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朵又闭上眼,努力回想晕倒前发生的事。
这时,病房的门开了,沉稳的脚步声响起。
唐朵掀开眼皮,刚好对上神色平淡的梁辰,他手里拿着刚取回来的药,见她醒了,低声道:“你说的药,药房缺货,我只好带你来医院。医生说你十个小时没进食,血糖低,加上生理期,会晕眩、恶心、脑部暂时性缺血,没什么大事,这些药回去要按时吃,平时多吃补气血的食物。”
唐朵有气无力的开口:“谢谢。”
只是一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又沙又哑。
梁辰拿起桌上的暖壶,将热水倒进杯子里,又兑了一点矿泉水,然后走到床尾调整床头的高度。
他从药袋里拿出药片,将药和水杯一起递给唐朵。
唐朵把药吃了,又将水杯递给梁辰,问:“这是哪家医院?”
“市区仁爱医院。”
“进来挂的什么科?”
“急诊。”
唐朵一顿,抬手就将点滴拔掉,掀开被子下床。
梁辰微微皱眉:“还剩三分之一。”
唐朵:“足够了。”
隔了一秒,她问:“给我看病的医生姓什么?”
“陈。”
“哦。”
唐朵缓了口气,又继续穿鞋。
她的动作虽然慢却费了不少体力,站起来时还有点喘,要往门口走。
梁辰将她拉住,手握着她的上臂。
唐朵脚下一个踉跄,人就歪进他怀里,额头贴着他的肩膀半晌没动,身上一阵阵冒汗。
然后,她低声道:“我没事了,送我回家吧。”
那语气,近乎恳求。
梁辰沉默了几秒:“那我扶你。”
唐朵轻轻点头。
……
两人走出病房,没多远就来到问诊台,再抬头一看,“急诊科”三个大字就在十几步外。
唐朵咳嗽了两声,拽住梁辰的手,说:“能不能帮我要个口罩,我难受。”
梁辰应了。
问诊台的小护士挺好心,还真找出两个口罩,递给梁辰。
唐朵接过一个,要拆开袋子,却有点着急,拆不动。
梁辰拿走替她拆开,拎出口罩。
还没等唐朵拿,他就将口罩展开,挂在唐朵的耳朵上。
唐朵的耳垂有点凉,他的手却很热,刚一碰到,唐朵就缩了下肩膀,顺着耳后蔓延出一串战栗。
口罩罩住了她大半张脸,只留一双眼睛。
她微微抬起眼皮,刚好对上梁辰的眸子,又黑又沉。
唐朵也没多少力气,干脆整个人靠着他,隔着口罩问:“你看什么?”
梁辰:“看你。”
“看出什么了?”
“你为什么害怕医院?”
唐朵没吭声。
她根本不是害怕医院。
但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你别研究我。”
他的眉头动了动:“为什么?”
“等研究透了,你会爱上我的。”
梁辰一怔:“现在是开玩笑么?”
“看你怎么理解。”
“怎么讲?”
“你要是真研究,就不是玩笑了。”
梁辰不说话了。
但他的眼睛却像是会说话。
他握着唐朵的肩膀移开一点距离,那目光便缓慢的顺着往下扫,从头到脚,又扫回来,经过关键部位还停了一下。
这要是换个人,唐朵早一巴掌拍上去了。
但面对他,她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又在看什么?”
“看你。”
“看出什么了?”
“你的确有自恋的本钱。”
唐朵顿了好一会儿没说出话。
——等研究透了,你会爱上我的。
——你的确有自恋的本钱。
唐朵倏地笑了。
只是她越笑,越虚弱,又往他身上一靠。
她听到耳边响起低沉的嗓音:“我的研究是科学,理性研究不需要动用情感。”
唐朵感受着他胸腔的震动,轻声道:“男人研究女人,那不是科学,是两、性行为学。”
他微微一顿。
“有这个学科么?”
“如果没有,你是打哪儿来的?”
……
直到两人终于走出问诊台的势力范围,这时从另一边传来几道急促而有序的脚步声,往急诊科里走。
唐朵快走了两步,让开通道,别过脸。
等那三个人从她身后越过,她又侧头看去。
为首的男医生步子最大,背脊很宽,声音很稳:“还有多久到,什么情况。”
旁边一路追着他跑的急诊科的护士说:“还有半分钟,女性,三十岁,腹部破裂,头部骨折,三度烧伤……”
话音刚落,又从后面追出来一个医生,喊道:“肖医生!”
为首的男医生倏地停住,回过身。
不偏不巧,他的目光刚好略过唐朵。
唐朵下意识往梁辰身上靠了一下,蓬乱的头发盖住额头上,仿佛只是个路过的病人,一切都看上去很平常。
但她却清晰的感觉到,那肖医生的目光在她站的方向停了两秒,然后才转开。
“去找陈医生!”
唐朵没有停留,揪住梁辰的胳膊,要继续走。
梁辰却慢了一秒,才动。
他刚才走神了。
两人往大门口走,唐朵问他:“想什么这么专注?”
梁辰沉默了几秒:“你会是一个很有趣的研究课题。”
唐朵一顿,又笑了。
“神经病。”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二+女二=女主的前史~
男二程征,女二唐果
第18章
唐朵一早起来,就接到张迅的电话,说是机车修好了,他下午过去取,给她送到家楼下。
唐朵应了,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出门买日用品。
卖日用品的超市和小区有点距离,中间经过一个岔路口,岔路口的另一边拐角有一个书报亭。
唐朵这几年都没买过报刊杂志,住在这个临租屋一个多月,报刊亭一次都没去过。
但这一次,唐朵在岔路口停下了,她站在原地看了一眼,远远就见铁质的展示架上夹着几本童话故事书。
想了想,就走上前。
书报亭的老板正在低头吃盒饭,看上去最多二十多岁,眉毛杂乱,眼睛无神,脸上的肤色有些发灰,像是常年饱受日晒雨淋。
唐朵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拿起几本童话书,问:“老板,多少钱?”
那老板抬了下眼,不耐烦甩过来一句:“一本二十块!”
就是这匆匆一瞥,两人打了个照面。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那书报亭的老板倏地睁大眼,死死瞪着唐朵,像是要辨认,更像是要确定什么。
唐朵的目光却很淡,垂下眼,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一百块钱,放在台面上:“这五本我都要了。”
她将书塞进袋子里,转身就走。
没两步,身后传来一阵不规则的脚步声,很急促。
唐朵回身,迎面就是一口吐沫。
那书报亭的老板正拐着腿,怒瞪着他,抹了把嘴:“我操你妈!”
唐朵下意识躲开了,吐沫挂在她的头发上,她没擦,只是冷冷的盯着老板一眼。
“够了么?”
那老板接着骂:“我操!老子废了一条腿,你说够不够!”
唐朵的目光缓缓下滑,顺着他那明显不太好使的佝偻的腰,来到那只坡脚上。
然后,唐朵开口了,声音很低,四周行人稀少,只有老板一个人听的见。
“你的腿为什么坡,你自己不知道?”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因为你差点强、奸我。如果让你得手了,恐怕废的就不只是腿。”
她边说边用目光扫向老板的裤裆。
老板登时怒了:“操,老子就是跟你玩玩,你就叫程征那王八蛋废我一条腿?”
唐朵没吭声,转身就走。
老板骂骂咧咧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你妹两条腿都废了,操,那就是还我的!臭、婊、子,别让我逮着机会,我干死她!”
唐朵一下子就站住了。
脑子嗡嗡的,什么想法都没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手上的塑料袋滑到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
唐朵回过身,脚步很快的朝那老板走。
……
这时,从小马路对面冲过来一个人影。
那是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老远见到这一幕,边往这边跑边大声喊。
“唐朵!”
唐朵没理,目不斜视的奔着老板去了。
男人跑的很快,几个箭步就冲到跟前,拽住唐朵。
唐朵一把甩开他的手,眼神发狠,只瞪着那老板。
“唐朵!”
唐朵已经扑上去,冲着老板就是一巴掌,另一手又去揪他的头发。
老板力气比她大,还是个猥琐的人,手冲着唐朵的胸部就抓,拉松了她的运动款内衣。
唐朵却像是没感觉,也不躲,也不闪,根本就没打算留后路,逮住那双贼眼珠子就用指甲去抠,逮住空当就往他裤裆踹,还揪着老板的头发要往地上撞。
老板的眼窝被抓住雪,鬼哭狼嚎,裤裆挨了一脚,又疼的连声都没了,直到头发被唐朵整把薅住,眼瞅着就要磕在地上……
结果那一下,没撞上去。
唐朵被那西装笔挺的男人从后面架开了,他的力气比那老板还要大,人也高,腿也长,两条胳膊从后面穿过唐朵的腋窝,她两条腿很快就离地了,还用力往前蹬踹着。
老板倒在地上呻吟着,捂着自己下面,动弹不得。
唐朵又去攻击阻止她的男人,直到他在耳边一声怒吼:“够了!你想打死他吗?”
唐朵就像听不见,用力挣扎。
男人只好将她牢牢抱进怀里,在她耳边说:“好了,好了,已经没事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唐朵停了,不知道是累了挣不动了,还是理智渐渐回来了。
男人又等了一会儿,松开手,将她转了个身。
唐朵木着脸,眼睛发直。
男人这才发现她眼眶有些红,眼里也有血丝,嘴唇也被她自己咬破了。
唐朵一动不动立在原地,男人拽着她的胳膊往边上靠,捡起装着书的袋子,递到她面前。
“这是你的东西?”
唐朵没应,转头又要回去。
男人将她拉住,压低音量:“你没完了?马路对面就是探头!”
唐朵没挣扎:“我就说一句话。”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很冷静。
男人定定看了她几秒:“我在这里等你。”
唐朵走开了,又来到那个老板跟前。
她蹲下身,动了动嘴,果真只说了一句话,就起身走了。
那老板愣在原地两秒钟,眼神惊恐,整个人都吓傻了。
然后,他撕扯嗓子尖叫出来:“啊!”
……
男人跟着唐朵一前一后回了小区,唐朵拎着东西走在前面,男人跟在后面,两人一路都没有交谈。
直到上了楼,唐朵拿出钥匙开门,话也没多说一句就要进屋。
只是门板还没合上,就被男人用腿顶住。
隔着半开的间隙,唐朵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男人说:“你受伤了。”
唐朵:“我没事。”
“我说你受伤了。”
“我说我没事。”
一阵沉默。
两人谁都没有挪开目光。
直到唐朵开口:“好,我是受伤了,你要干嘛?”
男人连身体也挤进门里,登堂入室:“我是医生,你说我能干嘛?”
哦,是了,她差点忘了,他是医生,有职业病,见不得人流血。
那天在医院看见他,他也正赶着去救死扶伤。
这就是肖宇成,这么多年一点没变,医科大才子,品学兼优,见到比他弱小的就要献爱心,是多少医院小护士的梦中情人,还是她妹妹唐果的未婚夫。
别的事肖宇成不执著,可是对病人他只认死理。
所以唐朵没再阻拦肖宇成,看着他进屋,放下塑料袋,关门。
肖宇成也没闲着,飞快的看了一眼屋子,进小厨房洗手,同时问唐朵:“有没有酒精和药水?”
没有人搭理他。
肖宇成关掉水龙头,回头一看,唐朵已经不见了。
很快,浴室传来哗哗流水声。
唐朵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洗头。
她用力洗,用力搓,恨不得把自己抓秃了才肯罢休,还用了大半瓶洗发水,洗了好几遍,最后累了,胳膊都抬不起了,才终于将头发包在毛巾里。
唐朵看着浴室镜子里的自己,喘了口气,开门出去了。
客厅里亮着灯,窗帘却没拉上,屋里户外两种光汇合在一起,照的整间屋子都白灿灿的。
唐朵扫了一眼扔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冷着脸看向正在翻他箱子的男人。
肖宇成这时也找到了医药箱,回身一看,见唐朵头上包着毛巾,差点吓一跳。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