便只剩那贴身之物了。
逢生握住她白皙圆润的肩头,大拇指不小心触到脖子后面淡青色的肚兜绑带,本来沉寂下去的心跳再度回升,且比之前更甚。
紧绷着脸将她软软的身子扶正,逢生抖着手去解她后腰的绑带,却是越解越乱。
闭着眼睛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清心咒,满身的火热终是降了一些,缠绕在指尖的青色也散在了腰线两侧。
犹豫了下,他还是没有扯掉脖子上的那根。
这样就可以,他边告诫着自己不许乱看,边把手放在她背心,开始运功。
内力一丝一缕从自己体内流出,又从火热的掌心移居对方体内,逢生将视线定格在她的后脑勺,这才又重新闭上。
一炷香过后,感受到了饱和,方才收回手。
刚一睁眼,软软的身子就朝他倒了过来,逢生一惊,连忙将人揽进怀里细细查看。
呼吸平稳,眉眼舒展,陷入手心的指尖也松开了,逢生悄悄松了口气,待反应过来后身子就是一僵,两手也不自觉抓紧了手心里的细嫩。
好,好滑。
好奇的捏捏线条流畅的胳膊,目光从肚兜上偾起的柔软一扫而过,下一瞬,就被鼻端若隐若现的甜腥味吸引。
怀里的人只着一件白色亵裤与淡青肚兜,裸露在外的肌肤被衬的更显冰肌玉骨,逢生顺着气味的源头看过去,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娘子那里,流血了。
还没将手上的人放平,她就在沾上枕头的上一刻醒了。
而此时两人的姿势甚为尴尬,寻欢看着伸出两手就要去扒自己裤子的男人,冷笑一声,抬手就是响亮的一巴掌。
“啪——!”
*
捂着抽痛的小腹坐在藤椅上,屁股下面还垫了两层软垫,身上也盖了件单薄的夹袄,端起桌上的红糖姜水喝了一口,寻欢摸摸鼻尖的水雾,颇有些不好意思。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打他了。
第一次还可以说是调戏未果。
这一次在不知晓事实前,由着心里的火气怕是会把他往死里打。
任谁一醒来就看到一个男人扒自己裤子,脸和耳根都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都会误会对方是在行不轨之事吧。
可实际情况是,他在为自己疗伤。
扒裤子也只是因为自己月事来了,而他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时隔两个月,脸上再次顶着一个鲜红的五指印,逢生心里并未有任何不满,只觉得自己唐突了她。
更何况,女儿家的私密之事他还是了解的太少,这一巴掌就当做是学习的经验了。
唇角露出一个隐秘的笑来,他托着手上的托盘走过去,期待的看了寻欢一眼又失落的走开。
她还在生气啊……
陆陆续续做了几个开胃小菜,等一一摆放到寻欢面前,居然有六个之多,还不算一旁的红枣老母鸡汤和大米饭。
赶了大半天的路,又毒发了一次,寻欢早已饥肠辘辘,本来还想问问他为何在这里,现在却只想先填饱肚子。
逢生看她吃的认真,怕她噎着,抬手盛了一碗鸡汤,还贴心的吹了吹飘在上面的热气,轻轻放在她面前。
“慢慢吃,不够的话我再做。”
一个人吃,一个人不间断的投喂,等两人回过神来,桌上的饭菜几乎消失了一大半。
寻欢喝下小碗里的最后一口鸡汤,才满足的放下碗。
“很好吃。”大而圆的眼睛亮晶晶,眼底凝聚着温和的笑意,“谢谢你。”
逢生一怔,不自在的闪躲了下眼神,复又盯着她的眼睛看,直愣愣的说道:“不用谢我。”
寻欢心虚的看了看他脸上的巴掌印,随后清清嗓子,正色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
“我回了。”逢生重复,“你迟早要回来,所以我等你。”
“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回来。”寻欢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耳边一声轻叹,冷峻的男人已经走到了她身旁,“我就是知道。”
下意识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寻欢不去看他失望的神情。
过了半晌,才回过头低语,“你何必执着于此……”
“我还没嫁给你。”
逢生蹲在她身前,视线几乎与她平等,“我们还没成亲。何况,我离不开你。”
他离不开她。
这种情况在二次回到苍山愈加严重。
从前孑然一身来去自由,他从未想过会遇上这样一个人。
见时心生欢喜,恨不得每时每刻都看着她才好。
不见又满心想念,忆着她的笑靥与如水双眸,心间酸甜苦辣走了无数遭。
彼时不相识。
此时,只愿永远不分离。
可她连这样的念想,都不愿给他。
“若还要让我离开。”
逢生偏头想了想,解下腰间盘着的软剑,递于她,“那就杀了我。”
剑刃的银光反着两人的面容,一个执拗情深,一个满目茫然。
寻欢缓缓接过剑,一只手轻轻抚上修长薄翼的剑身,指腹在一面如清风般掠过,一缕红已经悄然印上。
逢生心头大骇,起身小心夺过剑远远的扔开,眼底带着心疼捧起她的手指,从怀里摸出一个白色帕子包上,动作轻的让寻欢心底都泛上了一丝酥‖痒。
却在看到帕子一角时生生灭掉。
她惯用的帕子都是筝艺绣的,因着师兄的缘故,以及苍山后面那片青竹,她自是很喜欢绣帕上的片片青色。
故而筝艺的绣样,她几乎铭记于心。
毕竟也是给自己用的。
所以他方才从怀里掏出来的,是她不知在何时遗落,却又被他拾去的手帕。
在这个世界,女儿家的手帕荷包算得上私密物品了,寻欢虽然没有寻常女子的羞涩内敛,却在看到自己的帕子时变了脸色。
给她包扎完,逢生松了口气之际抬头,看见她沉下的眉眼死死盯着手帕不放,反应过来后霎时心乱如麻。
“这是我的,对吧。”虽是问话,却是确认的语气,听的逢生愈发忐忑。
咬咬牙点头,“是你的。”
严肃过后,见他略略不安手足无措的样子,寻欢突然就不生气了,被人侵犯隐私的不虞也消失了很多。
左右不过是一件身外之物,捡了也就捡了。
望着被他扔掉的剑,寻欢遗憾的开口,“若是旁人得知你如此对自己的宝剑,怕是江湖人一口一个唾沫都能把你淹死。”
逢生暗地里瞪了眼那把剑,低头道:“它伤了你。”
“不过是小伤而已。”说着就起身去捡剑,却被快一步的男人提起,再度盘回腰间。
寻欢挑眉,“不杀了?”
逢生闷不吭声的摇头。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让我杀了你。”轻呵一声,寻欢轻飘飘睨了他一眼,揉着酸痛的肚子准备回屋子里休息。
沉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不要我,与死无异。”
见她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逢生紧接着问道:“要吗?”
推门的手一顿,感受着丹田之处的暖意,寻欢没有回头,反手关上了门。
逢生后退两步坐下,身体陷进柔软才知道是坐了她的椅子。
也难怪,这么温暖。
大哥说,若是心爱的人没有正面回答你的问题,便可以由自己默认。
所以,她是要他的。
有了这个认知,在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里,逢生照顾寻欢愈发起劲。
洗衣做饭,上山砍柴,摘野菜,捕猎物,全被他一手包了。
两人彼此相安无事进退得当,相处起来隐隐有了默契,往往寻欢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逢生就知道她是渴了还是饿了,亦或者,是又毒发了。
随着毒发的时间越来越久,需要的内力越来越多,逢生心底的无力感也越来越重。
他每日只休息两三个时辰,余下的时间除了照顾她,几乎都在练功。
便是再恨不得以身相替,他也不是她。
这日,他几乎耗干了全部内力为她驱散疼痛。冬日降临,他的身体,连同他的心,一路从内冷到了外,冷的他不自觉开始哆嗦。
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每天都在想这个问题,直到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废人。
连心爱的人都救不了的,废人。
两人半躺在床上,彼此体温相接,却是一个比一个凉。
等逢生从不知名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就看到怀中清瘦了许多的人对他露出一个饱含歉意的笑容。
“还是……不想离开吗?”
被痛苦麻痹的身子动弹不得,心口越来越凉,她此去有果,却不知抱着她的人,会是何种结局。
赶不走,骂不跑。
打也打了,嫌也嫌了,可他还是要赖在她身旁。
他眼底的抗拒之情已然淡了不少,有的只有平和与从容。
从容的仿佛,下一刻便会同她赴死一般。
她拒绝。
“我有点饿,你去给我煮一碗南瓜粥好不好?也能暖暖身子。”
撑着脸上的笑容,寻欢用尽全力推他,也不过是动了动手指。
往常她一喊饿他就颠颠的去了,今日却迟迟不动。
心中一叹,寻欢估摸着时间,再次催促,“天马上要黑了,一会儿该看不见了,快去。”说完还状似饥饿的舔了舔嘴巴。
冬日黑的快,逢生迅速放下她,扯过两床厚被子盖在她身上,倾身摸摸她微凉的脸,“那你躺着,做好了我叫你。”
忽略着心底的不安,他大着胆子低头,碰了碰她白软的唇瓣。
这是两人相识以来的第一个吻。
有过拥抱,有过牵手,便是同塌而眠也偶有之。偏偏每每在他想要亲吻她时,都被她抗拒着避开了。
逢生看着乖巧宁静的人,心口忽而有火升起,忽而又有冰雪封层。
滴墨般的瞳仁在这一刻染上些许欢畅,他没有抬头,俯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可以吗?”
被窝里的手指颤了颤,寻欢眨了下眼睛。
第二个吻,缠绵又湿热。
彼此的气息互相纠缠交融。
从生涩到熟练,从笨拙舔舐到碾转吸吮,亲吻稍停,空气里震颤着一声接一声的喘气声。
一声粗重而餍足,一声微弱如萤光。
逢生又轻轻吻了一下她绯红的唇瓣,见她气色好上不少才放心出门,临关门时不期然抬头望了一眼,正好与她看过来的视线对上。
半暗的光线中,女人的一双眼瞳幽邃通亮,里面仿佛容纳了无尽的浩渺虚空,又好像是墨黑天幕里唯一的一颗星子,只想让人紧紧抓住这闪耀不放。
匆匆而去的男人并没有发现,床上的人闭着眼睛说了句“对不起”和“再见”之后,就失去气息化成一团白光消失在了空气里。
第67章 番外
十年,不过弹指间。
苍山头,木屋旁。
三个男人遥遥而立,一方疑惑而戒备,一方讶异而了然。
逢生后退一步,侧身,让开身后的屋子。
谁知对面的人脚步未动,只眉头紧锁,周身气势愈发凛冽。
“你是何人?”
“为何在我苍山之地?”
逢生充耳不闻,转身走回桌边坐下,斟满三杯茶抬手,“过来坐。”
纪时宴浑身紧绷,一步一步走过去,既有被人偷占领域的怒意,也有一种心惊肉跳的熟悉感。
“岁礼,坐下。”
纪岁礼收起运至掌心的劲气,抬脚坐下,手指搭上桌面。
三人都不说话。
逢生把茶杯放在他二人面前,收身坐回,“请。”
稍顷,纪时宴遮袖饮下,却在衣袖缝隙间仔细观察他。
清淡的茶香蔓延在鼻端,微一皱眉,轻抿一口,随即放下茶杯问道:“你到底是何人?此乃我师门所在,万不能让外人侵占,还望阁下如实相告。”
逢生嘴唇轻颤,眼底带着微弱的光亮,“你不记得我了?”
纪时宴跟纪岁礼对视,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茫然。
一时疑惑,纪时宴反问,“我该记得阁下?”
他的眸色一如既往的澄澈,时间也没给他沾染半分浑浊,当真如她所言,他该是如此畅快的活着。
逢生面色白了又白,突然捂住胸口低声喘着,手掌不受控制抵在桌沿,几人杯子里的茶水也跟着往外晃。
等心痛稍缓,他一脸疲惫的抬头,只觉嘴里发苦。
“阁下是否身体有碍?兄长略通岐黄之术,可让他为你看上一看。”
不知为何,纪岁礼对这个陌生人没来由的有些好感,见他如此痛苦,恻隐之心顿生。
二十四岁的青年早已褪去脸上的稚气与冲动,他端端坐在那里,与身旁清瘦的仿佛时刻要乘风而去的兄长相比,更显一分宁静自得。
纷乱的回忆居至心头,逢生抬起泛着水色的双眸摇头,“不必了。”
纪岁礼观察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侧头看向纪时宴,“这里似乎没什么变化。”
是没有变化。
他十五年未回苍山,记忆里的画面与这里并无二致,多了的,无非是面前这个虚弱不已的男人。
“阁下认得我?”沉吟半晌,他问道。
逢生慢悠悠从怀里摸出一条折叠整齐的白色手帕,低头看了会儿才摊开放在桌面。
“她喜欢青竹,便在帕子上绣了青竹。夕阳半斜之时,她惯常喜爱坐在后山那片青竹林里,一边看着落日西沉,一边喝着我为她煮的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