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青楼改作业——时绿
时间:2018-06-26 09:22:05

  有太孙在,当可省了他许多麻烦。
  就算祁国公有意在加冠礼上让自己没脸,却绝不敢败坏了皇太孙的兴致。
  原来他一直不愿借助外力,就连方奇然与蒋存的帮助也长拒之门外,现在才知道,有时候有些事,不是自己一力抗下,就能得到最好的结果。
  周行抬眼,深深望向刘拂。
  若不是碰到她,或许他还会一意孤行,至死不会改变。
  想起方才奉琴时刘拂似含着羞怯的目光,想起刚刚她改换的称呼,即便明知是因着师生之谊无法在书院中再唤一声“三哥”,周行的唇角依旧怎么都压不下去。
  全副心神都放在刘拂身上的周行,并未发现身旁方奇然欲说还休的无奈。
  而被他注视着的刘拂,则旁若无人般地“悄悄”向秦恒眨了眨眼,交换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方奇然轻叹口气,从怀中取出封信,递给唯一没看过的刘拂,岔开话题道:“按着发信的时间,阿存十日前便已上路了,想来是不会错过的。”
  一去月余,甚是想念。
  ***
  可惜的是,大半个月后周行的加冠礼上,蒋存的身影并没有出现。
  吉时将至,东房内只有刘拂与周行二人。
  刘拂抬手,替周行整好滚着朱红锦边的衣摆与袖口,轻声安慰道:“三哥放心,二哥他不会有事的。”
  因着冠礼礼仪,周行下巴微抬双手平摊,任由刘拂的手在他身上游弋。
  本是他期待了多日的亲近,此时却因为蒋存的了无音讯再升不起一丝绮思。周行眸光微沉,到底忍不住攥住刘拂抚过自己颈肩的手。
  “阿拂,阿存他定不会有事的,对么?”
  他与蒋存自幼时相交,多年来亲如兄弟,自然知晓以蒋存的脾性,若非有大事发生,绝不会到此时还不出现。
  蒋存从不是个会让亲近之人担心的,就算真的失信不能及时回来,也会想法子传些只言片语回来,告知他们到底发生了何事。
  “二哥定不会有事的。”刘拂目光坚定,直视周行,“你信我。”
  这样的周行,是刘拂从未见过的。
  不论是在她相识多年的周三哥身上,还是在前世的周相爷身上。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刘拂反手握住周行的手,既是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二哥一定会安然回来的。”
  早在金陵乡试名单改变的那一刻,刘拂便知晓这世间的事再不会完完全全照着她所知的走。
  前几日到了约定的时候蒋存还未回来起,一颗大石便已悬在了刘拂心头。
  前世的建平五十五年,大延国泰民安,除了边境例行的骚乱外再无大事,武威将军府少将军蒋存,自然也安安稳稳。
  不论到底发生了什么,蒋存定会安然无恙。
  “待礼成之后,咱们去问问太孙,说不定他会知道些什么。”刘拂用力握着周行的手,“三哥且压好脾气,莫让国公大人抓到机会,免得二哥回来还得费心替你打架。”
  周行扯起唇角,轻笑道:“你不知道,幼时阿存惹事,是我替他打架才是。”
  他薄唇轻抿,笑得有些僵硬。再次用力握了握刘拂的手后,才缓缓放开了她:“阿拂,你且出去观礼吧。”
  刘拂应了声“好”,抽手离开。
  门扉阖上的瞬间,周行的声音从身后轻轻飘来,隐隐约约,让人听不分明。
  “……阿拂,等我……”
  刘拂满含疑惑地回头,正对上周行含笑目送她的脸。
  那双清亮眸子中深切的情意,让刘拂心头不觉一颤:“三哥?”
  “无事,你先去吧。”
  ***
  因着一直盼望着蒋存可以及时回来,是以赞者的位置并未再找他人。受了周行嘱托的刘拂千挑万选,终于在一众跟他年岁相当的公子哥儿里,挑中了同样一身缁衣的郑荣。
  “时间紧迫,为少将军备下的衣衫旁的公子穿上极不合身,只怕有失规矩……是以还望郑公子能帮帮忙。”
  郑荣仰头,望了眼靖宁侯府正厅高挑的梁柱,收回目光时正看到脸色铁青的祁国公,与他身后那个娘娘道道的周随,眸中不由闪过一抹厌弃之色。
  收起手中折扇,双手递给刘拂,郑荣一震袖子,呲牙笑道:“这事儿本该周三亲自来求我,不过看在刘小先生的面子上,便饶他一回。”
  整整衣摆,郑荣向着刘拂拱手道:“之前周三借花献佛,拿郑某扇子献给小先生,实在是不义之举。这张圣手的画扇,还是郑某亲送的好。”
  说罢摘了腰间扇套与其余饰物,一块捧给刘拂:“扇子赠雅士,其余东西还望小先生先替郑某看会。”
  环抱着一堆花里胡哨的香囊荷包玉佩扳指,望着郑荣十分大义凛然地走向方奇然等人的背影,刘拂险要失笑出声。
  即便郑公子如此做派,有多半是为了他家中幼弟,但其中定也有少半原因,是为了周行。
  她当年看二人传记,倒真未看出素来不对付的两人间,还有如此一番情意。
  周相年轻时,似乎并不像她曾经所想的那么寂寞。想起晚年总是一身孤寂的冷傲老者,刘拂轻叹口气。
  只盼今生以她之力,能改变大多数人或悲凉或短暂的一生。
  ***
  因着周行从未想过向祁国公低头,是以这场加冠礼,是在其母族靖宁侯府上办的。
  而一直等着儿子被服软的祁国公周振,直到昨日才得到这个消息。
  经此一事,祁国公府的脸面可谓是被自家有资格继承爵位的嫡子全丢了出去,而知道内情的人家,在看不惯周行任性妄为不顾家族颜面外,更多的还是看不起那个混不吝的祁国公。
  周行此举,可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对周振来说,不论敌我,伤的都是周家。
  满心怒火的祁国公在昨日派了侄儿来见儿子不成后,到底在周随的劝说下强压住怒火,提前登了久未看望的岳父大门。
  他顶着来宾如利刃般的注视,于吉时到来前的最后一刻,走向了东房。
  周振到时,一身采衣的周行正巧踏出房门。
  此时他们二人与正厅之间,仅隔着数十步的距离。
  见到周振的周行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惊讶,反倒十分有礼地向着周振行了半礼。
  已准备好面对嫡子的剑拔弩张,反被周行吓了一跳。他略退一步,有些拿捏不住周行此举为何。
  “国公爷不必慌张,于情于理,今日.你都该受我一礼。”
  想起加冠礼上确有受礼者叩谢血亲尊长一条,周振的脸色好转许多。
  自以为周行事到临头不得不服软的周振轻轻嗓子:“你既有心悔改,那之前的鲁莽疏漏为父都可不计较。正宾选的哪位?还不速向为父引荐,以免误了吉时。”
  虽说严父慈母才是正道,但此时做出一副慈父模样,轻轻放过忤逆的儿子,才是正途。
  他来前已随手替周行取好了表字,一会跟正宾细说过后,才能免去词不达意的尴尬。
  事情比自己设想的好办许多,早已计划好周行低头后要如何施为的周振铁青的面色好转,五官也舒展开来。
  却不料,他伸出去抓周行手腕的手,捞了个空。
  “国公爷且在一旁观礼就好,我已请了二位舅父做主,不需再劳动国公爷。”
  周振先是一愣,完全没料到看似低头的嫡子仍是如此忤逆。
  继而就是大怒。
  “逆子!莫不是忘了你姓甚名谁!要反了天去?!”他一时耐不住突起的火气,直指周行,“是谁教你的礼教规矩!你可还将周氏祖宗放在眼中!”
  周行目光放远,挑唇轻笑道:“不瞒国公爷,刘小先生教的。”
  东房本就搭建在正厅旁边,经了祁国公的这一怒,来宾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聚在了两人身上。
 
 
第一百二十三章 ·默存
  “刘……”周振硬吞回到了嘴边的话。
  周行见此眸光微闪, 不觉多看了祁国公一眼。
  以周振的脾气, 便是阿拂再如何会调.教学生,也不过是个十余岁的少年, 他便是礼让三分, 也不会在被重重驳了面子的此时还硬忍下怒火。
  想来,是他那个宝贝儿子的前途确实不顺。
  国子监的恩荫名头, 当着族中众老的面被派给了周舟;在自己的诱导下千挑百选择定的晋江书院, 初试即落。
  以那周怜儿不喜读书不求甚解只爱搬弄是非的性子,除了塞进晋江书院的子班,就是寻个私塾正经重读, 再不然,就仅剩下请个西席的路了。
  前者不提, 后面两个不论选了哪个, 都是坐定了周随的笨拙。
  自己幼时意难平的对象,竟是百无一用的废物。
  周行摇头失笑。
  若他是个宽和性子,看开后对这对父子当可一笑置之。
  可惜的是, 他周三素来喜欢落井下石,干脆痛快。
  周行抬眉远眺,四处搜寻后收回目光,奇道:“怎得光见大哥二哥, 四郎没随国公爷一道来么?”
  周振气得铁青的脸,因气上加气涨的通红,连袖摆都因手抖,不停地颤了起来。
  看他紧绷的嘴型, 只怕此时若是在祁国公府上,不论今日是不是周行的加冠礼,一句“逆子”的恶名都是避不了的了。
  也亏得是在靖宁侯府上,才能让他占尽上风。不然加冠之日被生父厌弃……呵。
  幸有阿拂,在祁国公下令不许他这个嫡子于周氏家庙中成礼时,拦住了准备意气之争的自己。想到那日刘拂句句贴心,周行笑中掺入不少柔情。
  却将周振气得更狠了。
  他本就知晓答案,自不必周振回答。只等了一息,便自问自答道:“原是我忘了——今日国子监需得上课呢。”
  占了国子监恩荫名额的周舟,怕是与他这个占了嫡子名位的儿子一样,是祁国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周振气急,可到底还记得身后有无数同僚看着,只得强压火气压低声音道:“周行你莫忘了,待三月后随儿生母入门,你还需唤她一声母亲。”
  他溢出一丝奇怪的笑意,语重心长道:“自古儿女婚事,都要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与随儿到底是亲生的兄弟,日后携手同心,才是正道。”
  这话,其实挑不出毛病。
  拿后宅手段钳制家中爷们儿的,京中也不止一户。
  毕竟提亲议礼之事,从未有过适婚男女自己去办的,待周随的母亲真成了祁国公的继室,确实有权利于周行的婚事上做主。
  作为一个父亲,周振虽不喜周行,却也对他的性子很是了解。他此时说出这番话,也并不是为了逼周行服软。
  他所图不过是激怒周行,让他在众人面前落下个忤逆不孝的形象。
  就如他所说,在邹氏入门后,不论周随以前的名声多么难听,自此后便是正儿八经的嫡子。
  国公的爵位只有一个,嫡子,却有两个。
  对他这个父亲来说,周行是个逆子;但对已故的姜氏来说,周行则是个孝子。
  可祁国公算得再好,也算不出他将周行逼去金陵的三年,对他有多大的助益,又有多大的改变。
  “国公爷怕也忘了。”周行垂眸,心平气和地理了理衣袖,轻笑道,“我连您这亲爹都不尊敬,又怎会听小姑母的话呢。”
  多年习武的周行对气息的控制可谓得心应手,声音之低,仅够自己与周振二人听到。
  周振闻言,目呲俱裂,举手便打:“你!你从哪里听来的浑话!”
  在巴掌落在脸前时,周行便已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甚至还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国公爷可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故事?”周行松手,对着来人恭敬一揖,“舅父,您来了。”
  刚才被他禁锢着的手臂,颤抖的如同老人一般。
  只因他握着的,是周振的死穴,即便没有确凿的证据,也足以让祁国公千夫所指,让祁国公府在世人面前再抬不起头来。
  谁能想到,逼死发妻的祁国公竟会是个如此情种呢?
  从周振背后过来的,正是周行的舅舅,靖宁侯府如今的主人姜和。
  作为主人和小舅子,姜和一眼不看周振,只对周行道:“行儿,吉时已到。”
  “是。”周行垂眉敛目,跟在姜和身后向着正厅走去。
  当他与站在前排观礼的刘拂擦身而过时,嘴角不自觉溢出一抹笑意。
  祁国公会拿婚事压他,是周行早已料到的事。是以他早早地便找好了祁国公的各种把柄,以备不时之需。
  而当他与刘拂相识之后,更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唯恐哪里委屈了她。抛出曾经最大的底牌震慑周振,也是为了稳妥。
  至于万全之策……
  想到还在偏厅等候三加时出场的秦恒,周行唇边的笑意更浓了些。
  便是父母之命,也抵不过圣上赐婚。
  只要阿拂答应……
  ***
  赞者入场时一片哗然,不小心出声的人像是被自己的声音惊到一般,立时闭紧了嘴巴,然后在短暂的静默后,有志一同地吹捧起了主宾。
  今日加冠礼的主宾,是姜和特意请来的太师文庆。
  文太师本为首辅,曾于建平四十五年乞骸骨求告老还乡。只是圣上感怀他们多年君臣情意,不愿放他远去,又因皇太孙当时年幼,便左迁文庆为太师,仅需教导太孙课业。
  当姜和带着弥补之意告诉周行,为他请来的正宾是文庆时,周行一边感怀旧情,一边揣测起文太师此来,是否有皇太孙的情面在。
  又或者,有没有圣上的意思在其中?
  在跪坐于地,垂首听着太师的祝词时,周行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些。
  只是不待他细想,就被一道炙热的目光激得停止了脊背。
  不必回头,他便知道,是阿拂。
  “周世侄天资聪颖锐气逼人,唯缺韬光养晦之意,便可大成。”
  “默而存之,不言而信。躬行不言,默而成事。老夫为你取字默存,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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