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兰特思更不用说,虽说风气开放,但不说姓氏可以理解为另一种形式的矜持,没有多少自诩绅士的男人会再度往下问一些越界的东西——毕竟对方是个连姓氏都不好意思说的害羞鬼啊。
但是……
为什么他们会这样自称?
问题到底出在了什么地方?
阿诺忒直接赶往了那家医院。
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算的上是一切的起源了,赫拉克洛,洛蕾莱,这两个对她具有特殊意义的角色,都因为这家医院而与她产生了关系。
而假如不是这两个人,她或许也下定不了决心走这样的道路。
赫拉克洛曾经很真诚地说希望她不要走上这条不归路——可是已经晚了啊,当一个人的脚上缠着绳子向下落的时候,除了享受蹦极的快感,跳的人什么事都做不到。
不是恐惧到落泪就是享受这样的刺激,两种感受只会被点亮其中之一,既然已经回不了头,那么为什么不汲取其中的快乐呢?
而另一方面,切尔特能够在这家医院里犯下这么多的案子还都不被发现并且被压了下去,不涉及到他身上,这其中的关卡自然和这里的人拖不了干系,医院的上层中必然有和他熟识的,或许是亲戚,或许是情人,总之总有一个理由,能够让他们放下良知纵容他犯下这样的罪过。
而阿诺忒更相信,这个原因是前者。
没有婚姻的爱情从来都不是责任,情人没有义务同时负担这样沉重的罪过,爱到癫狂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的痴儿往往是少数,毕竟恋爱之中维系感情的是付出,没有血脉上的维系,谁愿意替一个非亲非故的恋爱对象隐瞒那么危险的事实真相?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瞒着杰克调查了切尔特。
那时候她才知道这个被奎林收为徒弟的小少年并不是一个孤儿,几年前他的母亲海因特就找到了他,他们秘密地见了面,切尔特不想被打扰自己和奎林的学习过程,几相争执之下,念子心切的海因特还是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她们以后见面都得提前约好时间,打扮好自己,绝不能被认出来,而对外,她也不会声称他是她的孩子。
以为自己要孤单一生膝下无人,但却在偶然之中发现了自己孩子的存在的母亲用全副力气宠爱着这个孩子,即便她发现了这个孩子是这样的可怕,他杀那些女人的时候脸上是全然的淡定,仿佛杀人不过是平淡的小事,他刀起刀落总像是路上散步遇见了熟人的时候,就会忍不住问候一下打声招呼,这样的稀松平常让人生不起惊奇。
海因特清楚地知道这是犯罪,可在让她把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儿子的罪状抹去好让孩子能够一直陪着她与把儿子送进牢中两个选项中犹豫了不到几秒钟,她就迅速地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并且坚定地认为自己没错——儿子已经是她的执念了,为了儿子她什么都愿意做。
海因特是医院的主任之一,身为高层她有自己的办公室,切尔特自然也有钥匙,医院配给他们的办公室往往都有内外间的设计,外部自然是正常的办公室,而内部是休息室的模样,大多数医生会选择把内间重新装修成医用器材室,这样也方便他们偶尔在里面进行一些调试,而海因特是为数不多的没有对内间进行整改的人之一。
她的理由是休息室里安静方便她休息,而整改之后多了许多不必要的东西。
这理由一听就是扯淡。
高层的办公室远离喧闹的前台,病房处本就不多大吵大闹,而办公室的隔音效果还算不错的,所以就算她在外间,只要外面不是泼妇当街骂街,她完全能够酣然入眠。
但海因特平时人缘还算不错,她都这么说了在旁的人自然不会再深究下去,只是心里自然是存了好奇的。
她们曾见到过她引了一个快递员打扮,手上拎着一大推东西的青年男人进了办公室,透过门窗外面的人能勉强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和低到听不清的交谈声,她们不知道那天被搬进去的是什么东西,只知道自那以后,海因特就很忌讳别人进她的内间。
但忌讳归忌讳,总归是有人进去过的。
好奇心是这个世界上最折磨人的东西,她能够促使一个人做出往日里完全不敢做的事情来,比如:偷偷溜进海因特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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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写满阴影的阳光(三)
而她也是在一个绝对偶然的情况下得到了内部的图片——它来自死去的那些毫无身份背景的人之一。
说毫无是不恰当的,因为在翻找资料的时候,她在这些人的名单中发现了一个特殊的存在,护士莫斯莱尔。
她是医院的护士,虽然她同样没什么身份背景,但是她毕竟是这家医院的人,海因特只是一个高层,她没办法一手遮天,是以杀了莫斯莱尔然后他的一切秘密被发现,这样的风险有多高不言而喻,但是她依然被杀害了,为什么?
阿诺忒破解了她所有的社交账号,终于在对方一个不常用的社交账号中发现了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
或许是因为对方太过紧张是以握着手机的手不断抖动的原因,画质看起来很差,但是仔细辨认的话,还是能够看出这儿裁缝间似的样子。
但仔细了视线就能发现这绝不是一个裁缝间该有的模样——有多狭小不说,分散开视线的话,不管是角落里的病床,还是架子上挂着的手术刀,无论哪一样,都轻而易举地就能让人看出这儿原本的样子。
这该是个和医院有关的地方。
照片中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看到照片的时候她只能大致猜测那个是挺高的男人,玻璃门上反烁着她惊恐不安的脸和身后伸出的一双罪恶之手,透过模糊不清的画质,更加让人觉得恐怖异常。
莫斯莱尔用的这个软件有拍照自动上传的功能,她被杀的时候切尔特只知道弄坏她的手机好让保存在手机里的信息无法被外人获得,毕竟他绝没想到对方的手机竟然会自带有这样的功能。
而小护士的那个账号是个小号,平日里没多少人知道,那次她还没来得及给自己转发评论,就失去了生命,是以这样一张没头没尾的照片就被遗忘在了角落里,直到它被阿诺忒发现。
这大抵称得上是一种缘分了吧?
莫斯莱尔,可是那朵已经凋谢了的护士之花莫斯丽的妹妹——是巧合?
不,绝不是,难道有人在操纵这一切么?
操纵着杀人,操纵着死亡。
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的话,那么他一定是像个犯罪的导师一样教导身边的人犯罪,力求每一件事都做的天衣无缝,假如不是她只派了心腹去查,没有经手家族和警方,说不定她也会和那群无头苍蝇一样,到现在都没能把案情走到最后一步——威尔的能力是很好用没错,但这种天赋一样的东西不是万能的,有时候查探真相,还需要低调和运气。
令阿诺忒有些失落的是,她并没有在海因特的内间里见到切尔特,当然说一无所获自然是假的——她找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海因特的内间已经被改造成了裁缝间,大多数的摆设也被换成了缝制衣服要用的东西,一些特别的器具自然是必不可少的,毕竟寻常的工具哪里能够剥下人皮甚至是做成衣服——但这样都不是吸引了她的目光的东西。
内间的角落里是一架复古的缝纫机,灰黑色的机体看起来很干净,大概是经常使用的缘故,上面的盖的帕子总被拿下,显出折叠的旧迹,包裹着机体的布已经很旧了,让人轻而易举地看出了时光从上面如何流淌而过,走近了看,还能看到针线的末端些微腐朽的痕迹。
然后她拿起桌边的那本书。
书看起来□□成新的样子,封皮上没有名字,只有兰波作品全集几个大字,配上兰波的头像,长久使用而产生的褶皱的痕迹裂开了男人的脸,顿时让封面显得有几分触目惊心。
有趣——切尔特这样的男人,什么时候也会喜欢兰波这样的角色了?
阿诺忒轻笑了一声,然后捡起了书随手翻阅了起来,书页“哗啦啦”地一页页翻过去,从眼前飘过的一句句都是熟悉,翻到某一页的时侯她突然停下了翻动的动作,而书中随之掉落了一块书签,阿诺忒顺着书签掉落出的方向与痕迹眼疾手快地将手插入了书页,而那一页所记载的诗歌的名字,正是这位伟大诗人的《醉舟》。
又是醉舟…
切尔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他显然不是这样有艺术细胞的人物。所以会用到这首诗,应该是因为这首诗所代表的特殊含义,比如说,它的字面上所表达的那些浅显易懂的东西。
书本前面的纸张都还算新,但到了后面就让人看出了翻阅的痕迹,尤其是个别几句诗句所在的页,即便再小心注意,那微微弯起的比其余地方要大些的褶皱也泄露了这个秘密。
“如果我想望欧洲的水,我只想望
马路上黑而冷的小水潭,到傍晚,
一个满心悲伤的小孩蹲在水边,
放一只脆弱得像蝴蝶般的小船。
波浪啊,我浸透了你的颓丧疲惫,
再不能把运棉轮船的航迹追随,
从此不在傲慢的彩色旗下穿行,
也不在趸船可怕的眼睛下划水!”
书页的中央是排版清楚分明的诗句,而空白地方是切尔特抄录的原话,他的字很好看,带着少年人的张扬和不再年轻之人的自我束缚,而明明前几句诗的字迹都还算整齐,可到了最后几句,那字迹都竟然莫名其妙地开始龙飞凤舞了起来,仿佛写着主人家的不平静。
前面明明能够维持心境的平稳,为什么到了最后三句,便是没法再冷静?
阿诺忒不用猜也知道,是因为抗拒。
源自内心的抗拒带来激烈的情绪。
他曾用杀人的方式理解这些句子,可现在他不想再这样任由诗句摆布——就好像一直被家庭严厉管教着的少年,父母安排好了他要走的路,细致透彻到了每一个步伐,起初的时候他很听父母的话,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生怕偏离,可后来每一件事都按照父母的想法实现了以后,无边的空虚就会开始萦绕他,然后他就会想,我为什么要这么听话啊,我为什么不逃脱这样毫无束缚力的东西?他们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能力操控我的人生呢?那些妄图控制我的可笑的家伙们,杀掉不就好了么?
这大概也算是心灵扭曲的必经之路之一了。
毕竟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一直被束缚,除非是漫长的岁月,否则几乎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可以完全征服一个人的身体和心理,大多数的电影里,反派的出现不就来自于封印的松动么?
天神自毁元神才下了的封印,也不过是把对方拖入无边的黑暗和孤寂中百年万年而已。
这将会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逆反。
这将会是他认为的最完美的结局。
唯一让阿诺忒好奇的是,谁是那一对夫妇?
诗句所扮演的角色充其量是个传递者,这个过程里真正让阿诺忒放不下心的角色,是那对父母。
谁扮演着父母的角色,传递着犯罪的接力棒?
是汉尼拔先生,是某位不知名的犯罪教师,亦或是远在伦敦的那位莫里亚蒂先生?
虽然没有什么能够确定的头绪,但她却无端感受到了那股跃跃欲试。
假如切尔特真的是因为逆反而没有做最后两件事,那么很显然,他还没有把那个孩子的尸体扔在了河水中——而【在傲慢的彩色旗下穿行,在趸船可怕的眼睛下划水】,能够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地方,整个巴尔的摩,也只找得出一个地方。
切萨皮克湾顶端的西侧,帕塔帕斯科河的出海口附近。
在阿诺忒的学校里,奥特曼自然是一无所获,他最开始想的是会不会是对方已经被切尔特抓走了,这让他不由得有些担心,但好在那时候局长让人给少女的衣服和手机安了定位,只要稍微动一动手机,他就能清楚的知道对方在哪里。
视线落过去能看到他的手机的屏幕亮着,上面的红点亮着,地点是在这一片的不远处。
他抓住嘉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这个年轻的盗贼正在家里想着怎样处理掉这只看起来挺高级的手机,奥特曼冲进他的家里的时候正对着他的一脸懵逼,了解了一番情况以后,他才知道嘉里是从一个年轻女孩的口袋里偷到这只小东西的。
显而易见,这个被提到的女孩,正是阿诺忒。
定位已经失去了作用,好在她们还留着另一样东西,被放在少女外套内侧的窃听器,它同样有着定位的功效。
因着切萨皮克湾的繁华,待在帕塔帕斯科河附近的居民们几乎人手一辆游艇,阿诺忒去问这儿的住户借了一辆,以旅游的名义邀请了汉尼拔·莱科特,以及她的几个同学。
而为了租到这架游艇,她不得不跟着这附近的居民去往他们统一安置游艇的仓库,
而那里,就是她最终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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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番外 ·婚后·赌博游戏(完)
这种情况可能么?
只从可能性上考虑,其实是很有可能的。
毕竟汉尼拔这样全知全能的完美男人,会点千术有什么稀奇的呢?
只不过她要是这么简单就认输的话,她也就不是无法无天酷爱装逼耍帅的阿诺忒了【不】。
汉尼拔有一句话可说错了,她选择这个游戏的目的,正是因为这个游戏,最方便出千啊——
“看起来你很有赢我的信心嘛。”阿诺忒笑眯眯地合上了手上的牌,并且顺手把它们倒扣在了桌上,扑克牌是全新的,可大概是因为少女过重的力度,被重力压制在桌上的牌的边角竟然稍稍弯起,于是花纹被拐出一个诡异的弧度,角度顿时和别的牌有了些许不同,注意到这一点的少女下意识地伸手重压住了这点扭曲,她的视线旋即望向面前的男人,“要不我再加一把注吧,嗯……假如我赢了你的话,方才的赌注的获益者,改成我怎么样?”
她眨巴眨巴着眼睛,一副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样子,让人不忍心责备她这样有些出尔反尔的行为,可熟悉对方的莱克特再清楚不过,完全蜕变的她,已经能够熟练地伪装自己的情绪,但大多数时候,在他面前她都会习惯性地半点不掩饰心思。
如果最亲密的情人之间都无法诉诸衷肠,诚实以待,那么双方之间还有什么信任可言?也因为少女的从不掩饰,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了,这样的状态,是在明晃晃地向他展示着,她在耍心机。
年轻英俊的心理医生沉默了一会,突然也合上了手中的牌,并且将它们盖在了桌子上。