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柳子琰的属下见状脸色惨白,已经顾不得苏清娆了,“公子!”眼见他们公子脸上血肉模糊,几个家厮已经吓得浑身颤抖,不知怎么办才好,其中一个伸手探了探公子的鼻息。
苏清娆脑里一片空白,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阿牛手脚并用地爬到她的身边,喊她的名字,两手颤抖地帮她解麻袋,安慰她的声音也是颤颤的:“阿九别怕,别怕,没事了啊……”
“……阿牛哥?”苏清娆声音哑了,听到阿牛哥的声音不禁松了口气,“阿牛哥你怎么样了?”
“没事,不用怕,阿牛哥在呢。”阿牛把她的麻袋解开扯出来,看见阿九脸色惨白,面上都是泪,他的心都在疼。
“……阿牛哥!血,你流血了……”苏清娆用手捂住他冒血的额头,他不知道自己脸上都是血。
“没事,小伤而已。”阿牛晃了晃胀得慌的脑袋,可是头重得很,他浑身都没了力,眼皮也愈来愈重,阿九的模样也愈来愈模糊,渐渐地也听不见阿九哭喊的声音。
第41章
阿牛昏迷不醒,好在太医说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失血过多身子有点虚暂时醒不过来。
刘太医是最擅长这方面的,蒋溪桥在宫里听说家里出了这事便去请刘太医走一趟,既然他说没有危及生命,蒋溪桥也就放心了,转头就去安慰妻女。
直到亲耳听见太医说阿牛哥没事,苏清娆悬着的心才落了地,过去四五个时辰如同死灰的人才算活了回来。
没有人知道四五个时辰前苏清娆有多绝望,阿牛哥额头不断地冒血,她用布包住他的伤口也止不了血,她的双手和裙子沾满了血。
柳子琰被他的人带走了,她自己一个人拖着阿牛哥。幸运的是那时刚好有一辆马车经过,她向人家求助才能把阿牛哥送回来。
“没事了没事了,太医说阿牛哥明天早上就能醒,不用担心。”庄姝槿搂着女儿好生安慰一番,自己心里也是一阵后怕,且不说别的,若是阿牛有个三长两短,她们怎么对得起他阿嬷和阿爹。
苏清娆一边笑着一边擦眼泪,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阿牛哥既心疼又愧疚,若不是因为她阿牛哥也不会遭那么大的罪。
一直忙活到戌时,蒋家人才放心去吃晚饭,也请刘太医留下,太医没有推辞。
大家还未动筷,外面就吵吵嚷嚷的,是柳家管事不顾门房阻拦闯了进来。
蒋溪桥当下就黑了脸,他们已经听女儿说过这件事情的经过,若不是阿牛,女儿的清白怕是被那姓柳败了。光天化日之下敢如此放肆的人,除了柳子琰只怕没有第二人。
就算他也受了伤那也是咎由自取,理亏在先,竟还敢找上门来?
柳家管事神色匆匆,闯进正院连礼都没见一个,一看见刘太医像看见了救世主,上前就抓起他的手拉着人家走,一边急急地道:“刘太医你快去看看我家公子,张太医说唯有您才能救我家公子一命啊!”
刘太医整个人都懵了,他手里还拿着筷子呢就被人拽起来,反应过来后气得不行,这柳家的管事竟如此失礼,这是请人看病的态度吗,连礼都不行一个,直接就把他拽起来。
蒋家三人也有点懵了,不过他们想的跟刘太医不同,而是,那柳子琰竟伤得这么重吗?
刘太医气急甩开对方,黑着脸整理自己被他扯得凌乱的衣裳,冷冷道:“贵府就是这般请人看病的态度?柳家权大势大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没有了?”
柳家管事一愣,这才深揖到底连连赔罪道歉,“小的也是救主心切,还望大人见谅,大人有大量,且先不跟小的计较,救活我家主子,小的任由大人处置。”
刘太医冷冷哼了声,到底他也是医者,不能见死不救,只好跟蒋溪桥告辞。柳家管事走之前,还恨恨地瞪了一眼蒋家一家三口。
闹了这么一出,蒋溪桥心情差极,但想到那畜牲受了重伤危及生命,又觉心中痛快,说:“自作孽不可活。”
“是阿牛哥打的他,阿牛哥不会有事吧?”苏清娆担忧地问。
自从知道阿牛打伤了柳子琰,蒋溪桥就想过种种后果,无论如何都是柳家理亏在先,阿牛也被他打伤昏迷不醒,柳家占不了多少便宜。
虽然,柳家素来强词夺理。
“放心吧,父亲不会再让人伤害阿牛哥。”蒋溪桥朝她安抚地一笑。
苏清娆眉梢带笑,用力点头:“嗯!”
而柳家已经乱作一团,几个太医束手无策,都不敢轻易诊断,其实他们已经知道柳家公子大概是个什么情况,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
“废物!一群废物!”素来沉稳的柳丞相极少动如此大的怒,连踹了张太医两脚,气骂道:“连本相的孙儿都救不了,本相那么多年提拔你有何用处!”
张太医跪下求饶,战战兢兢满头是汗。
终于等到刘太医来了,柳国太一看见人就破口大骂:“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孙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陪葬!”
“……”刘太医一进门就碰了一鼻子灰,心里郁闷得不行,他是太医院的太医,又不是他柳家的下人,岂是能让他们随便侮辱的。想想自己刚才在蒋家,人家全家上下待他客客气气的,他就对柳家没好感。若不是医者仁心,他还真拂袖而去。
罢了,刘太医不理会他们,直接去看伤员。他一看见那柳公子的脸心里也忍不住一颤,换作一般人可不敢看这张血肉模糊的脸。
刚才在蒋家刘太医也略略听到一点,柳公子也是自作孽罢了,恶人自有天收。他违背自己的医德在心里骂了句。
仔细诊过之后,刘太医叹了叹气,柳公子性命保住了,但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刘太医中规中矩地跟柳相说:“令公子没有性命之忧,但……左眼伤得极重,以后怕是看不见了。”
柳丞相一听,差点晕过去。
柳子琰的母亲倒真的晕过去了。房里又乱了套,赶紧去照顾夫人。柳国太可比儿媳妇坚强得多,还有精神骂人,把刘太医骂了个狗血喷头,昏医!无能!治坏了她孙儿的眼睛!
就连那几个为柳家服务的太医都听不下去,当然他们只敢在心里不满,表面上还是伏低做小。
这可把刘太医气的呀,直接甩袖走人,来看病还要受人家的气,这种活儿谁乐意干就来干,反正他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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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赟将整件事情的经过告诉主子,只见王爷的脸冷成了冰。
“王爷恕罪!”姜赟抱拳跪下,俯首看不见那上面的人的脸,自己后背已起一阵阵凉意。
封钺不由捏紧了手中的折子,目光冷静且凌厉,“你派下去的人呢?”
姜赟咬了咬牙,他也没想到底下的人竟一时糊涂犯了王爷的大忌,但他有心为底下的人说句苍白无力的情。
“王爷恕罪,谢进他……”
“我不想听解释,你去处理。”
姜赟颔首:“是。”
怪只怪,谢进自以为是,自作主张,那便是自寻死路。谢进眼睁睁的看着苏清娆当街被调戏,又被人套了麻袋险些拐走,却不出手相救。
即便他有天大的理由,王爷也容不下他了。
封钺再没心思看奏折。
脑里全是小姑娘白天被人欺负,无助哭泣的模样。
他一想到这些,心口就疼得厉害。
他没想到,在他的手底下小姑娘还受了委屈。
姜赟办事从不拖泥带水,让谢进自行了断。
谢进还不服,嚷着要见王爷。
“我只想借柳子琰之手替王爷除掉障碍,没想不顾苏姑娘的死活,你让我见王爷!”
姜赟懒得跟他废话,王爷身边不需要自作聪明的人。
消息传得快,全京城都知道柳家公子被人打坏了一只眼睛,柳丞相哪是吃哑巴亏的人,第二天就上蒋家要人。
彼时阿牛刚醒,但身子还虚着,才喝完了药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
“蒋大人还是不要为难本相为好。”柳丞相冷着张脸,命人进去拿人。蒋家人拦着不让进,两边的人差点动起手来。
在双方动手之前,刑部尚书带着人来了,樊尚书匆匆长柳相行礼,说:“下官奉旨查案,定会还令公子一个公道。”
“公道?”蒋溪桥冷笑一声,“那也请樊大人还小女一个公道。”
“蒋大人放心。”樊尚书看了一眼那紧闭的院子,蒋家护卫死死守着门,“只是还要请里面那位公子跟我走一趟。”
末了加一句:“这是王爷的口谕。”
蒋溪桥面色一凛,柳丞相嗤笑一声,说:“那便有劳樊大人了。”
进了刑部,他只消使点手段,那个林阿牛别想活着回来。
刑部奉旨查案,蒋溪桥便不得不让人开门,只让刑部的人进去。苏清娆也在房里,一听说人家要把阿牛哥抓走,就在床前拦着不让人靠近。
“小姐放心,就算进了刑部大牢,这位公子也不会受委屈。”刑部尚书说,“本官不会为难了他,待查明真相便可放他回来。”
刑部尚书想到来之前王爷嘱咐的,若是府里的苏小姐不同意他把人带走,就说:“这是王爷的意思。”
“皇叔?”苏清娆一愣,是皇叔让人抓阿牛哥?
“是,皇叔让姑娘放心,这位公子不会有事的,就当是换个地方养伤罢。”这番话若是被柳丞相听到,他会不会被气死?刑部尚书说:“相反,若是林公子在贵府住着,柳家隔三差五便来闹,贵府不得安宁,林公子也无法安心养伤。”
对方这么一说,苏清娆便放心多了,她相信皇叔,他不会骗她的,他说不会有事就一定不会有事。
“阿九,没事的。”阿牛轻声唤她,声音还有点虚弱,强撑着坐起身来,就要下地,两个丫鬟连忙扶住他。
最后阿牛是被刑部四个人抬着进了马车的。柳丞相这才肯罢休,带着自己的人离开蒋家。
他的孙儿一只眼睛,可不是那条贱命便能偿还了的,柳丞相一想起自己那苦命的孙儿,就恨不得抄了蒋家全家。
这笔仇他记着,蒋家以后别想好过。
柳丞相回了家,才知道孙儿已经醒了过来。柳子琰得知自己坏了一只眼,杀人的心都有了,房里的东西能砸的不能砸的都被他砸了,他的母亲在一旁安慰他,被他大力推开。柳夫人摔倒在地,被玻璃渣伤了手。
柳丞相一进屋刚好看到这一幕,真是又生气又心疼。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柳子琰赤红着眼,疯了般的砸东西。他从小活在云端,从家世到容貌及本事,他都是佼佼者,将来是要像他父亲一样封侯拜将的,他怎能接受得了自己伤残的事实。
愈看到孙儿这般,柳丞相对蒋家和林阿牛的恨就愈深,杀了他们全家都不足以解恨。
第42章
阿牛觉得自己不像是在坐牢,有干净的被褥,有丫鬟照顾,还有太医早晚都来给他看病。
他还真是换了个地方养伤。
阿牛躺在干净的炕上,刘太医给他把过脉便笑道:“小伙子恢复的不错啊,再养两日便痊愈了。”
他给阿牛换了药,又叮嘱他日常多注意哪些事,给丫鬟一道药膳的方子,阿牛从小身体好,恢复能力强,补两日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阿牛谢过太医,刘太医收拾自己药箱子就走了,心道自己还是第一次来刑部大牢给犯人看病呢。
刘太医还没出刑部大门便碰上了柳丞相和刑部尚书,笑呵呵地给两位高官行礼。柳丞相一想到他没能治好他孙儿的眼睛,就对他没有好脸色。
摆了冷脸后,柳丞相倏然想到,不可思议地看刑部尚书:“樊大人,这是为何?刘太医难不成是给那犯人看病来了?”
樊尚书与柳相不是一派的,他对柳家实在没什么好感,心里翻了个大白眼,你孙子也伤了人,只许你家孙子好好地躺在家里享受,人家连看大夫都不能?
案子已经查清,若真要判,柳子琰的罪可不比林阿牛的罪轻多少,刑部随时可去柳家拿人,但就是上头……他看不懂上头的意思,既要护着林阿牛,又不问柳子琰的罪。
樊尚书就事论事地回:“犯人也有看病的权力,总不能还没结案就让犯人出了事。”
柳丞相气的咬牙,那小子命大,竟然什么事也没有,倒是自己孙子遭了那么大的罪。
进了林阿牛所在的牢房,柳丞相更加怒火中烧,直接指着林阿牛的鼻子说:“樊大人,我竟不知道你们刑部的牢房是这样待遇!呵,老夫也想进来躺几天享受享受!”
樊大人面无表情:那您倒是来呀。
阿牛刚吃了药睡下,这会儿被吵醒了,听见樊大人说:“相爷,这起案件涉事者不仅仅是林阿牛,还有令公子,您别忘了林阿牛是令公子所伤,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只怕我们刑部大牢要迎接令公子大驾光临了。”
柳丞相气极,拂袖而去。
阿牛在大牢待了三日,伤基本上也养好了,虽然没受什么罪,但整日都待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哪儿都不能去,实在有点闷慌。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算算日子他离开家已经一个月了。
到了晌午,丫鬟端了饭菜进来,说:“公子,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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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丞相被请进宣室殿,深深一拜,“参加王爷。”收了礼说:“王爷宣老臣来,所为何事?”
封钺在案前作画,没有看他,说:“本王作了一幅画,想请相爷点评一二。”
“……”柳丞相的笑容有点勉强,他画技不精王爷又不是不知道,难不成这摄政王吃饱了没事干来侮辱他的?“不敢当不敢当,王爷的画自然是鬼斧神工,绝非凡物。”
封钺淡淡一笑,搁下了画笔。侍在一侧的福如海拿着画走到柳丞相面前,躬着身双手奉上画。
柳丞相只能接着,待他一看画上的那张脸,脸色大变,画从手里滑落。这个人他最熟悉不过,为他们柳家效忠二十年的暗人之首,失踪了半年,他查不到丝毫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