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漪这才明白为什么刚刚见到玉弓,她像是卸下了重担一般,她也由衷高兴:“若能对玉弓姐姐有所帮助,相信颜先生也会很高兴吧。”
“若是如妹妹所想就太好了。”玉弓扬眉一笑,“说出来不怕妹妹笑话,姐姐这么多年就未曾看上过任何一个男人,但若是颜先生,我便是自荐枕席也是肯的。”
苏清漪:“……”
玉弓见她的模样还以为是害羞,打趣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让画舫靠岸,又亲自站在船头看着苏清漪上了小船。
这一幕恰好被萧泽看见。
好不容易解禁的小侯爷出门来玩,一眼就看到了小舟上的苏清漪,还有画舫之上亲自相送的玉弓,原本的好心情顿时就被浓浓的醋味给盖住了。
苏清漪上了码头,向船娘道了谢,转过身就看到萧泽,吓了一跳:“小侯爷,您在这里做什么?”不等萧泽回答,她看了一眼天色和江上逐渐亮灯的画舫,恍然大悟,“您是要去哪位姑娘的画舫?”
萧泽原本的兴师问罪顿时就被她这一句话给噎住了。
苏清漪见他没有说话,还以为自己猜对了,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古代的男人就是这样,哪怕是看起来单纯的小侯爷也不能免俗。她顿时就没有心情再和萧泽说什么了,稍微侧了侧身子:“小侯爷请吧,是不是还需要我替您叫个船娘?”
萧泽这才反应过来,跳脚道:“你当谁都和你一样风流呢!”
苏清漪:“……”
萧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怪,可又拉不下脸解释,便转身闷头朝岸上走去。
苏清漪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误会他了,她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却又有一点莫名的开心,眼见着萧泽走了,连忙追了上去。
两人就在岸边一前一后地走着,云芝与两名护卫远远地跟着。
过了许久,萧泽的情绪平复了一点,才转身与苏清漪说话,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之前的误会。
苏清漪从小侯爷口中得知,那本典籍已经翻译完成了,原本对此兴趣缺缺的萧泽似乎也找到了些许乐趣,最近已经开始系统学习梵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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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苏清漪回到了家中, 心底的激荡方才平静了些许。
她在桌前坐了好一会,随后打开自已的衣箱, 从里面拿出一把香扇,正是当初萧泽所送。当初为了在谢怀卿手中拿回父亲的两本书, 她便将香扇给当掉了, 但后来并没有用上,她又给赎回来了。
之后这把香扇就一直被她锁在了箱子里, 直到今天才重见天日。
苏清漪看到这把扇子,就想到萧泽所说的话, 她唇边露出淡淡的笑意,食指轻轻划过扇子上的纹路,随后才将扇子给放在了枕头下面。
正在这时, 郁长青叫她吃饭, 苏清漪随手抿了抿头发, 才推开门走出来。
郁长青已经摆好了碗筷,看到她出来, 无奈地笑了一下。
苏清漪抬头看向书房,见书房门果然紧紧地闭着, 她叹了口气:“师兄你先吃, 我去拿个碗给爹把饭盛进去。”
郁长青之前没有去参加童生试, 苏燮本以为他要再多读一年,更有把握再去。谁知郁长青却拒绝了, 表示自己不会去考童生试, 更是在之后找了一份账房的工作, 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苏燮苦劝不听,这才生气了。
苏清漪知道郁长青读书很扎实,便是对科举没有信心,但至少考个秀才还是没有问题的,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
她一边盛饭,一边也劝道:“若是师兄担心家用,其实大可不必,如今我的稿费还是够用的。爹对你一直抱着很大期望,觉得以师兄你的才学考上秀才还是没有问题的。”
郁长青抿紧唇:“抱歉,师妹,我真的不想考。”
苏清漪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再劝,她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郁长青不肯说,她也不会逼迫对方,只好再劝劝父亲了。
苏清漪将饭拿进书房,就看到苏燮一个人站在书桌前生闷气。
苏清漪知道郁长青坚决的态度是真的伤到他了。
苏燮自从收了这个弟子就一直尽心尽力地教导他,他倒不是真的要郁长青能出人头地,只是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不管如何,一个秀才的身份还是很有用处的,况且郁长青并非考不上,且他拒绝了又不肯说明原因,这才是苏燮真正伤心的地方。
苏清漪将饭放下,又劝了劝他,却没有半点效果,只能无奈地离开了书房。
外头,郁长青已经吃完了饭,正在收拾碗筷,见她出来,便道:“师妹,我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忙,今晚就在铺子里睡了,你一会记得将门拴好。”
其实苏清漪很清楚,他就是怕苏燮为了跟他生闷气一直躲在房子里,这才借口出去。但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应了下来。
郁长青便回房收拾了几件衣裳,然后打成包出门了。
他走后没多久,顾三娘就过来了。
苏清漪条件反射一般道:“三娘姐姐,师兄刚刚出去了。”
顾三娘一愣,却咬着唇道:“我才不是来找他的。”只是虽然这么说着,却扭身就要离开。
苏清漪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拉住她,好不容易才将人给拉回来。
两人坐在苏清漪的闺房里,顾三娘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苏清漪不得不多问了几句,她才勉强开口道:“媒婆给我介绍了个男人,说是父母双亡,在一家酒楼帮佣的,但……对方愿意入赘。”
苏清漪被这个消息一下子就打蒙了,脱口而出道:“那师兄怎么办?”
顾三娘脸色一白,却嘴硬:“我自嫁我的人,与他有什么关系!”
“三娘姐姐,你可想明白了,这是终身大事,不能草率的。”
听了苏清漪苦口婆心的劝说,顾三娘的脸上又露出了苦涩的表情:“那又怎么样呢?这世上愿意入赘的男人又哪有好的,况且,就我这样子,哪还有挑挑拣拣的权利?”
“你怎么了!你漂亮勤快,谁能娶了你才是烧了八辈子高香呢!”
顾三娘被她逗得一笑,但很快又被愁绪盖住:“你就别说这些好听话来逗我了。”
“我哪里逗你了,我这说的分明是真心话。”苏清漪看着她那模样,也有些着急,“三娘姐姐,你为何一定要找个入赘的呢?”
顾三娘苦笑道:“不入赘能怎么办?宣儿还那么小,我总要养大他才是。”她见苏清漪莫名的模样,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若我嫁到旁人家,便是他家的人了,若对方性子好,我还能关照宣儿一二,若对方心眼小一些……你说我如何能放下心?还不如干脆找了入赘的,好歹不必嫁出去,还能照顾宣儿。”
这是这时候的习俗,苏清漪也无力改变,却也无法说顾三娘做的不对,却还是忍不住劝道:“如果只是为了顾宣,你嫁给师兄也无妨啊,以师兄的性子,难道你还怕婚后他会对宣儿不好吗?”
顾三娘却仍旧摇头,却是不管苏清漪怎么问都不肯说出原因了。
苏清漪也很无奈,只能劝她暂时不要答应,好在顾三娘自己也犹豫,便答应了,只是不许苏清漪去找郁长青,甚至连绝交的话都说出来了。
苏清漪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知道顾三娘这个人向来说得出做得到,她说的那般决绝,苏清漪也担心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事情,只得暂且将这件事搁置下来,只是总是忍不住想。
于是,少不得就带了几分在脸上。
谢谨见她出神,问道:“苏姑娘可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苏清漪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谢谨问的是在杂志后面打广告的事情,这是她之前就提议过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发现了商机,竟然主动来找谢谨合作。
苏清漪连忙摇头:“不,这样很好,只要确定那家铺子没有问题就好,往后买杂志的人多了,这样的广告也会越来越多的。”
谢谨点点头,才说了几句,就见苏清漪又走神了。他摇摇头,干脆站起来去倒了一杯红枣枸杞茶过来推到苏清漪面前。
“最近天气骤寒,苏姑娘身子可是有些不爽利,喝些茶暖暖胃吧。”
苏清漪有些错愕地握着茶杯,面上有些不自然。
谢谨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说道:“如今杂志的发展势头不错,往后我想从印厂中专门辟出一块来专门做杂志,你觉得如何?”
“这些……谢公子自己决定就好了。”
“但这毕竟是苏姑娘你提出来的,于情于理我都该问问你不是吗?”
苏清漪眉头微皱,总觉得不自在,若说谢谨是因为之前的事情特意做出礼贤下士的模样,这样未免也有些太过了。
好在谢谨之后便一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倒像是之前的体贴是苏清漪的错觉一般。
不过没过多久,就有谢府的下人找来,谢谨听了之后,面露喜色,转身对苏清漪道:“苏姑娘,在下有点事,恐怕要先告辞了。”
苏清漪点点头:“没关系的,谢公子去忙吧。”
谢谨却欲言又止,最后道:“罢了,还是等事情办好了,再同姑娘说吧。”
苏清漪没想太多,见他走了,便也要离开。
为了怕苏清漪的身份被暴|露,谢谨让人在文昱书坊开了个后门给她,苏清漪走出去,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忽然在耳边听到熟悉的声音。
苏清漪一愣,步子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与她一墙之隔正是一家酒楼,郁长青就在那里做账房,可是此刻,他却并未在酒楼中,而是在这后头偏僻的巷子里,且还被人威胁着。
对面那人的声音一听便不大好惹:“老子找了你好几年了,没想到你居然逃到这里来了,还改名换姓了,看着日子过得不错啊!”
“你闭嘴。”郁长青的声音似乎一直在压抑着愤怒。
“哟呵,还敢同老子生气了!看来出来几年胆子见长啊!”
“……”
苏清漪只听见两声沉闷的声音,似乎是什么落在了地上,她第一次听到郁长青的声音这么痛苦:“我求你,放了我吧!”
“放了你?想得可真美!”
苏清漪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直接绕过了墙,只见在那不足一人宽的小巷中,一名瘦小的中年男子背对她站着,而隐约看见郁长青跪在他面前。
苏清漪心中一紧,压低了声音大喊道:“偷什么懒,快过来干活!”
那男人被她一惊,正要说什么,苏清漪已经开口了:“你是什么人?莫非是他亲戚?——那正好,你前头这人欠我六十两银子,你来替他还了吧!”
“胡……胡说什么!”那男人被吓了一跳,直接越过郁长青就朝着巷子的另一端跑了。
苏清漪松了口气,连忙走过去。
郁长青已经站了起来,只是一张脸惨白,透着满满的绝望。
第46章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家, 苏燮正在院子里活动身子,见他们一同回来, 还当是郁长青低头了,却见两人面色都不太好, 郁长青的脸色更是惨白地不像真人。
苏燮看向女儿, 苏清漪只得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郁长青听着苏清漪的复述,面上露出绝望之色, 身体更是摇摇欲坠。
没想到苏燮听完,却神情严肃地问他:“这人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何要威胁于你?”
郁长青本以为迎来的是老师不信任的目光或者质问, 没想到他问出的第一句话却是关心自己。他再也忍不住,双膝一软跪在苏燮面前嚎啕大哭。
从郁长青拜入师门便一直沉稳冷静,即便是之前他被人威胁那么绝望的时候也不曾落过一滴泪, 如今却像个孩子一般伏在苏燮脚下大哭。
哪怕苏清漪只是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心头难受。
过了许久, 郁长青才平复心情, 他这几年一直背负着沉重的心理压力,如今终于发泄出来。
郁长青这才将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他原名常青,是一名世家的奴仆, 今天的那个男人是他的叔叔, 他们一家人都是家生子, 不过郁长青的父母早亡,所以一直是叔叔和婶婶抚养。
郁长青因为伶俐聪明, 很小就被选为了家中少爷的书童, 他虽然只是个书童, 但在念书上却比少爷有天赋许多,有时候少爷不肯写功课,就逼着他给自己写。只是这件事被先生发现后,少爷却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在了他的身上,郁长青被打得奄奄一息,差事也没有了。
叔叔婶婶嫌弃他没有差事,又遭了主子的厌弃,对他的伤势置之不理,任由他自身自灭。郁长青本就伤势很重,又没有得到很好的救治,有一次差点没有挺过去。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丢在了乱葬岗,那一刻,他的心就完全死了。
靠着野草和顽强的生命力,郁长青最终还是挺了过来,他没有再回去。恰好当时水患,他便混在灾民中进了城,最后体力不支晕倒在了顾三娘的铺子前。
听完郁长青所说,父女两个也陷入了沉默中。
郁长青将这些话说出来,反倒轻松了许多:“我原先不敢说,就是怕被老师和师妹看不起,但如今我已经很满足了。这些日子是我这一生中过得最快意的日子,老师对我的关照与栽培,师妹对我的关心,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苏燮原本想说什么,听见他这么说,却怒道:“你隐瞒身份的事情我尚且还没与你算账呢!你现在做出这等小儿女姿态,莫非是想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吗?!”
“老师……”郁长青露出一点无奈,自嘲道,“我是一个逃奴,如今又被发现了身份,若是再留在这里,只怕会给老师带来麻烦。老师和师妹待我如亲人,我不能恩将仇报啊!”
“你还知道恩将仇报几个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既是我的弟子,往后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郁长青鼻子一酸,险些又要落泪。他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脸,只是虽然感动,他还是很理智地摇摇头:“老师,这不是小事,我一个逃奴,死了不过一条贱命,可老师若要沾上收容逃奴的罪名,恐怕日后于功名有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