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适紧着问道:“现在是听惯了,那么从前呢?刚开始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你也不在乎吗?”
姜灼华闻言沉默,最开始,是在乎的,毕竟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却承受无端的指责,但是她无能为力,虽然起过无数次一条白绫吊死了事的念头,但也真没那么干,要活着,就得忍受这些非议,除了磨炼自己不去在意,没有别的方式。
叶适看看她,忍下心中的心疼,没再多言,不多时,元嘉甩了甩掌心发麻的双手,转回身子,走回原来叶适身边的位置站好。
但见严怀信两边脸颊高高肿起,有数道手指印,嘴角挂着丝丝鲜血,这幅模样,怕是几天内开口都困难。
叶适这才看着他道:“人要是非分明,送你来姜府的是明嘉公主,与姜小姐无干,你来之后,她也不曾逼迫与你。你既自诩心怀大志,便该知英雄不问出身,何至于将自己的一事无成,怪罪到一个女人身上,那才是真的不配做男人。滚吧,姜府不会留你,就看看你,离开姜府后能有多大能耐。”
严怀信深深剜了叶适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说,咱们日后走着瞧。他奋力甩开小厮抓着他的手臂,沉着神色离开了耀华堂。
严怀信走时,天已大亮,叶适站起身,抬起灯罩盖熄了烛火,对姜灼华温言道:“你平时起的晚,今早这么早被吵醒,回去补个觉吧。”
姜灼华笑着点点头,起身上楼,走过叶适身边时,微微驻足,轻声道:“多谢。”
叶适一时愣住,她为何谢自己?等他反应过来时,姜灼华已经上了楼,他看着姜灼华的背影,展颜一笑。
元嘉见此,微微抿唇挑眉,上前道:“殿下,要不您也回去再睡会儿。”
叶适摇摇头:“不了,得尽快扳倒太子,不然姜灼风夹在两人中间,怕是会有危险。我那天看傅叔给的名册,后宫里,咱们的人有很多,毕竟傅叔曾是宫里的人。太子背后的支持,分别是生母皇后、太子师司空、以及皇后母家。司空我让姜灼风卖给了文宣王,他会出手,至于剩下两家……”
叶适顿一顿,转头跟元嘉吩咐道:“你往宫里给咱们的人递个信,将后宫各妃的生辰八字打听清楚,然后全部做成人偶,上面扎上针,埋进皇后宫里。”
元嘉忧心道:“殿下,毕竟是皇后,只此一桩,怕是扳不倒。”
叶适笑笑道:“我自然知道,我不过是给恭帝一个发落皇后的借口罢了,去吧,照我说的做。”
元嘉领命下去,回了西厢房梳洗备信。
叶适上了楼,去净室梳洗,收拾妥当后,他坐在窗边,边研究那本名册,边等姜灼华醒来后一起吃早饭。
姜灼华睡醒后,和叶适一起吃过早饭,叶适继续忙自己的事,姜灼华则开始帮姜灼风忙他娶亲的事,又是请媒人,又是定日子,又是准备聘礼,各种事情各种忙。
总之,余下几日,姜灼华和叶适都没闲着。
这一日,姜灼华总算是将姜灼风给程佩玖送聘的日子定了下来。
她这才喘了口气,本想着挑这几天,去山里看秋景,此时落叶满地,天蓝气爽,野果成熟,正是出游的好时节。叶适也是闷久了,听终于可以出去转转,还是和她一起,心里自是万分期待。
然而,这日上午,姜灼华和叶适,正在早饭,准备吃完饭,就出门一起去赏秋景,姜灼风的那位朋友,到了。
叶适听着家厮来报,边夹菜给姜灼华,边埋怨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日来,早一天我也不期待了是不是?或者晚一天,等我们玩儿过再来也成啊。”
姜灼华将叶适给她夹的菜夹进自己粥碗里,笑着道:“大不了改明儿哥哥休沐,叫他陪着客人,咱们再去呗。”
姜灼华几口将碗里剩下的粥就菜吃完,起身对叶适道:“我出去会客,你自己呆着别乱跑。”毕竟身份还是男宠,叫哥哥同僚看见不大好。
叶适忙万分乖巧的点点头,伸手一托下巴,仰着头就坡下驴道:“我一定听你话。”
姜灼华白了叶适一眼,转身下楼,不由失笑,什么人呢?未来皇帝装得乖巧,谁信?不要觉得自己摆出一副妻管严的样儿,她就会上道儿。
姜灼华心里编排着,走到了前院的会客厅,但见一名身着深衣的男子坐在厅内喝茶,模样一般,不算出众,好在五官长得算是正常,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
姜灼华笑着上前行礼:“您就是黎大人?家兄有公务要忙,特叫我给黎大人安排。”
黎越闻声回头,看清姜灼华的那一刹那,黎越愣住,半晌后,他方才起身行礼。
礼毕,他落在姜灼华面上的目光似有火焰,但听他话里有话的开口笑道:“姜兄从未说过,他竟有一个如此宛如天仙的妹妹。”
第62章
姜灼华瞥了黎越一眼, 这人从言语到眼神,当真是浪得可歌可泣,浪得无遮无掩。
她当下就做出了判断,此人是个情种,就是那种, 只要能招惹的人, 绝不放过,且对每一个都很好, 花心得可谓是万分坦荡。
姜灼华勾唇笑笑:“呵呵, 黎大人过誉。已为您备下客房, 请随我来。”
黎越抿唇笑着点头, 神色言语皆是万分亲切:“妹妹费心了。”
姜灼华礼貌的笑笑:“黎大人客气了。”
姜灼华将他带进前院的雅骚阁,她本想着,既是客人,怎么也得陪着吃顿饭,但是这黎越, 对她委实有点儿热情过头了。
于是将他带到雅骚阁后, 姜灼华指了指院中小厮,笑着道:“黎大人旅途劳顿, 先好生谢谢, 若是饿了,便可命小厮传饭, 等晚上哥哥回来, 再为黎大人接风洗尘。”
说罢, 姜灼华行个礼,转身离开了雅骚阁。
黎越看着姜灼华的背影,眼神就好似在赏一朵名花,本想着此行和姜灼风拉一拉关系,但是万没想到,竟有意外收获,不愧是京城女子,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是他在地方上从未见过的出挑。
姜灼华和桂荣走在回耀华堂的路上,桂荣捻酸道:“小姐,那黎大人看您的眼神,真叫人不舒服。”
姜灼华撇撇嘴,道:“这种人,万不可给好脸,稍微对他态度好点儿,他怕是就会觉得你对他有意思,能弄出来一堆是非来。”
“咦……”桂荣嫌恶的皱皱鼻。
回到耀华堂,叶适眼睛从书上离开,看向姜灼华:“这么快回来了?喝茶吗?”
姜灼华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神色尚有些不快地点点头。
叶适放下书,伸手提起桌上茶壶:“我给你倒。”说着,另一手取了茶盏,给姜灼华满上,将茶盏推到了她的面前,邀功般的看着她,万分期待的等她喝。
姜灼华本想着喝口茶歇会儿,然后自去和叶适外出游山,不再管那黎越,谁知,她屁股还没坐热乎,宝如便进来禀报,说是门外来了一位夫人求见。
姜灼华蹙眉道:“夫人?哪位夫人?提前没递拜帖啊。”
宝如伸手挠挠头:“那位夫人没说。”
姜灼华叹口气,只好起身去迎客。走到会客厅,见一名女子已在会客厅坐定,她作官家夫人的打扮,长得还算可以,看着年纪倒是还小,不满二十的样子。
姜灼华上前行个礼,问道:“您是?”
那夫人上下打量姜灼华一番,起身回个礼,直言道:“我找黎越黎大人。”
“哦……你随我来。”姜灼华一手平摊,示意她请。
去往雅骚阁的路上,那夫人一直看着前方,不说话。怎么说也是客,姜灼华不好太过怠慢,于是随口找话寒暄道:“您是黎大人的夫人吗?”
谁知那夫人并未看她,理所当然地回道:“你说呢?”
姜灼华一时语塞,怎么全天下的人都得知道你丈夫是谁吗?更何况她只是没话找话的想寒暄两句,仅此而已!
姜灼华只好耐着性子道:“黎大人今儿上午刚来。”言下之意,我上哪儿知道去。
黎夫人这才有些不好意思,赔笑了两声儿。
到了雅骚阁,为着避嫌,姜灼华没进屋,站在院里叫人去请黎越出来。
不多时,黎越从屋里走出来,一见自家夫人,含了亲切的笑意,上前道:“咦?夫人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好等公事办完,我去接你一起回家吗?”
黎夫人每年都会赶在丈夫押税粮上京前,提前一个月来京城姨母家小住,等黎越公事办完,再一块儿回去。
往年黎越都是陪她住姨母家,今年说是要拜会京城里一位朋友,住朋友府上,她本也没多想,谁知前几日跟姨母提起来,说黎越要去姜灼风姜都尉府上小住,谁知竟吓得姨母险些摔了茶盏。
一问才知,原来那位姜都尉,有个养男宠的妹妹,是京城第一美人,且还有一本《驭夫计》流传京城,有个这般可怕的女人在自家夫君身边,她能不来看着吗?
念及此,黎夫人毫不避讳姜灼华还在身边,上前抱住黎越手臂,倚在他的身上,话里有话地嘟囔道:“我不大乐意,所以就来找你了,这几日心里当真不痛快。”
姜灼华又不蠢,想也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得,于是她笑笑道:“我院里还有事,就先走了,二位自便。”
黎夫人忙含了笑意看向她:“姜小姐这就走吗?不多坐会儿聊聊。”
呵,若真多呆一会儿,怕你宰了我。姜灼华笑着道:“不了,哥哥快成亲了,府里还有很多事儿要忙,告辞。”
说罢,姜灼华转身离去,真是多呆一会儿都觉得尴尬。走出雅骚阁,姜灼华不由望了望头顶上那一方碧蓝的长空,所幸这黎大人跟哥哥关系一般,不然就按这模样发展下去,哥哥怕是会很为难。
姜灼华走后,黎夫人沉下脸,拉着黎越进了屋里,她往椅子上一坐,看着黎越酸道:“我说你怎么要住旁人府上,原来是有这么个美人陪着。”
黎越一笑,曲起食指刮了下黎夫人脸颊,说道:“我之前当真不知道姜都尉妹妹长什么样儿,此次也确实只想和姜都尉拉拉亲近。再说了,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我眼里,夫人是天下最美的人。”
黎夫人脸上这才有了笑意,口上不忘将姜灼华的事儿告知自家夫君:“我给你说,你可离那个姜小姐远点儿,你知道吗?她是养男宠的,根本不是什么正经女人。”
“哦?”黎越闻言惊了下,不由反问了一遍:“养男宠的?”
黎夫人得意的点点头:“可不嘛?京城里,哪个好人家的女子不嫌她?”
黎夫人本以为,说完这话,正常男人都该退避三舍,却没想到,她夫君根本不是正常男人。
黎越眼睛看着桌面,意味深长道:“原是如此……”看来姜小妹并不在乎贞洁一类的东西,并不需要对她负责任。那般的美人儿,若是能得青睐,做对露水鸳鸯,日后再来京城,可就不怕寂寞了。
黎夫人哪儿知道自家丈夫的心思,离坐起身,走到他面前,往他怀里一坐,手伸进黎越衣领里,暧昧问道:“月余未见,你可有想我?”
黎越一把将黎夫人横抱在怀,往里间卧室走去,将人往榻上一扔,欺身而上,边脱黎夫人衣服,边道:“想,怎么不想?要想死了。”
被黎越夫妇这么一闹,姜灼华也没了游山的心情,回到耀华堂和叶适一起吃了午饭,又午睡了会,下午又叫来管家,核对了几遍姜灼风昏礼礼器的礼单。
一直到傍晚,姜灼风回到府里,去了雅骚阁见客,不多时,他派人过来传话,说要摆宴给黎越接风,让姜灼华和姜重锦一起过来。
叶适一听姜灼华要去别处吃饭,摆出一副可怜的神情,委屈巴巴对姜灼华说道:“晚上就我自己吃吗?哎……良翰又得守着我,食不过三,不得痛快。”
说罢,他还好似闹脾气一般地整理桌上书籍,书籍碰在一起,发出“砰砰”的声响。
姜灼华盯着他看了半晌,只好道:“若不然……我晚饭少吃点儿,回来陪你吃宵夜。”
叶适眸中一亮,忙看向她:“好,那我就不吃了,等你回来陪我。”
末了,他还不忘失落的补上一句:“只有你在时,我才能自在点儿。”
哎,真是可怜见儿的,姜灼华起身边往楼下走,边说道:“行吧,那我尽量早点儿回来。”
叶适连“嗯”几声应下,一直目送姜灼华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他方伏案大笑:“哈哈哈哈哈……”
管用,果然这招管用!他的华华果真如此心软,一点儿见不得别人可怜兮兮的样儿。
姜灼华出了耀华堂,便见姜重锦已在门口等她,姐妹俩相视一笑,携手同去雅骚阁。
雅骚阁正室内,姜灼风已和黎越夫妇围桌坐下,姜灼风和黎越聊着当初相识的趣事,黎夫人则在一旁笑着附和。
三人见姜灼华和姜重锦进来,起身相互见礼,姜灼风指着姜灼华介绍道:“这是我长妹,想来上午你们已经见过了。这位是我小妹,重锦来,见过黎大人黎夫人。”
姜重锦上前跟两位见礼,两位回了礼,五人先后落座,姜灼风命人传宴。
一道道精致的菜品一一摆上了桌,姜灼风正要招呼客人,这时,进来个小厮,在姜灼风耳边耳语几句:“少主,文宣王派人来传话,人已在前厅候着。”
姜灼风应下,对黎越道:“抱歉,失陪片刻。”
黎越万分理解的一摊手:“嗯,姜都尉先忙要紧事。”
姜灼风冲他点点头,又转而拍拍姜灼华肩头,嘱咐道:“你替我招呼一下。”
姜灼华应下,待姜灼风出了门,姜灼华抬起酒杯,笑着道:“我敬二位一杯。”
黎越正欲端酒杯,却被黎夫人按住手腕,她笑着对姜灼华道:“我家夫君不胜酒力,等下姜都尉回来,怕是还得陪他喝,还请姜小姐不要为难他。”
姜灼华尴尬地抬着酒杯,心里“蹭”地一下冒了火,这黎夫人恐有脑疾吧?正常敬个酒,她至于这么警惕吗?
黎越乐得看两个女人为自己争风吃醋,没有偏帮任何一个,岔开话题道:“早就听闻姜府乃名门之后,仅这一桌菜品,便可窥见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