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芝数出三堆铜钱分别递给三兄弟,让他们给各自相熟的小伙伴,徐三墩子缺了一只也给了一文钱,就从今日的扣一只。这一下子支出了七十六文。又划拉出四十五文钱递给兆志:“二哥,这是你和四哥五哥的老家贼钱。”兆志忙推辞:“这怎么使得!我们都是为了家里忙活啊,怎么能给我们三个工钱!”
玉芝贼贼一笑:“二哥忘了我们还要给爷奶交一半的钱了吧,假使这钱你们不拿着就不算成本了,可是要分给爷奶了!你们自己留着年后上学堂的时候自己买点笔墨纸砚也好呀。”陈三郎和李氏也点头称是。
三兄弟这才恍然大悟。各自分了十五文藏好,带着小伙伴的工钱就出门继续罩麻雀了。玉芝算了算剩下的钱足有八百八十二文,分出一半递给陈三郎,又把账给他算了一遍让他说给上房二老听,送陈三郎出了小东厢就和李氏开始忙活做调料了。
上房的老陈头孙氏两口子看着这四百四十文钱整个人都呆住了。昨日那近两百文他们已经觉得是顶天了,今日三房竟然送来了四百多文!这还只是一半!!!也就是他们今日赚了将近一两银子!一天将近一两银子!一个月能买三亩上等地!!!
这一切都是二十文成本出来的,孙氏悔的捶胸顿足,自己为了省那二十文本钱现在让三房的钱一半脱离了自己的手!一想到这孙氏就恨不得晕过去…老陈头的手都哆嗦了,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让陈三郎回去了。
待陈三郎一转身出去老陈头就把烟袋锅子往孙氏身上抽了两下,低声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死老婆子!为了不给老三这二十文钱让他们得了天大的好处了!”孙氏想嚎哭刚出一声就被老陈头捂住嘴:“闭嘴!被老三听见了小心明日他就要昧下钱了!”吓得她连连点头。
陈三郎对身后上房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回去和妻女一起准备明日出摊用的各种东西。天刚黑三兄弟就回来了,这次比昨日还夸张,三个人窜进屋仿佛三只麻雀精,吓了李氏好大一跳。原来这许家三兄弟和徐三墩子贾狗儿见昨日陈家真把麻雀拿走了,想着今日就能收到钱了心里火热热的,大清早起来就开始罩麻雀。
待到午时拿到了昨日的工钱几个人欢喜的都要炸开了!各自散开去更远的地方罩,这一天下来一共罩了四百来只,直把陈家三兄弟装扮成了麻雀精。众人去上房用了晚饭就回来继续干活,说笑间一家人又开始忙活清理裹泥等等,直忙到夜深了才腰酸背痛的躺下了,一小会就打起了呼噜。
转眼过了五日,又是一个早起天,这几日陈家三房忙的是日夜颠倒,一个个眼眶都深深怄了进去。度过了前两三天最高峰的时候,现在黄金雀的需求量开始趋于平稳,差不多每天稳定在卖两百只左右的黄金雀,上午卖完了下午就回来收麻雀准备转天要用的东西。平日只不过每日次两顿粥,身体都受不了了。
按说日日交给上房三四百文钱,想吃什么都能买得起了,但是一则明年翻过年二房的兆毅就要八岁进学了,还要攒钱给兆志和兆毅出束脩,再则孙氏看着三房的钱像大水淌来一般,每天收到一半都忍不住会想三房还自己留了另一半,心底到底不平,就把着钱不想给三房用,顿顿还给他们喝稀粥。幸好玉芝机灵,日日在镇子上买几个包子给父母兄弟垫垫,这才没饿坏了。
这天三房回来,一个个累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六个人挨个躺在炕上喘气,玉芝缓口气说:“爹娘,我们不能再这么熬下去了,得雇人了!”陈三郎看着妻子儿女天天累成这样也心疼的要命,赞同道:“雇人!一定要雇人了,其实主要是收拾这老家贼麻烦些,如果雇个人做这个,我们空出手来,一家人烘调料就快多了。以后兆志兆亮兆勇也不用去罩老家贼了,就在家里帮忙吧。我看那几个小子现在也学会跟别人收老家贼了,听说是一文钱两只收的,卖与我们两文三只。看这每日两百只是能供上的。”
兆勇闻言笑了:“爹,这是我给贾狗儿出的主意呢,最近我们村的老家贼明显看着少了,我怕供不上,就让他回家散散消息,如果别的村的有卖的他们去收了卖与我们,也省的我们的力气了。现在许家三个哥哥和三墩子哥哥都这么做的。”
玉芝听了感兴趣的看了看自己的小五哥,在她心目中自己这个五哥一直还是个小孩子,万没想到竟然能想出这种主意来,看来自己这个五哥经商天分挺高的嘛。
大家对雇人这件事一致同意,雇谁却是个大问题,李氏嫁过来这么多年忙活丈夫孩子,和村里的妇人们不过都是泛泛之交,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雇谁合适,这个人要安静能做活,不多嘴多舌手脚麻利的。玉芝扒拉扒拉自己仅认识的几个妇人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爹,娘,你说我们雇四婶咋样?”
第17章 四婶
“你四婶?”李氏疑惑道。
“是啊,四婶整日安安静静的,看她做活手脚也麻利。重点是我们这日日往上房交这么多钱爷奶已经不高兴了,觉得我们自己留下来的更多。如果我们雇了四婶,那也算是变相补贴家里了,爷奶心里应该会舒服一些。”
李氏越想越有道理,公婆的意见意见快要掩藏不住了,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爆发。雇了老四媳妇确实能缓和一下这种矛盾。搂着玉芝亲了一口:“娘的小人儿精!小脑袋瓜子真好使呢!”玉芝羞涩的摸摸脸。
事不宜迟,陈三郎这就起身去了上房跟老两口商量这个事情,几个孩子也咬咬牙爬起来烘调料。上房老两口果然很高兴,当下唤来了四媳妇林氏,问她愿不愿意。陈三郎道:“四弟妹,现在每日差不多要处理两百只老家贼,每个都要清理内脏洗干净,你可做得?”
林氏低头想了想:“可以的,只不知这工钱三哥是要怎么算的?”这个陈三郎在家早就商量好了:“你看清理十只一文如何,两百只就是二十文。”林氏算了算账:“两百只不过一两个时辰就能清理干净,比镇上的活计都轻松多了,这个我做了,谢谢三哥三嫂了!”
陈三郎忙道客气,双方约定好待会就去上工,各自回到厢房。今日三个男孩子都在家,烘香料的速度比往日快上许多。等到三房把香料都烘好了,三兄弟出去找小伙伴们收麻雀去了,并且告诉他们明日开始直接送到家里来。等到三个人挂满麻雀进了小院,四婶林氏才从小西厢过来准备干活。
玉芝觉得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这个四婶是个有眼色的人,毕竟农村没有秘密。只不过现在大家都在窝冬,除了那三家罩麻雀的,还没人发现陈家三房在镇子上摆摊罢了。那三家大人都是不多嘴多舌的人,自然没有满村乱说。而自己的四婶日日与三房生活在同一院墙下,还能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等到麻雀到了才过来做活,已经是不可多得了。没看二婶范氏已经天天指桑骂槐了吗。
林氏过来和陈三郎李氏打了个招呼就去屋后处理麻雀了,陈三郎就开始和黄泥准备待会裹麻雀。李氏带着孩子们在屋里磨调味粉。
多了一个人事情就快多了,林氏洗好麻雀什么也没问,道了别就回小西厢了。陈三郎把麻雀拿进屋,一家人坐在地上一边细细的抹椒盐裹泥蛋,一边讨论起林氏。
“之前四弟妹不吭不声的,没想到今日一看竟是个踏实做活又沉得住气的。”李氏站起来洗了洗手,从炕柜数出二十个铜钱递给玉芝:“芝芝给你四婶送去,刚一时竟忙忘了!”
玉芝答应一声接过了钱,揣到怀里出门就奔着小西厢去了。在院子里遇到了,范氏看到玉芝向小西厢走去心里不爽快,之前老四家的和谁都一般般,不坑不声不出头也不亲近,现如今怎么和三房有了交集了!
范氏喊住玉芝:“玉芝啊,你找你四婶做什么去?”玉芝回头笑了笑:“二婶,我娘让我给四婶借一条红布绑东西呢,二婶你有吗?有的话借我一条呗!我就不去找四婶了。”
范氏吓得匆忙摆摆手:“谁有!谁有?快走快走,别在这碍我眼!”玉芝撇了下嘴没有理她,进了四房的小西厢。
一进小西厢玉芝就觉得自家这个四婶是个妙人儿,只见小西厢里靠着炕头那边的地面上和三房一样摆着一个和炕差不多高的矮长柜子,但接着柜子却摆了一个大衣柜。
紧挨着大衣柜的拐过来贴着墙摆着一张雕花桌子,底下放着两个一大一小的箱箧。甚至还有一个梳妆台。炕上除了炕柜还摆了一个炕桌,整个小西厢看着就爽利。这怕是全家最好的屋子了,怪不得自己四婶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玉芝暗想,看来这几年四叔不是没挣到钱,而是都挣到自己小家里了吧。她从怀里掏出二十文抬头对着林氏笑道:“四婶,我娘让我给您送今日的工钱来了。”
林氏也没有虚情假意的客气,接过钱道:“遇到你二婶了?”玉芝抬头装无辜:“嗯,我怕二婶抢我钱就没告诉她我来找您做啥呢!”
林氏摸了摸玉芝的头:“乖,你这小机灵鬼儿,回去和你娘说,如果二嫂问起来就说快过年了我问她要给兆双做衣裳的样子。”说罢递给玉芝一块糖糕,送她出了门。
玉芝捏着糖糕回了屋倒把李氏吓了一跳:“你哪儿来的糖糕?”玉芝道:“四婶给的!”又把在小西厢看到的家具摆设都说了一遍:“娘,我看着四叔四婶日子比咱们好过多了呢!就是比爷奶的上房看着也好多了!”
李氏不知想到了什么久久没有说话,陈三郎也沉默了起来,几个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眼巴巴的看着爹娘。
陈三郎叹了口气说道:“当年你四叔非要娶你四婶,家里拿不出太多聘礼来,你爷奶凑了全家的钱也还差一两银子,是…是你娘……拿了一两银子的…嫁妆,给你四叔娶了亲。”
说着说着他自己也低下了头:“你四叔当时就哭了,保证成亲后挣了钱把这嫁妆钱还给你娘,你四婶进了家门也专程谢过我们。
这些年过去了,我和你娘一直以为你四叔家日子不好过,从未主动提起这个钱…
现如今看起来,这个家里不过只有我一个傻子罢了,如果今日我们还是没本事没钱,怕是你四婶也不会让你进屋吧。”
四兄妹这才恍然大悟,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爹娘,只能站在地上互相用眼神交流。
李氏看到几个孩子挤眉弄眼的倒是笑了出来:“算了罢,七八年了,那钱本我也没想要回来,今日也不过让我彻底死了这份心。”说完站起来拍拍手:“快去把裹好的黄金雀写上字咱们今日就算做完了!这些天可是第一回这么早歇着呢。”
第18章 小说都是骗人的
现在这“福财”两个字全家都会写了,人多写的快,一会儿就写完了。
收拾收拾上了炕,玉芝迷迷糊糊正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李氏压抑的抽噎声,她一个激灵醒过来,听着陈三郎低声安慰李氏,久久不能再次入睡…
第二日李氏就像没事发生过一样,一家人依旧在镇上摆摊。
只是这日还剩两三只就卖完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小二模样的少年,笑的有些客套,直奔陈三郎就问:“这位可是这黄金雀的老板?小的是泰兴楼的跑堂,我们掌柜的听说您家的福财黄金雀是一绝,请您到店内一叙呢。”
陈家人都没反应过来,玉芝倒是懂了!小说里都这么写的嘛,一定是酒楼老板要买他家的黄金雀方子!哈哈哈!卖个几十两不成问题了!要走上发家致富的道路了!
玉芝兴奋的搓搓手,暗地里戳了戳她爹,示意她爹去谈谈!
一家人迷迷瞪瞪的跟着小二往泰兴楼走,路上玉芝撒娇让兆志抱她,趴在兆志耳边说:“二哥,这一定是要买咱们家方子了,卖了吧!卖了方子我们还能做别的呢!”然后又思考起卖多少钱合适。
兆志好笑的看了她一眼,真不知道自己这个小妹妹哪里来的这么多奇怪的想法,拍拍她的后背小声说:“放心,哥哥看着呢。”
玉芝知道自己这个哥哥是个腹黑不吃亏的,也就把心放了下来,决定待会万事不出头,专心做她的小孩子。
一家人走了大约一刻钟就到了泰兴楼,这泰兴楼位于镇子中心稍微靠东,属于镇子上的富人区,出入皆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是镇上最大的酒楼之一,可以说是没有竞争对手。
陈家几人站在酒楼门口心里都感觉到了有些胆颤,城东这种高端的地方他们从未踏入过。哪怕玉芝上辈子看过了许许多多的古代电视剧,但是第一次站在这种飞檐画角喧闹非凡的古代建筑面前也忍不住感觉到震撼。
小二见几人被镇住了也没有露出嘲讽的表情,只出言叫醒他们:“几位请往这边来,掌柜的在二楼雅间等候各位。”陈家几人才回过神来,跟随小二上了二楼进了雅间。
泰兴楼掌柜果然已经端坐在主位上等着他们了,见他们进来掌柜的站起来伸手一让请他们坐下,便开了口:“各位应该也知道我请各位来是为了什么。在下姓朱,是这泰兴楼的掌柜。前几日听闻客人带来的小厮在闲聊时提起您家在城西市场卖的黄金雀,都道下酒最好。在下这酒楼最是喜欢这些下酒小菜,不知您家有没有意向卖与我们泰兴楼?”说罢站起来给陈三郎倒上了茶,便坐下不再出声。
陈三郎第一回见这种大掌柜的,又听说他要与自家做生意,脑子里哗的一片空白,张了张嘴却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还是兆志毕竟在镇上上学,好歹见过些世面,见爹爹开不了口,接话问道:“不知朱掌柜是想怎么买我们家这黄金雀呢?”
朱掌柜一挑眉看着兆志,见这少年虽然穿的有些破旧,但身量高瘦,腰板挺直,看着有一股子读书人的味道,便也回答了他:“实不相瞒,在下听说这黄金雀之后便让小二去买了几只回来尝尝,这做法嘛...怕是让人一望便知。只是这调味料...”朱掌柜停下一笑:“这调味料,灶间大厨尝过了,只尝出了秦椒,盐,食茱萸...和胡麻。”
陈家几人大惊失色,自家这调味料的秘密不过就是这胡麻,没想到朱掌柜一尝就尝出来了!还是兆志稳了稳心神,开口询问这朱掌柜:“既然掌柜的都尝出来了,今日找我们来这儿又是所为何事呢?”
朱掌柜道:“虽说大厨尝出了这几味,但总感觉跟你家的调味料对比少了一分醇厚,虽说这不仔细尝是尝不出来的,但是我泰兴楼要就要最好的,所以才把各位请来商量一下,不知这缺少的最后一味调味是什么呢,能否与朱某做个买卖?”
玉芝眼看自家根本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这调味料都被人尝出来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唉,自己低估了古人的专业程度,虽说她早做好了会被人山寨的准备,但是被人一口就尝出来调味料这个事情还是打击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