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青楼改作业——时绿
时间:2018-06-26 09:22:05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一字一句,实在是扎心得的厉害。
  被当面嘲讽的刘拂不为所动,反倒自嘲一笑,将眼底的不屑挂在脸上:“我自是没家教的。”
  她的笑容苦涩非常,哑声道:“他若真有经天纬地之才,如何会卖女儿?”
  场面立时安静下来,之前有意无意望向刘拂的目光,全都看得实了。
  被春海棠好汤好饭养出的血色,此时全部褪去。
  刘拂小脸苍白如雪,恍如玉人一般。
  她微微抬头,偏过头躲开众人视线,只有纤长的脖颈与小半张侧脸暴露在外。长睫轻颤,竭力睁大的眼睛眨也不眨,只怕一个不小心,氤氲在眼中的泪水就会滚落。
  三分凄苦配着七分决绝,明明站在众人之间,却仿佛天地间仅剩她一人般清冷无望,看上去格外伤情。
  在场所有人,无不感同身受。
  她们都是被血亲卖进泥沼,自此只能在红尘中挣扎,再无一刻安宁。
  可怜人又何必为难可怜人呢……
  听到不远处渐渐汇聚成一气的抽噎声,刘拂满意地眨眨眼,让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到下巴。
  这场戏,做得足够了。
  一回生二回熟,她已吃透了女儿家装哭扮可怜的套路。
  娇杏是唯一没被影响的。
  她不止没被影响,还一眼就看出刘拂是在做戏。
  少女目光中的得意,刺得她心口疼。
  可这场戏做得的太真,让刚刚认命的死丫头们心酸非常,也让她多日来的诋毁烟消云散。想要揭露刘碧烟的骗局的话,还没开口就被哀声切切堵了回来。
  无法感同身受的人,永远不会被归为一群。
  接收到偷偷打量的目光,娇杏心知肚明,自己的横眉冷对,已成了冷心冷肺的最佳体现。
  刘碧烟,又是刘碧烟!
  怀柔不行,那就用威逼。娇杏冷笑着看向众人:“还不快滚?一会儿若敢晚上丁点,看老娘怎么收拾你们!”
  尖细的声音打破自怨自艾的哀怨氛围。
  刚刚还与刘拂一同落泪的小鹌鹑们抖了抖,茫然无措地望了一眼对立的三人,终于醒过神来。
  对娇杏的惧怕,快速使胆怯的理智占据上峰。
  “就她们这样的,也值得你费心拉拢?”娇杏大声讽笑,伸手指向众人,“一群有奶就是娘的小蹄子,能帮你什么?还能替你拉拢客人不成?就算她们愿意把到手的恩客推给你,那些贩夫走卒也不一定掏得起你的渡夜资。”
  娇杏的视线滑向望日骄,咂了咂嘴:“我这才明白,她为何独独对你不同了。好骄儿,你们两个心肝儿靠在一起,可要小心,别被她吸干了血。”
  一直默不作声的望日骄挪步从刘拂背后出来,先将手中的帕子塞进她手中,才面向那帮小姑娘道:“娇杏姐姐的话,你们都听懂了么?”
  “你!”
  望日骄果真是个妙人,市井传奇诚不欺我。
  刘拂几乎要喷笑出声,忙借拭泪的动作掩住唇边笑意。
  那群“姐妹”脾性如何她并不在意,今日与娇杏对上,一是当面锣对面鼓地的拉开阵势,以免日后被她暗算了也没处攀扯;二是做好第一步的铺垫,为饶翠楼的转型打下一个好的基础。
  以近两月来所见,娇杏攀附权贵的劲头极大,明摆着就是一颗不愿脱出泥沼的心。若让小姑娘们继续被她胁迫着,那么不等刘拂安排好一切,春海棠手上的权利就要被分走很大一部分。
  海棠姐姐识美人的眼力是不错,挑副手却只看到娇杏识字的便利,没看出她隐藏在火辣脾气下的野心。
  “好心当做驴肝肺,可见有些人,要吃了大亏才能学乖。”娇杏连连冷笑,“待日后经了梳拢,自会有人磨平你的性子!”
  还是个黄花丫头的望日骄张了张嘴,最终涨红了脸闭口不言。
  刘拂脸不红心不跳,垂眸笑道:“姐姐这话说岔了。”
  同样的话,她今日已说了两次。
  还次次都是在娇杏摆前辈威风震慑众人的时候。
  “呵!”娇杏怒不可遏,“怎么?大小姐要教训我了?”
  “教训可不敢当。”刘拂轻笑一声,摆出教授小皇子时的正经模样,压低声音道,“只是比姐姐多读两本书,所知所想也便多些。”
  娇杏最怕的,就是身为秀才之女的自己,抢了她在饶翠楼的地位与风光。
  这种直戳对方死穴的话语,任谁都忍不了暴跳如雷,更别说是性格火爆的娇杏。
  动手,已是可以预见的。
  刘拂边说,边将望日骄扯到身后的同时,同时不动声色地略撤一步,退到娇杏可以触及的范围外。
  她如今,对自己的脸蛋可是爱护得的紧。
  果真,刘拂话音落地的瞬间,娇杏的巴掌已扇到眼前。
  紧紧抓着娇杏的手腕,刘拂收了笑容,正色道:“可一不可二,打人不打脸,娇杏姐姐上次动怒便让我卧床两月,这次又准备如何呢?”
  她的目光滑向楼梯口,看向紧赶慢赶逃离的少女们,朗声道:“即便我们进楼晚些,也不该被姐姐如此轻贱。”
  那些女孩子单薄的背影,俱都颤了颤。
  而她们下楼的动作,也愈发快了。
  “放手!”娇杏痛得的蹙眉,欲要上前厮打,想起那日被刘拂算计进去的事情手上,眼神晃了一晃,“小皮娘,谁给你的胆子,在楼中动手动脚!”
  “自是姐姐几次三番甩人耳光的举动,给的我胆子。”
  此时楼上只剩她们三人,刘拂也不在望日骄面前装样,含笑摆了摆空着的另一只手。
  娇杏手腕一麻,又怒又痛:“你!你快放手!”
  如她所愿,刘拂甩开娇杏的手后,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嘻嘻笑道:“其实我也奇怪,娇杏姐姐怎么突然就激动起来,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姐姐读了几年的书,难道不曾看见过?”
  曲解古人言的本事,再没谁比得过她。
  “我们也要去用早膳了。”刘拂拉着望日骄的手,对娇杏笑道,“想来姐姐已经饱了,就不邀姐姐一起了。”
  捂着手腕的娇杏死死盯着刘拂,痛得发不出一声。
  ***
  一脸担忧的望日骄直到用罢早饭,才将心中的忧虑讲出来。
  她挽着刘拂的臂弯,轻声道:“娇杏总管咱们日常起居生活,若她向春妈妈告状,可如何是好?”
  从来做过便忘,早将刚才的事抛之脑后的刘拂闻言微愣:“你惦记了这许久?我见你不问,还奇怪你怎么这么安心呢。”
  望日骄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的笑笑:“胡老大夫说你肠胃不佳,吃东西时要心无旁骛才好。”
  想起前世的红颜知己,刘拂心中一暖一叹,也不瞒她:“便是借娇杏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海棠姐姐那里告状的。不为她不听吩咐妄动咱们,只为她的小心思不要暴露。”
  望日骄恍然大悟,又略带紧张地叹道:“咱们如今还未站稳脚,想来日后少不了要受她针对了。”
  看着身旁望日骄满是纠结的小脸,刘拂心中并无不喜。
  她虽不常与女子亲密接触,却也知道大多数女孩子都是爱多想的性子。望日骄谨小慎微,可即便她心中忐忑难安,仍是用“咱们”二字将自己与她死死绑在一起。
  此时的望日骄,毕竟还不是坊间传闻中那个风靡金陵的花魁娘子。
  想到她方才不知壮了多久胆子,才敢出头对上娇杏,刘拂就有些想笑。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想想,就算咱们缩头做人,娇杏就会放过咱们不成?”
  自然是不会的。
  望日骄叹气,倒也不再多想:“我只想着咱们年幼,若能等到梳拢之后……到时她定不敢再这么张扬。”
  刘拂突然正色道:“没有那一日的。”
  “什么?”
  “日后你便知道了。”刘拂笑笑,并不言明,转进而岔开话题道,“昨日教你的字可都认熟了?千字文可背顺了?”
  望日骄不答,抿唇望向刘拂:“碧烟……我是不是未曾与你说过,娇杏就是教导咱们读书习字的师傅?。”
  她终于明白,为何心中如此惶惑不安。她无比懊悔,为何不早点想起,好劝碧烟不要强出头。
  若课业考核不过关,难免会在春妈妈眼中落下个不好的印象,若真如此,她们现今最大的倚仗就荡然无存了!
  刘拂微愣:“你确实没说过。”
  说着便眉头微蹙,沉思起来。
  见她这般模样,望日骄更是心惊,满心后悔,只恨时间不能倒流。
  当刘拂发现望日骄红了眼眶时,她已是焦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拂:作为一个学霸,从不惧怕考试,各方面的
 
 
第六章 ·课程
  刘拂之前还担心,若教导她们读书习字的是个白衣,那么她作为秀才之女,要如何不露痕迹地表现出自己的天赋与才干,才会让人不觉得突兀。
  现下知道是娇杏授课,刘拂才惊觉是自己想偏了。
  青楼妓子乃是下九流的行当,千人骑万人枕的女子自是受读书人唾弃。他们既爱慕她们美艳的肉.体,又鄙夷她们轻贱的灵魂。
  所以哪怕是个屡试不第的儒生,也不可能来勾栏院给花娘授课。
  其实这中间的疏漏,也不怪她。
  毕竟她生来便是忠信侯府的唯一继承人,七岁上就进宫做圣上的陪读,自幼年起能接触到的,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即使按着规矩参加科举,也是直接跳过县试这一环节。
  就如东宫娘娘卖大饼一般,豪门大户的子弟,再如何贴近百姓,也都是针对某一方面的深入。
  而对于从小便有神童之名,又从不曾担任过科举考官的刘拂来说,一不小心想偏了最底层读书人的生活,实在是情有可原。
  吾日三省吾身,检讨过自身的轻率妄测之后,刘拂心念电转,计上心头。
  教书的是娇杏,那就不必再想法子掩藏了。以那女子的本事,想来也看不出她的深浅。
  或者说,整个饶翠楼中,她只需费心骗骗春海棠就好。
  完全不知望日骄已想了多远,理清新思路的刘拂已迅速回神。
  见望日骄满脸忧愁,还显稚嫩的一张美人脸,看着就让人心疼。
  刘拂忍不住笑道:“我终于知道,周幽王为何如此昏庸了。”
  可惜她没有烽火戏诸侯的能力,并不能将美人逗笑。
  而且美人不止没笑,反倒快哭了。
  望日骄紧紧拉着刘拂的衣袖,哽咽道:“碧烟,都是我不好……”
  “嗯?”刘拂一愣,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立时慌得手忙脚乱,“好好的,怎么哭了?”
  从望日骄袖中掏出她的帕子,刘拂抬手替她拭泪:“你不好什么?”
  “若我早些告诉你……早些告诉你娇杏的重要性,你也不会惹这么大的麻烦上身……”
  哎呦呦,实在是多虑了。
  她实在怕极了这些会掉泪的小姑娘。刘拂很是哭笑不得:“你早些告诉我,我只会早些去挑破这层窗户纸。”
  现在她满心盘算的,就是怎样早些闯出个名堂。
  与她定位相同,又样样不如她的娇杏,就成了最好的开刀对象。
  当教导你的老师处处比不过你的同窗时,哪怕她积威再深,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巨大的影响。
  人与人之间的优劣,从来都是对比出来的。
  “你放心。”刘拂拍拍望日骄的肩头,淡声道,“别的不说,你好歹算是我亲手教出来的学生,竟不信先生的学问么?”
  或许是因为她的态度太随意,又或许是想起书案前手把手写出的一行行字,望日骄愧疚的情绪奇异地被安抚下来。
  “我记着今日就有娇杏的课?你且等着看吧。”刘拂轻笑道,“若是再不赶快些,可要迟了。”
  为了姑娘们早日成材,以便早日回本,她们的课程自早到晚,安排得满满当当。
  两人相携而去,一个温和柔雅,一个潇洒随性。
  便是这两道背影,就足以编撰出无数故事。
  从不曾将课业放在心上过,怡然自若走向授课处的刘拂还不知道,她接下来要面对的,将会是称得上人生污点的丑事。
  ***
  琴棋书画四科具被安排在下午,而上午的时间,则是读书识字、仪态举止两科,与昨日所学知识的练习。
  负责教导众人的,要么是同属贱籍的乐工,要么是年老色衰的妓子。像饶翠楼这样的小青楼,是没有专门负责调.教新人的嬷嬷的。
  这是她们的幸运,也是她们的不幸。
  乡下来的野丫头们被填鸭式的塞进无数知识,不论资质如何,在十五岁前都必须掌握一门吹拉弹唱的手艺,识得千八百字,脱去一身惫懒姿态。
  其实对于春海棠催人上进一事,姑娘们虽满心疲惫,却也是承情的。
  女子本就如浮萍般的生身父母已靠不住,能多学些本事,日后也多一份生路。
  天下间再没哪个花娘能卖到老的,早晚有一天,被她们深恶痛绝的、满是龌蹉的勾栏院,也再不能庇护她们。
  这些话,早在她们第一日上课时,就被春海棠点明了。
  十二三岁的姑娘,半大不小,大抵也懂得孰是孰非。
  有人的地方就有小团体。春海棠这次一共买进豆蔻年华的少女十二人,除了刘拂与望日骄外,其余十人的关系很是亲密。
  而经过早上的事后,那十个姑娘看待她们二人的态度,也有了变化。
  与娇杏的对峙已让好感初步萌现,态度真正的改变,则是在吃罢早饭后,例行练习弹奏的那一个时辰里。
  虽不通乐理,但已分得出好赖的姑娘们瞪大了眼睛,愣愣望着端坐在瑶琴前的碧烟。
  春海棠对碧烟和望日骄的偏爱有目共睹,说不嫉妒那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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