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青楼改作业——时绿
时间:2018-06-26 09:22:05

  刘拂眼中一亮:“那……”
  才吐了一个字,就被春海棠打断。
  “老娘兜里的钱顶多再请俩煮饭嬷嬷,将你们养得皮光水滑的好赚钱,人家的教习嬷嬷,你是想都不要想。”
  看来春海棠也是试过挖人的。刘拂有些想笑,忙抿直唇角:“我不是这个意思。”
  “书本虽贵,却比教习嬷嬷便宜多了,她们能读书,咱们为何不能呢?”
  “你当会背个四书五经就能伺候爷们儿了?人家要的是通诗文知情趣!”春海棠嗤笑道,“他们大家公子,哪个不是自幼蒙学,好不容易出来玩乐,还想听你个小皮娘之乎者也不成?”
  这姐姐看得真透。
  见话头已转向自己期望的方向,刘拂忍住笑意,垂眉低首,不甘道:“都是一样的人,难道她们就比咱们聪明不成?若能请个善诗文的先生……”
  “呵!”春海棠一脸不屑,冷笑道,“那些读书人,也就趴在女人身上时才会说些好话,旁的时候,哪个不嫌咱们下九流的肮脏。”
  一直静静坐在那里的望日骄突然开口:“妈妈难道忘了,碧烟的出身与旁人不同。”
 
 
第八章 ·抬爱
  望日骄此时已从刚才的惊慌中缓过神来,苍白的小脸也恢复了血色。
  当听明白碧烟的意思后,想也不想便插话助阵。
  刘拂向望日骄丢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出身?呵!”春海棠挑眉,目光直刺刘拂,“好丫头,原是在这儿等着我呢!我竟忘了,你与我们不同,是书香里长大的。”
  人已入瓮,只差加把火了。
  “姐姐这是哪里话。”刘拂深吸口气,微抬起头,不偏不移直迎向春海棠探察的视线,“我那病鬼老爹,不过是屡试不第的秀才罢了。”
  刘小兰的身家背景,还是刘拂醒来第一日,从春海棠口中套出来的。
  刘父今年四十又一,自建平三十二年中了秀才,二十年来再无文运。去年秋闱,甚至连第一场考试都没撑过去,半途叫人抬了出来,自此一病不起。更因此让继室找到名目,将早就厌烦的女儿卖了出去。
  春海棠想到她的身世,也叹了口气。
  不等她失望,就听刘拂接着道:
  “但我曾得机缘,看过不少杂书,皆是游记趣闻等闲事,看后眼界开阔不少。”刘拂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我父……刘秀才说那些会败坏学问,从不去看,之前为了赶考凑钱,全都卖与一家书社,后来那书社莫名起了把大火,全都付之一炬了。”
  书社是真的,大火也是真的,但卖掉的书,自始至终都只在刘拂的脑子里,还有她忠信侯府的书房中。
  那些孤本残篇,怎么可能会大量出现在民间。
  “你说的书社可是致远书斋?”
  见刘拂点头,望日骄脸色煞白,抖着唇续道:“我幼时住在雨花台……就是那场大火,害得我、害得我……”
  她说着说着,就带上了悲音。
  那年望日骄刚刚八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她的父母都受了不轻不重的烧伤。且家资全部化作灰烬,不得不搬回老家度日,不久后父母双亡,开始了跟着叔婶过日子的凄凉生活。
  听她这么一说,春海棠也想起五年前城南的大火,眼中的疑虑淡了许多。
  春海棠奇道:“我记得你与骄儿生日相近,七八岁的年纪能记多少东西?”
  问过春海棠家乡何处,随口讲了一段她家乡风貌后,刘拂苦笑道:“要不是我有过目不忘的奇能,恐怕还不会跟姐姐有缘。”
  久不能中举的父亲,嫉妒自己天赋异禀的女儿?
  春海棠以扇掩口,满目震惊。
  正在伤怀身世的望日骄亦是心疼非常。她虽失了怙恃,但少时也是受尽疼爱,从不曾想过,竟有为人父者会如此卑鄙的。
  “好啦,我没事。”刘拂拍拍望日骄的脑袋,转而对春海棠道,“姐妹们死记硬背又有何用,就如同姐姐所说的,恩客们来咱们这里,便是吟诗作对,也是为求一乐。”
  许是因着对读书人天然的崇敬,春海棠虽不待见那些穷酸腐儒,但当她知道刘拂有过目不忘之能且阅书百卷后,心态已是大变。
  之前可有可无的态度,也认真起来。
  “这道理谁不懂呢。”春海棠苦笑,“若个个都像你似的,我还愁些什么。”
  若天下人都能如她一般,大延将会是无边盛世。
  发现自己沦落青楼还不忘家国天下,刘拂摇头失笑,继而正色道:“我愿献微薄之力,以报姐姐救命之恩。”
  与前次听闻此言时过耳就忘的感觉不同,春海棠握着扇子的手颤了颤,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
  “你既这么说,那姐姐也就信了。”
  刘拂抱拳:“自然。”
  见她动作不羁,春海棠方才所有的感动全部荡然无存,翻了个白眼拿扇柄狠敲她的手:“规矩呢!规矩呢!”
  刘拂边躲边笑:“姐姐饶我一日,我有好东西作偿。”
  春海棠冷哼,不屑一顾地收回手,捋了捋鬓边碎发,妩媚天成,让人见之心痒。而坐在春海棠旁边的望日骄,则亭亭玉立坐在那里,好奇的望着刘拂。
  她也确实该改改男儿做派了。刘拂摸摸鼻子,边走向桌案边道:“吃喝嫖赌,人间四毒。咱们既已占了个‘嫖’字,不如再在吃喝上做做文章。”
  “好不要脸的丫头,谁嫖过你呢!”春海棠笑骂道,“谁不晓得吃喝重要呢?只是咱们菜色普通,难入贵人法眼。厨上的人换了不知几波,就是最好的陈妈,手艺也比不过外面三等的酒楼。”
  已吃了两月余的刘拂嘴角抽了抽。
  时人最爱美食,食不厌其精,脍不厌其细,各家大厨都是讲传承的,等闲人便是打一辈子的下手,也学不到菜色的精华。
  要是勉强拿楼里的菜色去招待恩客,恐怕饶翠楼早已关门大吉。
  仔细回想了一下建平五十二年金陵的物价,刘拂道:“外面置办的酒席,叫个五六十次,便能多买一个我了。我没见过世面,但听姐姐们说不过尔尔,连与清欢楼提鞋都不配。”
  春海棠笑道:“没想到你还能讨得暗香的欢喜。”
  与眼高手低的娇杏不同,饶翠楼的头牌暗香最是讨贵人欢欣,所以曾有幸被带去清欢楼弹曲助兴。
  随口扯谎的刘拂这才意识到,六十年后名声大噪、号称百年酒家的老牌酒楼,此时刚开业不久,险些害她露陷。
  “听暗香姐姐说后,我就想起曾看过的一本书。”刘拂撇嘴,忙顺坡滚驴将事情托到暗香身上,又走向墙角的小书桌,取来一张写满字迹的竹纸,“姐姐看看,可用得上?”
  望日骄目光闪了闪,一言不发乖巧坐在那里替春海棠打扇。
  刘拂暗自给她丢了个眼神,两人抿唇偷笑。
  那张纸,正是当日望日骄在刘拂书桌上发现的,一沓中的某一张。
  春海棠挑眉接过,略看了两眼,便将纸张仔细叠起,收进袖中:“你倒是写的一笔好字。教姑娘们读书是件好事,你多上心些。”
  纸上写的,是她忠信侯府府上厨子的拿手菜,曾被圣上大加赞赏过。这道“沙舟踏翠”工序繁杂用料豪奢,是江南一带从未有过的北方大菜。
  对于有用的人,和有用的事,但凡是个头脑正常的人,都会报以极大的宽容。
  刘拂从未怀疑过春海棠的目光。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姐姐想想,要是能在吃喝上精益求精,再加上姐妹们春兰秋菊各有所长,还怕比不过怡红院、万花楼?”
  拿《礼记》的话来劝妓子进取,希望孔圣人不要跳起来打她。
  “你倒有好大的志向。”春海棠敲敲桌子,正色道,“只有刚出生的牛犊子,才会想着去攀比老虎的崽子。”
  刘拂闻言眸光微闪,本以为要许久之后才能提起的话,没想到时机立刻就到了。
  她打起精神,放缓语调,认真问道:“姐姐可知一则民间传说?”
  话题转得太快,春海棠一头雾水:“什么?”
  “龙性淫,与牛交,生麒麟。牛犊子……可不一定比不过老虎。大家背后站着的,不定是龙是蛇。”
  春海棠微愣:“你……你怎么知道?”
  “姐姐日日自夸自己挑美人的眼光,我观楼中姐妹,果真无一个不美。”刘拂起身,“江南多美人,难道它怡红、万花的姑娘,就一定比咱们饶翠楼的姐妹漂亮?”
  她挑起望日骄的下巴,轻笑道:“不说别的,咱们骄儿第一个不服。”
  本以为望日骄会羞得脸红,谁知她竟“噗”得一声笑出来:“有你坐镇,我哪里敢不服呢。”
  此言一出,方才还略带紧张的望日骄也喷笑出声。
  “他们两家背后站着的是谁?姐姐先别说,让我猜猜。”刘拂尴尬的收回手,轻轻嗓子瞪了两人一眼,接着正色道,“金陵乃是江南重地江苏首府,敢在这里给人当靠山的,不是四品的江陵知府,就是总管一府兵力的正五品守备大人,可对?”
  这一文一武,具是金陵的实权人物。
  看到春海棠的神情,刘拂已知她猜的没错。
  “咱们虽是土畜,可若背后站着的是真龙,好赖也能跟地头蛇平起平坐。”
  “姐姐你想,那麒麟瑞兽,可是绣在一品官员胸前的。”
  当朝以禽兽纹样来区分官员,文官绣禽武官绣兽,她刘平明上辈子官居正二品太子少师,胸前配着的便是锦鸡补子。
  她当年代天子巡视江南,当地官员送来伺候她的淸倌儿便是怡红院、万花楼教养多年的底牌。刘拂没有将人收下,却从小姑娘口中套得了不少事情。
  真是铁打的万花和怡红,流水的知府和守备。
  六十年前与六十年后,一成不变。
  吃喝不过小道,这才是她为自己、为春海棠、为饶翠楼看好的真正退路。
  春海棠自嘲一笑:“卑贱之人,如何高攀贵人……”
  “你还年幼,口无遮拦……今日的话,不要再提了。”
 
 
第九章 ·本事
  春海棠就算见多识广,也不过是最底层的青楼鸨母。别说她本就身在贱籍,就算是一般的小老百姓,对官员贵人也带着刻在骨子里的惧怕。
  春海棠怕,刘拂却不怕。
  别说是四品知府,便是内阁首辅正一品华盖殿大学士周默存,也照样死在她的手上。
  握住春海棠微颤的手,刘拂细声安慰道:“姐姐想想,咱们姐妹们注定要在红尘走一遭,能替贵人们办事,也算是为来生积福了。”
  春海棠月月都要往定山寺烧香祷告,想是最信因果的。
  至于如何去攀这高枝儿,刘拂早已做好了万全的计划。
  江浙一带自古文风鼎盛,刘拂前世殿前折桂时,同科三百人中仅她湖州的同乡就有七人,朝堂上站着的江南省官员,更是数不胜数。
  金榜已放,新科进士们也该衣锦还乡,归家祭祖了。
  刘拂迂回道:“姐姐竟忘了,今岁是大比之年。”
  春海棠哀叹道:“回来又如何?咱们哪里高攀的起!”
  见她不明所以,刘拂无奈撇嘴:“春闱既已完毕,学子们要想才加下一年的秋闱,紧赶慢赶着也该开始准备了。”
  建平五十二年的进士无一成器,一甲前三全活不过十年后那场大乱,她脑子有坑才会去攀附他们。
  宰相门前七品官,达官显贵家的公子虽无官身,压不过知府守备这等地头龙,却是最稳固的靠山。即便他们现在用不上自家,以后也一定用的上。
  须知官做的越高,就越需要得到消息的各色渠道,以备不久之后的大变故中能得到先机。
  而妓.院,就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无坚不摧的不是神兵利器,而是枕头风。食色性也,不论官员富商还是三教九流,没人能避开美人关。
  “那是自然。”刘拂垂眸,拨弄着自己的发梢,面无表情道,“我爹、刘秀才去岁进场前,也曾参加过几场诗会。我曾听他说过,下一科似有金陵籍大员的嫡子要下场。”
  “你可确定?”春海棠炯炯,满含着希望,喃喃道,“我怎得一点消息都未听到……”
  不拘哪家的才子公子,回乡读书备考时免不了要提前修葺房屋,置办大小物件。妓.院消息灵通,常提前备好几个拔尖的清白姑娘,但凡能得到贵人的一句夸赞,身价便不可同日而语。
  只恨僧多肉少,不够她们分吃。
  手腕被春海棠攥得发疼,刘拂眉头微蹙,摇头道:“他也只是听说。”
  她当然可以肯定。
  刘拂心想,别说她有过目不忘之能,就算没这个本事,也不会忘记两年后那场轰动全国、史册留名的科举舞弊案。
  建平五十四年的江南省乡试,在六十年后亦被人津津乐道。
  毕竟舞弊案不常有,牵扯到那么多高官嫡子的舞弊案,更是前所未有。
  而且不过十日,已上达天听的大案又翻了供。正逢属国来朝,天子震怒非常,彻查后江南官员大患血。可谓是跌宕起伏,让人笑话。
  不知后事的春海棠手收得更紧:“谁说的?又是在哪里说的?”
  “是……”刘拂咬牙,一脸愧色道,“他说是醒酒时四处闲逛时,听一位姓荆的秀才说的……许是那贵人不想铺张,又或者是我爹听错了。”
  说是醒酒,更趋近于偷听才对。
  春海棠的目光愈发明亮,松手放开力道,还替刘拂揉了揉腕子:“好姑娘,疼么?刚刚是姐姐太激动了。”
  荆万山是安阳侯荆氏旁支,颇有才名,在金陵士子中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人物,平日一心苦读不涉红尘。刘拂选他做引子,就是为了让春海棠信服。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