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封钺将人打横抱起,启步的时候似是无意地踩了一下那枝绿叶。
宫女们垂首不敢看,封宸还在大笑,竟笑得肚子有些抽疼了。
封煜低声对姑母说:“皇叔也太敏感了吧,表妹只是给雪人戴绿叶子,又不是给他老人家戴绿帽子,他紧张什么。”
“哈哈哈哈……”
殿内,太皇太后见儿子把小丫头抱进来,呵了一声,摇了摇头。
宫女很有眼色地拿了个手炉过来,封钺将手炉放进苏清娆的手里,又为她拢了拢肩上的披肩,整理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这才双手作揖向太皇太后行礼。
一般来说,母亲看到儿子对未来儿媳妇这般体贴入微,或多或少都会儿媳妇有意见,甚至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可是太皇太后看到他这般照顾清娆,只觉她家小丫头会被他吃得死死的。
过了会儿封宸和封煜也进来了,太皇太后微皱了皱眉,问道:“阿宸,你拿着个树枝干什么?”
封钺看过去:“……”
封宸拿着绿枝在面前甩了几圈,特地看着封钺,说:“冬天里的一片绿,好看嘛。”
“……”
太皇太后看了眼这兄妹俩,在打什么哑语。
封宸摘了一片叶子,欲插在封煜的头上,封煜闪躲,反抗道:“小姑母,男人头上不能带绿色的!”
“你又没媳妇儿,没人给你戴绿帽子。”
“我现在没有,可是我以后会有的!绿色不吉利!”
“那万一你以后的媳妇给你戴了绿帽子怎么办,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封煜鼓鼓小脸说:“我媳妇才不会给我戴绿帽子呢。”
“万一呢?”
“万一……那我就……”封煜嘟嘴想了想,“那我就原谅她一次,但是我不会放过那个男人。”
“哇……”封宸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说:“这是不是你皇叔教你的?”
“……呃……”
太皇太后看了眼儿子,他似乎很专心地在剥橘子,递了片儿到清娆的嘴边,后者很开心地吃下。
他一片一片地喂她吃,吃到最后一片的时候,清娆咬住他却不放手,她不得不咬了口就放开,他把她剩下的一半放进自己嘴里。
太皇太后轻嗤了声,他就是这样,体贴地照顾你还不忘讨点儿便宜。
如果清娆……真的给他戴了绿帽子,他会如何?
就像煜儿说的那样,他当然原谅她,但是……那个男人就没有这么好命了。
直到腊月中旬,太皇太后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两个月前回白族的折娅公主又来京城了,与之同行的还有白族的国主。
在金殿设宴接待白族国主,歌舞过后,国主和公主两人双双出席,站到大殿中央,对上面行大燕的礼。
白族国主说:“当初贵国出兵援救鄙国时,折娅曾说过愿意以身相许大燕的将军……”
听到这儿,封宸的眼睛亮了,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尤物公主。
真美,与阿雪有得一拼,不相上下,最重要的是,她就缺这种异国风情的美人儿。
结果下一刻,就听到白族国主对她徒弟说:“林将军,多谢你救了我,也救了我们整个白族。”
封宸:“……”
“我们白族亦是信守诺言的,既然当初有言在先,若将军不嫌弃,我便将公主许配给将军。”
在座那些武将,个个眼睛都红了,嫌弃?嫌弃什么!且不说她是一个公主,就凭那副天仙容颜,即便是流落街头的艺妓,娶回来也是值了!
人人皆是艳羡地看着林铮,他却有些手足无措,出兵之前他并不知道还有这一出。
“阿铮!你在发什么呆!赶紧答应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啊!”赵甲和李四几个着急地叫他。
“我……”林铮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既然如此,本王就替林将军谢过国主,愿我大燕与白族永结为好。”封钺对下面的白族国主举杯。
呵。封宸嘴角冷笑。
第76章
阿牛哥要成亲了,娶的是异族公主。白族国主亲自求的婚,皇叔当着百官的面赐婚。
这个消息,算得上是京城的大新闻,从贵族到百姓人人都在议论,但苏清娆是从皇叔的嘴里知道的。
“你是说……阿牛哥要娶折娅公主?”苏清娆愣愣地道。
封钺不放过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从愣怔到惊讶,再到欣喜,是由衷的欣喜,没有一分的伪装或是失落。
于是乎,他的心里似是抹了蜜般的甜,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放到最大,收都收不回来。
当初听说他要娶折娅公主,她空洞的眼神,难过的声音,仿佛都还在昨日。而今知道林铮要娶折娅公主,她没有失落,没有难过,只有妹妹对哥哥的祝福以及为他感到高兴。
封钺的心,彻底安了。
“折娅公主要嫁给我阿牛哥,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叫她嫂子了!”小丫头开心极了。
“是啊。”他说,看着她的眼睛,封钺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这一吻,很久,很深。
苏清娆眨了眨眼睛,近距离地看着皇叔完美无瑕的下颔。
她觉得皇叔的下巴很好看,很性感……唔,不,皇叔每一个地方都很好看,都很性感。
皇叔的嘴唇贴在她的额头上,很久很久,似乎忘记了放开,她盯着他的下巴看,也忘记了一切。
不远处,蒋溪桥夫妇带着儿子散步,正要往这边走来,看见了那一幕。
冬日午后,阳光温暖,偶有冷风吹来也不觉得冷。高大颀长的男人,娇小玲珑的女子,男人低头亲吻女子的额头,宁静美好,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了。
那幅画面,几十年后,蒋溪桥夫妇都还记得。
“父亲,姐姐和姐夫在干什么?”望舒好奇地问。
蒋溪桥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说:“你姐夫很爱你姐姐。”
“……哦……”望舒懵懵懂懂,姐夫爱姐姐,所以亲姐姐。他摇了摇娘亲的手,让娘亲蹲下来。
庄姝槿不解,蹲下问他怎么了。
望舒凑上去重重地亲娘亲的额头,还发出“吧唧”的声音,很害羞地说:“望舒也很爱娘亲。”
做娘亲的笑了起来,怜爱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做父亲的有点吃醋。
望舒很有眼色的,又拉了拉父亲的手,叫他蹲下来,然后又吧唧一口,说:“父亲,望舒也爱你!”
夫妻俩乐开了花,牵着儿子的手离开这儿,不打搅那对有情人独处。
吻了很久,封钺的唇方才离开她的额头,又吻了吻她的眼睛。
苏清娆闭上眼睛,轻轻颤抖,“皇叔……”
封钺大拇指轻轻摩挲她的嘴唇,说:“清娆,你今天真乖。”
“我每天都很乖呀。”
“不,你也有不乖的时候。”他说,吻了吻她的唇角,说:“以后每天都要这么乖啊。”
“嗯。”苏清娆听得出来,皇叔今日的心情很好,是因为她今天很乖吗?
那她以后都要乖乖的,比今天更乖。
可是……她今天乖在什么地方?
她想了一想,想不出来,她今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讨好皇叔的吗?好像……没有啊。
想不出来,但苏清娆双手已经不自觉地环住了他的腰,脸埋进他的胸膛,娇滴滴地问:“那我这样乖不乖呀?”
封钺的少男之心荡漾了。
搂紧了她的细腰,“清娆……”
声音都哑了,“你可以再乖一点儿。”他说。
“还要怎么乖呀?”
“亲我。”
苏清娆又害羞又主动,仰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巴,笑颜娇羞,说:“皇叔,你真好看。”
“清娆……我的嘴唇更好看。”
她盯着他的嘴唇看,皇叔的嘴唇很……引人犯罪呀。
“我来之前喝了点儿桃花醉,你要不要尝尝?”
“唔……好呀……”
小姑娘踮了踮脚,粉唇轻覆上他的,很认真,很细腻地吃,微赧,“好甜。”
封钺扣住她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四瓣嘴唇交融,温柔又缠绵。
去房间拿披风的小丫鬟这时候回来,看见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脸一红,垂首默默退回去。她想,她这个时候过去,纵使王爷那般温和的人,也一定会想杀了她吧。
她们家小姐呀,过年就要出阁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临近除夕,蒋府的大门前,多了许多闲杂人等,或是平民百姓,或是别府的下人,都想来一观摄政王究竟会给蒋家下多少聘礼。
从早到晚,抬聘礼进蒋府的队伍从来没有断过,群众目瞪口呆,数都数不过来了。
有些人都看得腿软了,这……蒋家嫁个女儿,得到的聘礼堪比公主的嫁妆。
那是何其的壮观。
“……等等,摄政王怕不是把国库都给搬来了!”
“胡说八道!王爷清廉圣明、治国有道,怎可容你这般诋毁他!当心你这句话,被官府抓了去!”
“我……我也就那么一说……”
“不至于国库,王爷顶多就是把他自己的私库搬空了吧?”
“唉,娶个媳妇而已,至于吗!”
“我听说……蒋家那位小姐很美啊!”
“不是说咱们王爷素来不好女色吗,怎么如今为了个美人儿,下了这么大的血本?”
“……”
林铮正陪那未婚妻逛街,听说今日摄政王给蒋家下了聘礼,刚好路过蒋府,便也起了好奇心,忍不住来看看。
便听见了这些围观群众的议论,望着那一箱箱的聘礼像流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抬进蒋家,心道,天下也就仅有他一个,能够给她让天下女人都羡慕的聘礼。
夫家下多少聘礼,很大程度上能够决定,女人在丈夫的心里处于什么地位。
林铮听见蒋家的管家一脸愁容地说,“这可如何是好,库房都放不下了,几个院子也都堆满了!”
“王爷此前就让咱们修建一个更大的库房,主子和夫人不听,您看,现在可怎么办啊?”一个管事说。
管家看着那还在外面排队的队伍,头痛地摇了摇头,他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尝到嫌钱多的一种什么样的人生境界,不止他,大人和夫人亦是。
可是……总不能让送聘礼的人抬聘礼回去吧?
“王爷真是很喜欢清娆姑娘呢。”折娅公主笑道。
林铮也笑了笑,说:“是啊。”
阿九能嫁给这样一个人,真好。那得是多么疼爱未婚妻,才能下这么大的血本啊。
聘礼往往与嫁妆挂钩,夫家给聘礼之前会衡量女方能带来多少嫁妆。估量嫁妆给聘礼,等价交换。所以门当户对尤其重要,只有贵族与贵族,或寒门与寒门之间的结合,才能在聘礼和嫁妆之间做出平衡。
可是很显然,摄政王下这么大一笔聘礼,蒋家即便是把整个家都掏空给女儿当嫁妆,也不足他送的聘礼的十分之一。
说白了,就是血本无归。
全天下,能有几个男人做得到。
林铮有些恍惚,曾几何时,他幻想过,有一天迎娶她的时候,一定给足她让全村女人都羡慕的聘礼。
这是他十岁就开始怀揣的梦想,为此拼搏了很多年,再苦再累都不怕。
“阿铮,我们走吧。”折娅公主挽着他的手臂,莞尔一笑。
林铮猛然清醒,他现在已有未婚妻,他但凡再有别的什么想法,都是对她的不尊重。
他虽对公主没有多少感情,但既已答应了婚事,就不会辜负人家姑娘,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就算不是折娅公主,他日后也会娶妻生子,他不能守着对阿九的爱过一生。
折娅虽是公主,但也是个异族人,身份放在大燕还没有一般世家的小姐尊贵,所以林铮心里没有很大的负担。
而且,他们相处得很愉快。
折娅很喜欢大燕,并且表明既然嫁给大燕男子就会留在大燕生活。她对大燕什么都感兴趣,学习大燕的文化礼仪,连口音都慢慢变了。除了长相有些异域,她已俨然是个大燕的女子。
他救她的父兄家国,她不止把他当作未婚夫,更视他为恩人,她性格温婉,又愿意孝敬他的家人,不嫌弃他的出身。
林铮不喜欢她把他当作恩人,她不嫌弃他们家,他便已知足了。
蒋家。
夫妇俩对着那堆积如山的聘礼发呆。
当初未来女婿让他们再建一个库房,他们不以为然,现在看来……怕是得再建两个才能安置这些如山的聘礼。
金银珠宝,古玩字画自是数不胜数,蒋溪桥是个文人,对于文人来说,最致命的吸引是什么。
他看着面前一幅幅字画孤本,眼花缭乱了,他忽然很想抱一抱未来女婿的大腿。
“这……这是太宗皇帝的亲笔!”
“这……这是懿仁皇后的画!”
“……高祖皇帝!……太祖皇帝!……前朝皇帝!……前朝名相!”
蒋溪桥手抖,腿都软了,这……这都是未来女婿孝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