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安和桥一直身姿笔挺且安静的站在餐桌边上,直到等奶奶荆严韵和弟弟且落双双亲昵完落座后,才在一边的单人座椅上坐了下来。
整个早餐期间,风雅至极的安家中厅里,除了不时传来杯盏轻敲,主人进食的声音,再无任何交谈声。
从一个简单的早餐相聚,安家众人的做派就可以看得出来。
安家尽管人少,但依旧把大家庭里的那套规矩奉行的严实,“食不言”是基本。
安家的早餐,食物做的丰富而精美,中式,西式应有尽有。会如此铺张,和安家几个主人的口味分明不无关系。
在口味上,安和桥和安元崇偏爱中式,荆严韵和安且落偏爱西式。
接下来,安元崇吃好并放下筷子,安家中厅油光程亮的长行黄花梨木餐桌边,除了安且落还在不急不缓的嚼着嘴巴里的甜点,荆严韵和安和桥也顺势放下了手中的餐具。
“和桥,等下到我的书房来。”安元崇起身朝门外走,雄浑低沉的声音留下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好的,爷爷。”安和桥起身。
第5章 这世间,什么才是拥有?
待安元崇走远,安且落放下手里正吃了一半的甜点,并把剩下的那一半随意搁放在了身前白色的瓷盘里。
“且落,吃好了吗?没吃好尝尝芝士蛋糕,你平日里不是最爱吃这个吗,今天怎么尝都没尝?”
荆严韵目送完安元崇,转身看向安且落,顺便端起手边刚被呈上来的一杯正宗英式奶茶。
盛着茶香馥郁奶茶的杯子,极其的考究,是一套印有精美复古花纹,被欧洲贵族拿来拍卖出的古董英式茶具中的一个。
“奶奶,我吃饱了,今天不想吃芝士蛋糕。”安且落低着头,有点心不在焉。
“怎么了?落落,是不是昨天爬山爬累到了,还是……”
荆严韵轻轻的放下手里的杯子,脸上慈爱的笑容渐渐隐匿,点点悲伤拂面。
尽管这十年来,她早已把被最心爱的儿子的死,折腾的千疮百孔变得越加清寒的心思和爱,几乎都转移到了唯一的孙子安且落身上。
但是,她心口那被安风吟突然死亡,撕扯开的巨大伤口,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奶奶,我又不是小孩子,昨天才走那么点路怎么会累呢,我刚刚只是在想,早上突然下雨,今天我又不能出去找朋友玩了,等会该干什么呢。现在刚好想到了,昨天老师给我布置的功课我还没有做完,我就先回房间做功课了。”
安且落起身笑着给荆严韵的左边脸庞,来了一个西式的亲昵,接着就迅速迈开长腿朝门外走去。
在整个安家,或者说在荆严韵和安元崇宠溺下长大的孩子,安且落在他们面前或许会任性,或许会娇气,却也绝对会知道分寸。
荆严韵的变脸,以及后面没有说完的话,安且落懂并且深刻的明白。
“哎,落落,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雨,你跑那么急做什么?我还有事没有和你说完呢。”安且落的亲昵,让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荆严韵的脸上。
她叫住已经正跑到门口的少年,接着起身用手轻轻的拂了拂身上的白色秀花长袍,直到裙上没有一丝褶皱,才不紧不慢的朝安且落走去。
“奶奶,您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么?”安且落站在雕花的门边,白皙如玉的脸上有着疑惑。
“嗯,对于你来说,可是个好消息呢。”
“什么好消息?”
“昨天晚上你三姑姑打电话来,说是她家的马场过两天有几匹从中东进来的极好的阿拉伯纯血统马,到时候让你先去看,挑一匹最喜欢的留在她的马场里养着,你不是一直和我念叨着想要一匹好马吗?阿拉伯马可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好品种,出了名的漂亮又高雅且具有极大耐力呢。”
走到安且落身边,荆严韵亲昵的把他的的手握在手心里,然后拉着他一起朝外面走去。
“是真的吗?奶奶,这太好了。”门外风雨中传来少年清亮而高亢的声音。
很明显,安且落正处在极大的兴奋中。
从安元崇离开到荆严韵,安且落相携离去,旁边的安和桥被他们彻底无视。
“公子,我给你泡点茶吧,上次顾少爷寄来的祁门红茶,他还特意交待我,说让你一定要尝尝,顾少爷寄来的茶肯定是顶好的。喝杯茶后,也就差不多到了你去老爷书房的时间了。”
等安家帮佣撤掉餐桌上的餐具并收拾干净,柳庆把担忧隐藏在眼底,走到安和桥身边,温和而慈爱的出声。
对于安家老爷子老夫人对安和桥的做派与态度,他作为旁人来说,没有任何权力置喙。
他唯一可以做的,除了在心里为站在玻璃墙边背影纤长,安静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孩子多心疼一点,也只能在生活上照顾的更细致一点。
“不用了,庆叔,我不渴,刚刚吃的有点多,先站着消化一下。”安和桥并未转身,声音清浅。
“好的,那,公子,我先去忙会,稍后就过来陪你。”
柳庆跟在安和桥这么多年,比任何人都了解此时此刻对于这个孩子来说,最需要的是什么。
不是情深意浓的关爱,也不是暖言暖语的抚慰,而是安静。
那种能让一个人自己治愈自己的安静。
然而,接下来,一道如风声暗转,滑落在时空里伴着一种可以让人窒息的空灵声响起,惊的他的脚步一顿,忍不住湿了眼眶。
“不见的铭心挂念,见到的视而不见。
庆叔,你说,这世间,什么才是拥有?”
“公子……”柳庆满眼心疼的张了张口。
下一秒,很快的。
安和桥那个刚刚还布满寂寥的半缕魂魄,好像眨眼之间就被某种力量给吞噬了,背光中,她那张精致绝伦的像是浮现一层流光的面容上,已然只剩下从容,平和。
“庆叔,今早的报纸看了吗?”她问。
“公子是想看报纸吗?我这就去拿。”柳庆心里一顿,强撑着露出几丝笑容。
“庆书,我现在就去爷爷的书房,你也不用特意帮我拿过来了,你去帮我看看,今天的报纸上有刊登什么关于沧海大桥的新闻没。”
“好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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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命令与请求
安家,安元崇的书房。
“千秋名节在,垂衣待升平。”这两句诗词完全可以拿来形象的描写出安元崇书房的气韵。
安和桥走进安元崇书房的时候,安元崇正戴着眼镜坐在靠近书房东边摆着的红酸枝木大书桌前阅览文件。
年龄即将七十的他,尽管身上的政务并没有完全卸任,却在华国民众面前,老安委员长已是半隐退状态。
所以现在大多时间,安元崇都是闲赋在家处理一些必要的公干,并不用像以往那样冲击在一线,其他就偶尔出席一些z国重大会议,要不就是外出秘密处理一些政务。
安元崇身前款式古朴却大气典雅的书桌上,古董雕花笔筒,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显得文气十足。
而他座下的那个红酸枝木椅子后面加置的雕花地屏又很好的凸显了该座位的宝相,也烘托出了他的身份地位。
他好似没有发现从门外走进来的孙女一样,半点也没有被安和桥的出现干扰,继续会神的看着手里的文件。
这么多年,安和桥早已习惯了这一切。
进门后,她就直接走到安元崇的书桌左边两米的位置停下脚步,并安静的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等着安元崇忙完。
期间,她的目光,除了偶尔会看看眼前书房内,红木雕花地万历柜上珍贵摆设或者珍藏书籍,大部分时候,焦点都放在,书房雕花格子窗外,那两颗躯干高大挺拔,枝条很纤细,但折扇似的叶子又格外茂密的雌雄银杏树上。
安元崇喜欢自然光,于是,他书房的窗花都开很大。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下的小了,在“滴滴答答”的下着,小巧圆润的雨滴落在银杏叶上,仿佛叶子上镶嵌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晶。
她的视线,稍稍往上提,窗外的整个天空,都被渲染成银灰色的,好像一块巨大的画布,涵盖了整个书房外的院子,使得外面的院子,像是一幅新鲜出炉的水墨画,有一种空灵的美。
半个小时后。
“和桥,昨天过完,你爸爸刚好走了十年。”安元崇抬头看了眼安和桥,周正的脸庞上严肃的表情,低沉浑厚的声音和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两样。
然而,安和桥还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凝重与一些说不出的惆怅,以及看到了他那双隽厉清明的眼底深处极力被隐藏的沧桑。
“爷爷。”安和桥低头,把声音压的很低。
“你今年也满了十五周岁。”安元崇又重新拿起另一本文件放在手上看了起来,他的语速慢而沉稳。
“是的,爷爷。”
“十年前那天晚上,我在书房和你说的话,还记得吧?”安元崇问的不紧不慢,却把安和桥惊的瞬间惊愕的抬起头。
“爷爷?”安和桥颤抖着唇。
“记得吗?”安元崇放下手里的文件,看向安和桥的脸,低沉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落在她的心里却有着千斤的重。
“记,记得。”垂了垂眼帘,安和桥有点不太敢直视,眼前那双深的看不出任何颜色的眼睛。
“记得就好。”安元崇的视线,重新落到手里的文件上。
“那么,下半年开学你就直接上高三吧,老师我已经吩咐安良替你找好了,明天就开始补习。”他接着补充。
“……”
“怎么,不愿意,还是怕自己应付不来?”
“不是的,爷爷。”
“嗯,那就这样决定了,你出去吧。”安元崇一垂定音。
五分钟后。
“有什么话就说吧。”安元崇再次抬头,看向那个站在他书桌前,并没有马上离开的孩子。
“爷爷,新学期开学我可以直接上高三。但是,在这个暑假我有一个请求,希望您能答应我。”安和桥挺直身子朝前迈了两步,像是石琴被敲击出来般干净动听的能直达人心底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执拗的倔强。
“说来听听。”安元崇心里顿了顿,面上却不显。
“这个暑假,我不想补课,请您放心,我保证高三开学后的考试成绩,我不会让您失望。”
“嗯。”
“但是,我希望从明天到开学的这一个多月时间,能够由我自己全权安排。”
等安和桥把想要表达的意思叙述完,安元崇的脸上终于显现出点点惊讶来。
安和桥看着坐在那里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的安元崇,和他对视的双目,在沉默中没有任何的退缩之意。
大概两分钟左右。
“可以。”安元崇终于点头答应。
第7章 或许,这也是一种成长?
“公子,昨晚的事,安老爷……”见到安和桥从里面走出来,拿着报纸,等在安元崇书房外的柳庆,迅速朝她迎上来,脸上满是关心,担忧之色。
“爷爷没有提昨晚的事,庆叔,你手里的报纸是今天的全民日报吗?”安和桥解释。
“是的,公子,今天报纸上关于沧海大桥的新闻总共有了两个,一个是关于沧海大桥边废弃船只搁置问题,另一个是关于沧海大桥下面蓄水站扩建问题。”柳庆伸手把手里的报纸递给安和桥,眼里有着很明显的疑惑。
只不过是一些芝麻大小的民生建设新闻,他不明白为什么从来不关心这些的公子,怎么一大早突然就关心起这些。
“就这些?”安和桥皱了皱眉。
“公子,我刚刚仔细把报纸都翻看了一遍,今天关于沧海大桥的新闻,确实就只有这两个。”等安和桥接过报纸,柳庆又细心的补充道。
“这两个新闻,第一个在报纸的第一张第二面右下角,第二个在第三张左边的右上角。”
尽管知道柳庆说的不可能有错误,安和桥还是接过报纸粗略的翻了起来。
她很确定昨晚在沧海大桥上,那个青年在她眼前跳了海。
闭着眼,现在她都能清晰的描述出他跳海前的状态,绝对不是一个只是半夜找刺激,又有着一身好潜水技巧的人能有的。
那么,关于他的死,媒体上不可能没有半点报道……
就算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再轻微。
“公子,你想知道什么?还是你昨晚路过沧海大桥看到了什么?”看到自家公子莹白如玉的面容上,不解越来越深,柳庆想了想后出口。
“庆叔,昨晚八点多,我在沧海桥上看到有人跳海了,是个年轻的男人。”安和桥慢慢的合上报纸,语气低沉且沉重。
“什么?”柳庆惊呼。
“就在离我不过二十米的距离。”
“公子,昨晚你受惊吓了。”柳庆重重的叹了口气。
“确实有点被吓到。”安和桥也是轻叹。
“那,昨晚除了公子外,桥上应该还有其他人见到了那一幕吧?”柳庆很快就平复了心情。
“庆叔,当时桥面上只有我一个。”话落, 安和桥转身提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
“公子,你确定那个小伙子是自杀?”
柳庆跟在安和桥身后隔着两米的距离走着,沉默半响后,才有些迟疑的压低了声音开口。
无怪他多想,毕竟在b城待了这么多年,又生活在安家这样盘根甚深的大家庭,说句极其简单易懂的话,这京城的水啊,可是深的不见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