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海面上波光粼粼,折射着太阳的金光, 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席上来,沾湿干燥柔软的细沙。
风川虽然也有海,但不是沙滩, 而是泥淖,所以很少有人会去。
陈若看着不远处赤脚笑闹的人们,手掌挡在额前遮住刺眼的阳光。
忍不住也把鞋子脱了,又提着鞋子一步步靠近海浪, 海水立马缠上她的脚尖,微凉的海水激得她立马往后退一步。
而后又向前小跑几步,第二波浪潮直接淹没她脚踝。
她这样一来一回,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苏瑞从一旁的超市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白色袋子,站在后面看了陈若一会儿,轻笑一声。
“过来。”他朝陈若伸手。
就看她回头,蹦蹦跳跳跑过来。
“怎么了?”
苏瑞打开袋子,拿出里面的两双拖鞋,一大一小,一黑一粉。
陈若刚才沾湿了脚又从沙滩上跑过来,脚底沾满了沙,手扶着苏瑞的胳膊穿上拖鞋又跑去海边冲了冲脚。
有了拖鞋她便不怕踩到什么锋利的东西会划破皮肤,直接走到能淹到小腿肚的地方。
苏瑞也换好鞋子跟上。
浪花一涨一退,不断舔舐着小腿的皮肤,有些痒。
陈若低头轻轻踹水玩,抿起嘴微微笑着。
海边风大,海风吹乱她头发,几缕发丝粘在嘴边。
“苏瑞。”她唤他名字,转过头去找他。
一回头就见他站在不远处安静看着她,黑发湿漉漉的,灰色宽大毛衣被风吹得勾勒出腰侧的轮廓。
“嗯?”
苏瑞走上前几步。
“你怎么这么看我?”
陈若手摸上脸,还以为是沾了什么东西。
…
苏瑞不说话,默不作声地牵住她的手握在手心,看她仰着头,便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口。
刚才那个笑容干净澄澈到苏瑞移不开眼。
虽然平常陈若的笑也是那样,可是给人的感觉又不一样,这个笑里好像掺进些叫做无忧无虑的东西
“你喜欢海边啊。”
“嗯。”陈若低头玩水,指尖伸进水里,“暖暖的。”
苏瑞轻笑,蹭了蹭她的脸:“那我们以后每年都来。”
陈若微愣,她其实从来没想过以后的事,好像飘渺无踪,不知道前边是康庄大道还是荆棘丛生。
“可我们马上高三了,就没时间了。”
“那就高考结束后来,带你去别的国家看海。”
“好啊。”
青春最遗憾的就是你不知道你所经历的正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光,而它最美妙的所在又是因为你不自知而挥霍这些时光。
“对了,你吃过药了吗?”
陈若摇头,从包里翻出一板药,是上次胃病后配的药。
苏瑞从不远处的小店里买了瓶水。
买水的空挡,陈若已经回到了沙滩上,用之前那个超市袋子当垫子垫在屁股下坐着。
“给。”
苏瑞站着,陈若抬头看他,从他手里接过水,盖子已经被他打开了,只虚扣住。
看着她吃完药,苏瑞挨着她坐下,随意抹了把额头的汗。
抄起地上她刚刚喝完的水仰头喝了一大半,水滴顺着下巴喉结滑下来。
空气中隐隐有些不知名的花香从犄角旮旯处弥漫开来,周围许多孩子跑着闹着,海浪一波波往前涌着,花香似有似无地飘散,过一会儿又席上来。
陈若曲着腿,因为热卷起了一截裤腿,露出纤细白皙的小腿。
沙子很松很软,上面有各色的贝壳。
陈若安静坐着,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去拨弄那些贝壳。
她把一些好看的贝壳握在手心里。
自己那处的贝壳都被她翻了个遍,陈若又往苏瑞的方向靠近了一些,凑上前看他那儿的贝壳。
苏瑞穿着灰色毛衣,挑眉看她的动作。
也不打扰。
过了会儿,手臂向后撑着,从后头的草堆里拔了一根长长的野草。
“给我一颗贝壳。”他对陈若说。
陈若摊开手,里面躺着好几颗贝壳:“怎么了?”
苏瑞不说话,只挑了一颗暗红的贝壳,上面的杂乱无章的白色花纹,反倒有一番特色。
野草在手指间饶动,又穿过那颗贝壳,把它穿起来后苏瑞便把剩下的一截拔去,尾部饶进那个环形里。
一个戒指。
绿色的茎,红色的贝壳像宝石。
苏瑞做完这个“戒指”,两根手指捏住举起来对着太阳看了会儿,贝壳在阳光底下竟还会闪光。
瞥了眼一旁还在玩沙子,根本没注意他动作的陈若。
“欸——”苏瑞叫她。
“嗯?”
苏瑞直接抓过她的手,手指摩挲过她的中指,最后捏住她的无名指,把那个“戒指”在手心里把玩一圈。
不紧不慢地套进去。
野草的茎很有韧性,所以戒指环很平整,戴的一点不费力。
陈若手指很细。
“好像大了点。”
苏瑞皱眉,嘟囔了句,又把戒指摘出来,两只手抓着小心翼翼往两边拉着缩小那个环。
“这是什么?”
“戒指啊,看不出来?”
苏瑞淡淡瞥了陈若一眼,像是在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勾着嘴角轻笑一声。
收好宽度,他重新把戒指套进陈若的无名指。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陈若不自在,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没有摘下那个戒指,而是曲着手指细细盯着看了一会儿。
“好好保管啊,以后拿它来跟我换真戒指,多大的钻都可以。”
顿了顿,苏瑞又说:“肯定给你换个鸽子蛋大小的。”
陈若脸微微泛红。
海风拂过脸庞。
陈若看了眼苏瑞的侧脸,两手环过腿弯握住。
忍不住打趣:“那我要鸡蛋大小的可以吗?”
苏瑞侧过头,凑近她耳朵,吊儿郎当地语调道:“哟,看不出来你还挺贪心呢,鸵鸟蛋都行。”
陈若低垂下眼,下巴抵在膝盖上笑起来。
中午时两人的饭都是在沙滩边的小摊上吃的。
陈若去了趟厕所,从卫生间出来时回头看苏瑞才觉出些不对劲来,捂着肚子,一言不发地坐着。
“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
“不会吃坏肚子了吧?”
陈若回头看刚才两人一块儿吃饭的店面,如今还簇拥着一群人,人声鼎沸,生意火爆,而且他们吃了一样的东西,陈若也没觉得不舒服。
应该不会是吃的问题。
她想了想,伸手抚上他的鼻梁。
苏瑞鼻梁挺翘,有一个好看的弧度。
陈若在他两眼中间掐了几下。
苏瑞不躲,只是疑惑地问:“你在干嘛?”
“我看看你是不是中暑了,你之前不是说热嘛。”陈若手中动作不停,又掐了三下。
“果然中暑了。”
苏瑞没懂,开了手机前置摄像头看了眼,鼻梁处有些发紫的红印。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中暑可以这样的,他不经常中暑,偶尔的几次也就是吃个药就好。
“你这什么妖术?”苏瑞就着陈若刚才捏的位置又掐了几下,“日哦,不会毁容吧?”
陈若怕了下他的脑门。
“就是刮痧而已呀,毁什么容。”
“还有这种骚操作呢。”苏瑞没见过。
“嗯,我妈妈以前不是风川人,他们那儿中暑都是刮痧的,所以我小时候中暑的时候我妈妈也是这样子做的,过几天就没了。”
“哦…”苏瑞不在意地点两下头,又问,“可我还是肚子痛啊。”
“这样当然还没好啦。”
陈若捡过刚才被苏瑞抛远的矿泉水瓶,又从钱包里拿了一个一元硬币。
她膝盖跪在地上直起身,轻轻拉下苏瑞的毛衣,露出一侧肩胛骨。
硬币沾了沾水,一下一下由上至下刮在他背上,很快就出现一道道红印。
“靠,好痛啊。”苏瑞嚷道。
其实也没有多痛,只是有些拉扯皮肤的痛意,可看着陈若伏在他肩边他就惹不住逗他,一分痛也变成了十分。
“可是要把红印挂出来才可以。”
陈若面不改色,手里的动作也不停。
刮完这一边,她又绕到另一侧肩膀,重新沾了些水,继续刮。
“你故意报复我呢?”苏瑞蹙起眉头活动了一下肩膀。
“什么?”
“你之前腿被玻璃割到我给你酒精消毒时不是故意用力给你抹的嘛。”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陈若想起来,拍了下苏瑞的肩膀,又重重刮了一道。
“嘶。”
结束后没多久,苏瑞就觉得肚痛缓解了许多,随意扯了扯衣领,把衣服穿正了些。
“高手在民间啊。”
第54章 第 54 章
因为游客多, S城的夜市特别热闹,各色小吃店面密集,空气中都是各种香味混杂的声音, 耳边都是食材倒下锅时发出的滋滋响声。
白天时地表所积聚的热气在夜间慢慢挥散。
温度一下子下来许多。
不过一件毛衣也已经足够了。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 陈若和苏瑞的手紧紧牵着。
两人走在街上很引人注目。
苏瑞本来就高,走在人群中更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面貌又是痞帅痞帅的,从背后看已经是个成熟男人, 但眉间透着股青春气, 袖子卷到手肘处。
人群中不时会有几个女生朝他投来视线。
而他旁边还站着个看着极为乖巧可爱的小女生, 样子很显小,脸上也是干干净净未施粉黛,只到男生的胸口处。
这就有趣了。
看似极为不搭的两个人在人群中手牵着手, 看那男生时不时低下头在女生耳边说些什么,而女生则乖乖点头应着。
反倒满满的反差萌。
周围有几个人在议论,不过在这嘈杂的夜市中也听不真切。
陈若只隐约听到什么“好帅”、“他笑了他笑了”、“可爱”之类的字眼。
刚下意识地要转过头看后面讨论的人,脑袋就被苏瑞转过来。
“她们夸我帅呢, 你这做女朋友的看了她们还怎么夸?”
他温热的气息从头顶打在耳边。
陈若缩了缩脖子,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嘟囔道:“你怎么这么自恋呀。”
“戚, 我这叫自恋?我这叫诚实,敢于直面自己。”
其实他平常给人的感觉都是冷冷的不大好接触的样子,只不过每次陈若在时他又会幼稚地像个小孩。
整个人都忍不住地,荡漾起来。
陈若笑着拨开他钳在她身上的手, 把他往旁边推。
“就是自恋嘛。”
苏瑞笑着任她推,她力气小,怎么推也推不动他。
“不然别人夸你好看时,你难道还说‘没有没有’吗?”
“可是没人夸我好看啊。”陈若想了想认真说。
苏瑞脚步慢下来,捏着陈若的下巴把她的头转过来,打量了一番,故意郑重其事地重重点了几下头:“是不太好看。”
…
“我是不是找错媳妇儿了?”
他语气吊着的坏,脸上挂着的笑也尽显流氓气质。
陈若侧头要去掐他的腰。
她最近发现苏瑞很怕别人掐他腰侧的痒肉,一靠近就会躲。
只不过手还没碰到他的腰,整个手就被他的大手包住,又换了一只手捏住她的手腕,整个人凑上前在陈若唇边迅速偷了个香。
“喂…”
陈若慌忙向后退了一步,往身侧看了眼。
果不其然,刚才在他们身后议论着的几个女生立马在后头窃窃低笑起来。
陈若脸红:“好多人的呀…”
“怕什么。”苏瑞还是老样子,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舔着唇不知道在回味些什么。
小吃摊太多,反而让人不知道吃什么了。
最后两人便索性去了家小店面的面点,两份招牌沙茶面。
陈若坐在塑料凳上,抽了几张餐巾纸把桌上的油腻重新擦了一遍。
这样子的小店,一对夫妻忙活招待客人、做面、打扫、结账,总不能做到很细致,一波客人走后也就用抹布在桌上随便一擦就好,难免会油腻。
苏瑞闲着无聊,便转头往窗外张望着,街上还是热闹非凡。
透过玻璃,虽然被毛衣盖着,不过还是能看到一块挺大的刮痧印子。
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在脑海中转了一圈,苏瑞戏谑一笑。
两个手指捏着手机在桌上转了几圈,打开相机对着脖子拍了一张照。
照片的一半是他的左肩,上面红印点点,另一半是一旁拿纸巾擦桌子的陈若的侧脸,一侧头发别在耳后,只有几缕散落下来。
接着他打开微信,懒得打字,直接在朋友圈上发出了这张照片。
“两碗招牌沙茶面!”
老板吆喝一声,语调独具江南的味道,把两碗面放在两人面前。
“谢谢老板。”陈若边说边凑过去轻轻嗅了一下。
好香。
苏瑞发完朋友圈,把手机扣在一边也开始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