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铮苦笑不得,他还没上战场呢她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习惯性地想摸摸她的头安慰她,封钺先他一步拉着苏清娆后退了一步。
林铮心里有点郁闷。
突然被皇叔拉了一把的苏清娆有点不解。“清娆。”封钺喊她的名字,声音很温柔。
他不让他摸阿九的头,自己倒是摸得很顺手,林铮瞪着封钺那只手。
“让林铮去战场是我的主意,我不会让他出事,三年后他一定平安归来,他或许会受点小伤,但一定不会缺胳膊少腿。”他的声音似乎自带治愈的效果,让人听了如沐春风,会不禁相信他说的话,半点不疑。
封钺轻轻地捋她的长发,动作极温柔,又很自然,莞尔道:“你不相信我吗?”
皇叔的话似是给苏清娆吃了颗定心丸,吊着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无比的心安。苏清娆不自禁地跟着他的话走,点了下头,说:“相信。”
“皇叔会派人保护阿牛哥吗?”
封钺微微一笑:“会。”
苏清娆这才破涕而笑,眼睛还含着泪光,像受了极大的委屈,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单纯无害。封钺的心似乎顿了下,然后又砰砰地狂跳,他最受不了清娆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封钺想收回视线,又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小姑娘擦了擦眼泪,对他说:“皇叔,谢谢你。”她是真心感念皇叔,他对她的好,对阿牛哥的好。
封钺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敬仰,看到了感激,却没有他最想要的东西。
少年低下了头,阿九的眼睛分明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那个男人的信任和依赖,或许还有一丝丝情意。他既害怕三年后他回来她已嫁为人妻,同时又觉得她能嫁给那个男人也好,毕竟他能给她最好的而他不能。这种矛盾的心理折磨了林铮好几日。
苏清娆拉着他说了老半天的话,交代这交代那。林铮笑她婆婆妈妈的,心里却很受用,他觉得像极了村里汉子要出远门婆娘哪儿都不放心叨叨念念。
她把能想得到的都交代了一遍,又嘱咐他要保护自己不要受伤,林铮像只听话的小狗,她说什么就应什么。
直到很晚,苏清娆困极才睡下。
林铮站在她床边,舍不得离开,他明日就要启程,下一次见面便是几年后,他想趁现在多看看她。
他多想画一幅她的画像带在身边,这样想她的时候还可以看一看。可他不会画画。林铮知道那个王爷会,可是这种要求他开不了口,就算他开口了他也不会答应。
“你该走了。”
林铮听到那个王爷不冷不淡的说,他反问:“那你为什么不走?这是女儿家的房间。”
封钺岿然不动:“你先走。”
林铮抿唇不语,执拗地看着苏清娆的睡颜,她的眉头微微蹙着,是带着对他的担忧入睡的。
这是他守护了十年的姑娘,她很小的时候他就抱过她背过她,渐渐长大后男女有别,他就没再背过她。
她只当他是哥哥,他却早就视她为未来的娘子……林铮忽然俯下身,在姑娘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你……”封钺气结,厉眸瞪他。
林铮笑了一下,他终于做了一件以前很想却不敢做的事,如愿以偿了。他得意地看着那个眉头紧皱的男人,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说:“我早就亲过她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亲了很多次。”
他看见那个男人的手青筋暴起,脸上也不再那副虚伪的温润的笑容,似乎想把他生生凌迟。林铮顿时觉得通体舒畅,解气得很。笑啊,怎么不笑了,他腹诽。
林铮很得意地越过他走了出去,因为他觉得下一刻可能他会让人把他丢出去,与其等他把他扔出去,不如他自己走得嘚瑟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封钺握成拳的五指才渐渐舒展开,耳边嗡嗡的全是他刚才那句话。他早就亲过她了,亲了很多次。
他怎能……怎能如此无礼!趁人之危!
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心头,封钺很久都没有缓过来,他用帕子轻轻地揩拭小姑娘刚才被亲的地方,愈擦拭他脑子里的画面就愈清晰,好像怎么也擦不掉。
封钺不觉加重了力道,想把它擦得干干净净,像从没发生过一样。
“……我早就亲过她了……我亲了很多次……”
“……我早就亲过她了……我亲了很多次……”
“……我早就亲过她了……我亲了很多次……”
那个林铮!他还亲了哪儿?额头,两颊,下颔……嘴唇?
封钺看着小姑娘妍丽俏美的脸庞,用帕子擦了个遍,似乎在图个心理安慰,擦了就能改变过去的一切。
他轻轻地拭着小姑娘的下颔,目光落在她的小粉唇上,他心头一颤,喉结也颤的厉害。
封钺擦拭的动作不觉停了下来,心跳却愈来愈剧烈,鬼使神差的,他低下头慢慢靠近她。
此刻封钺还没有意识到,他自己也如此无礼,也在趁人之危。
“……皇叔?”小姑娘软软的声音。
封钺浑身一僵,他与她的距离近在咫尺,对上小姑娘清亮如一汪碧泉的眼睛,初醒的眼眸有点朦胧,更加人畜无害。
“皇叔在干什么?”皇叔怎么离她这么近?
封钺心跳得厉害,往后退了一下,手中的动作继续,帕子轻拭她的脸颊,状似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在替你擦汗。”
擦汗?苏清娆摸了摸自己的脸,“谢谢皇叔,我现在不热了。”她现在困极,意识也不算清晰,眼睛很快就阖上,翻了个身说:“皇叔怎么还不睡觉?”
她说完又沉沉睡去。
封钺收了手,不再扰她睡觉,心却还狂跳不已,似在做什么亏心事,而且没有得逞。
第44章
林铮去了岭南,离京城很远的地方,马不停蹄地赶路也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走之前苏清娆再三嘱咐他一定要给她写信,当然他现在还不识字,他答应她到了那边会给她写信,请人帮他写。
收到阿牛哥的第一封信,已是两个月后的盛夏。听说阿牛哥来信了,苏清娆一下课便兴高采烈地跑去清凉殿找皇叔。
看小姑娘读信满脸欢欣的模样,封钺翻了一页书,问:“信上说什么了?”
信虽然先到了他手中,但封钺还是保持了君子之风,没有先她之前读信。
因为他确信,无论信上写了什么,清娆全都会告诉他的。
“阿牛哥说,那边很热,比我们的家乡还热,说帮他写信的人是个大哥哥,是大元帅身边的得力干将,他在那边很好让我不用担心,他还说会学认字,以后自己写信,嗯……”
苏清娆边读着信边说,忽然惊讶的眼睛一亮,说:“哇!阿牛哥说他们的元帅是个女将军!”
苏清娆以前没听说过女子从军的,更何况还是当上大将军!苏清娆顿时眼里都是满满的崇拜,女将军,听上去就很威风。阿牛哥在信里毫不吝啬地把女将军夸了一遍。
封钺微笑看她,说:“以后你会见到她。”
小姑娘一脸惊喜:“真的?”
“嗯。”封钺又翻了一页书,眼角余光悄悄看她,却状似无意地道:“我成亲的时候,让她回京一趟。”
苏清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问:“那皇叔什么时候成亲啊?”
“……”这是希望他早点成亲的意思?他倒是想。
封钺问:“清娆希望我早些成亲吗?”
小姑娘被问住了。
封钺不觉抬眸看她,她似乎在权衡什么?
他心里开始窃喜。
苏清娆确实在权衡,皇叔成亲,她可以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女将军,可是……她心里又有点不希望皇叔那么早成亲,因为表妹说过,皇叔若是有婆娘了,婆娘会管着他,会因为皇叔对她们太好而吃味儿。
好像不太好。
其实她也有点舍不得皇叔那么快娶妻。
苏清娆认真地想了下,不答反问:“皇叔几岁啦?”
“……”封钺第一次不太愿意直面自己的年龄,当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老。“二十有五。”
他注视着她。
“二十五……”苏清娆喃喃重复了一遍,皇叔正当大好年华呢,她说,“皇叔还这么年轻,可以再等几年啊。”
封钺的唇角弯了弯,眼睛里温柔的笑意流溢出来,说:“好,再等几年。”
小姑娘朝他笑了一下,眉眼如画,娇艳欲滴,叫他看的心旷神怡。
“我得去给阿牛哥回信,皇叔我走啦!”小姑娘拿了信高高兴兴地离开清凉殿。
剩他一个孤家寡人。
封钺轻叹了声气,他倒真想早点娶妻了。
很想,很想。
如果他记得没错,他的母后十三岁就嫁给他父皇了?
不行,太小了。
他想,至少要等她及笄。
**
夏天快过去的时候,和父亲母亲去游山玩水小半年的庄敏回来了。一家三口先是回庄家阖家吃了顿饭,次日便进宫。
小皇帝一听说表妹回来了,央求了半天老师才准许他们提前半个时辰下课。
回寝殿的路上,封煜步步生风,兴奋不已。
每年表妹都能出去游山玩水,尝尽天下滋味,他不知有多羡慕表妹,只怪自己是个男儿,是皇帝。不然他一定也可以像表妹一样,游遍大江东南北。
不过还好还好,每次表妹他们出去游玩都会给他带回来很多好玩的东西。
表妹回来了苏清娆也很开心,可是也没有皇上表哥这么激动,她心想,如果表妹知道表哥如此想念她,一定会很感动。
两人还没进殿就听见表妹的笑声。
庄敏原本是抱着舅舅的手,一看见姐姐来了,马上就抛弃舅舅投进姐姐的怀抱。苏清娆跟她一样高,但身形娇小,整个人被她圈在怀里。
“姐姐想我了没?”
“想!”
庄敏稍稍放开她,盯着这张清艳俏美的脸,心叹,姐姐好像又变漂亮了,她是不是吃漂亮长大的?
小皇帝是被忽视的,不过他已经习惯了。
两人给几位长辈见礼,封煜虽是皇帝,但私下里不但不受长辈的礼,还给长辈行礼。
“娆娆,过来。”大长公主朝外甥女招招手,苏清娆听话地坐到舅母的膝下,舅母将一只水红色镶珍珠的珊瑚手镯套进她的手腕。
封钺的目光落在那只手镯,眉梢微挑,果然听见他长姐说:“这是舅母的母后送给你的,她老人家听说你在宫里和皇上一起读书,可喜欢你了。”
苏清娆有点受宠若惊了,摸了下腕上的手镯,很好看,肯定也很珍贵,“是太皇太后吗?”她记得,娘亲出嫁前就是太皇太后送了娘亲很大的一份礼。
“对。”大长公主莞尔,笑容很慈和。
“谢谢太皇太后,谢谢舅母!”小姑娘展颜一笑。
表妹有礼物了,那他呢?小皇帝的眼睛扫了一遍桌案,还有地上,有点失落,难道这回姑父姑母没有给他带礼物?
好难过哦。
看侄儿一脸失落的模样,大长公主不由一笑,让女儿快点把东西拿出来。
封煜从小就喜欢小玩具,皇叔也常给他弄来一些益智玩具,九连环、鲁班锁等,姑父姑母每年去民间游玩都会给他带些新鲜的小玩具,也算是满足了他对外面世界的幻想。
庄敏本来打算藏一会儿再拿给他的,但是母亲都吩咐了,她只好让人把东西拿出来,这次又带了以前他没玩过的,封煜是很容易满足的,马上就乐呵呵的,抱着他的小玩具爱不释手。
三个小辈出去玩,听庄敏讲讲旅途中的趣事儿,殿内便剩封钺和姐姐姐夫。
德云大长公主跟丈夫女儿去江南旅行,一个多月太皇太后的寿辰他们一家三口便去紫陵行宫给她老人家祝寿。
年年如此,若不是她去,便是封钺去一趟。
公主和驸马跟封钺简单说说母后的情况,身体硬朗,在行宫也过得自在,但就是还有一个烦恼……
“母后说,你若是再不抓紧成亲,当心被煜儿赶在你前头。侄儿在叔叔之前成亲,这像什么话?”
封钺失声笑了下,浅啜一口茶,说:“皇姐的意思是,若我一日不成亲,煜儿便一日不得娶妻立后?那若是我永不成亲呢?”
德云公主拿茶盏的手颤了一下,蓦地瞪大了眼,与驸马相视一眼,想到一块儿去了。
“那个……之珩啊……”公主斟酌着要怎么开口,“你可有心仪之人?”
“有。”他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公主和驸马又相觑一眼,有心仪之人为何不成亲?甚至说出永不成亲的话,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真被母后说中了。
“不知贤弟心仪之人是谁?”驸马问。
封钺轻笑一声,说:“日后皇姐和姐夫会知道的。”
德云公主就更忧心了,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弟弟独身这么多年,是不是有什么理由。曾经喜欢他的同龄的贵女可都嫁人生子了,现在都是更小一辈。
她这个弟弟很抢手啊,多的是年轻贵女仰慕,最大的年龄也是十七八岁,还比他小了七八岁呢,更别说那些更小的姑娘。
以前她是以为弟弟忙于政事,再后来又觉得是他眼光甚高看不上一般的姑娘,现在呢……她想起母后的话。
他们姐弟感情好,没什么不能说不能问的。德云公主语重心长地道:“何须等到日后,你若是有心仪之人,便带来给我和你姐夫见一见,也带他去紫陵见一见母后,母后是开明之人,只要你喜欢就好,她老人家不会反对的。”
封钺一笑:“好。”
夫妇俩两两相觑,公主好奇地追问:“那你告诉皇姐,他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