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罗阳又看了看商夏,对着商夏露出和蔼的笑容,向她走近了几步,笑眯眯地说:“你是丽君的外甥女儿啊?”
商夏点头。
“她就一个外甥女儿,叫商夏是吧?”
商夏也朝她笑了笑:“嗯,大婶新年好。”
大婶立即过来拉着她的手一连声道:“哎哟,新年好新年好,来来来,来我们家里坐坐。”她又看了一眼罗阳,“阳阳你也来啊。李婶家里有一大堆零食糖果呢,想吃什么都有。”
“谢谢李婶,我不吃糖,就去你家玩一会儿。”
商夏本来就想多问点儿情况,听见李婶的话答应了一声就跟着过去了:“那就打扰李婶了。”
三个人一边往楼上走,李婶一边说道:“打扰什么啊,小姑娘长得真俊,一看就有个聪明脑袋,有大出息!”
上了一层楼就到了李婶的家里。
整个小区都是每层两户,门对门。
右边的门紧闭着,左边就是李婶家里。
她的门也没锁只是虚掩着,一推就开了。
“家里人都走亲戚拜年去了,就我在家里闲着,正看电视呢就听到楼下有动静……”
商夏跟在李婶身后进屋子里,拦着不让她给拿吃的倒水。
“李婶,我跟您来您家里是想问您一点事情。”
“楼下小何的事情是吧?”李婶顿时也没有张罗吃的喝的的心情了,叹了口气跟着坐下,“唉!我跟楼下范家做了二三十年的邻居了,什么不知道啊!”
她也没说谎,的确是什么都知道。
李婶也挺愿意说的,否则商夏表现得那么明显,她要不愿意就不会叫她和罗阳来家里玩了。
“这事儿啊,说来话长,不过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到处都有的。”
楼下的男主人,也就是刚刚那个又哭又闹的张老太太的儿子,叫范建国。
据说是个在生产汽车配件的厂里干活的,技术工种,随着工龄增长和职称往上提,工资也会一直往上涨的。
在厂里一干就是好几十年了也没怎么挪动过位置,以前他们家日子还不错,因为范建国那也算是铁饭碗了,看起来前途无量。
她他老娘张老太太平时看起来还是不错的,头脑精明,家里活一把抓。
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张老太太年纪也很大了,驼着背小小的一个看着挺无害,当时看上范建国的姑娘都想着,他人老实肯干活,家里又没什么糟心亲戚只有一个老娘,估计嫁进来要不了几年也就死了。
日子挺好。
在几十年前那时候,范建国这样的男人就是抢手货。
张老太太挑来挑去好一段时间,才挑中了家在农村来城里打工的穆茉莉,主要是她人长得很不错,在玩具厂里上班,是当时的厂花。
穆茉莉的性格也是出了名的,人如其名像是一朵茉莉花一样温和文静,干活很利落,也不怕苦不怕累的一点儿也不娇气。
她的工资在当时也不算少。
当时穆茉莉也是打败了一大堆竞争者,才嫁给了范建国。
就像是刚才何柳新说的那样,没想到嫁给范建国以后张老太太就暴露了真面目。
她对那个沉默寡言、没结婚时被称为老实肯干活的儿子掌控欲极强,在家里什么都得听她的,几点睡觉、几点起床、一天三顿饭吃什么,全都是她说了算。
这还没完。
她半夜里还会去听儿子房里的动静,隔段时间就要叫叫门。
结婚没几个月,邻居和穆茉莉的同事们都眼看着这新媳妇儿一天天的憔悴了许多。
穆茉莉结婚的时候农村的父母都过来了,大家都看见,那才是真正的老实人,觉得闺女嫁了城里人是高攀了。
他们见到范建国都恨不得给他鞠躬,见了张老太太更是几乎讨好地跟她说话。
结婚时他们就来吃了一顿婚宴就匆匆回去了,说是不能在这儿给闺女丢脸、添麻烦。
这样的人当然不是张老太太的对手,穆茉莉的弟弟妹妹都还小,她出来打工就是为了供弟妹上学的,也没办法出来帮她一把。
李婶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摇头:“茉莉真是个好姑娘,那些日子也是真的苦啊!”
结婚过了不到半年,张老太太就开始以穆茉莉没怀孕为理由,天天对她拉长了脸,说话也从没好声气。
可是也不想想,张老太太天天夜里隔几个小时就要去敲儿子房门,两个人怎么能有正常的夫妻生活,又怎么会这么快怀上?
穆茉莉是老实人,想着爸妈教的要孝顺婆婆,听她的。
她压根不知道反抗。
张老太太对她就越来越刻薄,她倒也没有动手打人,外人也不知道她在家里怎么教训的。
反正在外头遇到婆媳两个,张老太太一个眼神扫过去,穆茉莉就得哆嗦一下,鹌鹑一样恨不得把头埋到胸口去。
而且原本在玩具厂上班的穆茉莉自己有工资,又在厂里吃饭,人不胖但也不瘦,气色红润看着很健康。
可是嫁进范家不到一年,她就瘦得嫁人前的衣服都撑不起来了,空落落的。
结婚前被大家一致认为是好男人的范建国,对张老太太也是真的孝顺。
不管张老太太怎么折腾穆茉莉,他就像是没看见一样,从来不开口劝一句。
李婶一脸惋惜地说:“我听说啊,茉莉也是跟建国诉过苦的,可建国说,那是我妈,我也得听她的,你让我咋办?茉莉就只能继续忍了。”
“茉莉真是个好姑娘,她们那个年代的姑娘都已经不怎么会做针线活了。茉莉在玩具厂上班,一手的好针线活,给家里人做背心做鞋子、还做衣服呢!跟外头卖的都没什么差别,唉!”
商夏没吭声,听得入神的罗阳忍不住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茉莉就是人老实,又不是真的傻子。过了几年,她就要离婚,一提这事儿,建国抱着头蹲在地上,只有四个字,打死不离。过后张老太太还会在夜里使劲儿折腾让一家人都睡不成。又过了没几年,茉莉就在一天去上班的时候,再也没回来了。”
“没有离婚跑了?”商夏皱眉。
那何柳新怎么嫁给范建国的?
李婶摇头:“人都不见了,怎么离啊?张老太太好长一段时间都拉长着脸,对我们这些邻居都没个笑影子了。范建国也是天天唉声叹气的。要我说他就是该!多好的老婆不知道心疼,把人给逼得活不下去了,只能跑了。”
罗阳问道:“没离婚,那何阿姨怎么嫁给范叔叔的?”
李婶看了一眼门口,压低了声音:“这个啊,就要说起楼下小何了。”
何柳新当初也就读了个初中没毕业,然后就跑去外面黑厂里打工。
没几年回来,就已经大了肚子了。
家里人问她孩子的爸爸是谁,人在哪儿,她也不肯说。让她去打掉孩子她也不肯,当时何柳新只有一个妹妹,人因为小时候发烧脑膜炎还有些智力不正常,她是家里的宝贝。
她爸妈也舍不得下狠心强拉着她去堕胎。
孩子就给生了下来。
然后何柳新把过了周岁断奶的儿子留给家里爸妈照顾,又跑出去打工几年,回来那个未婚生的孩子已经七八岁了。
当时何柳新年纪不小了,就被人介绍给了老婆跑了杳无音信想再找一个的范建国。
范建国还是当年那个样子,被介绍人满口称赞“老实人”,“嫁给他肯定享福不会受气”,“他连吵架都不会跟你吵的”。
两个人一见面,据说才见第三天,范建国就被何柳新带回她家里去了,第四天何柳新就跟着范建国来了他家里过夜。
往后的事情也是快得不可思议,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范建国相亲,得到的消息就是他要办结婚酒了。
何柳新和范建国办了酒席请了客放了鞭炮,住在一起,就算是一家人了。
而张老太太这些年只是背更多驼了,头发白得更多了,当然皱纹也增加了些,人身体还是很健康,每天在楼里进进出出的,一年到头都不怎么生病。
李婶摇头:“自从小何嫁进了范家,楼下就没有消停过。”
这也是可以想象的。
当初范家的和睦是牺牲了穆茉莉一个人换来的,她人被可着劲儿的欺负,不知道反抗,看起来好像这家人过得还不错。
而现在这个儿媳妇何柳新,从她的经历和行事风格来看,就知道这不是个省油的灯。
“我说实话,她长得可没有茉莉好,人也……啧。”李婶摇头,“不知道怎么就哄得建国听她的话了,把家里的什么事都告诉了她。要不小何从哪里知道茉莉在范家的时候的事情对不对?”
商夏一针见血道:“那范建国制止张老太太用老手段欺负何柳新了吗?”
李婶惊讶地看她一眼,然后摇头说道:“没有。”
很快她又说:“不过小何也不需要他帮忙,只要他在动手的时候两不相帮,时不时帮她说说话就好了。”她意味深长地道,“毕竟张老太太年纪大了,小何还年轻力壮的——”
罗阳目瞪口呆:“她们还动手打架啊?今天不是看见张奶奶打何阿姨吗?她没还手啊。”
商夏反倒能理解——
在大魏她听师父和几个师兄说过很多这样的事情,大魏是个孝字大过天的朝代,可是也因为一个“孝”字,发生了太多耸人听闻的事。
商夏当时被师兄带去小镇上亲眼看见,一个儿子逼着他媳妇割肉给娘亲吃,因为大夫说需要媳妇肉做药引。媳妇不肯,只是在邻居面前推了上前的婆母一下,就被千夫所指,扔的石头把她脑袋都砸破了。
何柳新就算要跟老太太动手,也不会挑众人都在的时候。
“小何啊,听说跟楼上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刘透露过。她出去打工那几年,可经历了不少事,反正她是绝不会傻乎乎得被人哄骗的。不拿出点儿实际的,谁想让她听话都不可能。”李婶继续摇头。
“今天咱们也都看见了。”
她忽然又说:“我早猜到了小何肯定不像茉莉那样,但是也没想到,她还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警察都不怕。”
商夏忽然笑了一下:“也不意外。”
“茉莉真是可惜了,多好的女人啊。”李婶叹着气:“张老太太已经是七八十岁的人了,找了个这样的儿媳妇……唉!可见没了良心,再大年纪也没用,老天爷也看不过眼。”
罗阳忽然说道:“这是不是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李婶看了他一眼,厚道地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可是三个人都知道没说话的意思是什么。
商夏想了想,说道:“范家这些年存了很多钱?”
李婶有点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可不是。当年茉莉嫁过来,她父母都是厚道人,说是没钱给闺女准备嫁妆,彩礼就不要了,盼着建国能对自己家闺女好就行。当时两家还说好了,不要彩礼,茉莉嫁过来赚的工资还是要给弟妹准备每年的学费,弟妹能赚钱了就不跟她伸手了。后来结婚时间长了,张老太太还拿这件事出来臊过茉莉呢。那个时候办酒席也没有大办,花不了几个钱,茉莉连三金都没要的。她也没有生个孩子就走了,张老太太是过惯了节省日子的精明人。她和建国这些年也没有生过大病,没个花钱的地方,可不是攒了不少钱。”
商夏大致知道了。
何柳新和范建国相亲见面没几天就住在一起了,结婚证都没领。
恐怕范建国也跟何柳新透露过他攒了一大笔存款的事情了。
接下来的事情也就不难猜测。
再联想到今天,何柳新本来受不了了要还手的,可是后来她看见张老太太手腕上的金手镯,又老老实实地继续挨打了……
而张老太太,既然能知道用手镯来让何柳新顺着她,大概也知道这个儿媳妇是什么秉性了吧。
“她们今天动手是因为什么事啊?”
李婶叹了口气:“其实今天会这样大闹起来是早晚的事情。当初小何出进来的时候,好像是跟建国还有老太太都说好了,她那个儿子就留在她娘家,不带过来,她再给建国生一个,留个后。这不是孩子放寒假了嘛……小何把孩子给带过来了,她跟建国说了,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这几天跟儿子住在一起亲热亲热,免得以后儿子长大了不认她这个当妈的。建国同意了,可老太太当时没搭腔啊。这不——从住进来就开始磕磕碰碰的,大过年的,老太太的那脸就没个笑影子。”
“那孩子也被惯坏了……据老太太说的,也八九岁懂事了,在屋子里一天到晚看电视吃零食水果,吃饭都得三催四请的才动弹。谁跟他说话都当没听见,对着老太太也没一点尊敬,在这里吃住好些天了,都没叫过一声奶奶,爸爸也没叫过。”
李婶想了想:“今天好像是……那个叫军军的男孩,把老太太藏得什么比较贵的吃的给翻出来吃了。老太太本来就忍着气呢,看见了当然不干了。小何也从来不让着老太太的,今天建国一大早就出门了,她当然更不怕了,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越吵越大声……”
最后就吵出门了。
商夏听明白了以后,就跟李婶到了谢,起身和罗阳一起离开了。
李婶送她们俩出了门,还在后面热情地招呼:“改天再来李婶家里玩啊!”
商夏打听清楚了何柳新的情况以后,大概就知道要怎么对付她了。
不怕警察是吧?
她想了想,先联系了方圆问了一下姜止戈的联系方式——
当初她没有离开Y城的时候,姜止戈可是一直想跟她套近乎想学武功的,她看出来了。不过当时暑假惹了麻烦,着急搬家,联系方式也换了,没有留给姜止戈。
打通电话以后,那边立即传来好听的男声:“我是姜止戈,你好?”
“我是商夏。”
“哇!小女神!新年好啊,你怎么有空联系我?你在建安吗?哎呀你昨天联系我的话我也在建安还能请你吃饭啊!怎么今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