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轻声应下了这个要求,语调是温和的纵容,毕竟少女的恳求,除了在某些特殊时候,在他这里,总是能够畅通无阻的。
“既然已经答应了一个要求,那么介不介意进一步地答应我,让我……”才提出一个要求的少女有些得寸进尺地伸手盖住了男人的牌,女孩不大的手掌将牌遮掩了大半,面对面的两个人的视线焦灼在一起,吝啬于分一点在牌上,于是扑克牌的花纹孤单地转着,显出好看的的弧度来,而少女的脸上的笑容越发纯良无辜了起来,“我帮你开牌?”
男人愣了愣,“显然是……”然后是一笑,“介意的。”
“那好吧,你自己开吧。”少女有些沮丧地收回了手,然后迅速捂住了放着她的牌的地方,紧接着她有些小心地看了看第一张牌的内容,表情是惯常的漫不经心,但没过几秒后她就一脸嫌弃地用两指掐起了纸牌,三张纸牌在空中晃晃荡荡的,映透着少女神色动作中的苦大仇深。
她看起来像受到了打击,整个人的情绪都不太高,但她的神色却是漫不经心,让人捉摸不透这是表演还是真心实意地因为被欺骗而产生的不虞。
但就算做着这样的举动,少女也没有错过对方摩挲指尖的小动作——或许连汉尼拔本人都不知道,每当他胸有成竹亦或是事情按照了他的想法发展,他都会做出这样的擦动。
“开第一张牌吧?”少女笑了一下。
“好。”
“我的第一张牌是……黑桃5?!”眼见着男人推出了手上的第一张牌,阿诺忒紧跟着送出了手里的牌,她报牌的语气有些反应不及的不可置信,但男人却耸耸肩,脸上是一脸的预料之中,紧接着他摊开了手里的牌:那是一张黑桃3。
男人的口气里带着几分对输赢完全不在意一般的随意,“看起来我今天的运气着实不太好——第一局你赢了,翻第二张牌么?”
“哪里不对……肯定是哪里不对……明明……明明牌已经……”少女的压低了自己的喃喃自语,可这样含糊不清的话语更加坐实了男人的猜测,他推出了手里的第二张牌,“那么我先开牌了,”花纹好看的牌被摊开在众人的眼前,“梅花a。”
那是她的牌。
是她根据自己的推测,换给汉尼拔的牌。
现在,不用猜她也知道,自己将会摊开的两张牌是什么了。
敢这样设计她,会这样设计她,说明他有着“只要她换牌那么他就必胜”的自信,也就是说,他原本剩下的两张牌,绝不可能大于场面上的任何一张牌——所以它们的大小无疑都是3。
明明拿到了一手对于“比大”来说属于绝对的烂牌的牌,却故意说“从大到小”,让她以为他手上是一副绝无仅有的好牌,然后出千换牌。
相处的太久,他太了解她的思维方式了,他甚至连她的手段都已经摸的一清二楚。
他大概从一开始就知道,她选择这个游戏的目的,就是为了出千。
被算计了一把呢。阿诺忒心底暗叹了声。
方片3。”有些犹豫的,带着点试探性地,她摊开了手上的第二张牌。
果然。
“阿诺忒小姐要和我一起打开第三张牌么?还是说,阿诺忒小姐需要给这张牌来点魔法,好让它变成你想要的好牌?”
哦真是没办法好好说话了,阿诺忒心里暗咒,面上却是微笑,“是啊,我要施展魔法了,说不定接下来的一局里,我手上剩下的这最后一张牌,会变成完美的绝地反击呢。”
“胜负可不会因为想法改变。”
“但想法可以改变比赛的方式,”少女似乎意有所指,“来吧,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开牌。”
“三——”
“二——”
“一——”
“方片q。”
——然而少女的牌依然安安静静地贴在桌子上。
“啊抱歉,我有点紧张了,”毫无诚意地笑了笑,少女翻开最后一张牌,“梅花a。”
“虽然很抱歉,但是我不得不说,不好意思,我不小心赢了。”少女收敛了方才所有的惊慌失措,沉默思考,然后露出一个堪称恶劣的笑容来:“愿赌服输呦,我亲爱的汉尼拔医生。”
“那么你当时定下的所有赌注,我就笑纳了。”
第一轮的比赛,以汉尼拔的落败为终结。
“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能赢?”小心地收拾着桌上的纸牌,阿诺忒笑眯眯地问出了医生心底的疑问。
“嗯?”
“想想也知道,我能赢你只有一个原因了吧?”没有半点羞愧反而带着赢了对方的沾沾自喜,阿诺忒耸耸肩,“我出千了啊。”
“是很简单的千术,”她从一堆纸牌里抽出一张梅花j和梅花q来,“仔细看这两张牌背面的花纹,大致往下看7cm左右,你就会看到这条黑色的旋转着的花纹,”她拿手指了指,“根据它旋转的方式和角度,我就可以读出这张牌的大小,比如这张……”
她随手捏起一张扑在桌面上的牌,然后边掀开它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汉尼拔,并轻声报出了牌的大小,“虽然不知道花色,但我知道它是9。”
红桃9。
她是对的。
接收到对方的目光,她继续解释道,“虽然知道了你在讹我,但是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双方都太了解彼此了,你太聪明太了解我,这点反而可以利用。事实上我想,如果我不换牌,或者方式太直接亦或是毫无紧迫感地换牌,你一定会怀疑我已经看穿,你甚至会用一段时间来限定我的思考——我猜应该是20秒左右,假如我超过了这个时间,我就一定犹豫了多余的东西,然后你就一定会阻止我换牌,以防万一。”
“难得的聪明。”竟然输了的某医生吝啬地夸了一句。
“谢谢,毕竟这些情况,我在开始之前就预练过并且计算过时间,”阿诺忒收起牌,“组合出最有可能的七十二种牌的组合方式以及你有可能会产生的思考,然后将时间带进去。你知道我的记性一向很好——我背下了所有可能的排列组合和可能的时间——事实证明有些时候数据还是很可靠的,依靠它们我侥幸赢了第一局。”
“至于那张梅花a,那是你在第一局的牌吧?”她指了指第一局游戏结束后被撩到一边的六张牌,“你可以数一数,这里是不是少了一张——我可是趁着那时候我们目光对视的瞬间,偷偷到这里拿了一张牌啊。因为自觉胜券在握,你反而不太会去注意这里,嘛,只能说,我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你的第一局就有一张好牌。”
而且还没有收走这用完的六张牌。
至于事实是不是这样,汉尼拔医生的笑容有几分不置可否。
“你的要求?”愿赌服输这点好品质,他还是有的。
“嘛……脱光了来打牌吧!”少女打了个响指,“光是想想这样的场景觉得有趣呢!”
禁欲英俊的男人全身不着寸缕地坐在椅子上手上握着扑克牌脸上是羞耻的强装严肃——哦,光是想想,她就忍不住要开心地叫出来了。
“你的意思是……游戏继续?”
“为什么不?”她眨巴眨巴眼睛,“难道你怕了么?”
怕?
怎么可能?
只是呢……
或许这接下来的后半个休息日,或许就要以某种“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方式进行游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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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我花开后百花杀(一)
既然是公用的游艇仓库,这儿自然是大的出奇。
虽然说是仓库,其实也是抬举了这里。
事实上,这儿原本只是一片经常被人用来停泊船只的,类似于码头的地方。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没有想到这方面的问题,直到他们发现,如果没有什么遮蔽物的话,就露天摆在外面,常年风吹日晒的,对船的损害实在是大,这附近的人虽然不穷,但也没有富到能够随心所欲地花钱——比如坏了就买新的游艇的程度。
是以后来,众人筹钱直接围着这小一片甲板修了屋子,屋子不算太大,但已能够将这一片水域包裹,屋子里的地面除了立足的木板之外都是水,而等候着被人带走的游艇们就停留在两边的水上,水波摇晃着它们的身子,让它们停不下躁动不安的摇摆,咋一看,仿佛一个个都露出了等的望眼欲穿一般的表情,可再一眨眼,却又什么都没了,好像刚才那个瞬间,纯粹只是他们的错觉而已。
作为尼瑞努斯家的大小姐,阿诺忒不是不能够动用手下的资产,弄来一辆豪华到不行的游艇,可一来她是来找切尔特的,为了这点时间差她甚至以身犯险引开了奥特曼,好让她有时间到这里做她想做的事情。
那件事实在重要,她不能有任何闪失。
而若是她通知了家族里,虽然游艇的调用并不需要多么复杂的步骤,可这个过程却着实需要一定的时间,若是再有人从中作梗刻意阻挠,拖拉一整天都是可能的,而这点时间,足够那些人查到她的所在地。
虽然事后对方肯定会被狠狠地惩罚一顿甚至是解雇和罚款,但当时的拖延效果,却是确确实实的好用。
时间……
不行……
阿诺忒想的头大,明明是在认真思索办法,可脸上却是一副想不出选什么游艇好选烂了被人嘲笑可都是她的锅的表情。
这也让引路的安维斯没有半点怀疑。
阿诺忒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如果在这段时间里引来了那群警察,就实在太糟糕了——
而二来她邀请的同学都是些贵族的大小姐,养尊处优的她们谁没享受过高档的游艇服务?再说了,如果要出行,自然是用自家的游艇自由舒适,可她们答应的时候,一个个都是连声答应生怕答应地晚了就失去了这个机会——是她的游艇更好么?
并不是。
事实上,她们应下的并不是享乐,不过是尼瑞努斯大小姐的面子,仅此而已。
况且,她当时邀请的时候就说定了,出行工具方面,豪华版的和平民版的她都配备了,端看她们的自由选择。
事实上,她的爷爷送给她的那辆豪华款式的游艇停泊的地方就在不远处的水域之上,到时候的调动也不过是个电话的事情。
而更细地思索,其实她以借船为借口来此处的根本原因,也不过是为了来找一个人——想要抛尸那个孩子,游船是必不可少的,在码头附近就把尸体扔下去的举动实在是太过显眼,毕竟这附近的游客还从未少过。
切尔特必然是不想被抓起来的,不说别的,他之前可是花费了那么大的气力逃命,越是疲于奔命越是珍爱安宁与自由的生命,所以他绝不会考虑这样愚蠢的死亡方式——是的,对于这些奔跑在死亡线上的囚犯来说,被锁进监狱里,永恒地丢失自由,这种事情几乎等同于死亡。
但另一方面,因为警方严密的监控,他清楚地知道他的一切财产都处在了警方的视线中,任何的蛛丝马迹,都是愚蠢的轻举妄动,因为就算是再小的金额提取都逃不过他们的法眼,更别提是一只如此之大的游艇的调动了。
既然他不可能动用自己的船,那么他剩下的唯一的可行性做法就是租一只船。
事实上,这大概也是他唯一的出海方式了。
帕塔帕斯科河附近的人家们基本都有私人的游艇,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每天出海的习惯,毕竟这并不是他们的工作,而不过是闲暇时候为了谋求愉悦的一时兴起。
大多数时候,她们的游艇就像是青楼之上生的不够年轻貌美的妓子,她苦苦地等待着有一个人可以买下她,好让她度过这个孤独寂寞的夜晚。
可总也等不来。
在这种情况下,一种新的产业顺应潮流出现了:也就是私人游艇的出租。
这就是集体出租的民用游艇的传闻中来历之一。
而在租借的时候,虽然大多数的租借都需要正规的手续,比如要出示身份证和之类的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但是总有些人能够为了利益抛弃一些东西——和一些黑网吧一样,某些黑心的游艇人会将他们的游艇租给无法出示身份证明的人——只要他们的定金给的足够让人心动。
而切尔特绝对有这个让人动心的资本——毕竟他曾经洗劫了她家。
那天她回去的时候,别墅里已经被翻得一团脏乱,唯一值得幸运的大概是,虽然有钱,也喜欢漂亮的东西,但其实她平时并不喜欢佩戴首饰,所以身边准备的也不多,也因此内部的失窃其实并不严重,但男女仆人戴着的低调却奢华的戒指耳环却被全部摘走,不难看出对方想要拿它们换钱的想法。
毕竟这些私有的东西,可比她的东西方便换钱的多。
可就算是这样周全地想好了,他的计划还是被耽搁了的。
这几天是轮番的大雨,河水水位暴涨,汹涌的浪涛几乎能把一个人拍扁在海岸上,这样的情况下的出游,很有可能是人船两空,所以就算为了游艇的完好,船家们也不可能出借游艇,愿意出借的,切尔特又着实不放心这些店家的游艇的质量。
而且,若是因为死缠烂打要借船而暴露了身份,就实在是得不偿失。
他并不想死,他很惜命。
因为享受过了太多的苦难,所以对到手的东西更加在意,不想让任何一点失去,即便它们已经到了腐烂的时候——这就是他的病态之一。
而既然天时地利人和他都不占据优势,那么他也只好等下一个机会的来临,而他剩下的唯一的机会,就是今天。
今天可是一个大晴天。
熏染着早晨的薄雾和和煦的阳光的上午并不是游艇的出借时间,所以她并不担心对方已经出发了:他只可能会比她晚出发,就算他早到了,为了不打草惊蛇,也只会按照规矩办事。
沿着木质的甲板一路上前,视线自然地随机落在两边,游艇都已经有些旧了,但看的出来主人家的保养还算精细,身旁有三三两两的人结伴路过,大抵是另外的购买者和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