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廊内,两个少年并排站着,一个生无可恋,一个浑不在意。
许鹤抱着自己的书本垂着眉眼,轻声细语,“人家又做错了什么呢,竟要陪你这个破坏公物的人一起罚站。”
冯河翻了个白眼。
“唉,只怪我自己命运坎坷。”许鹤翘着兰花指抿走自己脸上根本不存在的泪水,“…遇人不淑,终落得如此凄凉下场…人都说红颜薄命,此言果然不假。”
冯河咬着牙挤出两个字:“闭嘴。”
许鹤闻言用眼睛半是埋怨半是风情地剜他一眼,跺着脚轻哼一声,将小女儿姿态做的十足。
过了会儿,许鹤终于不再存心恶心人,恢复了正常状态,将脸凑过去,“冯少,灭绝师太·李真让你下午第二节课去找彭校?”
冯河用清冷的眼尾瞥他,“她说这话的时候你就搁这呢,耳朵没聋就别特么问我。”
许鹤这半天的恶气总算是发泄出来了,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现在只想知道那个举报你破坏公物的无名英雄是谁,如此令人敬佩!”
冯河彻底黑了脸:“活着不好吗?”
“好,哥。”许鹤收了笑声,换上一脸真诚:“真的哥,活着当然好了。没有你的衰陪伴的日子一点意义都没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冯河咬牙:“许鹤。”
“我错了哥我不该笑你!对不起对不起!”
“我都说对不起了你还踢我,你这人怎么不可理喻!”
“我都道歉了,还踢?这个人怎么这样?!……懂不懂什么叫大度?”
第4章 坏学生|三好学生
下午第三节是体育课,高三上学期还没有剥夺待考生的这项权利,一下物理课,他们便一个接一个的往操场跑。
活像是被圈了几天的野马,瞬间撒欢。
物理老师站在讲台上收拾教案,看到这个景象连连叹气:“也不知道收收心,把时间省下来多做两套真题!”
学生哪里听得进去,一个个笑着跟老师说再见。
刘贤经过讲台时快速反驳一句:“老师,教育部都发文件要求劳逸结合了,您怎么思想还是老一套?”
说完怕会挨揍,瞬间便跑了个没影。
……
乔小凝去办公楼送习题集。
前面走着的物理老师被刘贤气的仍没缓过劲来,不停摇头。
“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高三了,没两天就要高考!刚刚刘贤那个小兔崽子说我思想什么来着…哦!老一套!”
乔小凝紧张不安,抱着作业跟在后面老实低着头。
虽然知道刘老师不是在念自己,却还是莫名胆怯。
她悄悄抬眼瞅了下老师的背影。
想要劝慰他:“老师,您别……”
“还跟我说要劳逸结合!!!”
物理老师气的手在空气中狠狠点了四下。
要把“劳逸结合”四个字给点穿似得。
对方说话声如洪钟、抑扬顿挫。
吓得乔小凝这只小呆鹅瞬间就闭上了嘴,半个字也不敢往外吐了。
“这种话教育部随口一说、大家随口一听也就完了,他倒好,还当真了!要不是记性不好,这兔崽子恨不能要把条文倒背如流,好给我上政治课呢!”
“是他一个人这样想,还是你们都这么想的?!”
……
老先生念了一路,气消得也差不多了,转头看乔小凝:“最近压力大不大,我听彭校长说,你接了份家教?”
抱着作业的女孩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愣了下,“挺好的。”
老先生追问:“家教也挺好的?”
“嗯。”
“瞎说!”老先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28班那群学生,哪有一个好的!”
27班和28班是兄弟班,语、数、外、物、化、生、音、体、美,所有科目授课老师全部相同。
结果27班是全校最好的班级,28班却是最差的班级。
老先生愤愤不平,想了三年都没想明白,自己辛辛苦苦教的两个班级怎么会产生如此大的差距!
“尤其是那个冯河,整天不走正道!你看他今天穿的,那都是、都是些?上面的窟窿数都数不清!以后老了肯定风湿病老寒腿,一有个阴天下雨就嗷嗷的疼!”
乔小凝顺着老先生的话语脑补画面,试着描绘那个运动细胞极强的混蛋花白头发,躺在床上抱着腿深深后悔的画面,一个没忍住,噗嗤就笑了出来。
老先生听见动静回头瞧她:“笑什么呢?”
乔小凝强忍下笑意,囫囵道:“就…他做的不对。”
“岂止是不对,简直就是离经叛道,你看他浑身上下,哪有点正经儿学生的样子?!”
乔小凝却满脑子都是冯河从梧桐树上跳下来的情景,以及对方故意甩自己一脸水时的坏坏笑容,随意“嗯”了声。
话刚落地,一转角,乔小凝的视线中便闯进一个少年。
“老了肯定老寒腿的”冯河正靠在墙上,双手插兜,斜眼瞥着他们,脸上似笑非笑的,眼中波动着汹涌海浪。
老先生毕竟是教书匠,看到冯河怔了下顿时羞惭不已,破天荒的没有批评他吊儿郎当的样子。
抱着教案尴尬地躲进了物理组办公室。
冯河盯着被关上的办公室木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依旧似笑非笑地靠在墙上。
乔小凝收回望向老先生遁走方向的视线,回头下意识看了眼少年。
少年依旧在用眼尾瞥着她,清冷又孤傲。
浑身在用力散发着不满气息。
可那条眼尾弧度好看的厉害,有着杂志封面男模的颓靡味道。
轻轻瞥过来时,直击灵魂,瞧的让人心颤。
乔小凝眼神闪躲,赶忙收回视线,睫毛跟着剧烈抖动。
她低下头平复了一下情绪,想当做没有看见对方,抱着作业赶忙往里走。
可偏偏。
——她要去的是数学组,在最里面那间。
要过去的话必须要经过冯河。
女孩尽量将脚步放的轻松,让逃走念头表现的不那么明显。
冯河轻扬下巴,将头抵在冰凉的墙壁上,冷眼瞧着女孩的靠近。
不做一声。
他此时就像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大魔王,瞧着猎物自己颤抖着送上门来。
欣赏着对方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蹩脚演技。
大魔王在心中嗤笑一声,双目紧盯那只不谙世事的小鸟。
对方悄悄在他眼前耍着小聪明,殊不知自己已经为她准备好了饵料和金丝笼,只等懵懂无知的小鸟一头撞进来。
乔小凝越靠近冯河就越紧张,她听着自己耳边愈发清晰响亮的心跳声。手脚发汗,乱作一团,她感觉自己连步子都不会走了。
以后再也不讲人坏话了,乔小凝默默在心中发誓。做坏事会遭报应的。
就在乔小凝马上就要走过去、悄悄在心中送了一口气的时候。
“站住。”
这两个字如同铡刀一般突然悬在乔小凝的脖子上方。
女孩脚步顿了一下,却不禁没有按照对方的命令站住,反而加快脚步,想要赶忙逃走此地。
大魔王瞧着扑棱着翅膀想要飞出金丝笼的小鸟,不悦与对方的不乖,然后抬手,残忍地将笼子上了锁。
乔小凝感觉她的肩膀突然搭上了什么东西,对方力气巨大,让她一步都无法再往前迈出,只能缩着肩膀站在原地等候发落。
少年体温高的可怕,手掌上的灼热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袭来,带着要烫伤她右肩那片皮肤的凶猛势头。
“喂。”对方声音紧紧贴在她耳边,仿佛这个字就是在从她耳口处呵出来的一般。
乔小凝被自己的臆想吓到,身子像是过了电流一般,从尾椎骨处升腾起一阵剧烈酥.麻,这阵麻意在她身体内不断游走,直袭五脏六腑。
这种陌生又不受控制的感觉彻底吓傻了女孩,她觉得自己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心慌意乱间,不等大脑发出指令,便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那里现在又热又痒,不用看她也知道耳垂此时会是个什么情景。
她侧头脸带绯色地瞧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你找我有、有事?”
冯河搭在乔小凝肩上的手,清楚地感受到女孩的颤抖,皱眉。
这么害怕他吗?
再看对方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小奶猫一般躲躲闪闪、楚楚可怜,冯河忍不住手痒,又一次想去摸她眼睛。
那么水润清澈的眸子,手感一定很好。
他眼神暗了暗,将手臂收回自己身边,悄无声息地捻了捻指尖,强压下上面的躁动。
眸子却来回肆意打量着浑身上下都染上一层粉的女孩,口干舌燥间,舌尖轻轻舔了舔唇角。
女孩自从被他抓住后,便一直踟蹰着站在原地,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
老实瞧着自己的脚尖,抱着怀里的作业,乖的紧。
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单纯可欺。
被少年一错不错盯着瞧的女孩十分不安,她无意识间咬了下下唇。那双粉色双唇瞬间被染上了一层樱桃汁似得,变得红艷艶一片。
就连走廊尽头伸到窗内的那株木棉花,都被比得失去了颜色。
少年凝着那抹艳丽的颜色,被深深吸引住,突然收起靠墙的慵懒姿势,朝女孩直直走去。
心虚不已的乔小凝大脑一片空白,眼尾余光瞧见这一幕,立即不安地颤了颤双眸,转过头去瞧向冯河。
可对方被她这样瞧着,脚步不仅没有停住,还因为瞧见了那抹红艷艶颜色的全部形状,被吸引的更加厉害。
他一步一步走来,带着淡淡的薄荷清香,味道清冽,气势却如泰山压境一般强势而霸道,分毫不给人商量的余地。
乔小凝无措地唤他:“冯河?”
对方听到这声轻唤没有回应,眼中的黑郁反倒更加浓厚,眼睛盯着那抹艳丽追逐而去。
乔小凝被他逼迫的无法,只能跟着向后退去。
少年往前一步,她便后退一步。
再走一步,她便再退一步。
……
直到她的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
女孩突然受到阻碍,慌张又困惑地向后瞧了一眼,看到被刷的雪白的墙壁后,又赶忙地扭回头来。
却没想到一扭头,就对上少年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
乔小凝眼睛吓得立即睁圆。
两人之间距离极近,呼吸交缠,只需要再凑近些,鼻尖都要上鼻尖。
少年看着眼前无措睁大的眼睛,如此近的距离瞧过去,女孩眼中一直含着的雾气好像被驱散了一些,能将里面的清澈瞧得更加通透。
干净的像是能直接透过眼睛,看穿对方的内心想法一般。
这种给人引诱意味的错觉,让少年不由又贴近了女孩一点。
这样近的距离已经超过乔小凝的极限,她感受着对方直击自己眼底的锐利视线,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躲闪不得。
甚至,她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女孩一手轻轻扣住冰冷的墙壁,好似这样才能让自己燥热的体温平复下去,保持清醒。
半晌,她终于强迫自己躲开那探究的视线,偏过头去,乔小凝:“冯河同学,你靠我太近了。”
这道声音,轻微的好似情人间的一声嘤咛,楚楚惹人。
少年的喉咙上下滚动一下。
他望着乔小凝生涩单纯的反应,瞧着女孩红透的双颊,睇着对方暴露出的白皙颈侧,全身上下处处都在泛起无法抵制的痒。
面前的人实在是纯净的罪恶。
可他却只能强忍心中那股呼之欲出的破坏欲,压下浮躁。
“说完别人的坏话不道歉就走吗,乔小凝同学?”少年俯下身,将女孩完全笼罩在自己阴影内,“嗯?”
冯河刻意放低的声音内仿佛含着一只小勾子,勾的女孩一颗心上上下下,她感受着对方微微沙哑的音色,那声音质感浓厚,化作上等绸缎,将两人紧紧缠绕在一起。
乔小凝忍了许久,实在忍不过这样让人心慌的距离。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推了推对方的肩膀:“…太近了。”
可那只纤细脆弱的手腕能使出的最大力气,也不过是在给少年挠痒。
更何况这浅浅的一推?
所以少年的身影不仅没有被撼动半分,还伸手将想要从缝隙间逃走的小兔子拦住,牢牢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
他居高临下瞧着那个不断挣扎的小家伙,望着对方染了胭脂一般的唇,口不对心道:“还去打我小报告,说我破坏公物,小矮子?”
乔小凝听到这句话一愣。
立马猜到对方已经受到惩罚,现在应该就要对她打击报复。
更加局促不安。
明知道已经无路可退,却还是想往后再退一步。
冯河看着被他逼得贴紧墙壁,却还是想继续退后的女孩,狠狠咬了一下舌尖,感觉着上面的疼意,终于压□□内疯狂翻涌的吞噬欲望。
他瞧着已经怕到无计可施、仿佛困兽一般无助的少女,须臾,勾起一抹浅笑,善心大作:“帮我写5000字检讨,我就放你走,怎样?”
……5000字检讨,这个就是彭校长对他的惩罚吗?
乔小凝瞧着两人贴在一起的脚尖,洗的泛黄的帆布鞋和蓝色限量版球鞋放在一起,画面不协调的十分明显。
她下意识缩了缩脚趾,像是要把体内那一份局促压下。
抱着作业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泛起青白。
过了好一会儿,女孩才抬起眼。
她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瞧向冯河,水眸含着一层雾气,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