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出这种话的时候，有没有拍着自己的胸口想一想，当年你坑害了多少人？”蒋正阳索性把手拿了出来，“那些人就活该倒霉吗？”
“我只是想多挣一点钱而已，你根本就不知道在我们的家族里面，如果不成功的话，将会受到多大的歧视。”沈达程把两只手背在后面，“这世上犯罪的人多了，也没有全部都被抓起来。倒是我，只是做错了一点小事，这么多年都在监狱里度过。”
“你在监狱里面改造了那么久，仍然不思悔过，真是不应该把你放出来。”
“呵呵，你们这种人站在所谓的道德立场上，对我指手画脚。”沈达程冷笑，“那种事情，就算我不去做，也会有人去做的。而且我已经尽量减少伤害了，有些受害人还会收到我的抚恤金，当然他们不知道是谁给的。”
蒋正阳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很少有罪犯觉得自己是错误的。相反，他们觉得自己都是受害者。
根据反黄金法则，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世界观，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应该有自己的规则。
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不代表就有正确的三观。所以这个世界上才会存在有犯罪，争吵，打架，杀人等事件。
有些罪犯的心智都已经完全是黑的，他们没有任何悔过的意念。
沈达程就是这样一种人。在他的心里，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错误的，反而觉得自己是个大好人。他对于把他送进监狱的人恨之入骨。
“蒋警官，既然今天已经见到我了，心里头也满足了吧。我就给你个了断，痛快一点。”
沈达程手一挥，几个拿着刀子的年轻人就往前冲了过去。蒋正阳抬手去挡，那刀子一下就砍在他的手臂上。
他低下头，用力往前冲了一下，在人群中冲开了一条路，迈开两条腿就迅速往前跑。
沈达程在背后哈哈大笑：“你不是很有能耐吗？你不是有本事把我再送进监狱吗？那你不要跑啊！”
蒋正阳不去理会他，他不是朝着小区的方向跑，而是朝着巷子的另一端跑过去。
他不能把这群凶神恶煞的小混混带到小区里，那里可能会有散步的居民和行人。
小巷的另一端是一条较为偏僻的小路，现在天色已晚，应该不会有什么行人，可以减少不必要的伤害。
如果能再跑一段，他就可以跑到大路上，那里有一条河，只要跳到水里，应该就有机会逃脱了。
蒋正阳大踏步地往前跑，但是跑不了多久，他的腿开始疼了起来。因为才刚刚复原，所以不能做太剧烈的动作。
他的速度开始减慢，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一个棍子敲击在他的背上。
蒋正阳应声倒了下去，在地上打了个滚，避开另一下棍击。然而后面的人已经追了上来，他的情势越来越危险了。
三个小混混围着他，用棍子开始打。蒋正阳用手护着头，听见沈达程在旁边狂笑：“你也知道疼啊？想当年我在监狱里面，被那些人欺负的时候，他们打的可比这疼多了。”
他冲着旁边的人喊了一声：“给他个痛快！”
一个拿了一把长刀的小混混走了过去，他把刀子抡在半空中，却砍不下去。
“老大，你确定这不会出事儿吗？我们把这个警察杀了，会不会被枪毙啊？”那个人的声音很年轻，像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蒋正阳突然从心底愤怒起来。
沈达程这种人，居然利用这些心智未全的少年，他比之前更可恶。
沈达程不耐烦地走了过来，一把抓过少年手中的长刀，把他推到一边：“没用的东西，让开！”
昏暗的路灯下，他的脸变得很狰狞。
“臭小子，我就算要下地狱，也得拉着你一起！”他说着就一刀劈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轻微的响声，沈达程忽然抱着自己的手臂后退一步，立刻就有液体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流，小混混们吓得后退一步，但是很快就被几个冲上来的警员抓了个结结实实，就连跑掉的几个也被追上拷了起来。
陶铸跑过来，把蒋正阳从地上扶了起来，冲着旁边的人喊：“快点送去医院！”
沈达程拿着刀，嘿嘿笑了两声，忽然就朝着自己胸口捅了过去。
一直观察他举动的蒋正阳立刻飞起一脚把刀踢飞了。
“想一了百了太简单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蒋正阳抱着自己还在流血的手臂，冷冷地看着沈达程，“去警局吧。”
第68章
蒋正阳再次住进了医院, 这次的伤势不算严重，虽然看起来比较吓人，但都是皮肉伤, 唯一的问题就是失血略多，好在很快转危为安。
栗烁闻讯赶来的时候, 蒋正阳已经在做缝合手术了。
他的伤主要在手臂上, 除了被砍出一个血口之外，还有一些棍棒击打的皮外伤，好在没有伤到骨头, 也并不是很严重。
背上也有几处伤，变得青紫, 涂了伤药, 只能等淤血化开, 慢慢恢复了。
缝合过程中, 栗烁就坐在蒋正阳的身边，两个人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这次怎么没哭啊？你不爱我了。”
“有什么好哭的，就流了这么一点血, 害得我还跑这么快, 累。”
“我抓到了犯人, 你是不是应该夸奖我一下？”
“抓个老头子，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让我怎么夸你？”
“他可不是一般的老头啊, 那是个能够唆使一大帮手下的幕后大boss哎。”
“说来说去, 就是因为你最近工作量太少了, 业务能力都减退了。我看呀，等你伤好了之后，应该多接点活，多出去转转。”栗烁瞪着他的伤口说反话。
“你舍得吗？”
“有什么不舍得的？”栗烁白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就算你受了伤，缺胳膊少腿儿，我也不会嫌弃你，还能把你照顾得舒舒服服的。”
蒋正阳心里面一热，忽然就有了无限勇气。他这样的底气是栗烁给的。
你最爱的那个人，支持你所有的想法和事业，认定你做的事情都是正确的。愿意陪着你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反正你属猫的，九条命，怎么折腾都没事儿。”栗烁又加了一句，“我呢，就是个养猫的。”
一句话说完，两个人相视一笑。
黄莹莹和陶铸一起来探望病情。她看了看蒋正阳的伤口，眉头皱得好像那伤口在她身上一样。
“哥，你都变成这样子了，还不愿意老老实实呆着啊？”黄莹莹叹气，“我觉得吧，你这种拼命三郎，还是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边，好好跟烁姐在一起过日子。”
“这是什么话啊？”蒋正阳抗议，“我这算什么拼命三郎，你应该问问小陶，看看他自己是不是。”
黄莹莹一把拧住陶铸的耳朵：“他敢？”
陶铸愁眉苦脸地说道：“队长，你就饶了我吧。你都不知道，她天天都这么威胁我。要是我敢不要命地往前冲，她就敢把我的耳朵拧下来。”
一屋子的人忍俊不禁。
“这可真是莹莹的风格啊，”蒋正阳感叹，“你以后小心点吧。”
陶铸苦笑道：“我觉得她比犯罪分子可怕多了。”
“你说什么？”黄莹莹的声音提高了声调。
陶铸冲着蒋正阳使了个眼色：“队长，我有点事先走啊，回头再来看你，嫂子，再见！”
他一边说一边往门外退，黄莹莹直接追过来：“你给我站住！”
两个人嘻嘻哈哈，一边打闹，一边跑出了门外，沿着走廊走远了。
栗烁笑：“他们两个在一起，真是挺热闹的。”
“两个活宝在一起，不知道以后他们的孩子会变成什么样子。”蒋正阳的手臂缝合完毕，医生给他做了防护措施，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栗烁和蒋正阳一起走到门外，她故意去碰了一下他的胳膊。
蒋正阳连忙往旁边躲：“很疼的啊，小祖宗你这是谋杀亲夫。”
“切。”栗烁觉得自己的心志快要被他磨练出来了，这一次她真的不是很担心。
做一个警务人员的家属，真的需要非常强大的内心。
沈达程的事件终于告一段落。他再次被捕入狱，这一次，他要在监狱里面再呆一段时间才能出来了。
“我觉得他根本就没有后悔，也没有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所反省。”栗烁叹道，“你们把他抓起来有什么用呢？下次放出来，他可能还会来，继续找我们麻烦。”
“那就再把他抓起来。”蒋正阳说道，“这个世界上总有恶的存在，这也是我们存在的理由。只要这些恶存在一天，我们也会为了这个世界的和平和安宁守护一天。”
“好吧好吧，我的大英雄，”栗烁耸了耸肩膀，“虽然我不想让你继续从事这么危险的职业，但是如果你不做这件事情，可能会有更多的人受到伤害。”
“就像你不愿意去做这样的工作，可能就没有人愿意去做了。”
栗烁微微笑了笑，她忽然想起当年被调到男科的经历。
“其实我之前一点都不想进男科，要不是我舅舅跟我谈条件，我才不会进去。”
“你舅舅不是医院的院长吗？他跟你谈什么条件？”蒋正阳有点好奇。
“男科一直都很缺女护士，我舅舅为了把我骗进去，他答应我可以转成医师。我大学学的是护理专业，但是考研的时候，进修选了医师方向，所以也是有资格的，正好借这个机会转一下职业，我就答应了。”
“幸好你答应了，要不然说不定我们俩就见不着了。”
栗烁笑了笑，继续回忆道：“刚转进去的时候，我心里面也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第一次接待的病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大爷。他把裤子一脱，我就红着脸跑了一边哭去了。”
“哈哈哈哈！”蒋正阳大笑起来，“你居然也有害羞的时候。”
“我可不像你，整天那么多机会看自己的丁丁。毕竟之前看的都是书本和模型，近距离观察实物的机会还是很少的。我那天哭了之后就跑去找我舅舅，说要调换科室。”
“他给你批了吗？”
“当然不批啊，我舅舅那么老奸巨猾的人，好不容易把我骗进去了，怎么会放我出来。”栗烁摊了摊手。
“那你后来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栗烁沉默了一下，才继续说道：“那就要感谢崔梓旭了。”
“当时我去找我舅舅，但是没有得到同意，回到科室之后继续哭，是崔梓旭把我叫进他的办公室，跟我聊了半天。”栗烁脸上露出一个神往的表情，“那时候他已经是科室的优秀医生了，我是个刚刚进入科室有背景的小护士，他对我真的很不错。”
“咳咳，”蒋正阳忍不住清了清嗓子，“然后呢？”
“然后看多了就习惯了呗，反正我是坚持下来了。”栗烁说道。
她的脑海里一直都回响着崔梓旭当年的一句话：
“做为一个有专业素养的医务工作者，你们要保持对生命的敬畏。在你们的眼里不应该有性别的区分，这样才能更好的服务于病人。”
那个时候，她被这句话触动了，才继续坚持到现在。
她一直都没有变，但是崔梓旭却变得认不出来了。
栗烁陷入了沉默，蒋正阳在旁边默默地陪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想不想去看他？”
他指的当然就崔梓旭。
栗烁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不会吃醋吗？”
蒋正阳挠了挠脑袋：“说不会吃醋，那是假的。但是我知道，他对你来说，也很重要。”
这个人对于栗烁来说亦师亦友，甚至两个人之间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蒋正阳很清楚，如果当初不是及时和栗烁重逢，他又一直没有放弃，那么给栗烁戴上婚戒的人就不一定是他了。
从这一点来说，蒋正阳是吃醋的，那他又是完全能够理解的。
“去看看他吧，现在事情已经暂时解决了，沈达程也主动交代了唆使外甥的事实，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吧。这么一来，崔梓旭的罪责就会减轻。”
栗烁点了点头：“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我还要处理一下背上的伤，你还是自己去吧，等会儿我接你回家。”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就好像在摸一只猫儿，“乖啊。”
栗烁忍不住在他掌心里蹭了蹭：“那一会儿见吧。”
她独自一人沿着走廊走到了崔梓旭的病房门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推开了病房门。
房间里十分安静，男人已经可以坐起身来。他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晒太阳，一双眼睛看着窗外，即便是听见门声响了，也没有转过身来。
对于崔梓旭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可期待的。
他的朋友不会来看他，平时朋友就不多，出了事情之后更是人人自危。他的家人也不会来看望他，虽然他们会出医疗费用，还专门请了护工，但是他们却吝啬来看望他一眼。
他最想念的人，也不会来看他。因为她的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可以保护她，爱护她。
更何况，他还做了伤害她和她朋友的事情。
大概，这辈子她都不回来看他了吧。
这段时间崔梓旭一直一个人在静养，心理医生也在对他做专门辅导，他的神智和心态渐渐恢复正常，才感觉到自己做错了多少事情，可惜已经无法挽回。
或许，他真的要一个人孤老终生了。
没有恋人，也没有朋友，甚至连家人都失去了。
现在推开门的，肯定是医护人员。只有他们现在对他才是最好的。
“医生，今天有什么安排吗？”他仍然面对窗子坐着，头也不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