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杜氏心里早有计较,想多留女儿几年,没想到竟遇上了宫中夜宴,杜氏的眼眶也红了起来,还好她年岁大了些,能控制住情绪,转眼间就是一幅高兴的样子了,没叫别人瞧出来失态。
这边儿正在梳妆的时候,谢婉宁就听见了外面传进来的声音,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她觉得这事儿好似不是真的,他现在应该就在府里面了吧。
前院儿更加热闹,陆起淮一身大红吉服,被众人簇拥着进来,他五官俊秀,身材高大,挺拔俊朗,实在出众。
跟在陆起淮身后的几个人则是傧相,他们都是朝中顶有前途的青年官员,自然大多不凡,可陆起淮在其中还是出众不凡。
谢昌政心里看了暗暗点头,他这女婿还算可以,勉强配得上他的女儿,此时谢昌政是完全忘了他的官职还没有陆起淮高……
陆起淮走到谢昌政面前就行了礼,一点儿错都挑不出来。
谢昌政是越发满意了,不错,礼数周全,这婚事也办的盛大,一点儿都没委屈了女儿:“还跪着做什么,还不进屋里坐着,婉宁等会儿就出来了。”
陆起淮就领着一众人进了前厅,此时一众年轻人聚在一起,就显得很不拘束,很是热闹。
其中就有一人哈哈大笑:“这么多年过来了,如今我膝下都儿女双全了,起淮才成亲,”言语中是满满的调侃。
就有人附和:“那算什么,先前我总以为起淮要孤独终老呢,没想到如今竟然成亲了,可喜可贺。”
先前那人就有些好奇:“也不知道这姑娘生的何等容貌,竟能叫起淮动心。”
陈青的关系与陆起淮最为要好,他穿着一身官服,插话道:“这新妇人的容貌就不说了,想来定然生的极美,只不过,我可听说那姑娘今年才十五岁……”说着还瞪起眼睛,一副作怪的模样。
其余人就都不怀好意地“喔”了一声儿:“起淮,那你可轻点儿折腾人家,姑娘年岁还轻,可禁不住……”
饶是陆起淮此刻也很无奈:“都闭嘴吧,让我安静会儿,”说完他心里也暗叹了下,她好像是小了些。
谢婉宁已经盖上了盖头,她伏在谢嘉言的背上,只感觉安慰可靠,谢嘉言的步子不敢走的太快,怕颠到自家妹子。
谢嘉言的背温暖可靠,谢婉宁什么都看不到,却很是开心,一切都在好转,谢嘉言就小声说了话,只有谢婉宁听得见:“往后若是你受了欺负就回家来,哥哥旁的不说,力气还是很大的。”
谢婉宁心下一片柔软,谢嘉言不会说话,这番话就是他对她最好的祝愿了,她笑了下,好像陆起淮的武功也很高,不见得比谢嘉言差,不过这话儿她没有说出来,免得伤了谢嘉言的心。
谢府离陆府不远,却也要一段时间,谢婉宁入目所及处都是大红色的盖头,轿子晃悠悠的,她有些害怕,更多的却是饿,自从早上开始就没怎么吃饭,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规矩,她一早就听了杜氏讲规矩,这饭得到晚上才能用上,不知道到时候得多饿。
大红色的盖头微晃,谢婉宁吐了口气,这条路,怎么感觉这么长……
天色渐渐昏暗,山栀就凑在轿子的窗户处说:“姑娘,到了陆府了。”
谢婉宁把那些规矩记得很牢,直到外头有人唱礼后来下轿,两位全福人扶了她的手臂往前走,谢婉宁有些慌乱,她什么都瞧不见,只能凭着两位全福人往前走。
又经过了一系列事情,谢婉宁才被扶到了拜堂的大厅,里面就安静多了,两位全福人就退了下去。
谢婉宁有些慌乱,她从盖头的缝隙处往外看,只能看见一双皂靴,用了精致的花边儿,她就渐渐放下心来,他站在她旁边,总是不会再出什么错儿的。
拜完堂又被扶着去了新房,谢婉宁坐在罗汉床上。
屋里面就有谈话声响起,想来多是那些夫人在议论些什么,她越发紧张了,到底是人生头一回,不自觉就搅起了手指。
陆起淮就站在她面前,看见她纤细的手指缠绕,他的脸色柔和起来,她这是害怕了,他想起以往她这样子就是紧张了。
马夫人的声音中满是笑意:“新郎官,快挑盖头吧。”
眼前的世界就亮了起来,谢婉宁的大红盖头被挑开了。
耳边都是那些夫人的吸气声儿,谢婉宁却一眼就看见了陆起淮。
他今日穿着正四品礼制的喜服,背脊挺直,眉眼俊秀,还是她熟悉的那个样子,她莫名就安心了。
全福人拉过陆起淮坐下:“新郎官还傻站着做什么呢,快坐下。”
陆起淮猝不及防就坐下了,他侧过头就看见了盛妆的谢婉宁,尤其眉间那点花钿,好看的不似凡人。
“你终于嫁给我了……”陆起淮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他多年的夙愿终于成真,那些求而不得的苦楚也终于消失。
谢婉宁觉得,她的脸可能红了……
第93章
桌案上正燃着龙凤红烛,满室都是暖绒的光。
陆起淮侧过头就能看见谢婉宁娇嫩的侧脸,她正低着头,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就看见她纤长如羽的睫毛,精致皎白。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夫人们就看见了谢婉宁的相貌,这新娘子穿了一身正红的吉服,烛光打在她身上,显得庄重又精美,无一处不好看,尤其是那张脸。
众人都吸起气来,这新娘子肤白如玉,眉眼玲珑,尤其一双桃花眼清澈,眼尾微挑便是说不尽的清艳,那股子媚气不经意就显出来了,实在是漂亮的不像话。
抽气声过后就是满满的赞叹:“新娘子好看,”大家接着就窃窃私语起来,这般容色,世所罕见,心下也暗暗感叹新郎官的好福气。
陆府人口简单,想来没什么族亲,谢婉宁看这满屋子的人头就有些晕,只有几个眼熟的,所幸就低下头去。
全福人满面笑容,端着红漆描金海棠花的托盘过来:“新郎官和新娘子可准备好了。”
托盘上放着桂圆、红枣、栗子、核桃、莲子等物事,床上的新夫妇实在生的俊俏,她看了心里是止不住的喜欢,然后捧起了一把果子撒下,一面撒一面唱起了撒帐歌儿:“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垂,揭开便见女亘娥面,输却仙郎捉带枝。撒帐南,好合情怀乐且耽,凉月好风庭户爽,双双乡带佩宜男。撒帐北,津津一点眉间色,芙蓉帐暖度春宵,月娥苦邀蟾宫客。撒帐上,交颈鸳鸯成两两,从今好梦叶维熊,行见珠虫宾来入掌,撒帐中,一双月里玉芙蓉,恍若今宵遇神女,戏云簇拥下巫峰……”
马夫人就换了各个方向撒了果子,不一会儿就铺的满床都是了。
谢婉宁就感觉头顶上果子滚落,一点儿也不疼,倒是很有趣,更多的却是隆重,她前世只是个侍妾,自然是没有经过这个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抬眼看了下陆起淮,正巧他也在看她,谢婉宁就觉得她的脸又红了。
新房里撒帐歌还在唱着,谢婉宁有些恍惚的感觉,正巧一颗枣子掉落在俩人中间,谢婉宁坐在左侧,她就伸出手捡了那颗枣子,正好遮掩在宽大的衣袖里。
陆起淮余光里瞧的分明,他禁不住就笑了下。
撒完帐又喝了合卺酒,大家又些微的闹了洞房,就都退下去了,这些夫人都是有礼貌学识的,自然懂得这个道理,陆起淮也跟着下去了,毕竟前院儿还有宾客要招待,再过会儿应该就能回来了。
待众人都退下去后,谢婉宁终是叹了口气,总算可以放松了些,方才她总害怕出错闹笑话,此刻终于可以随意些了。
谢婉宁开始打量新房,雕花木窗上都是喜庆的剪纸,再往前就是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旁边立着珊瑚迎门柜,绕过屏风就是黑漆彭牙四方桌,周围一溜儿扶手椅,谢婉宁还眼尖的发现了奁台,上面的铜镜清晰分明,她觉得这屋子布置的很好,甚合她的心意。
谢婉宁把这屋子来来回回地瞧个仔细,最后就觉得无聊了,她看着燃的正旺的龙凤烛发呆,然后就觉得饿了,近半天没有吃饭,现在难受的紧。
陆起淮在敬酒,宾客很多,一人一句祝福,等忙活完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陆起淮大步走到新房,他进屋就觉得极安静,以前在女学的时候他在书案旁看书,她总是弄出些小动静,怎么如今这么安静。
他转过屏风就看见谢婉宁靠在床柱上,她闭着双眸,温婉沉静,显然是睡着了,陆起淮一面走一面想,她还同先前一样,喜欢睡觉,那时候女学里她就时常这样,还容易做噩梦。
走的近了,陆起淮就瞧的越发清晰了,她还是吉服大妆,烛火映在她的脸上,投下了长长的阴影,正红礼冠,凤冠霞帔。
动人心魄……
陆起淮也坐在罗汉床上,她的头正靠在床柱上,这样时间长了一定不舒服,他伸出手去抱她,到床上去睡会更舒服些。
谢婉宁就觉得腰上多了温热的感觉,像是在抱她的样子,她一下子就醒过来了。
睁开眼就看见陆起淮俊秀的眉眼,谢婉宁放下心来:“前院儿的宾客都走了吗。”
陆起淮就道:“都走了,你放心吧,宾客尽欢。”
谢婉宁“唔”了一声,然后就发现陆起淮的手还搭在自己的腰上,她觉得这样有些不自在,然后就想起来自己已经嫁为人妇了,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烛火突然噼啪了一下,陆起淮失笑:“我倒是忙忘了,你还没用饭吧,饿了吗?我倒是有些饿了,若不然叫来婆子拿些席面过来。”
谢婉宁不争气地点头,声音小小的:“方才你定然喝了许多酒,肚子里空空的不像话,你才该用膳呢,”她说完这话脸就直接红到了耳根。
陆起淮哪里不知道她在嘴硬,但却很顺她的意思:“都是现成的,马上就端过来了,用晚膳再洗漱。”
谢婉宁听了这话甚是感动,她都要饿晕过去了,终于能吃饭了。
陆起淮发现他最近很爱笑,好像前半辈子都没有这段时间笑的多,比如他现在就又笑了,他只能假装没有看见她闪闪发亮的眼睛。
过一会儿就有婆子端了席面过来,山栀和茜草也满面喜悦跟进了屋里,陆起淮一面给谢婉宁拿筷子一面道:“你这些陪嫁丫鬟都安顿好了,你身边还是要有人照顾的,我就叫她们过来了。”
谢婉宁接过筷子,她现在觉得这亲事还不错。
桌上的菜很多,芦笋小炒肉、双百合炊鹌子、奶汁鱼片、罗汉酿虾丁、鲜蘑菜心,山栀就过来给谢婉宁盛了一旁的汤,谢婉宁实在开心,这些菜都是她喜欢的。
陆起淮先前在前院儿早已经吃过了,此刻只略沾了筷,好在谢婉宁吃的开心,丝毫没有注意到。
酒足饭饱后,婆子收拾下了席面,谢婉宁觉得心满意足:“我现在还大妆呢,现在去洗漱吧。”
陆起淮点头:“净室就在旁边的耳房,叫山栀和茜草跟着去吧。”
山栀细细地取下了谢婉宁繁重的头饰,又给谢婉宁准备了香膏,茜草则是取了寝衣在旁边候着。
这净室里有一块半人高的镜子,是西洋舶来的,甚是清晰,谢婉宁就瞧见镜子里的人红晕满面,眼波流转,她实在有些紧张,等会儿……
山栀细细地往谢婉宁的肩上涂香膏子,手下的肌肤娇嫩如玉,她也有些担忧,小姐年纪还小,身子还没完全长成,而姑爷却二十有四了……
谢婉宁磨磨蹭蹭地,这新婚之夜……她已经成为了他的妻子,自然是该履行义务的,可纵使她如此劝慰自己,心里还是紧张的很,这短短的一段路愣是叫她走了好半天。
谢婉宁进屋就瞧见陆起淮坐在贵妃榻上看书,他低着头,侧脸俊秀,手中拿着一本书,正在翻页,看到她就道:“回来了,你随意坐下吧,我去洗漱了,”说罢就出了房门往耳房去。
谢婉宁面红耳赤的,她方才刚去了水房,不敢想象那画面,然后就捡起了他方才拿着的书看,这书中的内容很是艰涩,里面大多是火器类的东西,倒是旁边有他的批注,字迹清隽整齐,看的出来很是用心。
谢婉宁是知道陆起淮喜欢读书的,往日里见他十回总是要有九回要看书的,只不过这书内容这么偏,他怎么读起来了。
陆起淮悄没声儿的就坐在了她旁边,凑在她耳边说:“看得懂吗。”
谢婉宁就闻见一股子清香的味道,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是方才一样的香膏,莫名的熟悉感,耳边是他温热的呼吸声,她结结巴巴地道:“看得懂……”才怪,后面这两个字她没有说出来。
陆起淮就看见她白玉般的耳朵逐渐染上了红色,很是可爱,他知道她在紧张:“你先看吧,烛火虽亮,到底伤眼睛,不要看太久,”他说完就径自走到了罗汉床边儿,然后躺在了上面。
屋里面的丫鬟早都有眼色的散了,此时屋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他的呼吸声清晰可见,谢婉宁越发读不进去这书了,她偷偷拿眼睛往床榻上看,他闭着眼,看样子竟然像是睡着了。
这本上的字谢婉宁倒是都认得,但其实一点儿都读不懂,她的脑内正在天人交战,他应该要睡着了,她也累了一天了,现下很想躺着休息。
谢婉宁轻轻地把书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终是没抵过疲倦,然后吹熄了烛火,屋子里一下子就暗下来了,好在今晚月色很亮,还是瞧的很分明。
谢婉宁的步子很轻,缓缓地就走到了罗汉床边,陆起淮双眸紧闭,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的样子,月色这样亮,谢婉宁自然能瞧见他的睫毛,生的好似比她的还长……
不管怎么说,谢婉宁暗暗吐了口气,睡着了更好,就不必那个了……她想完就轻手轻脚地上了床,陆起淮睡在外侧,她只能迈过去,因此越发小心。
谢婉宁先是把手放在里侧,然后才拱起身子,轻轻地迈过一只腿,分明就这几个动作,她硬生生出了汗,好在他没有被吵醒,然后才准备迈另一条腿,她就要在心里庆幸鼓掌了,忽然就感觉绊到了什么东西,然后一下子就倒在了里侧的床榻上。
她吓得紧闭了眼睛,然后才觉出不对,她的小腿正被人握着,温软舒适的触感,谢婉宁睁开眼就就看见俯在她身上的陆起淮。
陆起淮侧身坐着,他的衣襟微微凌乱,露出里面的肩膀,他的手正握着她的小腿,目光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