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镇国公家里养了个北越人,这事传出去,连累的可不仅仅是他,还有千万的将士。再说,养个小猫小狗都有感情,更别说养了十几年的孩子,钱财乃身外这物,拿去就拿去,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儿子的命?
现今再回来,宋峻山是心烦意乱,此事不能让瓶儿她们知道,更不能让宋翊知道。先稳住此人,给他些银两再说。
只是,他手上的银钱都交给了江瓶儿,身上带着就只是几块碎银子,拿什么给?
厚着脸皮问儿子要吧。
吃过饭,找来儿子,吱吱唔唔道:“那个,宋翊啊,爹最近手头有些紧,你有没有银钱?”
宋翊心知肚明,假装不知问道:“爹要银子做什么?”
宋峻山觉得自己脸都在发烫,“我,我……”
宋翊道:“是不是想给瓶姨买东西,给她一些惊喜?”
宋峻山连连点头:“对对对。”
宋翊看着连慌话都不会说的父亲,心里是隐隐作痛。他爹不是太傻,就是太好。他从袋子里掏出张银票递给宋翊山道:“诺。”
宋峻山犹豫了会,接过银票道:“爹过几天还你。”
宋翊怕他爹看出些什么,点头道:“好。”心里却想:该是他还啊。
是不是亲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宋翊不会让他爹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不是他儿子的事实。有些话,有些事不说出来是最好的。
……………………
宋翊瞒着所有人,处理这件事。
威胁他爹的人叫王志,据乞丐们给的消息,这人也是最近些日子来的京城。经常出入赌场,好赌成性,平时接触的人除了赌场的人,便无其它人。宋翊又让他们调查所接触的人的底细,个个往上一代和王志都不是同乡,并不具备王志口中帮他告密的条件。
那个人不好找,能找出来也得花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此路并不通。
宋翊心生一计。
………………
从镇国公那边拿了几百两银子后,王志的赌运超好,逢赌必赢,几百两银子翻成了几千两,他觉得再赌上几日就能变成几万两。这日他拿着银子来到经常来的赌场,手气不错,上来连买三个大,赢了满头彩。
既然运气这么好,就来玩个大的,全部再压大。若这次能赢,那就是发大财,心里正高兴,庄家开盘。
小!
王志整个人恹下,只那么会,他又是精神抖擞,想着再赌,下局肯定赢,只是他手上没一文本钱,那就向赌场借。
借据是一张接着一张,由最初的一百两到两百两,三百两,四百两……
怕什么,不是还有宋峻山这个财神爷,王志是赌红了眼想着下一局肯定会赢,结果他再也没赢过,借据竟是增加到了一万两。
等他发觉得时,手印都不知按了多少个。
赌场的人,一手拿着大刀,一手拿着借据问:“什么时候还?”
王志就是个小人,没什么本事,凭着那点小聪明威胁宋峻山得了大笔银子,这些年又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人高马大的人这么一吼,他吓得跪下,连连求饶:“大人,饶命,饶命,明日,不后日,我就把钱送过来。”
“呵,这么多银子就两日?你以为你是聚信钱庄的掌柜的。兄弟们给我打,打完扔出去,明日再不还钱,接着再打。”
一群人听到命令,一拥而上对王志是拳打脚踢好一阵,打了个半死,直接扔在赌场门口。他匍匐往前,想要去镇国公府要银两,这时,天上下起了雨,紧接着大雨磅礴,如豆点般往下落。
行人匆匆找地方躲雨,王志还在往前爬,只是他没什么力气,张口喊人,谁会理会他一个赌棍。他艰难地爬到屋檐下躲雨,就这样他就在屋檐下过了一晚,第二日的清晨,巡逻的士兵发现了他的尸体,把他当成了饿死的乞丐,尸体拖到郊外的乱葬岗挖了个坑埋了。
在王志死后的第三日,京城里传出了惊天大秘密。
平定候并非是镇公国的亲生儿子,是他在战场上捡回来的,听说捡回来时身着北越华服,他是北越人。
第52章
这个秘密如一夜春风吹来, 整个朝堂上的人都知道此事。不知是谁第一个传出,大家同时收到了一封关于宋翊身世的信。内容一模一样,笔迹也相同。
朝堂上大家对此事议论纷纷,自动分成两派,一派认为如此荒谬, 无凭无据的事, 定是有人诬陷。另一派则认为此事并非空穴来风,平定候的身世得查。
宋峻山并不知晓此事,上朝时觉得同僚们看他和儿子的眼神非常的怪, 还以为自己是不是穿错了衣服, 还是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摸摸脸, 撸撸衣服,并没发现什么不同处。
因此更加纳闷, 正沉思是怎么回事。认为此事非常荒谬的一派,其中一人上前把他们都收到来信的事告知宋峻山。
宋峻山听闻, 脸色大变, 怒喝道:“无稽之谈。”
这时, 高宗缓缓走入问道:“峻山,说什么无稽之谈。”
接着就有人把他们议论的事禀告。
高宗脸色微变,正要问宋峻山。
宋翊先行跪下道:“皇上, 此事定是有人要陷害臣, 我怎可能不是我爹的儿子?请圣上为臣主持公道。”
原本忐忑犹豫的宋峻山, 因儿子这句话坚定, 不管此事以后怎样, 现在绝不承认。
宋峻山跪下道:“臣怎会给别人养儿子,还是北越人,这太过于荒谬。”
高宗若有所思,朝堂的人不知皇上是何想法,分为两派的人,此时都不敢说话,静等皇上先发话。
这时,王士仁站出道:“皇上,臣觉得此事定是北越细作所为,边关吃紧。若皇上信了细作的话,我周国损失两员大将,军心当不稳,北越乘虚而入。”
王士仁向来与宋峻山不对盘,他这么带头说,觉得此事非空穴来风的一派,就更不敢说话。
高宗不是傻子,王士仁所说的利害关系,他知晓,只是此事真的太过于蹊跷,以前没传出,偏偏是在宋翊立了功而传出。还是个北越人,倒是会说,这宋翊确实比一般人要高大和宋峻山长相并不像,说他是北越人还是有那么些像。
君王多疑,高宗也不例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宋翊和宋峻山是不能处置,这事将计就计,先调查,揪出谁散发的谣言,再来对质,真的此事再议,假的正好能揪出人来。
高宗挥手道:“此事交由刑部调查,这几日委屈你们两父子几日,别出京城。”
宋翊神色愠怒道:“臣愿去刑部大牢,以证清白。”说着,他扔下佩刀,决然而去。
高宗:……
这个直脾气的臭小子,也就他这种明君才能忍受他这个脾气,要委屈他几天,就不和他计较。心自然地就往宋翊这边偏了。
宋翊直接去了刑部大牢,刑部儿时的小伙伴小七在,他正在吃酒,见宋翊快步走来,心里‘咯噔’,手上的酒杯掉在地上,连忙问:“哥,今日儿过来什么事?”
宋翊二话不说,直接找了个空牢房进去,顺便把门关上,锁也给锁上,坐在牢房中道:“来你这借住几晚。”
小七心想:什么情况。门口有人喊他,出去方知宋翊为何而来。
哎,这事还真是。
等传信的人走后,小七端着酒菜到宋翊的牢房,道:“不够再问我要。”
宋翊吃了两口酒和一些菜,味道不比外面酒楼的差,酒足饭饱后,他气定神闲的坐在地上画东西。小七凑过去看他画的些什么,隐隐约约是个女人的头像,只不过他画技太差,这女人看着歪嘴斜眼的一点也不漂亮。
隔着铁栏不敢说,见他画完又抹掉,又重新画,乐此不彼。
听说他要成亲?听说是他继妹,画的难道是她?小七忍不住道:“哥,在画嫂子啊。”
宋翊不说话,把地上的画抹平道:“等会应该有个小姑娘会来刑部找我,你别放她进来。”
…………
宋翊这好吃好喝,跟个没事人似的。如意那边炸开了锅,她就知道宋翊有事瞒着她,这几日心慌的很,果不其然,刚吃过早饭,外面就开始传,宋翊不是宋峻山的儿子,还说他是北越人。急急地回到家,只见宋峻山一人回来,坐在厅里跟母亲说话。
上前就问:“爹,我哥了?”
宋峻山如实道:“在刑部大牢。”
都进大牢了!这是怎么了?不就是谣言怎就进大牢?宋峻山不是还在,他怎么就进了?
宋峻山见她心急如焚,赶忙道:“都是谣言,别急,过两天查清楚就出来。没人逼他,是他自己要去大牢里,以证清白,没事,你别急。”
如意心想:自己进大牢以证清白?她就知道,宋翊是个又二又愣的大傻子,有自己把自己关进牢房里的吗?不行,她得去看他。
如意道:“我去刑部看他。”
宋峻山道:“去吧,你就报上家世,那边人会放你进。”
如意拔腿就往外跑,直奔刑部。
………………
待如意走后,江瓶儿坐下问道:“这里没人,你跟我说实话,宋翊不是你亲生的吧。”
宋峻山愣了半响问:“你怎么知道?”
江瓶儿笑道:“谁家亲爹不记得儿子生辰的?再粗心的人都不会不记得。你说怎么办吧。”
宋峻山没想到江瓶儿会如此镇定,从他们相遇时,他只觉得她是个柔弱的女人。王志前几日拿去了银两,后来再没出现过,此事是不是他做的不清楚,不管最后是谁出现指证宋翊不是他儿子,只要不是王志此事都有回旋的余地。
自己不能先乱阵脚,稳住,对外死不承认。
江瓶儿见他不应,接着道:“这事说简单也简单,只要没确实的证据,咱们就打死不承认先拖着。宋翊跟你长的不像,可以像他娘,你家乡的人都死绝了,到哪儿找人来证明他不是你儿子?是不是全靠你一张嘴。”
宋峻山原以为她就是个后院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懂的不少,还知情势,叹了口道:“连累你了。”
江瓶儿笑道:“说什么话,夫妻哪有连累不连累的,你也别太心急,没事的。”
…………
如意出门租了辆马车就来到刑部,报上宋峻山的大名,结果人家不让她进,赶她走:“刑部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小姐您还是回吧。”
如意见他们态度不差,心想着宋峻山的身份管用的,掏出银子塞给他们:“我就进去看看。”
守卫哪里敢收?上面可是交待,不能放人进去,急忙扔回去,继续做刚正不阿的守卫。
如意见这般也不行,只能另想办法,想他们不收宋峻山的面子。长公主出面见见人总可以吧,如意直接去公主府,在门公主府门口遇上从宫里面回来的长公主,拉着她就要去刑部:“我想见宋翊,他们不让进,你帮我和他们说声。”
长公主跟别人一样,早上时收到一封揭露宋翊是北越人的信,她去宫里和太子商议此事,此事可不像表面这般简单,她也看不清,两姐弟对此事打算缄默,静观其变。
长公主道:“别急,先让我进去喝口水。”
如意随长公主到厅中,两人坐下,侍女上来茶水,长公主便打发他们都下去。
人都走完,长公主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如意心里焦急,脱口而出:“我不为难你,就想去刑部见见他,守卫不让进,也没想让你帮着把他弄出来,我就想见见他。”说到这,她开始哭,肩膀耸动,一点点抽泣,愁容似水,梨花一枝春带雨。
哭起来竟比笑起来都要漂亮几分,饶是长公主这个女人都有些心疼。
她开口想要哄她,忽然有个想法蹦出,郑重道:“我是真帮不上什么忙,我父皇生性多疑,就算是宋翊真不是北越人,此事也是我父皇心头的一根刺。你现在还没跟宋翊成亲,我劝你离他远些,就算这次是有惊无险,以后谁也说不好,伴君如伴虎,这一刻宠爱有加,下一刻就人头落地,如我也是同样。”
她的话半真半假,如意听出了意思,她这是在劝自己别跟宋翊了,说不好不久的将来宋翊会人头落地?
如意站起抹掉泪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就是成了乞丐,我也跟他一起讨饭,你再说这种话,我们绝交。”
长公主没想到她性子这么烈,不过试探劝说的几句话,她还当了真。她这坏人做的还真是活该。
“好了,不说,不说,带你去刑部,带你去刑部。”
如意拉着她就往门外走,边走边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宋翊出事连累我。没事,我一点也不怕,我喜欢他,跟他去什么地方都不怕。”
长公主笑了笑,心道:真是个傻姑娘。见她神色紧张安慰道:“宋翊不会有事,也就是关几天,边关不稳,就算他真是北越人,我父皇一时半会也不会杀了他,放心吧。”
如意就听懂了后半句,焦急的心稍稍平复,拉着长公主来到刑部,这次守卫不敢阻拦,长公主带着如意到刑部大牢。
地牢环境阴冷潮湿,火光幽暗,犯人的叫喊声,时不时传来,打在墙壁上,落得阵阵回响,更显阴森恐怖。
如意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紧拽住长公主的胳膊问道:“这里怎么感觉像鬼屋。”
长公主道:“这里关压都是重犯,要犯,别怕出不来。”
刑部大牢堪称铜墙铁壁,这里号称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长公主也是第一次来,但她见多了大场面,这点吼声她是一点也不怕。
如意不同,她见不得血光,鸡都没杀过的,在这昏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就有些发抖,听着犯人的惨叫声,胡思乱想:宋翊不知道怎样?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被人的拷问?她紧扒在长公主身上,往前走过一道狭小长廊,来到一片稍空旷处,里面有四五个穿着官服的侍卫,个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
长公主亮出身份,正想问宋翊在何处,如意眼尖看见了关在左侧牢房的宋翊。脚不发软,突然有了力气,小跑过去穿过那四五个侍卫,扒在牢房门口向宋翊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